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我看做什么?还有没有哪里伤到了?”姚菁发现了他灼烈的目光正紧锁着自己,赶忙打断他,一方面也是完成了上药的工作,要检视有没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你呢?那一棍打到你哪儿了?痛不痛?让我看看。”齐雁书关心地问。她细皮女敕肉的,怎么挨得了那一下。
“不用看了,我待会儿洗澡的时候再自己擦药就行了。”姚菁倏地后退,虽然和他的关系已非常亲密,但她依然会感到害臊羞赧。
“让我看看严不严重。”他坚决地将她扯近,拉开她衬衫领口往里头察看,却因太暗看不清楚。
“月兑掉。”他简明地说。
“嗄?”回过头,姚菁眼眸瞬间填满惊诧,“不用了!”
“我说把你的衬衫月兑掉。”不容置喙的嗓音再度传来。
不敢向他的权威挑战,她只好乖乖的解开了几颗扣子,把衣服拉下肩膀,露出雪女敕的肌肤。
齐雁书轻柔地拨开她乌黑柔亮的波浪长发,心疼地看见一长片红肿瘀血从肩胛斜跨到腰上,他的眼神蓦地一凛。
“痛吗?”伸出食指缓缓抚过她的伤痕,他满心怜惜。
“一点点。”他的抚触除了带给她微微剌痛,那粗糙的触感还让她感到一阵电流窜入了体内,引起酥麻颤栗……
***.
“菩萨在上,信女姚菁,台北市人,今日特来为外婆徐英淑祈求能早日康复、平安度过险境,信女愿折寿十年以谢神恩。”
抱敬地跪在庄严的佛像前,姚菁一身朴素的装扮,准备了丰盛的三牲素果,虔诚地祈求神明。
人在遇到挫折、灾厄,走投无路之时,总会将精神寄托在神明身上,不管这样的祈祷能否有效用,至少在心灵上可以得到抚慰。
姚菁就是这样。婆婆在加护病房里住了二个星期,情况不但没有好转,今天医生还雪上加霜地宣布了两个不好的消息——
第一、有细茵感染了。第二、再过几天,婆婆要是再无法自己呼吸,就必须在喉咙上开一刀,把在鼻子、嘴巴插过的管子移到喉咙,因为已经没地方可插了!而且每部位不能插太久,否则就会溃烂!
束手无策!她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婆婆月兑离这样的苦痛!想分担她的病痛,不可能!她实在忧心如焚啊!
这场巴阎罗王的拔河赛,虽然她们的阵线上有医生在助阵,但似乎仍处于弱势,无技可施之下,她只好向普渡众生的慈悲菩萨求助了。
想到激动处,姚菁不由得心酸地滴下眼泪。真的!要是能换回婆婆的命,就折她的阳寿吧!
***
医院的加护病房外,总在探视时间聚集了一大群家属,个个都面色沉重,整个气氛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那气氛令人窒息。
探视完婆婆后,姚菁和齐雁书默默地从加护病房里步出。
今晚,他们挑选的时间正好碰上了探视时间,齐雁书依然陪着她来探望。这彷佛成了他的例行工作了。
对婆婆的关心是出自于他内心的,大概因为她是她最爱的人吧!
那一晚的偷袭让他萌生了警戒,连他齐雁书都敢动,难保目前身为他情妇的姚菁不会受到安全上的威胁,所以就算他无暇陪她,他也会派一名兄弟随身保护,以防万一。
最糟糕的,是主使者到目前为止还没查到,表示他们的危险还没解除,相信那人一定是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在太岁头上动上!
不能说他不怕死,只能说是无知,不过也是这样的人才最具危险性。
“这一个是给你的,你如果愿意就带在身上吧!”姚菁冷冷地塞了一样东西在他的大掌里。她刚哭过,情绪尚未从哀伤中回复。
“我也有?你帮我求的?”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就是方才她压在婆婆枕下的平安符,他讶然地挑眉。
“黑道老是打打杀杀的,给你保平安。”他惊讶的反应,令她不好意思地故意以冷淡的口气遮掩。
求平安符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毫无预警地在她脑中冒了出来,那时她还犹豫着该不该鸡婆,怕他嫌她多事,不过她还是多求了一个。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情妇的职责之一,就像她也不知道舍身保护是不是情妇的工作,但是她就是这么做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希望他出任何差错!
