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整个星期的晚上,吉匡轩守在校门口,期盼等到苗润羽。他自知这不是个好办法,但却是最能表现诚意的作法。
这晚,苗润羽停好机车,恰巧碰见班上男同学韩瑞,两人沿着学校围墙外的红砖道边走边聊。
“很多天没看到你上课耶。忙些什么?”韩瑞长得高高的,不算很英俊,但看起来很斯文,中规中矩的。
“没忙什么,休息休息而已。”苗润羽微微一笑。
“身体不舒服吗?”韩瑞是班上热心人物代表,关怀同学是他的天职。
“没有。说出来你一定会笑我,我只是偷懒而已。”苗润羽又笑了笑,有点羞赧。她敢说自己绝对是班上请假最多的人。
“偷懒每个人都会,我也会啊!”韩瑞也笑了,他的笑容给人温暖的感觉。
苗润羽不禁停下脚步望着他,突然陷入一阵思索。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韩瑞跟着停下来,顺手将眼镜摘下对着天空照了照,掏出手帕来擦了擦再戴回去。
看着韩瑞的脸,苗润羽却不由自主想到吉匡轩,他的笑向来狂傲,高高在上,毫无亲和力,从来没有给人温暖的感觉。
她怎会那样深刻地爱着一个没有真诚笑容的男人呢?
“到底怎么了?莫非你发现我很英俊?我女乃女乃说我这种人乍看之下其貌不扬,看久了却变得很帅,是很“深缘”的人,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韩瑞被美女看得不好意思,只好自我解嘲一下。
“你女乃女乃很善良。”苗润羽笑了起来。
“喂,你好像在笑我!”
苗润羽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往前走,然而当她视线投向前方时,却不禁停下脚步——
那与她恩断义绝的旧情人,此时正虎视眈眈地在那儿等她。
“怎么不走?”韩瑞问着。
“没事。”迟疑了一下,苗润羽决定勇敢往前走。
她低着头,刻意将眼光栘往别处,只是当她与吉匡轩擦肩而过时,却突然被他拉住。
“啊!”润羽惊呼一声。回眸一望,吉匡轩俊俏的脸上有着她从未看过的忧郁和焦虑,而眉宇间那明显的苦味更让她疑惑。他是怎么了?他的愁眉不展总不会是为了她吧?她实在不愿意相信。
“我有话跟你说。”吉匡轩低声的。
“我说过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苗润羽低垂着眼帘,不敢直视他覆着一层阴郁的眼睛。
“苗润羽……”状况不明,韩瑞显得非常尴尬,不知该不该等她。
“韩瑞,不好意思,你先进教室好了。”苗润羽抱歉的说着。
矮瑞点点头,回以一个微笑,之后小跑步进校园。
“为什么你一路上跟他有说有笑的,却对我板着冷冰冰的脸孔?你是我的女人耶!”一个星期的空等,早让吉匡轩心里非常不痛快。好不容易等着人了,她在别的男人面前灿笑如花,却吝于给他时间解释,他无法平心静气接受这种不合理的对待。
“不是了。我们的关系从孩子没了的那刻起就结东了。”手臂隐隐发疼,苗润羽不禁揪紧了眉心。
“小阿的事,你可以怪我,怪—辈子也没关系。但你永远是我的女人,你听清楚了吗?”吉匡轩俯首靠近她,说话板,他的鼻尖一直碰触到她的,热气也不断喷在她的睑上。
“我不是你的女人。你放开我,这里人来人往的,不要这样。”苗润羽固执的否认,当初她以当吉匡轩的女人为至高无上的光荣,如今却是急于画清界线。
“人来人往又怎样?如果你怕人来人往,那么跟我走啊!”吉匡轩露出诡诈的笑,阴暗的眼睛出现了亮光。
天气挺闷热的,但苗润羽望见他的笑,只觉得浑身一阵寒。
“我要去上课了,不能跟你走。”
“不要告诉我你是个好学生。好学生不会平白无故跷一个星期的课。”
“你……”
“不要惊讶。我在校门口守了一个星期,还在你的教室内外找了一个星期,当然知道你有没有上课。”
“你……”她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人真是吉匡轩吗?为什么他会有耐心在校门口等她一星期?
