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融洽的气氛中结束。陶雨阳抱女友到客房休息。
一等两人独处,辛纯恩立刻问:“我表现如何?”
他吻了下她额头。“非常好。”
“你觉得你爸妈喜欢我吗?你爸几乎都没开口……”
“他们喜欢妳,我妈几次趁说话空挡对我使眼色,看起来对妳很满意。我把本来就不讲话,不过我从他眼神看得出来,他欣赏妳。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妈问妳为什么喜欢我,妳的答案太好了,我还以为妳在说别人。”
她笑了。“除了你还能说谁?我事先都没准备,也不清楚你爸妈喜欢什么,今天出够多糗了,要是在说错话,我以后都没脸来你家了。”
“我懂,妳很用心,我都知道。”看她可以收敛,中规中矩地应对,她有多在乎他,多希望被他父母接纳,他都看在眼里。
“妳太紧张了,反而不像妳,可以自然一点,像平常那样活泼,等妳和我妈更熟,可以和她撒娇,她最抵挡不住。”
“你母亲很风趣。”陶妈妈身材圆胖,嗓门不小,讲起家人趣事绘声绘影,餐桌上笑声不断,陶爸爸沉默寡言,泰半静静看着妻儿,偶尔露出微笑,看着她们互动,可以感觉到强烈的亲情联系,让她很羡慕。
“趁现在和她培养感情,将来嫁进我家就不会有婆媳问题。”
她眸光闪动。“陶先生,我们才交往几个小时,提到结婚会不会太快了?”
“我等了十二年,终于有机会说这句话,还觉得说的太晚了。”他微笑,见她坐着,右脚却不断动来动去。“脚果痛吗?”
“不是,是很痒,刚才吃饭就一直很痒。”
“大概是对药物过敏了。”他拆掉她脚上的纱布和膏药,脚果的红肿消退了些,皮肤被药膏染成淡黄色。
“我去端盆热水来,帮妳洗干净。”陶雨阳走出房去。
辛纯恩独自坐在房里,这时才有心思观察环境。灰扑扑的水泥墙壁和地板,墙上有月历,木质五斗柜站在墙角,有几张藤椅,老电视,保温瓶,窗帘和棉被都是粗棉布,对娇身冠养的她而言,相当简陋。
但因为这里是他成长的家,她觉得一切朴实亲切,五斗柜和藤椅沿着墙壁排排站,好像母鸡带小鸡,她模模木质棉床和床头柜,模模床上棉被,被套印满气球图案,不细致,但很温暖,有阳光的气味,想必陶妈妈经常搬它出去做日光浴。
她正兴味地一一打量,房门口出现一团黑影,是那只大公鸡。“咯咯……”
“你好。”她觉得自己和鸡讲话有点好笑,可是陶妈妈跟她介绍这只鸡时煞有其事,说牠非常聪明,会认人,对陌生人很有警觉,她想早点让牠熟悉她也好。
而且牠的态度确实不像普通动物,看起来很有主见,那嘴缘、弯爪、鲜红头冠与发亮的羽毛,让她有点敬畏。原来鸡头转动的样子像抽搐,有点神经质。
“咯。”大公鸡踱进房里,态度傲慢。
“你看起来很好吃……”瞧那健壮的腿,似乎很美味。
“咯!”不高兴的叫声。
“呃,我是说,你看起来很漂亮,羽毛很美。”大公鸡步步进逼,黑豆似的小眼睛很不友善,她紧张,感觉到敌意,看牠停步,慢慢后退,她才放心,往床上缩的脚又踩回地上。
“咯咯咯——咯!”
陶雨阳端了盆热水,还拎个小盆,经过客厅时,见双亲在喝茶聊天,他走过去。
陶妈妈道:“你和辛小姐明天早上就走?”
