晚餐时间,谈予恩再一次见识到乡下农家的热情。
由于方罄悦的亲戚们几乎都住在这附近,再加上她的亲戚几乎把所有和农业有关的行业能包的全包了,因此桌上可说是山珍海味,丰盛得不得了。
“来来来,干杯!”台湾最恐怖的拚酒文化,渗透到台湾每一个角落,谈予恩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他拿起啤酒,很干脆的干杯。坦白说他比较喜欢优雅地品酒,但必要时候他也可以很豪迈,不,应该说在一堆伸长脖子等着他展现男子气概的老人面前,他非豪迈不可。
“不错、不错。”老人兵团十分满意他的表现,男人不论外表长得有多称头,没有男子气概是不行的,他们不会同意把宝贝孙女交给他。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方罄悦这回学乖了,不会再出手帮谈予恩挡酒,免得又引起老人兵团的幻想。
不过,她想太多了。老人兵团此刻还有比幻想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讨论猪只。
二叔公不仅邀请亲戚,还邀请了附近两个同行,亲戚们虽然不养猪,但对这话题略懂一二,一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了。
“老刘最近出了一点问题。”席问突然有亲戚这么说。
“刘伯伯出了什么问题?”方罄悦虽然一年难得回老家几趟,但跟附近的邻居都很熟。
“不是他出问题,是他养的猪出问题。”二叔公答。“老刘的猪感染了萎缩性鼻炎,他现在正伤脑筋……”
“萎缩性鼻炎?”方罄悦听见这几个字反射性地叫起来。
“小悦,你干嘛这么紧张?”二叔公不明就里的看着方罄悦,不懂这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敝。
“不是啦!”她尴尬的解释。“是因为小恩刚好有这方面的毛病,所以我才……”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把他的底给泄漏出来,惹来谈予恩一记狠瞪。
“小恩,你真的感染了萎缩性鼻炎?”二叔公转头看身边的谈予恩,他的鼻子看起来很正常,呼吸也没有异味。
“是罹患,不是感染。”谈予恩坚持一定要用对动词,他不想被人当成猪只看待。
“你没有打疫苗吗?”二叔公问道。
“疫苗?”谈予恩皱眉,听都没听过这玩意儿。
“是啊!”二叔公拚命点头。“我们国内自己的厂商,研发了一剂萎缩性鼻炎的疫苗,好几年前就上市了,很好用呢!”
“老刘他家的猪,就是因为没有施打疫苗,才会感染到鼻炎。”另一个同样养猪的伯伯也来插花。
“不过事后打好像没有什么用。”另一位伯伯也提供意见。
这可怎么办才好?伤脑筋。
几位专门养猪的达人集思广益,努力想怎样帮谈予恩治疗鼻炎,谈予恩是很感激他们,但是他不想与猪只相提并论。
一二叔公,那个是猪在打的,小恩又不是猪,不行啦!”真受不了这几个老人,竟然把谈予恩和猪扯在一起,他一定很不高兴。
“那我也没有办法,你只好多付出一点爱心,用爱治疗小恩。”二叔公摊开双手,没辙。“我相信有了你的爱,小恩的鼻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你们说对不对啊?”
