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古耘决定不再为爱伤神,她要将心思投入工作里。
“耘姐,外找!”晓茹唤了一声正在做准备工作的古耘。
“好,我马上出去。”古耘快速的将工具摆放就位,跑了出去。
店门口是两个男人,一个是黎轲,古韵的男朋友,她在家里见过了。另一个,她就不认识了。
“古小姐,你好,我是言彻。”言彻简短的自我介绍。
言彻第一次见到古耘,虽然不至于惊为天人,但她的外貌的确如他所想的是个美女。他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为她的打扮和气质,颠覆了他对美发师奇妆异发的刻板印象——
这女人,简直纯净自然得有如春风中的含羞草花,圆融又秀气。
“言彻是陶氏企业新上任的董事长,也是……”黎轲补充说道,还没说完,言彻就朝他使个眼色。
“我知道,你就是陶竟优的财产管理人。”古耘微笑的点个头。“不知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好,古耘,我长话短说,我和言彻是专程为了应晤诚而来的。”黎轲直接了当的说。
“他请你们当说客?”古耘猜到他们的来意。
“应晤诚受伤了。”这次换言彻开口。
“受伤?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紧?”她有些替应晤诚担心。
“你方便跟我们去医院看他吗?我想,如果由他亲口跟你说会比较好一点。”黎轲接著说。
迸耘面露难色。“他的情形还好吧?我才刚休完假回来,再请假实在不太好。应先生在什么医院?我下班后再去看他,好不好?”
黎轲和言彻互望一眼,点头表示同意。
“你几点下班?”黎轲问。
“没有一定,但是我尽量在十点前赶去医院。”
“好,我和言彻也会在医院等你。”黎轲和言彻同古耘致意之后随即离去。
迸耘内心其实已有预感,他们是要正式将难题丢给她了。
这晚,古耘准时到了医院。基于礼貌,她还特地去买了一篮水果。
到了病房门口,房门虚掩著,她敲了两下便推开门走进去。
里头除了病人躺在床上外,黎轲、言彻,还有陶竟优都在,面对著他们几个大男人,古耘有些不太自在。
她的出现,令陶竟优在讶然之余,显现出僵硬的表情。他冷漠的扫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
“晤诚,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陶竟优面无表情的率先告辞,与古耘擦身而过时,她虽低垂著头,不想再接触他冰一般的眼神,可是他浑身的寒气还是直逼上她的心头。
气氛有些尴尬……
“古耘,你坐喔。”应晤诚先行打破沉默,招呼了古耘一声。
“应先生,你还好吗?”古耘将水果篮找个适当的空位放好。
“不太好。”应晤诚手臂打著石膏,头部绕著绷带,俊逸的脸上也多处挂彩,伤得挺惨。
“以后开车要小心一点。头没问题吧?”看他似乎还好,古耘算是放心了。
“晤诚不是出车祸。”黎轲说。
迸耘惊讶的看著应晤诚。“跌倒吗?跌倒会跌成这样子?喝醉喔?”
“我是被我爸的债主打伤的。”应晤诚面有愧色,语气无奈。
“晤诚被地下钱庄的人围殴了。他们找不到晤诚的父亲讨债,就转移目标攻击晤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言彻淡淡的叙述事情始末。
迸耘惊呼一声。“把你打成这样?那报警了没有?”
“报警当然是必要的,问题是欠钱还钱,赖不掉的。”应晤诚咬著牙根,满脸痛苦。
迸耘好生同情。应晤诚背著父债,跟当初的路悠一样,不过他显然惨得多,因为一旦跟地下钱庄扯上了,债务未清之下,麻烦永远不知何时停止。
“应先生,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和困境,但是……我也帮不上忙。”
“拜托你不要一开口就拒绝,我是真的别无办法了。”应晤诚是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
“黎律师和言董事长也希望我答应吗?成就一个只有金钱利益的婚姻?”古耘询问他们两人。
“古耘,我们希望你能了解,晤诚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利滚利是会压死人的。”黎轲说。
“言董事长,你们为什么不帮他呢?”
