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黎学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与世隔绝,独自舌忝舐伤口,以为只要时间一久,就不会那么难受。
谁知三天、五天、十天过去了,心湖没有她预期中的恢复平静,反倒相思掀起的浪涛与日俱增,一天高过一天,几乎要将她淹没。
想忘了他,并没有想像中容易!
扁是与自己的意念搏斗,就让她精疲力尽;而她也无法再忍受独自一人在家中,那种孤寂的可怕!
所以,她试著回到人群,仿佛如此才可以证明没被世界遗弃、证明自己的存在。
接受了阿姨的邀约出来喝下午茶,她没多问地点,便任由她驾著车,最后,车子停在熟悉的建筑物前。
五星级饭店大厅内的富丽堂皇,似乎将她带回到和郭少鹏一同出席婚礼派对那天的时光之中……就在那天,她第一次听闻了他要订婚的消息。
而自己,却痴傻地当起鸵鸟……那晚,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不会骗她的,可到头来却……一股酸涩硬在胸口,她红了眼眶。
“小美,你怎么了?眼眶都红了。”温柔的嗓音仿佛从远方幽幽地传来,将她从迷失的回忆中拉离。
“嗯?没有啊!懊像是沙子跑进眼睛了。”猛然回神,她赶紧揉揉眼睛毁灭证据,胡乱诌了个理由。
“唉!别揉、别揉,来,我看看。”“阿姨”亲切地倾身帮她吹出沙子。
“谢谢你,阿姨。”轻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她扯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她清楚地感受得到,“阿姨”自然流露的关爱。
“跟我还客气什么。”她慈蔼地微微一笑。
“我们快进去吧!我好饿哦!”黎学美撒娇地攀住她的手臂,转移注意力。
从黎学美对她伸出援手后两人便常一起逛街、闲聊、喝下午茶……投缘到天南地北、无所不聊,大叹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外人看来,两人俨如一对感情浓厚的母女。
也许是长久以来没有亲情的温暖关怀,“阿姨”自然流泻出的母性关爱,慈祥和蔼又温柔的真诚对待,使得她下意识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而“阿姨”则是真心喜爱这个心思慧黠、单纯甜美的女孩儿。对于她父母离异的身世、一个人在外地生活的处境,更是打从心底怜爱、疼惜。
要不是惟一的儿子已经心有所属,正为了找他那个女朋友忙得焦头烂额,她倒是想撮合他们,把黎学美给娶回家当媳妇呢!
“小美,后天晚上陪阿姨去参加一个晚会。”叉起一块蓝莓蛋糕,她将它送人口中,优雅地咀嚼著。
“晚会?什么样的晚会?”瞠大水灵美眸,她停下搅拌红茶的银制小匙。
“是个慈善义卖晚会。”
“我去合适吗?”那不都是一些政商名流、富贾士绅参加的吗?
“怎么不合适?你一定没参加过这种大型晚会吧!这次就陪阿姨一起去,顺便开开眼界呀!”她说服地道。
瞧著黎学美,她悄悄在心里勾勒出她精心打扮后的模样,不觉地露出满意的微笑。
主办单位请她展示首饰的邀约,不过,她有更好的人选!
凭这娃儿的出众相貌,不需大费周章,只需稍加打扮,肯定会风靡全场,连珠宝美钻都会黯然失色的!她此时的心态,就有如母亲炫耀自己女儿时的骄傲。
虽然在言谈中,“阿姨”曾不经意提过家里的事业,但只轻描淡写地带过。
而她也从不多问,毕竟交朋友,贵在于交心,不论“阿姨”是谁,她一样喜爱她。
不过,这个慈善义卖的邀约却让她小小地诧异一番。
去吧!没见过世面就去见识见识吧!没必要愁风愁雨的过日子!一股声音在心中扬起。
“需要打扮吗?”此刻,黎学美开始有兴趣地关心起该穿些什么。
“当然要哕!我后天下午去接你。”唇边的笑意更加扩深,她已安排好行程了。
“嗯。”她点头轻笑著。
她疼爱地模模她的脸颊。“这样才对嘛!阿姨认识的小美不应该这么闷闷不乐的。”
天啊!这么巧!
她竟又再度光顾了这间知名的造型设计工作室。
有些事,不想面对,想慢慢遗忘,偏偏总是在无意间被残忍地挑起。
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一踏进这里,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怕!怕别人会用不一样的眼光来看她。
因为郭少鹏曾带她一起来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他们是一对。而现在,他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
螓首低垂,她赶紧跟上阿姨,进入服务人员领进的贵宾室。
一见到那面熟悉的落地镜,黎学美又愣住了!