他点头。“债务的事要尽快处理。关于我要动那些钱……”
陶爸爸道:“那笔钱原本就是给你的,你想怎么用都随便你。你跟她认识那么久,很了解她,我们也都相信你的眼光,你认为她值得你这么做,你就去做,需要帮忙的话,跟家里提,不要一个人伤脑筋。”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说完便默默喝茶。
“是,谢谢爸。”陶雨阳喜上眉梢,看着母亲。
陶妈妈喝口茶,道:“我的想法和你爸一样。辛小姐挺可爱的,我喜欢她。之前安排你相亲,你都没什么兴趣,看你对辛小姐这么用心,要更积极点,你三十岁了,就算能再跟她好几个十二年,我和你爸可活不了那么久,我们只希望早点抱孙子。”
他笑了,看来双亲都接纳她,他宽心了。“不会的,妳和爸会长命百岁——”客房方向突然传来尖叫声,他一愕,端着热水冲过去。
陶雨阳跑到客房门口,就见披头散发的辛纯恩躲在房间墙角,那藤条挡住自己,大公鸡拍着翅膀不断跃起,想啄人。
“阿肯!”他把公鸡赶出房间,关上门。
“牠突然冲过来咬我……”辛纯恩吓得花容失色,泪汪汪。
“阿肯对陌生人比较警觉一点,以后牠认得妳,就不会攻击妳了。”他取饼她手里的藤椅。检查她。“有没有被啄伤?”
她摇头控诉。“牠先走进来,然后往后退,我以为牠要厨房间,结果牠后退——”她瞪大眼。“是为了要助跑!”
噗嗤,他笑出来,她瞪他。“你还笑,很可怕耶!你都没看到牠像炮弹一样冲过来……”他还在笑,她觉得很荒谬,忍不住也笑了。“我被牠吓得忘了脚痛,跳起来就躲到墙角。牠是鸡还是狗啊?”
“我妈常说,牠是狗的灵魂,投胎到鸡的身体里。”他抱起她,放在床沿,将小盆栽给她。“送给妳。”
“这是什么?”小盆栽种着一株绿叶细长的植物,模样没什么特别。
“妳猜。”他试了试热水温度,将她一双脚放入水盆,轻柔擦洗。
“鸡会害怕的东西?”
他又笑了。“不是,是妳很熟悉的,我用来做香皂的——”
“是香茅?”她嗅了嗅植物。“一点香味都没有啊?”
“要折断叶子,才会有味道。”
她折下一小片,瞬间清香四溢,原来她念念不忘的香味,来自这么朴素的植物。她抱着盆栽,嗅着叶片,心满意足,觉得一天的疲累都消失了。看他单膝跪着,拿毛巾擦干她的脚,她将擦干的果足踩在他的膝上,顽皮地沿着他大腿滑下,在他长裤下紧绷的腿肌触感极好,她忍不住来回磨蹭,喜爱脚底酥痒的感觉。
直到他一把握住她捣蛋的脚果,抬头看她,颜色深谙,她才意识到这动作太挑逗。他笔直望入她眼底,让她身体一阵燥热,他温暖的掌心烫着她肌肤,他们眼神交会,纠缠……然后房间外远远响起说话声,提醒他们,隔墙有耳。
唉,时机和地点不对。
“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陶雨阳把水倒到窗外,和她并肩坐在床上。“刚才和我爸妈谈过,他们都喜欢妳,也都支持我要做的事。”
“我后来考虑过,那笔钱,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好了。”能得到他父母的谅解,她很高兴,但父亲那么瞧不起他,危机时又仰赖他解救,太委屈他了。
“也好,妳想办法去借钱,第一个就跟我借,我马上借妳。”她嗔他一眼,他微笑。“妳爸都没打电话给妳?”
辛纯恩摇头。“我早上就找不到手机,不晓得扔哪儿去了,他打来我也不知道。”
他沉吟。“他应该知道,要强迫妳跟吴先生在一起不容易,妳一定会反抗,他把这件事告诉妳,又不管妳去了哪里……他好像不担心万一妳跑了,要怎么和吴先生交代,他的债务又要怎么办。?