那不是他的作风!
他不可能为任何女人那样做!他是吉匡轩吗?
“走吧。我们去“银河道”。”重新培养感情,需要浪漫加持,吉匡轩有些霸道的拉着她走。
苗润羽虽然迟疑,但知道依他的个性,绝不可能这么罢休,为了不引人侧目,无奈之下,只得乖乖跟他走。
反正只要自己心头定,她不怕他的任何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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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道”是一条沿着林荫蔽天的环潭公路所建的木造步道,具有独特且多变的风貌,不论白画或夜晚,晴天或阴雨,都是散步、观潭、赏夜景、约会,甚至是野餐的绝佳地点。
吉匡轩舆苗涸羽的第—次接吻,就发生在“银河道”。他相信这里对她必然也有非凡的回忆和意义。
“不要在眼睛里塞了那么多问号,我只会统一给你一个标准答案。”直视着苗润羽充满困惑的眼眸,吉匡轩笑着说。
“什么答案?”苗润羽靠在栏杆上,望着潭面上晃动的月光,沈默许久,终于开口问。
“我的答案就是,你仍是我的女人,而且……”
“你不要睁眼说瞎话,我不是你的人,我早就跟你说明白,我不是了!”苗润羽没等他说完,就心烦意乱地打断他的话。
“是或不是由我决定,你没有置喙的余地。”
她错了!她以为他变了,事实上,他还是那个百分之百霸道专制的大男人!
“为什么我不能发表意见?我是人,不是你的玩物,就算以前是,现在也不是了!请你听清楚我的话,好吗?”苗润羽坚持着自己的决定,既已做出决定,她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我听得很清楚,所以,羽羽,我郑重告诉你,你绝不是我的玩物,你只是我的女人,我唯一想要好好爱的女人。”吉匡轩从背后温柔的环住她,在她耳边呢喃道。
“你太奇怪了!你以前都不是这样说的!为什么现在却这样说?”苗润羽没有接受他的柔情,反而十分激动地挣出他的搂抱。
“因为我……希望能与你重新好好爱一次,我不想再伤害你。”吉匡轩语气缓和,眼神异常的坚定。
“是吗?什么原因?可不可以让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转性?除了我,难道其他各式各样风情万种的女人,你都不要了吗?”
“不要了!我只要你!我只能要你!”他语气里的坚定,不容拒绝。
“什么叫只能要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羽羽,你不必懂……因为事情很复杂。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吉匡轩怎忍心告诉她,当他离她而去之后,她郁郁寡欢,孤独地过了十年,不断地为他这个狠心的男人哀伤哭泣,为无缘的小生命自责不已……
那都是他的无情所致,这样的罪行他怎么说得出口!她若知道自己这样过了十年,又会怎样评价、看待她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又会怎样评价、看待他回一九九六年企图改变历史的做法?她会领情吗?
他实在没把握在说出这些实情后,她会完全不伤心,而愿意展开双臂与他再相爱一回。她甚至有可能因此而更恨他!他真的不敢往好的一面去想,也没勇气下赌注,他输不起这一次。
真的,他输不起。
他不要她恨他!稗,十年已经够多了。
重来的这一次人生,尽避一开始就出现瑕疵,但他可以努力让它变完美,让“遗憾”的苦,成为生命中调味的一小小部分就好。
“你不说,面对这样的你,我也不会相信。”苗润羽负气低着头,在步道上一处座椅坐下,再也不开口。
“羽羽,你……”吉匡轩栘到她身边,揽着她,轻揉着她的长发,低求着:“你以前爱我哪一点?你现在能不能……努力找到那一点,再爱我一次?”