在镜中,她仿佛看见郭少鹏坐在沙发上的模样,炯亮的黑眸,漾满对她的柔情蜜意。
“小美!你在想些什么?”这两天她总是心事重重的,和当初开朗的模样都不一样了。她索性把她拉在身旁,将她按进椅子里。
“有什么心事可以跟阿姨说,别老闷在心里。”她直觉黎学美是为情所困,虽然她总是避而不谈。
能让人如此失魂落魄的惟有“情”字。
现在的小美就和她那宝贝儿子没有两样,有点像游魂!
甩甩头,像是回答没事,实际上是想甩掉盘踞在脑中的景象,甩掉纠结在心中的思绪。“没有啊!”她故作轻松。
“哟——好久不见了!”不自然的细柔男音扬高了八度,突兀地插入,将流泻在屋内的优美旋律掩盖去。
听到这声音,黎学美倏然僵硬,头也不敢回,只是由镜中偷觑那人正亲匿地搭著邵芝韵的肩膀寒暄著。
“强尼,今天的主角是她,你可得替我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阿姨伸出手握住一旁的黎学美。
终究是要面对!她腼腆地朝已经移位在她身后的强尼一笑,紧绷地等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咦?你……你是……我想起来了!你是黎小姐。”举起莲花指,强尼瞅著镜中的人儿,努力梭巡脑袋里的记忆,认出人后,大呼小叫地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噢!他的记忆力真好!
黎学美尴尬地一点头,不想和他叙旧,只希望他不要再多说、多问什么。
“你们认识?”阿姨看向强尼那夸张的德行。
瞧向两人融洽的样子、相握的手,强尼一副了然的模样笑著。
“黎小姐上回跟郭总来,这回又是跟郭夫人你一起来,想必你们郭氏集团好事将近哕!冰夫人啊!到时候可别忘了关照我哦!我一定会替你的媳妇打扮成最美丽的新娘……”强尼忘情地说著,没注意到身旁的两人早已脸色大变。
闻言,阿姨与黎学美不约而同地睁大双眼,有如慢动作似的,不可置信地转头瞥向高谈阔论中的强尼。
“你说什么?”
有志一同的,阿姨和黎学美诧异地大喊出声。也只有这样,才有办法截断强尼麻雀般不停的叨念。
强尼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他两眼圆睁,一双手按抚住心口。
他是说错了什么,不然,怎么两人的反应如此激烈?
“我……说错了什么话吗?”他呐讷地开口,表情像小媳妇受到委屈似的。
“你叫她‘郭夫人’?”黎学美无法吸收地率先发问。
“你说小美和少鹏来过?”阿姨抓住强尼的手臂。
咦?没错啊!他又没说错!
“你们不是认识的吗?”他纳闷地说。
面面相觑,她们纷纷再转向强尼。
“哈!我知道了!看来你们似乎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恢复了镇定后分析。“她,就是鼎鼎大名、郭氏企业集团的总裁夫人:邵芝韵女士,而这位小姐,曾和郭总经理一起来过我这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和令公子应该是一对。”
强尼一派从容,以中间人的架势,清楚地为两人作介绍。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竟然是少鹏的母亲!脑袋瓜子像“秀斗”了,无法运作,只能不断浮现同一句话。
“原来就是你!”回神的速度比较快,邵芝韵温柔地再次执起她的手,等她慢慢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震惊。
手心的温暖热度传递之间,释放在其中的是数不清的千思百绪……
真是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妈咪做什么非要他去不可!
一手放在车窗上撑著头,一手操控方向盘,郭少鹏此刻塞在车阵中,行进速度缓慢得令人耐性尽失。
下午接到母亲的来电之后,他便被强迫非得去参与今晚的慈善晚会不可。
无可否认的,找不到黎学美,他的心始终沉甸甸的,什么事也勾不起他的兴趣!
这些天,他找遍大街小巷,就差没把台北市给翻过来,始终找不到黎学美!三番两次去找若男帮忙,依然一无所获。
现在整颗心都系在她的身上,他实在没有心情去参加这种晚会!
两个星期了,失去她的消息已经两个星期了!再找不到的话,他就要去委托。
失去她,让他更加确定,在生命里他已经不能没有她。
英挺的眉紧拢,一颗沉窒的心隐隐躁动,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懊紧张!