“我刚上任,不方便有太大的动作。”言彻知道古耘一定会质疑,他俨然已是个有权势的在位者,没道理帮不了应晤诚。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说,但是……我们还有个可行的办法。”黎轲的眼神竟有些闪烁。
其实陶竟优说得对,法律总有漏洞可以钻,他和言彻就是准备钻陶文养遗嘱上的漏洞。
“什么办法?”古耘不解。
“陶董事长是有疏忽的。”言彻说。
“他只说你和竟优结婚,所有人才能拿到分得的钱,但是他没说……”黎轲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实在有愧职守,对不起陶董事长在天之灵。
“他没说什么?”古耘还真觉得他们心机重重。
“他没说……你和竟优的婚姻必须维持多久……”黎轲的冷汗冒了出来,不要说律师没良心,他有的,只是暂时不得已,得蒙蔽罢了!
“你们的意思,是要我跟陶竟优先结婚,等大家都各取所需之后……”这个逻辑再简单不过,古耘懂了。
“对,离婚!迸耘,你是可以离婚的!”应晤诚激动的叫著。
“离婚?”古耘喃喃的重覆了一次。
“以竟优游戏人间的态度,我们也不忍心你嫁给他,但是,事情是有转园的!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提出离婚的要求,竟优一定不会有意见的,毕竟他也只想拿到钱而已……”应晤诚急躁的说。
“晤诚,你不是竟优,你不能那样说。”言彻打断应晤诚的自我推论。
“我的意思只是……”应晤诚知道自己有点过火,可狗急跳墙,他也不是故意乱说的。
“我知道了。”古耘无奈的让步,他们的建议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答应了?”应晤诚重燃希望之火。
“基本上是答应了,不过我才刚拒绝陶竟优的求婚,现在……”时机不对了!
“竟优已经跟你求过婚?!”言彻和黎轲听了,都惊讶万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真是让人倍感意外。
迸耘感到难为情,懊恼自己一时口快,说溜了嘴,她转过身背对著他们。
言彻和黎轲富含兴味的互望一眼,强忍住笑意,知道事有蹊跷。
陶竟优开口闭口、指天誓日说绝不会娶古耘为妻、绝不分她一半财产……
可是——他竟然不声不响,一点前兆也没有,就跟古耘求过婚了?!
这实在太值得研究、讨论一番了!
莫非那个浪荡子爱上了古耘?
“你……拒绝了他的求婚?”一向镇静的言彻,快要笑出来了。
“嗯!而且我还把场面弄僵了。他说,他不会再跟我求第二次婚。”
“那种调调,是很陶竟优。”言彻笑了。
“可不是。怪不得他刚才对你视而不见,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黎轲也笑出来。陶竟优踢到铁板了,这不好笑吗?
“所以罗,现在就算我答应帮应先生,也没办法了。”古耘耸了一下肩膀,表明爱莫能助。
“绝对有办法,端看你怎么做。”言彻沉静的说,挖了陷阱让她跳,等著她说出那句话。
“总不能叫我去跟陶竟优求婚吧?”古耘不疑有诈,果然中计。
“为什么不能?”三个男人异口同声,说完后,还笑得更加大声。
迸耘看著他们狂笑,瞬间觉得自己蠢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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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没有人在的家,是这样冷清!
不!这不是家,这只是一个有著华丽躯壳,实则空荡荡的房子而已!
陶竟优从不知家的可贵和温暖,时至今日,他终于感受到一个人在家,是一件比流浪在外还需要勇气、需要学习适应的事。
他快待不住了!
有股冲动想一走了之,但是他答应过言彻,暂时不走的。
随著夜更深,陶竟优的躁郁之气就愈加旺盛。他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古耘。
然后他终于确定,他会这么反常、这么烦闷,一定跟她月兑不了关系—尤其跟她的拒婚绝对有直接关系!
稍早在医院里的碰头,古耘表现得那么冷静自若,根本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就这么不讨她欢心吗?陶竟优越想,就越无法平衡。
算了!法律又没规定不能拒绝别人的求婚,他何苦如此懊恼?
