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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情刻度 第一章

作者:田婈类别:言情小说

“喻韬,你下车自己想办法回去,我要马上去台中!”

开口说话的是人,但说的却不是人话。

喻韬淡淡地瞥了旁座有色心就没良心的朋友展绍颀一眼,将车往路边一滑,停下且二话不说下车。

也不必多情道再见,因为那个刚才在刺青台上一条虫、听闻佳人思念他的消息之后就顿时变一尾龙的人,已经坑诏作上了驾驶座将车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入马路中间去。

请上天保佑他平安到达台中会心爱佳人,别半途成为路上亡魂。

夏日午后,阳光正炽,喻韬酷颜依旧帅得令女人垂涎,他安步当车沿着马路旁走着,无心招惹,却不知吸引多少人的注目。

昂首步上天桥,直至正中央处他放慢步调,驻足展开双臂撑在栏竿上,天桥顶棚遮去了大半的炙阳,面无表情的脸在半沉的光线下,显得更为严峻,跟稍早前拖着展绍颀那具跟尸体没两样的身躯,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滑稽模样已大相径庭。

深邃眼眸淡淡地望向前方,冷厉的嘴唇紧紧抿着,动静之间总是散发出最坚毅的阳刚气息,似乎除了刚才展绍颀刺青事件的意外曾令他难堪之外,这天地之间很难再有什么人事物使他动容,或在乎。

斑楼大厦依然是高楼大厦,路上的车辆与行人依然如织,无论他站在何处,只要他的心思深沉,就没人能撼动他。

不过,电话铃声不同,这年头,举凡人世间的悲欢喜乐通常都由它所传达,他或许能不在意它所传来的意义,但却不能不理会。

一曲短暂的乐音自他上衣口袋轻轻传来,他信手掏出手机,按出收到的新讯息内容。

情不迷人人自迷,恭喜您幸运获得限时限量“迷情刻度慕思蛋糕”一盒,机会难得,请务必在收到此讯息的三个小时内来店兑换蛋糕,并请保留此讯息做为兑换凭证(讯息转发者无效)。迷情蛋糕屋祝您幸福。

情不迷人人自迷?

彬许吧!他不曾为情迷,却曾为情所伤。

至于免费的限量蛋糕……只能说蛋糕店选错人,他从没去光顾过迷情蛋糕屋,他们实不该将他列为免费赠送的对象。

喻韬毫不在意的将手指置在删除键上,正想一按,耳边冷不防地传来一声彷佛看见鬼的尖叫——

“不要删!”

喻韬狐疑地望向声音的主人——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此际却是莽撞窜进他怀前的女人。

“拜托不要删掉这通讯息!”女人——庄咏竹抓住他握着手机的手掌,热切哀求着的同时却也为这个男人的冷漠眼神而感到害怕,她的身子不禁瑟缩了一下,但渴望的眼睛仍然盯着他不放。

“请问妳有什么指教?”冷冷的嗓音从喻韬齿间逸出。

“我,我很想吃那个免费的“迷情刻度慕思蛋糕”。”庄咏竹眼珠子左右滚了一回,羞愧且小声的说着,微噘的嘴唇满是无辜模样。

喻韬冷眼睨了下女人,眉头不禁嫌恶的皱了起来。

他这么高,她那么娇小,真不知她用什么方法看见他手机里的简讯内容。

“偷窥行为很糟。”他的语气当然是吓死人的冷,不过显然对这贪吃的女人施展不出吓阻作用。

“对不起啦!”她的道歉声音更小了,但眼睛还是巴巴轮流望着他,和他的手机。

“请妳镇定一点,把手拿开,人退后两步。”喻韬冷凝的话语吐出,自觉不该为女人锁眉,便松了松牙关,刻意将眉宇间的纠结舒展开来。

但是向来不随便与陌生女人多做交谈的喻韬,此际对这贪吃女人实在不能说没半点好奇,而且她黑白分明且闪着无辜微光的晶亮眼眸则让他觉得好笑。

懊笑?