二叔公胡扯也就罢了,还故技重施,硬把她和谈予恩送作堆,她都快疯了。
“你们别相信二叔公的话,根本没有这回事。”她偷瞄谈予恩一眼,他的脸色果然很差,他一定很生气。
“二叔公,我说过,我和小恩只是朋友,你不要——”
“谢谢二叔公,我也是这么想。”
正当她解释得口沫横飞,快要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之际,谈予恩忽然在一旁打岔。
她立刻把脸转向他,谈予恩对着她笑一笑,超级不爽她否认和他的关系,好像当他的女朋友有多丢脸。
方罄悦的眼睛瞪得好大,谈予恩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放大,最后索性搂住她的肩膀,大方跟所有人道谢。
“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的身体状况,但这只是小毛病,很快就能解决,请各位长辈不必担心。”当谈予恩刻意求表现时,他可以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还要谦恭有礼,大家都被他迷倒了,尤其是二叔公。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们是男女朋友!”二叔公叫得忒大声,就怕人家不知道他多了个称头的孙女婿。
“才不是——”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必不好意思。”二叔公呵呵笑,打定主意媒人做到底,一定要把他们送作堆。
方罄悦试着拨掉谈予恩的手,他反而搂得更紧。
“你在做什么?”她低声警告谈予恩别捣乱,他理都不理她。
“二叔公,我记得上次你曾说过,小悦身材很好,是不是真的?”他不但不理,还提了一个会让她得心脏病的话题。
“当然是真的,二叔公是老实人,不会骗你。”二叔公挂保证,她三岁时穿比基尼拍的相片他还留着,不信的话随时可以拿出来给他看。
“我真想看她穿比基尼的样子。”他看着她,笑容灿烂。如果她不是十分确定他是故意整她,也会被他此刻的笑容迷倒。
“我怕你会长针眼。”她微笑回敬他,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他们两人是在打情骂俏。
“不会不会,小悦的身材真的很好,我保证你绝不会长针眼。”和上次一样,二叔公也是突然插进来搭腔,每次时间点都算得刚刚好。
二叔公很有技巧地跟谈予恩使眼色,暗示自己站在他那边。
谈予恩勾起嘴角,心想二叔公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不但养猪专业,当媒人也是一把罩。
方罄悦当然知道二叔公的企图,她比较不能理解的是谈予恩,照理说他应该和她一样对这个话题感到尴尬,可他却十分配合,甚至还故意做出一些亲热的举动,简直莫名其妙。
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是他想讨老人家的欢心,他跟二叔公似乎处得很好,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
“今天晚上你们就共用一个房间,反正你们是男女朋友,没差啦!”二叔公和谈予恩的感情好过头,好到把自己最疼爱的孙女都送给他,这可不行。
“我反对!”她手举得高高的,表情异常激动。
“反对无效,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二叔公笑呵呵地回道。“你放心,二叔公没有这么保守,不会阻挡你们年轻人,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跟你妈妈打小报告。”
“不是这个问题!”她气得脸红。“是我干嘛要跟他住在同一个房间?二叔公你这里不是还有很多空房吗?”
“没有了,一间也不剩。”二叔公装无辜。“今天这些叔叔伯伯们都要睡在家里,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给你单独使用,你们今天晚上就委屈一点挤在同一个房间。”
“二叔公!”
抗议无效啦,他己经决定他未来的孙女婿,就是眼前这个大块头,除非他太没用,不懂得把握机会,不然就是他了。
“三叔!”
“来来来,喝酒。”
“四舅!”
“我去泡茶。”
所有长辈这一刻都突然变得忙碌,没有人听见她说什么。
方罄悦见状为之气结,这串通得也太明显了吧?根本是阳谋!
她可以理解长辈们的热心,她不能理解的是谈予恩的态度,就算是报复她也已经过头,况且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懊不容易等到晚餐结束,他们先行回房间休息,亲戚们继续泡茶续摊,方罄悦方才逮到机会质问谈予恩。
“你刚刚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房门一关她便发飙,十足的母老虎。
谈予恩双手插在裤袋,背靠在门板上,下巴抬高四十五度打量方罄悦,心想她还真是凶悍,完全不怕把他吓跑。
“我说了什么话?”他故意装傻,这样的情况不多。面对女性,他通常不假辞色,拿出他最令人讨厌的一面应对,根本没有装傻的机会。
“你说——”他说了什么?她怎么突然间想不起来,怪了。
谈予恩的眉毛挑得老高,指责人也得拿出证据,他等着看证据。
“你说了……”他到底说了什么话,快努力回想。
“嗯?”他很喜欢看她伤脑筋的样子,感觉有点像是卡通人物,非常可爱。
“我想起来了!”感谢上帝,总算。“你说谢谢二叔公……”咦,这好像有语病……
“感谢长辈关心,这有什么不对?”认真论起来,他比她有礼貌多了。
“你还说,我的身材很好……”有吗,他有这么说吗?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
“你身材好不好,得问你自己,除非你愿意让我鉴定。”他勾起嘴角回道,摆明了恶作剧。
“谁要让你鉴定?色鬼!”居然还想看她穿比基尼。“我才不要——”意识到他话中所隐藏的意思,方罄悦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谈予恩。
“这么难以置信吗?”他直起身,缓步走向方罄悦。
她的身体僵直,眼睛大如铜铃,反应全写在脸上。
“你、你是开玩笑的吧!”过了许久她才找回声音,不安地问。“你一定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起来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他反问方罄悦,问得她一愣一愣的。
不像,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故意在口头上吃她豆腐。
方罄悦像个木头人看着他走到面前站定,弯下腰和她面对面,感觉很不真实。
“你、你又闻到那股香味了吗?”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可以感觉到他想吻她,但不敢确定原因。
“与那个无关。”他大方承认他只是单纯想吻她,无关香味,只关系到他对她的感觉。
方罄悦紧张地舌忝舌忝嘴唇,总觉得这不是真的,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他将右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支起她的下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并没有在作梦。
她拚命眨眼,还是认为自己在作梦,作一个她原本已经死心了的美梦。
然而,当他冰冷的唇瓣贴上她的樱唇,温热的气息在她唇齿间流转,她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她迷惑地看着他,他微笑,并不比她清醒多少。
“还不敢相信吗?”他又吻她,这一次更深入。
方罄悦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西装领子,以免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而跌倒。
谈予恩熟练地吸吮她的唇瓣,方罄悦如樱花般粉透的粉唇,因此而变得像桃花般嫣红,一如她同样红透的双颊。
她的反应生疏而青涩,让他不由得怀疑……
“这是你的初吻吗?”他不确定的问。
方罄悦马上跳起来,指天说地的发誓。
“怎么可能?”笑话。“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初吻,绝对不可能!”