“他做事就是那样,凭冲动,什么计划,也不会仔细考虑后果。”
“那又何必告诉我?我只会想办法阻止他、保护妳。”
“大概是希望你帮他还钱吧,你现在不就为了这事在伤脑筋?他就是自私,只为自己着想,想利用别人。”她对父亲心灰意冷。
“那他应该计划得更详细,不让事情出现漏洞,最好的办法就是吴先生当场带走妳,以免妳逃走。妳早上遇到他时,吴先生跟着他吗?”
“没有,就只有他一个人,他说他告诉你他负责,把你吓跑,我就急着来追你了,他也没拦我。”这么一想,却是处处疑点。
“如果他是算准了我们的反应,知道妳会反抗、我会保护妳,也许他是故意让我们知道,他就是希望事情这样发展。”
“可是他把我们敢开,他自己怎么办?那笔债务不小,吴先生对我的兴趣也不像是装的,他要怎么应付吴先生,要怎么还钱?”父亲从头到尾没有露出求助之意,他想做什么?辛纯恩越想越慌。
陶雨阳拿来手机。“把他手机号码给我。”
辛人友的手机没开。住处和茶馆电话也都无人接听。陶雨阳道:“妳有他朋友的电话吗?”
她摇头。“我只有几个导演的名片,都放在家里,但这时候他
应该在家,不会去找朋友。他很爱面子,做生意失败以后,和朋友就越来越少联络,倒是常和吴先生在一起……可是我没有吴先生的电话。”她不安。“你想他会做啥事吗?”整天气恼父亲,此刻却不由的担心。
“我不认为。他不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也许他到妳店里找妳了。”他改拨到“晶”,找店长,店长一听到他声音,如遇救星。
“陶先生!老板和你在一起吗?”
“嗯,我们在一起。”他看她一眼,将手机转到扩音。“店里还好好?”
“我正要找老板,前两天来过的吴先生带了几个人来找她,我说老板不在,他们不肯走——”店长惊呼一声,似乎电话也被夺走。
“辛小姐,妳还真难找。”电话那头换成吴先生,他笑吟吟道:“妳父亲正在我家里做客,债主也在,我们在讨论他的债务问题,他希望妳也能一起来谈。”
“真巧,他今天也找过我谈论这件事。”辛纯恩暗着急。父亲故意激走她和陶雨阳,主动去找吴先生,该不会……想做什么可怕的事?
“他很冲动,一进我家门就大叫大嚷说他被我骗了,他没钱还,也不会卖女儿还债,说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条命,随我处理,他实在太激动,我朋友不得不用点手段让他安静下来……”
她急问:“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只是给了他几拳,我马上阻止我朋友,妳爸爸也就安静了。当初他周转不灵,我也是好意让我朋友借钱给他,利息多少他自己也很清楚,我朋友只是想把钱收回来,要他的命做什么?他这样赖着不还,让我们很为难。”
吴先生虚情假意地叹气。“我是能先替妳爸垫,但他也跟我借了钱没还,我怕这是个无底洞,如果妳是我的女人,我当然不在意这点小钱,偏偏妳排斥我。你们父女都让我很失望,唉……”
陶雨阳与辛纯恩相望一眼,都明白了情况,辛人友无法偿还债务,又不肯以女儿抵债,故意气走他们,打算自己处理,却落在对方手上,现在对方反过来拿他要挟。
辛纯恩愤怒又惊惧,怕他们已对父亲不利。“你要是敢对我爸怎样——”
陶雨阳对她摇摇头,找出她的口红,在桌上写下“假装合作”。
她会意,硬把口气里的凶悍砍了一半。“——我就绝对不可能当你的女人。”
“放心,我和他是朋友,我只是太喜欢妳,想找机会和妳亲近。”
“我去见你的话,我爸就会平安无事?欠你们的钱也不必还了?”
