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光顾着生气,快过来安慰我,我的脚刚刚被椅子绊疼了。”丹伦脸皮的厚度也是乔妍的千倍,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还可以调整声调,活月兑月兑就是无赖界的代表。
“你可以去当配音员了!”装那什么哭腔?该哭的人是她才对,她的大好人生都被他限制住,也不能正常走镖。
“我听不懂你的家乡话,真是对不住。”他不晓得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一定是在骂他,干脆就假装听不懂,省得她越骂越来劲儿。
“你——”老规矩,乔妍话没说完嘴唇就被丹伦占了去,然后从此忘了她要说什么。
他们的唇舌交缠成天底下最绵密的蜘蛛网,丹伦深陷其中,同时却也深深不安,总觉得乔妍没有同等付出。
“妍儿,你爱我吗?”他把内心的不安化为实际言语,乔妍听着听着都呆了,怎么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这个那个……”她慌乱得连手脚都不知摆哪里好。“我……我不是很确定。”她第一次谈恋爱,每件事对她来说都新鲜也很迷惘,她需要静下心来想一想,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什么?”这不是丹伦想听到的答案,他的脸色倏然垮下来,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没有!”被他的表情吓到,乔妍更说不清。“我是说、我想说……”
“你想说什么?”他用眼神警告她别想逃避,他不会允许。
“我想说我现在的脑子不太清楚,没有办法马上回答你,我们过一阵子再讨论这个问题。”乔妍用计拖延,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丹伦多得是让她马上清醒的办法。
“别担心,我有办法帮你醒脑。”他冷冷回道。
“什么办法?”
丹伦不理会乔妍,直接走到房门口,用力打开门,招来仆人附耳交代事情。
乔妍一脸莫名其妙,这是自他们上床以后,他第一次摆臭脸给她看,说实话,有些可怕,跟他平日的风雅闲逸大相径庭,根本是另一个人。
最可怕的是他还顺便演出无言的山丘,拒绝与她交谈,让她想和解都找不到门路。
乔妍这才发现男人闹起别扭来有多不可理喻,完全就是非理性动物。
“二爷,马给您备好了。”过了一会儿,仆人再度出现在门口,对他恭敬说道。
什么,马?
“走吧!”丹伦抓住她的手,不管她愿不愿意就往门外拉。
乔妍好不容易才回神,却发现她已经站在马的旁边,连移动脚步的力气也没有。
“不要乱动。”他警告她。“银两的脾气可是很差的,最好不要惹牠。”
这个俗气的男人,竟然把一匹好好的灰色骏马取名为银两,他到底是有多爱钱啊!连骑马都想着赚钱。
丹伦冷眼看乔妍的反应,平时她凶得跟头母老虎似的,到了马儿面前竟然比出生三天的小猫还虚弱,可见她有多害怕。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可不是她,不要搞错了。
“上马。”他冷冷朝马背点下巴,乔妍抵死不从。
“不要,我死也不上去。”她头摇到快断掉,本来已经够乱的头发,被她这么一摇包乱了。
丹伦见状索性帮她把头发重新绑好,然后拦腰将她抱起放到马背上,她吓到不敢动,几乎快哭出来。
“你是魔鬼!”明知道她怕马,还用这招对付她,下流!
“东堂的传教士手里有不少十字架,改明儿我带你去找他们多要几支。”也好驱除他这个魔鬼。
丹伦不慌不忙地应付她的谩骂,把她安顿好以后跟着上马,乔妍第一时间抓住魔鬼丹伦,怕到整个人都贴上去,完全就是背叛主的行为。
“抓好,要走喽!”他握住缰绳,轻轻踢一下马月复,他们身下的骏马顷刻往前奔驰。
“啊——”乔妍平时总是很ㄍㄧㄥ、很勇敢,可是一旦遇见她最恐惧的事物,她除了放声大叫以外,就只能紧紧抱住丹伦,怕被疾奔的马儿甩出去。
他们冲出丹伦的府第,一路冲向东直门大街,再顺着东直门大街往什刹海的方向跑。
众所皆知满清八旗分上三旗和下五旗,各自划分驻防地。上三旗属于近卫亲军,驻防在紫禁城的周围,受皇帝直接统辖。丹伦所属的镶黄旗,驻守北京内城的东北角,西北角则由正黄旗驻防,正白旗则驻防在紫禁城的东侧。其中正黄旗的旗主同时由皇帝兼任,也是人口最多的一旗,由此就可看出正黄旗在诸旗中的地位。
丹伦的府第相当接近正黄旗的地盘,只要快马大约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正黄旗的驻地。但是他为了避免和岚亦碰头,几乎不踏进正黄旗的地盘。但他不去人家的地盘,可不表示人家不能去镶黄旗的地盘,岚亦今儿个恰巧到鼓楼附近办事儿,累了随便找一间茶馆上到二楼喝壶茶解渴,顺便歇歇脚……
“啊——”乔妍自上马以后就未曾停止尖叫,嗓子都快给喊哑了。
“快说,你爱不爱我?”丹伦彻底变身为魔鬼,利用这招拷问乔妍,实属小人一枚。
“我不说——啊!”
“吓!”丹伦又踢马月复,银两不敢违逆主人,只得加快速度往前狂奔,乔妍差点没当场吓破胆。
“快停下来!”她紧紧巴住丹伦,都快哭了。
“我偏不停。”他故意放开缰绳,表演空手驭马的高超马术,乔妍都快吓出心脏病。
“别放手!”他是神经病,怎么可以放开缰绳,他们会跌死的。
丹伦故意把手举高,让她更害怕。
“丹伦!”