“谢谢。”心里有说不出的暖流在移动,流过血液,到达他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齐雁书刚毅的脸部线倏柔软了。
“不用谢,我只是顺便求的。”这句谢谢隐藏的情媎她感应得到,她掩饰地赶迈开大步,躲离他的注视。
他明白她不好意思承认关心他,因为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知道姚菁是一个外冷内热、至情至性的真女子。
望着她纤瘦背影,他戴上了平安符……
***
医院一楼大厅门口
“菁菁。”一声熟悉的叫唤忽地从姚菁身旁传来。
闻声,她倏地止住前进的脚步,将视线移向声音来源。
是爸爸和妈妈!她内心感到惊讶,却没让她的脸庞泄露出情绪。
“爸、妈。”气归气,还是得叫人。
“菁菁,你要走了?探病时间过了吗?”姚菁的妈妈——吴秀娥开口问道。
居然连探病时间过了没都不知道!姚菁在心里气愤下已。
“探病时间过了一半了。”她平板地说道。忍耐!她实在想爆发怒气,婆婆住进加护病房已经都二个星期了,这才是他们的第二次出现!“我有事,先走了!”爱看不看,随他们的便,反正有没有他们都无所谓了!
“欸!等一等,菁菁,我们有话要跟你谈。”姚世崇——她的父亲唤住了她。这才是他们来的目的。
后头赶上的齐雁书看见了他们,为免姚菁不愿自己的身分曝光,他站在离他们有一小段距离的柜台边等她。
他直觉地知道,那是她的父母,因为从那男人的相貌,清楚地可以知道姚菁长得像爸爸,他四十多岁,皮肤黝黑,虽然有点年纪,但看起来还非常俊挺;而那女人,就像是一般的家庭主妇,平凡无奇。
“什么事?你们会来不及的。”不是要探病吗?还不赶快去?
“来,到这边坐。”吴秀娥拉着女儿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态度明显地不一样。
不好的预感倏地在姚菁心里升起。
“菁菁,爸爸想跟你商量,是不是要把婆婆那间房子给卖掉?”姚世崇一坐下便切入重点。
“买掉?为什么要卖掉?”姚菁震惊地瞠大双眸。
“我们家也不是很有钱,没办法负担婆婆的医药费。”他说出最现实的理由。
“没有要你们负担啊!你放心,婆婆我会完全负责的。”无声无息那久,现在才来提这个,未免太晚了!
“唉!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负担得了,我们是怕拖累了你呀!”吴秀娥采取温情攻势。
“我不怕婆婆拖累,我情愿,反正我是她一手带大的,要我做牛做马报答她都可以。”说这些的意义是要让他们后悔,是他们自己把一个可以尽心孝顺他们的女儿给推开了!不论是从小到大对待她的方式,抑或是最近的这些行径。
他们这话在她答应齐雁书之前说,她也许还会采纳,现在……来不及了!
齐雁书瞧见了姚菁骤变的决然神情,不由自主地跟着皱起剑眉。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大笔的药费怎么赚,再说,婆婆要是好了,她也要疗养……把房子卖了,可以拿回几佰万……”姚世崇列出说服的藉口。
“房子没那么好卖。”能说她心眼多吗?她感觉他们好象在打……钱的主意!
“便宜卖就一定会有人买的。”吴秀娥以为姚菁这么说一定是有点动摇了,赶紧再加油。
“干嘛要便宜卖?房子是公公留下来的,是婆婆的,不是我的,我无权作决定,你们也是。”有企图,一定有企图!姚菁清亮的眼眸看向父母,看得他们心虚。
“是啦,也不一定要卖掉啦!不然拿去银行抵押贷款啊!”然后不要还,直接让它拍卖也行。最后这话是姚世崇在心里想的。
姚菁年纪还轻,不懂这方面的事情,一定是他们去处理,到时候……就可以拿到钱了!