“他当然很平安,妳来看他就会知道,欠的钱不可能全免,不能要我们血本无归,不过可以商量。”
“唉,真的我当了你的女人,问题就会解决?万一我去了,我爸却因为欠欠被你们毒打,债务一毛都没少,我就亏大了。我也不是排斥你,我不爱没有担当的男人,只出一张嘴的男人到处都是,你能提我解决困难,我才爱你呀!”她口气娇嗲,脸色凝重,陶雨阳伸手握住她,她立刻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保证妳爸爸没事,妳来就是了,凭我的面子,包他平安。不过,只能妳一个人来,我朋友脾气不好,见到美女不要紧,看到警察会很生气,让他不高兴的话,我也没办法保证你们父女的安全。”
“好吧,你们在哪里?我在外地,赶回去需要一点时间……她问出地址,通话结束。
她强装的平静崩溃,紧抓着陶雨阳问:“怎么办?他宁愿把我赶走,也不愿找帮忙,他一定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他很可能故意激怒他们,说不定已经……”
“我去跟我爸借车,我们赶回去,路上先报警。”
“不行,他说不能找警察,只能我去——”
“凭我们不可能救他出来,一定要报警。”
“不行!那些人看到警察,说不定对他不利,他是我爸,我要救他——”
“当然要救他,但妳一个人去,他们连妳都抓住,只是让他们多个人质,救不出妳父亲。”陶雨阳按住她双肩,直视她。“相信我,必须要报警。”
他的眼神很有力,催促她的理智运作分析,这的确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她不再反对。“好吧……我们先赶回去,路上报警。”
心乱如麻的她不明白,惹上这么大的麻烦,为什么父亲宁愿逐走她,也不要她的帮助?
陶雨阳向父亲借车,连夜赶回,同时向警方报案。深夜时分,他们到达警察局,双方讨论后,初步得知吴先生可能和一个暴力讨债集团有关联。
幸运的是,警方注意这个讨债集团已有多时,早就在布线,当下警方派女警乔装辛纯恩的会计师,与她一同前往讨债集团的藏身处,并派警力埋伏在外。
讨债集团见辛纯恩带来的也是女子,没有提防,让她们进入。辛纯恩顺利见到父亲,辛人友被殴打受伤,同时因欠债被讨债集团控制的还有两名中年男子。
辛纯恩忍着脚果的伤,在女警的协助下,讨价还价,谈妥先偿还部分金额。凌晨时分,辛纯恩佯装要去提款,和女警降吴先生引出来,埋伏警察逮住吴先生,之后警方攻坚,逮捕集团分子,顺利救出三名被害人,将三人送医。
辛人友伤势较轻,医师治疗完后送进病房,警方做笔录。在警方询问下,他不得不详述受胁迫的过程,吴先生先和他合伙做生意,他因亏损不断,透过吴先生向他的“朋友”借钱,被重利逼得喘不过气,吴先生暗示他可以用女儿抵债,他不肯,但假意配合,在对方面前逼女儿服从,但因为对方给的期限将至,他便故意骂走女儿。
警方问他为何要将不相干的陶雨阳卷入时,他淡淡道:“我知道他会保护我女儿……”
全程陪伴的辛纯恩热泪盈眶,父亲果然不是无情,他是在保护她。
懊不容易警察离开,病房里只剩父女俩,辛纯恩轻声道:“爸……你有困难,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辛人友望着窗外,冷冷道:“我不稀氨妳帮忙。我这辈子都是一个人奋斗,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尤其是女人。”
“什么女人?我是你女儿,你出事我怎么可能不管?”见父亲顽固地瞪着窗外,不肯看她,她很挫败。“爸,为什么你这么不喜欢我?我不是你女儿吗?如果你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此刻陶雨阳正好走到病房外,听见争执声,他站定脚步。