天下女人何其多,小小的古耘根本微不足道!
自我安慰之下,他的心里好过多了。他点了根菸,电话接著响了起来。
电话的液晶显示面,出现了利思婵的号码。她应该知道台湾现在是半夜三点,不至于会在这时打电话骚扰他的睡眠,除非……她有极重要的事。
“思婵?”
“竟优!”电话彼端,利思婵哭泣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你要来了吗?我一个人真的应付不了了!”利思婵哽咽的吸了吸鼻子。
“这阵子还不打算过去,到底又怎么了?”
陶竟优对利思婵这个高中的初恋女友,其实并没有余情未了,只是自从与她在加拿大不期而遇后,得知她过得相当不如意,他就怎样也不忍心弃她于不顾。
她所嫁非人,被困在痛苦和充满暴力的婚姻里,是他伸出援手,付了一千五百万元,才让她得以远离魔掌,重获自由。
离婚之后,利思婵想带著一双儿女回台湾,可是当初她丈夫提的离婚条件中,有一条规定是她不能擅自带小阿离开加拿大,否则还得另外支付前夫折合台币约三千万元。若她付不出钱,一样逃不出他的掌控。
那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正式切结书,就算她偷偷的将小阿带回台湾,她前夫是可以千里迢迢追过来的。
所以,她只得为了孩子继续留在异国,无法月兑离那个伤心地。
看她人在异乡、生活不易,又想到过往的交情……所以在金钱上,陶竟优算得上对她仁至义尽了。可是她希望他长期留在加拿大,那是绝不可能的。
“我只是很没有安全感、很害怕……我真的很无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利思婵说。
“思婵,你自己要坚强一点,你知道我是不可能一直待在那儿的。”陶竟优好言安抚她。“何况,我这边也一团乱。”
“我知道了。对不起,我只是忽然感到很难过……”利思婵的声音听来充满歉意。“打扰你了,真抱歉。”
“没关系,你自己好好保重,有任何困难我还是会帮你的。”
“我知道……”
利思婵生性软弱、依赖心很重,即使当了母亲还是一样脆弱,像是永远停留在高中时期,长不大的小女孩。
电话收了线,陶竟优的心情还是一样沉重。他躺在床上,了无睡意。
只要一闭上眼,与古耘发生过的点滴就会不断浮现……
老天爷!他要女人,一通电话,顶级美女招之即来,他何苦在这里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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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古耘跟应晤诚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情谊,她值得为他傲那么大的牺牲吗?她自己想来都有点匪夷所思。
可能是因为当时她一人对他们三人有点势单力薄,又因为见到陶竟优时,他的反应令她无以自处,所以她一疏忽便没有极力推拒,乾脆默许了这桩金钱婚姻。
那就这样吧!
下班时间到了,古耘决定立刻去跟陶竟优求婚!
她拨了他的手机号码,运气不好,连续三次都转入语音信箱,她不习惯对著机器留言,只好每隔一段时间就拨一次,一拨再拨。
她就这样一直走,一直拨,走累了就坐在行人椅上。自从手机这玩意儿发明之后,她还没这么热烈使用过。
求婚哪有这么难的?她就不信!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电话终于被人接起,陶竟优语气冷淡。
迸耘疯狂而努力不懈的找著他,但她好像就只为了一定要拨通,却根本还没有准备电话接通后要如何做开场白。所以,当她从电话中听到他的声音时,一个慌张,手机竟然就滑溜的从手掌心滑了出去。她反射动作出手去捞也没捞到,心想这下手机非摔得四分五裂不可了。
可是,没有听见物体著地的声音,她转头,瞧见有人接住了她的手机。
正是陶竟优!
“你?!”这时候,古耘除了吃惊还是吃惊,人都僵掉了。
几天不见,陶竟优的头发长成了三分头,当然还是帅得没话说,不过他的神采显然较之前失色。
他将她的手机收好,塞入她的手提包里,望著她,等她开口。
“我……你……”古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至少也等她稍微平复一下紧张的情绪,让她重新调整说辞再继续吧?