她可疑的反应,让谈予恩嘴角的笑意扩大。这个死要面子的小妮子,老实承认又会怎么样?
“可惜,如果这是你的初吻,我会很高兴。”他承认他就是大男人主义,迷恋所谓的“第一次”,并因此而欣喜若狂。
“呃,真的吗?”她闻言态度有一百八十度转变,又不敢直接表现出来,左支右绌的模样相当可爱。
“真的。”他故意装出惋惜的样子。“不过你说这不是你的初吻,那就算了。”
谈予恩说完就转过身拿行李袋,方罄悦根本没有机会解释。
“我不是……”该死,初吻就初吻嘛!她逞什么强?
“我真的没有……”唉,他怎么这么容易放弃,再拷问她几句,她就会吐实嘛!一点毅力也没有。
方罄悦垂头丧气地打开自己的行李袋,找盥洗的用具。谈予恩藉由眼角的余光将她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心生喜悦,这果然是她的初吻。
由于二叔公故意把三楼独立的大套房留给他们,让他们不必应付其他长辈,这点真是谢天谢地。
方罄悦和谈予恩两人轮流到浴室洗澡,洗完后马上面临一个大问题——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双人床。
谈予恩挑高眉,无声问她要怎么解决睡觉的问题。
方罄悦只得硬着头皮分配:“你是客人,你睡在床上,我睡地下。”
“我无所谓。”谈予恩的表现从头到尾都很酷,仿佛她爱怎么安排,他都没关系,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才吻过她。
方罄悦扁嘴,心中五味杂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耍了。
二叔公家因为经常有亲戚借住,寝具足够应付方罄悦打地铺,加上她家本来就是日式房屋,睡惯了榻榻米,打地铺对她根本不是问题。
他们两个人,一上一下“比邻而睡”,成了另类的邻居。
地点不是问题,而是方罄悦从来没跟男人同室而眠,怎样都觉得不对劲。
她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
谈予恩倒是冷静,看她像小蚂蚁一样动来动去,最后干脆掀开棉被,大方邀请她:“你要不要上床睡?”
“啊?”她愣得跟个木头人似的。
“二叔公说,最近常有老鼠出没,如果你不想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被老鼠咬,最好赶快上床。”他说得跟真的一样,方罄悦不疑有他。
“老鼠?”她闻言倏然坐起身左顾右盼,就怕看到毛茸茸的东西。
“不要就算了。”他把掀开的棉被又再盖回去,摆明机会只有一次,请早把握。
“不,我要!”她紧张地回道。“我最怕老鼠。”她宁可和他挤同一张床,也不要和老鼠照会。
方罄悦飞也似地跳上床的另一边,钻进被窝之中,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老鼠在后面追赶,其实什么也没有。
“好,睡觉。”猎物捕获完毕,谈予恩伸手把灯关掉,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直到此刻,方罄悦才觉得不对劲,自己好像被骗了。
“谈予恩——”
“好香、好温暖。”他翻身抱住她,方罄悦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动都不敢动。
怦怦!
怦怦!