“就这样?不是因为你爱我,我是你的小阿,所以——”
“我不爱妳。妳是意外有的,我从不想要孩子。”
若在以往,这句话伤辛纯恩很深,但她亲眼看见他为了保护她而不肯屈服,受了伤躺在这里,她不信他对自己真的毫无感情,她叹口气。
“爸,去年卢伯伯癌末住院,我去看他,他告诉我,我很像我妈妈。”卢伯伯曾是导演,与父亲是多年好友。
辛人友不说话,毯子下的拳头悄悄握紧。
“他说,我妈是圈外人,当年她假装是你的影迷,主动接近你,却抛弃你,说她只是玩弄妳,因为你玩弄过太多女人,她也对男人很有办法,她想和你玩一场,试试棋逢敌手的感觉。”
“是啊,我们只是玩玩……”他不懂,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生下孩子,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玩弄他?他第一次对女人动了真情,苦苦哀求她嫁给他,那女人看他跪在地上,却对他冷笑……
“卢伯伯说,这段往事只有几个和你很熟的朋友知道,他们知道这件事伤你很深,所以从来不提。”卢伯伯说的很含蓄,所以细节都是她自己推想。两个情场老手碰在一起,按理应该激荡出精彩的火花,但结局是她父亲伤透了心,她只能猜到父亲认真了,母亲却将两人之间当成游戏,这想必伤透了向来骄傲的父亲。
而继承母亲容貌的她,天天在他眼前,提醒他这一生唯一且最深刻的情伤,她想,那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我没受什么伤害,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绷着脸,要不是老卢已经往生,他马上冲到他家宰了他。
心事一层层被揭开,辛人友很狼狈,应是端起父亲架子,冷漠以对。
她猜测道:“爸,你其实很爱她,是不是?”
“我不爱她,我不爱任何人,也不爱妳,我只爱我自己。”
在她之后,他变本加厉地周旋在女人之间,而她,明明能从媒体得知他们父女的消息,却一次也没有回头找他们,他对她又爱又恨,肖似她的女儿,更让他见了就伤心,因此从小他就对她很冷淡。
案亲冰冷的语气听在辛纯恩耳中,像闹脾气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以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现在我大概懂了。我从小到大都不乖,老爱往外跑,因为我常常觉得很寂寞,想要人陪……我寂寞不是因为想念妈妈,是因为你不理我。”
她凝视着不自在的父亲。“我对妈妈没什么印象,也不想找她,我在乎的只有你,我只想珍惜你,和你在一起。我和妈妈长得很像,但我和她不同——我很爱你,我不会离开你。”
他依旧沉着脸,但心底顽固坚硬的某些东西在动摇、软化。他不习惯接受感情,特别是这感情来自太像母亲的女儿,他无措,脸有点热,不知如何处理这种陌生的感觉,只好沉默。
得不到响应,辛纯恩也不在意,至少她说出了对父亲的感情,他们父女互动本就不热络,将来有的是时间去修补、改变。“所以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事情都交给我处理。如果你想摆月兑我,一开始就不该带我回来,现在我长大了,你老了,更甩不掉我,何况你正需要人照顾。”
他终于转回头,瞪着女儿。“我不老!”
案亲最讨厌人家说他老,辛纯恩偷笑,“好啦,你不老。反正你现在躺在床上,也不能做什么,事情都交给我吧……”
案女俩显然聊得差不多了,门外的陶雨阳微笑听着,敲门进来。“纯恩,医生有话跟你讲,妳过去找他吧。”
“好,我马上去。”离开前,她对父亲道:“爸,雨阳现在是我男朋友了,你要对他好一点喔!”