坐在后台的休息室里,黎学美十指紧绞,手心因情绪紧绷而渗出汗来。
凝瞅著墙上的时钟,秒针一圈又一圈地转动,上台的时间步步逼近。
少了邵芝韵的陪伴,她更加惶惶不安,激动澎湃的情绪绷在最高点。
强尼这次以粉红色系替她做造型,粉粉的彩妆配上一套粉红色的雪纺纱小礼服,乌黑细柔的发丝吹出浪漫的波浪,甜蜜的气质宛如恋爱中的少女;现在再搭上一整组秀致精雅的粉红钻饰,更是相得益彰。
不过名贵首饰戴在身上的感觉可不好受,那压迫感恍如有千斤重!
可是此刻她已分不清,究竟是戴子太贵重的钻饰让她不安,抑或是因为即将见到久违了的心上人。
他来了吧!她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在邵芝韵的解释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
她真气自己,居然没有去求证,只盲目听信谣传,连一点解释辩驳的机会也不给他,说走就走!
结果,是将两人推向水深火热,吃苦受罪。
听阿姨的描述,他是极力反对父亲的安排,为了她而抗争、努力;她走后,他马不停蹄地寻觅著她,整个人憔悴落寞了许多。
她好心疼,都是自己的猜疑嫉妒才让他白白受罪。
她可以想像他是如何焦急、担忧;甚至对于她的不信任有多么失望!
若是没有巧合地和阿姨相遇,那他们岂不是要为了这小小的误会而蹉跎彼此!真是谢天谢地。
真相大白后,天知道她是多么想不顾一切,飞奔到他身边!
可是,邵芝韵阻止了她。
她说——就为他们的重逢制造一些惊喜吧!
风格华贵的晚宴。偌大的场地里席设三十余桌,洁白的桌巾中央摆放著经过巧思设计的高雅花卉;来宾所使用的皆是精细昂贵的骨瓷及银制餐具。
每一桌由饭店领班级以上的人员负责服务招待,严谨的态度,显示著出席的来宾,个个都是身份不凡的人物,马虎不得。
而能坐在距离舞台最近的桌子,就是代表著有著卓越的地位,是贵宾中的贵宾。
“妈咪。”进入会场绑,郭少鹏连想也不用多想就直往舞台方向走,在第一桌见到母亲后,在她身旁坐下。
甚少出席这种场跋的他,在名流社交圈中算是个生面孔。况且他接任郭氏总经理的职务才短短不到半年,所以当他难得地出现时,立刻引来不少的注意,甚至有些名媛贵妇纷纷投以爱慕的眼光。
不过,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目空一切,宛如高傲的豹般优雅地踏著稳健的步伐。
然而这样的神态,反倒使斯文优雅的他,更增添魅人的致命吸引力。
“怎么这么慢!都开始了!”听见耳熟的叫唤,邵芝韵淡瞥了儿子一眼,目光立即转回舞台专注地看著,深怕遗漏了什么。
台上主持人正妙语如珠地带动现场气氛,卯足全力要把首饰卖到最高的价钱。
对于台上的一切,郭少鹏根本无心留意。“路上塞车。”他简短回答。
“来、来!替妈咪挑一套!”邵芝韵热络地拉住儿子,要他把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她在心里不知已经想了多少遍,待会儿这对小儿女重逢的情景。
懊期待啊!一想到她的宝贝儿子和她喜爱的小美,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实在是兴奋、欢喜得无以复加。
但为了制造惊喜,目前只好先做做戏,其实平静的外表下几乎要失控。
“妈咪,你的眼光和品味已经够好了,干嘛非要我来不可!你要哪……”郭少鹏抱怨道。可面对一向疼他的母亲,他就算再不愿,人也已经坐在这儿了!
“这套、这套!你快看看!”眼睛忽地发亮,邵芝韵锁住前方,一只手激动地扯著儿子的西装袖子。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黎学美已经缓缓步上了舞台。
“这组粉红钻饰的底价是一千两百万元。”一番讲解后,主持人宣布标价。
他来了!黎学美一走上舞台就准确地看见了他,她躁动的一颗心仿佛激烈地欲从喉间进出来,连呼吸都失了频率。
不敢和他目光交会,她又羞又怯地收回热切的视线,绯红著脸,紧盯住地板不敢妄动。
随著母亲激动的语调,郭少鹏轻瞄了一眼舞台,才略收回目光,下一秒他立即再度转头看向舞台上伫立的人儿。
察觉到儿子已经发现了,邵芝韵此刻打算好好观赏这出已开锣的好戏。
冰少鹏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她,所以才产生了幻象,可是在接收到她偷觑而来的目光时,他便惊讶地忘了反应,竟愣愣地像个木头人,无意识地站起了身,僵直在原地。
“一千六百万。”有人喊价了。
“有没有比一千六百万更高的价钱?”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散布在会场镑个角落。
真的是她!