“不用,医药费我们己会解决,你们不用担心。”姚菁坚决地说道,眼里闪耀着坚强的光芒。
“菁菁……”姚世崇还想再说什么,却立刻被打断。
“不要再说了,别动房子的主意。”姚菁按捺住不耐烦,口气不容置喙。
“好吧!算了。”本来想得到她的同意,事情比较好解决……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吧!起身,姚世崇不再多说就离开,吴秀娥也跟着走了。
败明显地,他们只为了这个而来,连仅在二楼的加护病房也不愿上去看看。
他们走后,姚菁无奈地望向角落的齐雁书。
“他们怎么没上去看婆婆?”走到她的身边,他问。
“我爸妈……”她低着头说道;自尊心作祟,不想让他知道她父母的恶劣。
“我知道。”他盯着她黯淡的表情。“他们找你谈什么?”由她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好事情,不想让她再背负太多烦恼,他会为她解决所有事的。
“别说了,我不想谈。”这样的父母不谈也罢!
“走吧。”他不强迫她。
坐在车上,姚菁怔怔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思绪回到了自有记忆以来的每一幕……
陈旧的回忆中,令她感觉缺憾的,总是她的父母……
***
三天后
姚菁的祈求并没奏效。
“姚菁,你不要这么激动。”齐雁书和康冠尧脸色沉重地拉着几乎跪在地上的她。
“让我进去啊!拜托你们一定要救活她,我求求你们……”她失控地哭喊。
婆婆正在加护病房里急救,情况危急。
医生说病情急速恶化,感染扩散,全身呼吸和回圈的情形都很差。
天啊!她就要失去婆婆了!
为什么?在她牺牲这么多以后,还是无法留住婆婆的生命?
她还没来得及孝顺她、报答她啊!
“里头在急救,家属是不能进去的。”康冠尧怜悯地看着她。
“雁书,你跟他说,让我进去……叫他们一定要把婆婆救活,我求求你……”姚菁像溺水的人捉到浮木般,紧紧揪住他的衣袖,说着。又差点向齐雁书跪下。
婆婆在里头急救,不知道有多痛苦,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菁,别这样,坚强点。”他拉起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安慰?
“不,我一点都不坚强,我不要婆婆死,我只要婆婆……只要婆婆……”挣扎退开,她放声痛哭,茫然无措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齐雁书心痛地看着她苍白的面孔,怕她也倒下了。
他们都知道婆婆的情况,这是早晚的事情,只是不愿残忍地敲碎她的希望。结果已经是意料中的事了,她承受得了吗?
蚌然,加护病房的大门打开了,姚菁在那瞬屏息着。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两、三名医生神色疲惫地相继走了出来,其中一名开口说出家属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
齐雁书和康冠尧皆忧心地看向她。
像被淋了一桶冰水般,她顿时全身冻结,一动不动地呆站在原地。
须臾,她摇摇欲坠地退了一步,齐雁书立即伸出结实地手臂给她支援。
进到加护病房内,姚菁全身颤抖地掀起罩在婆婆脸上的白布——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撞向她的心坎,好痛、好痛、好痛……
揪着心口,她跪在婆婆的床边,痛哭失声,然后承受不住悲恸地晕了过去……
***
姚菁的精神状态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所以齐雁书默默地替她办好各项手续,安排婆婆的后事。
在这一刻,她只有他能信赖、能依靠了!
整个丧礼肃穆、平和地进行,时怀恩、欧芷茵和姚菁的老师,还有风飞的几名大将也来参加。
而姚菁的父母只是像征性地来了一下,做完该做的程式就走了,没有等婆婆的身体烧成骨灰,请进灵骨塔。
没有关系,人在做,天在看,她也没有那个体力和精神去跟他们计较了。
“走吧。”搂住姚菁的肩,齐雁书扶着她离开摆放着婆婆骨灰的塔位。
依依不舍地步出这间禅寺,她禁不住频频回首。
这就是婆婆长眠的地方了!这里清幽雅静,早晚都会有师父念经,她应该会喜欢吧!