待门关上后,陶雨阳才道:“我刚才和警察谈过,吴先生那些人涉及伤害和商业重利罪,你和他们的债务纠纷,利息超过法律规范的部分,他们不能收取,这方面要看法官裁决。但即使如此,我听纯恩说茶馆一直亏损,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那又怎样?”辛人友冷冷道,猜得出他想说什么。
“所以,我想投资茶馆……”
就知道是这样。他抢着道:“你爱我女儿,对她好就够了,不必连我的事一起管。”
“请让我说完。”陶雨阳不已为忤,微笑道:“我不只投资,还要介入茶馆的经营。我父亲有位朋友在种茶,茶叶的质量不错,但他不懂营销,我想引入他的茶叶来卖,还有一些其他的构想,细节以后再说。至于那些投资的资金,我不急着收回,从日后盈利慢慢回收。”
“你就这么笃定会有盈利?”
“纯恩和我都是从无到有,建立自己的事业,经营茶馆应该不难,迟早能转亏为盈。”
辛人友瞪着他,听他说得好像很容易,益发显得自己笨,受骗出丑,闹到躺在病床上,他面子很挂不住。“不必了,我不需要你帮忙——”
“伯父,我很敬佩你,为了保护纯恩,明智那些人可能杀了你,你还是独自面对他们,但没想到你有勇气面对死亡,却没有勇气接受别人帮助。”面对他铁青的脸色,陶雨阳淡淡道:“伯父,你曾经帮助我,点滴我都没有忘记,我做这些是出于感恩,出于对你的敬意,也是为了纯恩。就算你不接受这个方案,纯恩不可能放着茶馆不管,只要她插手,我还是会透过她介入茶馆的事。”
卑说的够清楚了,他道:“你和纯恩应该都饿了,我去买点吃的。”
辛人友先是气得发抖,看着他离开,忽然觉得荒谬,他捣着脸,苦笑起来,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种独步,还要靠年轻人帮忙。这男孩子,从小看他长大,温吞倒像是没有脾气,面对大事倒是很笃定,意志坚强,他硬要帮忙,他大概拒绝不了。
他叹口气。他女儿看走眼那么多回,总算开了窍,爱上真正的好男人……
在女儿的照料下,辛人友的伤势很快好转。
陶雨阳没有动用到父亲给的创业基金,只是将自己存款投入茶馆,他检查支出与收入,修改茶馆的营业项目。第一个月,茶馆依然亏损,但他很沉得住气,和辛纯恩讨论,一起到父亲那位友人的茶园去试喝茶,对未来很乐观。
春节很快到来,他带辛纯恩回老家过年,信任不肯同行,独自留在家中。
在三合院里过年,很有年味。红色春联,为每个人的笑靥染上喜气。陶家的年糕、发糕都是自制,辛纯恩跟着陶妈妈搅拌年糕,看灶上竹笼噗噗冒着热气,蒸出一个个咧嘴笑的黑糖发糕,一切都新鲜有趣。
年初二,陶爸爸带着陶妈妈回娘家去,陶青岑跟男朋友出门旅游。三合院剩下陶雨阳和辛纯恩,两人独处,要多浓情蜜意都不必顾忌。
她已爱上这古朴的建筑,爱上小镇慵懒的步调,更爱和情人窝在一起,做很多事,或者什么也不做,相对微笑。
年初三,陶雨阳说要筑窑,在田里堆个土窑,烤些蛋、鸡、地瓜之类的。她第一次听说筑窑,兴致勃勃地上街采购食材,才出门十分钟她就冲回来。
“陶雨阳!”
“怎么?”他刚找到锄头,诧异地看着女友一路冲进来,她脸蛋红透。
“你骗我!你们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要抱她进家门的习俗!我刚才上街,大家都围过来跟我讲话,他们都认得我是你女朋友,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个习俗,跟一个大婶请教它的由来,结果根本就没这回事!”被一抱成名,小地方人人都知道她,糗毙了!
他笑了。“那时候妳受伤,我怕妳逞强,硬要走路,才说谎的。”
“你还笑!”她扑上去掐他,他笑着,任她槌打。
“有买到锡箔纸吗?”