站在舞台上的黎学美在灯光照射下,更加明艳动人,甜美的气质、粉妆玉琢的模样,像磁石般,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连他也为之惊艳。
他满腔激动,现在可是凭著过人的意志力,才忍下奔上台的冲动。
否则,如此贸然冲去,有可能会被严密的保全人员恪尽职守的踹下台来。
“二千万!”不假思索,他以高出几乎一倍的差价,踢掉那讨人厌的干扰。
熟悉的低醇嗓音窜进她的听觉神经,黎学美像电极般蓦地一颤,惊惶抬头。两人的目光霎时在空中相遇,激撞出灿烂的火花。时间仿若停止,两人眼中只剩彼此。
邵芝韵十分满意儿子的反应,挂著笑意目睹这一切。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以眼神诉说情衷,对于外在的干扰视若无睹。
重复喊过三次后,确定没人再高过这价钱,主持人恭敬地迎他上台。
“恭喜您,郭总经理,请您上台。”
大步跨上舞台,二话不说,郭少鹏紧紧地将黎学美搂入怀中。
失而复得的狂喜早已淹没了他,他根本顾不得在是大庭广众,更不在乎此举是否会引来媒体的大肆渲染。
噢!再次拥住她的感觉真好!
“学美!我……”他喑哑的语调隐含著激动。
“是我误会你了。”举起纤细的柔荑,她覆住他的口。
“呃。那个……”杵在一旁的主持人尴尬地欲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圆场!而郭少鹏的下一个动作,更引起他的抽气声——他头一低,狂肆、霸道地占有她甜美红润的檀口,深情且渴望地欲吻进她的心灵深处,狂妄地要成为她的依归。
他们的舌尖在心跳加速中缠绕住彼此,直到她几乎失去氧气的整个人攀附在他怀里。
打横抱起娇柔的黎学美,郭少鹏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像阵旋风离开了慈善义卖晚会。
“好样的!”真不愧是我的宝贝儿子!邵芝韵赞扬地率先鼓掌。
接下来,会场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冰少鹏驾著跑车奔驰在马路上,之前焦急烦忧的低潮已随著黎学美的出现而烟消云散,充斥在心中的净是雀跃欢愉。
自上车后,他厚实的大掌便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不放,生怕她会再次消失似的。
“你好好开车啦!”她怕他分心,想挣月兑他的手。
“我不放手!这辈子你休想我会放手了!”他霸道地再加重力道握住。
他充满占有欲的话让黎学美像吃了蜜般,心头甜甜的。
“不准你再离开我了!”
“不会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都是我不好,不信任你、又不问清楚……”她嗫嚅说著。
“我也有错!是我隐瞒在先,没对你坦白,才会让你感到不安。”他自责道。
听著他醇厚迷人的嗓音,看著令她倾心失魂的脸庞,一阵幸福满足感游走在她四肢百骸,她感动得不自觉溢出颗颗晶莹的泪珠。
他,永远是这么地体贴、这么地疼宠著她,她怎么会笨得去放弃呢?
瞥见她的泪颜,他心一揪,手忙脚乱地抽出面纸,赶紧靠边停车。
“别哭!哭得我心都疼了!”郭少鹏轻声细语地哄著,抚拍她的背,替她擦拭泪痕。
面对他的柔情和怜惜,这阵子累积的大量委屈一古脑全倾巢而出,黎学美元可自抑地抽噎出声,迷潆泪眼紧瞅住他。
他索性搂她入怀,让她能尽情地发泄。
“好了,乖!不哭。”他深情地在她发问印下绵密细吻,嗅吸著令他魂萦梦系的芬芳香味,口中不断地柔声安抚。
哭了好一会儿,觉得累了的黎学美这才善罢甘休。
抬起涕泪纵横的小脸望向他,四目深情相接下,郭少鹏缓缓地贴近她娇艳的唇瓣。
就在两唇相触之际,她竟思及自己大哭特哭的窘态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煞风景的一笑,破坏了培养好的气氛,郭少鹏不禁为她无厘头的反应莞尔,轻捏了一把她柔女敕的脸颊,眼神里闪耀著宠溺的光芒。
她爱娇地在他性感薄唇上印下一吻,诉说著绵绵情意。
再度深情相拥,静谧的空间里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一切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