“我……是这样的……呃……”
“想嫁给我了?”
“ㄟ?你怎么知道?!”古耘又大大的吃了一惊!
他猜的。不,应该说是推断的。
一定是应晤诚说服了她,既然他父亲欠地下钱庄钱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也就不避讳,直接向言彻和黎轲寻求协助,他们三人一起绑架了她的意志。
“如果不是,你不会发疯似的找我。”
“那……”他那么开门见山,照理说更好沟通,可是古耘反而觉得万分尴尬。
早知道,她那天就答应他的求婚了,也不用现在自己伤神,骑虎难下。
“你可以说说看。”
“你应该不会答应吧?”八成是这样!般不好他还会变本加厉地羞辱她!迸耘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著实提不起勇气。
“你说说看啊。”
迸耘左右张望了一下。好!趁现在四下无人,就算被拒绝也不至于太难堪……
“你……要不要娶我?”一鼓作气,她说出口啦!
“这是用金钱利益堆砌、没有爱的婚姻。”陶竟优漫不在乎的神情,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你说过,那没什么不好,我现在认同了。”
“我是一个喜爱四处流浪的人,想走就走……也许钱一拿到,人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我不会留你。”古耘飞快的说。
陶竟优抿著嘴,若有所思,眼神不再飘忽,却深沉难测。
“有一件事,我只问你一次,任何情形我都不会再问第二次,慎重回答我。”
他真的好骄傲!求婚只求一次,问话也只问一次。
“你问吧!”
“从你看到我父亲留给你的信开始,你是怎么想的?对于我父亲希望你嫁给我的要求,你是抱什么态度?还有为什么你始终不动声色?”
对于他好像很在意这件事,她觉得有点意外。
“因为我从不觉得有跟你结婚的可能啊。从别人耳中听说你的一切,以及认识你之后,我很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古耘说。
陶竟优定定的望著她,使她有些瑟缩。“你像是风,来去自如,无牵无挂,骄傲自负,而我,只是一棵想稳稳扎根的小树。”
“风和小树?”
“风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扫弄小树,小树虽然也可以随风起舞,但是你说,世界上有任何一棵树,会希望自己被风连根拔起吗?”
陶竟优恍然明白,原来她是害怕他——怕他伤了她!
但这“害怕”的潜在因素是什么?是爱吗?
其实古耘的意思很清楚了,就算她爱上他,她也会努力强迫自己停止爱他!
一连串的推敲所得的结论,仍然让他感到沮丧。
“董事长待我如亲,我却只能辜负他的期望,因为跟你见过面之后,我发觉你对我很反感,再加上后来应先生告诉我,董事长的财产中我也有份……对于这个婚姻,我就更却步了。”
“我知道了。”陶竟优压抑内心的波动,回避著她的眼神,他绝不能让她瞧出一点端倪。
“那么……你的决定是……”
“我们结婚吧!镑取所需。”他的态度随便得像在菜市场买了一把青菜,铜板一丢,连谢谢都懒得说就走人的感觉。
他背对著她,双手插在裤袋里,望向街口的红绿灯,神情变得落寞而孤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不出口——他爱上了她!他是爱她的!
他不是这样的人!
打从懂得男女情事开始,他总是主动出击的人,从来无畏失败,也从来不败。
但是,古耘,古耘到底对他下了什么魔药,他竟然不敢对她说爱?!
他不敢告诉她,这个婚姻,其实他是有爱的。
迸耘看著他的背影,心底无数挣扎。这个男人,她想爱,又觉得爱不起。爱他就是伤了自己。
他总会走的,到时候她什么也留不住!
她忍住想抱住他的冲动,提醒自己,她不该再有非分之想。
但是,她的眼眶热热的,鼻子一酸,接著视线就渐渐模糊了。
陶竟优蓦然转身,古耘的一滴豆大泪珠正巧咚地落下来,不只他悸动了一下,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时间仿佛停摆,空间成了一个漩涡,他与她就定格在凝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