“有。”她一样手里的锡箔纸卷,人还像无尾熊似地挂在他背后。
“好,别生气,我做个很棒的窑,烤很好吃的地瓜给妳吃。”他哄她。“地瓜、蛋和鸡都准备好了,在袋子里,妳提着吧。”他荷起锄头,一手牵着她,一起到田里去。
天气不错,冬天的阳光稀淡,明亮但晒人不暖。他们走到田里,陶雨阳挥锄,刨起土块,堆一座土窑,一面解说。
“这边用砖块建个门,估计要放的食物数量,留足够的空间,等等在里头点火烧,烧热之后,把食物放进去,把窑整个踏平,让它闷熟。待会儿报纸浸湿,拿来包蛋和地瓜,鸡用锡箔纸包起来。”
“这样食物就会熟?”她好惊奇。
“会的,我从小就是这样吃,每次田里收割,一群小阿就会冲到田里筑窑,在稻草堆上打滚,或者把稻草堆成堡垒,躲在后面,挖土块互扔。”
“你的童年真有趣……”她羡慕。
“妳喜欢的话,以后常和我回来,我陪妳玩这些。”
“你说那部分,筑窑还是打泥仗?”
“妳喜欢什么,我就陪妳玩什么。”
“我都要玩,下次要在收割的季节来,我要躺在稻草上打滚,看看那是什么感觉……”趁他弯腰堆窑,她往后倒在他背上,望着浅蓝色天空。“将来你可以教你的小阿玩一样的游戏,和他们筑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男人宽厚的背脊,一只小手,一张小小的笑脸……
“教我们的小阿。”他更正,然后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脸微红。
她躺在他背上,神驰那画面,那小小的脸,迟了几秒才领悟到他话里机关。“你在求婚吗?”
他瞬间狂冒汗。他是顺着她的话,很自然就说出来了。“我在想,我们认识很久了,年纪也差不多了……所以……”其实是这几逃诏了念头,还在计划阶段,突然自己说溜嘴,他慌了,一急,把土块都捏碎了。
而她还给他重重一击。“我不喜欢这样,什么年纪到了、认识很久了,差不多该结婚了,听起来好像云很多了就该下雨这类似的,一点都不浪漫。”
“的确,是很不浪漫。”他很沮丧。还没正式开口,就被她拒绝了……
“不过,刚才我脑海里有个景象,你在锄地,挖土块,像这样蹲着堆窑,穿着旧的衣服长裤,你的手沾着泥,有个人从你背后扑上来……”她转身,趴在他背上。“不是我,是个小男孩,你握住他的手……”他握住她垂挂在他肩头的手腕,回头瞧她,他们四目交投,对彼此微笑。“你转过头,对他笑得好温柔,就像你平常对我笑这样,他笑起来眼睛像你……”
“鼻子和嘴巴像妳。”
她微笑,眼睛湿润。“然后,忽然间我觉得,和你有个小阿,好像是很幸福的事,你一定会是个好爸爸没所以我突然有个冲动,很想问你……”她嗓音像棉花糖一样甜软。“我们结婚好不好?”
“好,我们结婚。”他回过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描绘的景象太美好,他胸膛也充塞同样感动,同样憧憬那一幕。
“我想生你的小阿……天啊!我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她窘的捣住脸,又忍不住懊笑,“我主动求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矜持?”
“不会,我喜欢妳主动。”
“哪方面?”
“哪方面都是。”他脸微红,很肯定。“妳在各方面都不会让我失望……”
她埋在他怀里笑了,他托住她脸颊,寻找她的嘴,她笑着躲开,咬他下巴,他揪住她,压她在身下,捧着她脸蛋,热烈深入地亲吻她,她愉悦地战栗。
衣服脏了,他们不管,躺在温厚的土地上,享受彼此的怀抱。逃讠,云丝悠悠,蓝色苍穹,伸展双臂,拥抱幸福的他们。
全书完
★编注:陶家小妹陶青岑跟大作家夏景泫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蝶1201《男人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