她脸贴在他的胸口,可以听得到他心脏的跳动,也可以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冲动,她好想就这么抱住他,一辈子都不要放手。
“你又闻到那股香味了吗?”她舌忝嘴喃喃轻问。
“嗯。”他又闻到了,浓醇得醉人,让他无法自己。
方罄悦勾起嘴角,很高兴自己能有所贡献。
他们都不知道那股香气从哪里来?怎么产生?但他们知道当花香正浓,不必管它来自何方,只要让自己沉沦其中,就可以找到爱情。
万紫千红的花海,是见证爱情最好的证物,也是放松心情的利器。
方罄悦开车载谈予恩到她四舅的花田参观,各式各样的花卉,依照季节不同轮流绽放,景色煞是美丽。
方罄悦之所以会带谈予恩来花田,除了观光以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唤回他的嗅觉,只是目前为止还看不见功效。
除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莫名香味以外,到目前为止,他仍是闻不到味道。她怀疑那跟他的心情有关,如果不设法打开他的心结,他可能一辈子都是这个状态,这对他来说太可惜,也太不公平。虽然说她可以因此而得到好处,但她并不想要占这个便宜,希望他完好如初,这才是真正的爱’隋。
虽然他们嘴巴都不说,但对彼此有强烈的好感却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方罄悦对自己其实没什么信心,毕竟他是跨国企业的总裁,她却连一家小店都经营不好,他会看上她,说实话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说不定他只是一时兴起,等过一阵子,就会忘了她是谁,自己也不宜过分自作多情。
“这波斯菊长得不错。”谈予恩在一片紫色的波斯菊前驻足,伸手碰了碰紫色的花瓣,表情十分柔和。
方罄悦趁此机会鼓起勇气,大声的问谈予恩:“你还是闻不到味道,对不对?”
谈予恩的身体倏然变得僵直不愿看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方罄悦才不让他逃避,如果她不趁这个时候打开他的心结,以后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
“你不能逃避!”她绕到他面前,随手摘下一朵波斯菊,送到他的鼻前。
“告诉我,它是什么味道?”是香、是臭,还是完全没味道,她要知道。
谈予恩脸色铁青,理都不想理她。
“是什么味道?”她坚持要听到答案,就算两人因此而翻脸,她也认了。
“你明明知道我闻不到,为何还要问我?”他生气地将她的手拨开,她手中的波斯菊因此而掉落在地上,一如他的自尊心,被恶毒的诅咒踩在脚底。
“就是因为知道,才要问你。”她平静地看着他的俊脸,很为他心痛。
“你……”
“你不能永远这个样子,予恩,你要勇敢面对你心中的恶魔。”她不要他只是外表完美,内心的完整更重要。
“根本没有什么恶魔,你要我面对谁?”他不肯承认一年半前当着他的面轻生的那个女人的诅咒,确实对他产生影响,说服自己那只是无稽之谈。
“那不是你的错,予恩,是她一厢情愿断送生命,跟你无关。”他心中住着一个大恶魔,那恶魔的力量大到足以影响他的生理,让他奠名其妙失去嗅觉。
“我不想谈这件事——”
“你一定要面对!”她冲进他的胸膛,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背,是命令也是恳求。“拜托,你一定要听我说,这对你很重要。”
是对他重要,不是对她自己重要。
谈予恩紧绷的身体因为她这句话而慢慢放松,表情跟着软化。
“你要说什么就说,我在听了。”他声音沙哑地说道,算是败给她,方罄悦好高兴。
“这不是你的错,你听懂了吗?”她不许他再折磨自己。“就跟小默婚姻失败不是我的错两者是一样道理,你不需要自责。”
他虽然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多少人要为他自杀请便的跩样,但他实际上一点也不希望发生憾事。
“我才没有自责。”他打死不肯承认自己真的受影响。“那本来就不关我的事——”
“那你为什么会闻不到味道?”别欺骗自己了。“她要你失去嗅觉,那不正是那个女人寻短前对你的诅咒,不是吗?”