苗润羽没有搭腔。
她很清楚自己爱他哪一点,事实上不只一点,她爱他很多点,但那些都是伤害她、害她坠入痛苦渊薮的元凶。
他的骄狂、孤傲,自命不凡,强势如山的霸气,那些自负的男人味,都是她疯狂迷恋他的点。爱是盲目的,那些都是坏男人特质,却也是致命的吸引力。
“再爱我一次真的这么难吗?真的这么难吗?”吉匡轩自语似的呢喃着。
再爱一次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苗润羽没有给他任何回答,因为他给她的答案也是迷离不明,难以捉模。
任他再怎样信誓旦旦,她还是无法漠视两人之间逐渐扩大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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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匡轩沈默地发动车子,打排档的右手却显得有些迟疑,似乎还有话对她说。
苗润羽只望着窗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志忑。
“回我们的小窝去,好吗?”他将她的手稳稳包住,让掌心里的温热传递着他的渴望。
今夜谈话没谈出什么对他有利的结果,他明知不能一下子要求太多,但是理性如此,却不听话。
苗润羽睁大了眼睛,倏地回头,接触到的竟是他饱含期待的眼光。
我们的小窝?他不曾这样说过。
“你说什么?”她下意识的问着,一面抽着自己的手。
他的掌握一如往常般强势,却也矛盾地有着别于以往的细腻。
那让苗润羽深感不安,生怕自己会再度沈溺其中,失去些什么她不愿失去的。
“回家呀!”吉匡轩说得理所当然。
“回家?”一下子小窝,一下子家,苗润羽真的被弄糊涂了!
吉匡轩,这个处处留情,处处不惜情的男人,“家”对他而言,向来只是个以床铺为主的休憩站而已。但此刻她明显感到他口中说出“家”的感觉,很不一样。
“我不会再跟你回那里……我们已经连朋友都谈不上了。”苗润羽用力抽出手来,视线远远调离,免得一不小心又掉进那柔情万千的眼睛里。
他的眼睛会说话,会谈情,当然也会扯谎!她不该相信他了,也不该自己骗自己,说他是值得相信的。
被别人骗尚可自我安慰心地善良,被自己骗就是愚蠢,且不可原谅。
“我以为,我认识的羽羽不会说出让人这么伤心的话……”吉匡轩的神情忽然显得很落寞。
“被伤过心的人,为了避免继续被伤害,只好努力学着反击。”
“这对我来说,不是个好现象。”吉匡轩又比刚才更落寞了几分,他的女人竟然大大方方的说要努力学着反击?反击他?!
“对我却是必须。”
“好,我随时接受你的反击。”转瞬间,他换了个柔和的脸,笑了。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赶快送我回家吧。回去晚了我妈会骂我的。”苗润羽觉得杜绝他继续痴人说梦的方法,就是把他的甜言蜜语当耳边风,把他认真的表情当成是演戏。
“你……会不会对我太严厉了一点?”
“刚好而已。”已经看清薄情郎真面目,她怎能再柔情以对?
“你……”吉匡轩被她的冷淡击中。“我千想万想,都想下到你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早知你是这样的女人……”
我就不会爱上你。苗润羽以为他会这样说,可是她心里的OS接错词了!
“我就不会笨到伤你那么深,现在才来自食恶果,动辄得咎,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被拒绝。”吉匡轩淡淡的说。
他低沈的嗓音又重重地敲打着苗润羽不想再为他跳动的心。
不,那是他颠倒是非的手段和伎俩,他企图混淆她的心,他在演戏!
她怎样也无法说服自己,当初一个任她怎么哀求都决心不要孩子的男人,会忽然变得如此情深意重!
他的转变根本毫无道理,而且疑点重重,让人胆颤心惊!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我根本听不进去,我一点也不想跟你继续下去。开车吧!我要回家了!”苗润羽语气加重,表情更是冷绝。
吉匡轩没有理会她的催促,仍是僵坐不动,只觉得心里头的闷,快要形成一股威力猛烈的爆炸毒气。
她行!她厉害!不带刀、不持枪,狠起来却那么锐不可当!他算是领略到她伤人的功力了,没有只字秽言,却伤得他快失血过多,心脏无力。
“羽羽,你知道吗?”吉匡轩转过身去箝住她肩膀,面目突地狰狞。“我必须为我曾犯过的错付出代价,现在开始,无论你怎么拒绝我,我都不会死心的!我不会放弃你的!”