她不禁由衷地感谢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谢谢你,雁书。”抬头,澄澈眸光胶着在他俊逸的脸上。
没有他,她真的会不知所措,这段日子,她变得十分依赖他了。
她内心百感交集,她知道自己还是对他产生了无法压抑的情感。
他是个狂妄且刚强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女人对他趋之若鹜,她能从这样的男人身上获得一颗完整的心吗?
她没有自信。
也许是她自作多情了,说不定他对他的历任情妇都是这样有情有义的!
苦涩的感觉逐渐在心底漫开……
***
贬议室里,和往常一样,坐了齐雁书、夏彦、康冠尧。
今天他们谈论的是上一次的偷袭,此事非同小可,因为这说明了有人公然挑衅、摆明了和风飞作对。
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以致于主谋者到现在还是查不到,虽然他们曾怀疑是东耀搞的鬼,但是,没有证据,不能随随便便就登门去兴师问罪。
“派人注意东耀的动向,只要找到证据,就立刻歼灭他们。”齐雁书双眼释放出狠戾的寒光。
“是。”酷冷的夏彦依旧没什么表情地回答。
“敢惹上我,我要他们永远在黑道上消失。”他从齿间迸出嗜血的话语。
“可是,敌暗我明,这段期间大家还是得多注意,老大,尤其是姚菁。上次交手她也在场,我担心他们会找上她。”那日的情形小苞子都告诉他们了,大家也都为了她一个弱女子,竟舍身保护老大而感到敬佩与激赏,想到这儿,康冠尧特地提出她的安全考量。
“我会亲门保护她的,不然就派个兄弟跟着。”敢碰她,他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双眸迸射肃杀的火点。
“老大,你……真的爱上她了?”夏彦试探地问道。他不开口则矣,一开口就是辛辣的问题。这也是情同手足的他们才有的特权。
别以为他平时沈默寡言,其实任何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齐雁书脸色不自在地一变。
“那还用问?”康冠尧眼见机不可失,立即附和。他有那种别人在吃面,他在一旁喊烧的兴趣。
“她很特别。”爱吧?他并不确定,也没深入去探索。
“你在鸡同鸭讲吗?”坦直地调侃,可是康冠尧在见到齐雁书杀来的眼光后,便识相地噤口不语了。
“你想娶她吗?”夏彦麻辣加三级地再追问。
从这段日子的观察,他看得出这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少。这是不曾有过的现象,比起之前那些,是天壤之别。
“嘿!懊样的!”康冠尧忍不住举起大拇指大声赞扬。
“啊……轻点、轻点。”接下来是他的哀嚎声,因为齐雁书残暴大力地扳住他的大拇指。
“又不是我问的!”他小小声咕哝,不敢让他听到,否则会再讨皮痛。
“我的情妇就代表是我的女人,我不认为现在这样的关系有什么不好,也不想改变,婚姻的事我从没考虑过。”齐雁书对着兄弟坦白直说,这也的确是他的心里的想法。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就是代表他对她的喜欢,也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可是……”康冠尧不知道还想说什么,却被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齐雁书命令道。
推开门扉的正是他们在讨论的女主角——姚菁。
“对不起,打扰了。”姚菁面无表情地进了会议室。
“来多久了?有什么事吗?”他问,心想方才的话,她是否有听见。
“刚来,我想跟你讲一声,我要回家整理一些东西。”这段时间回到家中,都是来去匆匆,没有好好在家超过一小时,现在婆婆过世了,她的东西也该整理、整理了。
“我叫胡子陪你去。”
“东西不少,我想我会整理蛮久的。”她不习惯有人跟着。
“至少让他接送,你要回来的时候再叫他过去载你。”这是他可以接受的最低限度了。
“好。”她步出了会议室,顺手带上了门。
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全听到了。
懊失望!原来他对她的好并没有代表什么。
她到底在期盼什么呢?
情妇呀!她只不过是他花大把钞票包下的情妇呀!
只能怪她太入戏了,竟在这场交易中交了人、交了魂,也交了了最真的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