“哈哈哈!”
他们飞快地跑过茶楼底下,速度虽快,却有不少人看见这一幕,大多数人摇头,说丹伦疯了,只有少数几人关注,岚亦就是其中之一。
丹伦的右手臂……没有疤?
岚亦怀疑自己眼花,但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丹伦露出袖子外的整条手臂很干净,照理说应该留下一道很长的伤疤,因为那是他幼年练刀时,不小心划伤丹伦的手留下的。
当时他还带了西南大理地区的草药,亲自上门向同亲王赔罪,并且亲手为丹伦敷药,这件事就如同丹伦手上那条长达三寸的疤,同时在他心里留下愧疚的伤痕,他怎么也忘不了。
邪门,实在是太邪门了!
岚亦怎么想都想不通,那么长的一道疤要说随时间变淡有可能,要完全消失不见则是不可能的事,他自己身上就有不少伤疤,颜色是随时间变淡了,但都留着,丹伦手臂上的伤可比他那些小伤严重许多,手臂没有理由这么干净……
丹伦冷漠的表情这时忽地闪过他的脑海,岚亦停顿了一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是拜把兄弟,就算丹伦发烧烧坏了脑子,也不至于不认得他。再说丹伦痊愈之后,虽然性情大变,但读书认字方面毫无困难,在算术方面听说也有过人的天赋。他虽然未能亲眼目睹,但见过的人都说他能不靠算盘算完一迭账本,这得要有很好的计算能力和记忆力才行,一般人根本办不到,过去的丹伦也没这本事。
岚亦一直把丹伦当成好兄弟,但他显然不这么想,还一直躲他,为什么?除非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他根本是另一个人,否则根本没有理由——等等!另一个人?
这个想法有如雷击将岚亦整个人打醒,过去想不通的事情,似乎在这一刻统统串连起来。
他曾听说过一个谣言,说同亲王爷在外同一名汉人女子生了一个私生子,和丹伦只相差两个月,不敢给人知道,一直放在外头偷偷养着,莫非现在的丹伦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私生子?他们兄弟,外表真能长得一模一样?
岚亦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其他理由说明丹伦的转变。性格先放在一边不谈,就说他的右臂,完全不留刀疤,这点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也找不到理由解释。
他不知道自己的推论对不对,但他真的觉得不对劲,这其中恐怕隐藏着天大秘密,他得想办法弄清楚才行。
岚亦丢下茶资以后,马上离开茶馆,因此和许四川失之交臂。
“那、那个人不是佟账房吗?”
“没错,没想到咱们一进京就瞧见他,果真是冤家路窄!”
许四川和总管,在丹伦回京不久后便遭革退。不仅如此,丹伦还命令他限期内归还两年来所侵占的银两,否则就将他交给顺天府尹查办。
许四川怕牵连一家老小,自然不敢不照办,只是就算他把家乡所有的财产都给卖了,也没能凑够钱,只能寄望变卖京城的房产来凑数儿。
无奈帮忙管理房产的马账房也被丹伦革了职,他写了好几封信给马账房,也都没有回信。许四川怀疑马账房侵占他的房产,带着同样落魄的总管进京找马账房要回房产,才刚坐下来喝茶,便看见丹伦和乔妍骑马狂奔,恣意享乐的模样,教他们心头不由得燃起一把火,巴不得他们死了算。
丹伦和乔妍招摇饼市的结果,就是引起更多侧目。
原本丹伦不大张旗鼓,大伙儿就全认得他了,如今他这么一招摇,还不引起话题吗?茶馆当天立刻就把话传开来。
“哪位佟账房?”茶馆内多的是好事之徒,经过两人的桌旁,听见许四川同管家的对话,停下来问他们。
“刚刚那位骑马狂奔的年轻人,不就是丹伦贝勒府上新聘的账房,佟账房吗?”许四川反问道。
“他是佟账房?”好事之徒睁大眼睛。
“是呀!”有什么不对吗?
“哈哈哈哈哈!”好事之徒都快笑弯腰。“你们完全搞错了,他哪是什么佟账房?他根本就是丹伦贝勒。”
“什么,他是丹伦贝勒?!”许四川和总管异口同声喊道,很难相信这是事实。
“两位是打外地来的吧?”好事之徒问。
“咱们是锦州人,今儿个刚入京。”许四川回道。
“这就难怪你们不认识丹伦贝勒,他可是咱们京城四大贝勒之一,人称『风雅贝勒』,不过最近他身边老是带着一个女随从,就是刚刚那位,有没有?拉开嗓子尖叫的那位。”
许四川和管家猛点头。
“这两个人好像很要好,谣言满天飞哪!”好事之徒说得可来劲儿了。“这消息一传开,好多未出嫁的公主、格格都哭成一团……”
许四川及管家耐着性子听好事之徒扯闲话,好不容易他说够了、肯走了,许四川马上和总管埋头商量。
“没想到佟避家竟然就是丹伦贝勒。”
“他故意变装来查咱们的帐,可恶!”
“可这丹伦贝勒是在京旗人,能够离京吗?”
“得拿到宗人府的允许才行,但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丹伦贝勒又不像是得到准许的样子。”
“没错,若得到允许,干嘛还要更换身分骗咱们,分明就是没有得到宗人府准许。”
“说不定连呈报都没有呈报。”
许四川和总管两人说到此相视一笑,脑中同时浮现一个坏主意。
“如果宗人府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丹伦贝勒肯定得受罚。”
至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没人敢打包票,就看丹伦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