“放开我!你的样子好可怕!”苗润羽吓白了脸,近距离望着他眼睛恍如快喷火的恐怖模样,她吓得快哭出来,就怕他一时动怒,干出什么杀人弃尸的事来!
“我可怕吗?”吉匡轩推了她一下,放开她。“我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和时间的无情。”
他说完,立即打挡上路,之后再也不发一语。
苗润羽双手环抱着自己,浑身打颤。她不敢再问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路上只能看着窗外时暗时明的景物飞奔过去,没胆子再瞧他一眼。
他现在处心积虑要挽回她,她却只想离他远远的。
她爱他的力量,早在心碎时刻……就消失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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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不甘心。
苗润羽,这个曾被自己玩弄在股掌间的柔顺女人,脾气竞那么倔强刚烈,这实在是他做梦也想下到的事。
以往,她是那么千娇百媚;在梦中也是那么楚楚可怜,为什么重来的时光,她就变得那么难以亲近、难以征服?
一切都是三一三实习特使的错!千错万错都是三一三实习特使的错!
将所有的不顺遂全部都怪到别人头上,是此刻吉匡轩抚平情绪的最佳方法。
就在他忿恨难平咒骂之际,特使监狱里三一三实习特使已被“罪恶的风速”转得晕头转向,呕吐连连,快要不行。
“吉先生,你还真是恨我啊——”三一三实习特使迎风哀号,痛哭流涕。
“你要保重啊!小心点!”当风速圈滚到编号九十六号的特使面前时,她好心的劝了他一句。
“学姐,我好痛苦啊!”三一三实习特使顾不得男性尊严地哭喊着。
“忍耐啊。除了忍耐,也只有忍耐!你一定要橕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橕到底的。”九十六特使爱莫能助,鼓励他几句后,也只能摇头叹气的看着他一下子又翻飞到别人面前去。
“哇!那个吉先生一定真的恨死你了!风速竟然这么强!可怜啊你!”另一个特使眼见风速圈疾驰到她眼前,吓得连忙躲起来,免得扫到台风尾!
“我忍耐……我忍耐!啊——好痛苦啊!我受不了啦!”三一三实习特使一面要自己忍耐,却还一面尖声惨叫。
“三一三、三一三你稳着点,别往我这边过来!我功力不太好,看就知道弱不禁“风”,你可别连我也给卷进去了!”
另一个长得瘦瘦弱弱的女特使,看见风速圈从她头顶飞过,不由得紧张兮兮的叫着。
没办法,罪恶的风速自古以来就是最让特使闻之丧胆的刑罚。
“我没办法控制啊!”
三一三实习特使随着强劲的风速又飞到一个特使脚下,不断地在原地翻卷。
“唉哟!快走开啦!我也不想被卷进去,三一三你快走啦!”又一个特使被那风速袭击得整个头皮都快掀开,不禁抱着头对他吼叫。
“对不起啦!喔……救命啊!”
三一三实习特使连声惨叫,剎那间又被风速猛烈拖离地面,往高墙撞去!
“小心啊!三一三实习特使!”
在那一声“砰”的巨大撞墙声后,三一三实习特使除了惨叫,还是只能惨叫。
他的罪恶风速在宽广的白色空间到处转来卷去,撞来翻去,其他服刑的特使们眼巴巴看着,除了深切同情之外,其实……也很想笑!
因为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罪恶风速狂卷得五官变形,身体快被大卸八块,最惨不忍睹的一个。
经过罪恶风速的连番袭击,三一三实习特使已奄奄一息。
“吉先生!饶了我吧!饶了我……哇……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