我要诅咒你一辈子,这一辈子你都别想摆月兑我,我要让你永远都记得我,哈哈。
没错,这正是那女人对他的诅咒。她要他一辈子记得她,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瞧过她。从头到尾,就对她费心接近他不屑一顾。她恨他,又找不到机会报复,只好拿自己的生命当筹码,要他永远后悔。
“……我以为我不在乎。”当她当着他的面一跃而下的时候,他还是不在乎,以为时间能够弥补一切。
“予恩。”
“我也认为那不是我的错,但显然不是。”时间没能仁慈的原谅他,反而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凌迟他,最后终于完全失去嗅觉。
“予恩!”她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写满了茫然和自责,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事。
“你说那不是我的错,但是如果那个时候我肯说一句话,只要说一旬安慰的话,也许结果就会有所不同。”他把埋藏在心中许久的愧疚,在方罄悦的面前,毫不保留的倾吐。
她摇摇头,泪水已然泛滥成河。
“我太冷淡了。”直到此刻,他才肯对自己承认性格上的缺陷,才敢面对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完美。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给她多一点关心,也许憾事就不会发生。”再多的后悔,都买不回那宝贵的一刻。
那女人要他永远记得她,他记住了,却是用她的生命当作代价,一点都不值得。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试着原谅自己。”她无法批评那女人的动机,毕竟死者为大,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
“小悦。”
“我不会再说什么不要自责的废话,因为你毕竟亲眼目睹了那么残忍的事。”她希望她能打开他的心结,而不是再套上另一个结。
“没有人是完美的,无论外表看起来多完美,内心都会有一小块缺陷,但也由于那块小小的缺陷,我们才免于沦落为机器人的命运。”像她总是冒冒失失,经常过度热心搞得自己遍体鳞伤,但她还是勇敢向前,跌倒再爬起来,因为那就是人生。
“……你说得对,没有人是完美的。”他过去太执着于完美,不肯承认心中的缺陷,以至于越陷越深,越弄越糟。
“我好高兴你愿意听我说话!”不管有没有打开他的心结,她都尽力了,已经没有遗憾。
“我才要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他伸出手抱紧她,身体变得很轻松,好像长久以来压着他的大石头,在这一刻放下,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不可思议,他好像开始闻得到味道,这是不是作梦?
“对了,这支表还你。”方罄悦冒失的个性重返江湖,挑在最浪漫感人的时候发作。
“我的表?”他看见熟悉的FrankMuller机械表,眉头都皱起来。
“我每一次都忘了拿去还你,这次总算记得了。”她把手表塞回他手上,拒收他的礼物。
“我说过——”
“我也说过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这支手表。”她摇摇头,非常坚持。
谈予恩打量她认真的表情,再也不会怀疑她是演戏或是另有目的,他怀疑她连欲擒故纵这四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先暂时寄放在你那里,过一阵子,我再拿回来。”至于怎么拿回来,他心中自有打算,等着瞧吧!
“但是……”
“干嘛这么小器?”他挑眉。“寄放一下会怎样?顶多我付利息。”
“好啦!”当她是银行保险箱啊,还付利息咧!他根本连基本的保管费都没付好不好!
“我们去跟四舅打声招呼,然后回二叔公家。”她说。
“嗯。”他满意地看着她将表塞回到袋子,这支手表可是他们的媒人,珍贵得很。
当天晚上,方罄悦因为太累,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谈予恩睡不着,本打算下楼散步,却意外看见二叔公一个人独自在客厅泡茶。
“小恩啊,要不要也来喝一杯茶?”二叔公热心地跟谈予恩打招呼。
“好。”他在二叔公的身旁坐下,极喜欢这位充满智慧又慈祥的老人。
“听说你们今天去了小悦四舅的花田,花美不美?”二叔公帮谈予恩倒了一杯高山茶,要他品尝。
谈予恩拿起茶杯直接就口,却被二叔公挡下来。
“先闻闻它的香气。”二叔公比了一个凑鼻的手势,谈予恩迟疑了一下,照做。
茶叶高雅清淡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沁入脑门无比芳香。
谈予恩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恢复嗅觉,感动得几乎落泪。
“是不是闻到香味了?”二叔公笑呵呵,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让谈予恩非常惊讶。
“二叔公,你……”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就是知道。”二叔公又比了一个别问的手势,谈予恩只得放弃追问,微笑。
“你说,小悦是不是一个很神奇的女孩?”二叔公的言谈之中流露出对方罄悦的疼爱及骄傲,令人羡慕。
“非常神奇。”谈予恩点点头,无法相信纠缠他多时的心结,因为她的一番话而解开,轻而易举找回嗅觉。
“而且令人爱不释手。”这当然是身为长辈的偏心,只是谈予恩刚好也赞同。
她无论是个性、心地各方面都令人爱不释手,都属于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