他是不轻易笑的。眼前这女人也没说什么冠军笑话,竟会让他觉得好笑?

他禁不住地多打量了她几眼。

唷!小胖耶……

亏这女人还敢嘴缠贪吃,瞧她长得白白净净,五官十分清秀,皮肤也很优,但那看起来有肉有肉的身材,固然不属于胖胖一族,却也与苗条沾不上边,说她秾纤合度又有点不协调,不然姑且形容她为圆身……

鼻架小,却浑身是肉,没错,就是圆身。

圆身也罢,为什么已然圆圆宛如焙果的脸还要搭配一头卷卷的短发?

年纪轻轻看起来却很像邻家阿菊姐,她自己都没感觉也就算了,她的周遭朋友没人告诉她、请她改进,那也奇怪得很。

足见她的人缘不佳。

“有那么好吃的慕思蛋糕可吃,而且还是免费的!却有人不要,这叫我怎么镇定?”女人退是退了两步,但两只手还是牢牢抓住他的手指不肯放,就怕他手指头一动,讯息被删掉,那么蛋糕就没了。

他一定没尝过迷情刻度的慕思蛋糕,不然他就不会觉得这通讯息无关紧要。

“哎。”

喻韬默默叹口气,见她的双手握得他死紧,却又碍于他的命令,需退后两步,因此她的人形不得不在他面前呈现微弓,仅穿着一件合身衬衫的她,衣襟就这么大剌剌的垂坠在他眼前,双峰沟影并非若隐若现,而是一直现,害他想装瞎都不行。

非礼勿视之下,他只好将手一松,让手机落入她手里。

庄咏竹站直身子,绽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靥,捧着手机,如获至宝。

“谢谢你……”

“拿来。”喻韬伸手欲跟她要回手机。

“不是要给我?”庄咏竹将手机藏到背后,不肯给……不是不肯,是舍不得。

“手机怎能给妳?”

“等我拿到免费蛋糕,我就还你手机。”庄咏竹仍是将手机藏在背后,并直摇头。

“就算拿到免费蛋糕,蛋糕也是我的,不是妳的。”喻韬嗤笑一声,略为侧身弯腰想从她身后夺回手机。

庄咏竹旋身躲着他的手,情急地叫喊:“你不想要蛋糕,不如送给我?”

“我不送。”喻韬没耐心的又是一个侧身,大掌毫不客气的绕到她背后夺取手机。

庄咏竹又闪又躲直往后退,动作很是利落,喻韬始终扑个空,但令他屡屡扑个空的主要原因却不是她很会躲,而是他在意旁人的注目和耳语,所以他的举止放不开,并未使出全力来抢回自己的手机。

“先生,瞧你一副道貌岸然的好人模样,却在光天化日下欺侮女人,这样很逊喔!”一位其貌不扬却身材粗壮的男性路人看不下去那两人的你抢我躲,便跳出来挡在庄咏竹前面,指着喻韬的鼻尖骂。

“拿来。”遭受不明指责,喻韬也没打算为自己辩解,只一个劲儿伸手跟庄咏竹索讨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拜托……不要啦!”为了吃到那盒免费蛋糕,庄咏竹是抵死不从了!

别说她是贪吃鬼,根本是迷情刻度慕思蛋糕一糕难求,每个星期不固定时间只出炉一次,一次只有五盒,想买的人必需每天去碰运气,所以这根本不是有钱就能轻易买得到的好东西。

“小姐,不要给他拜托,妳快跑!我来挡住这个大坏蛋!”路人勇猛的抱住喻韬,并使出蛮力直将他往后推,一面大声喊着要庄咏竹快逃。

“妳敢跑?”

喻韬咬牙冲着庄咏竹低吼,不料一时分心竟被那位蛮牛路人给推到撞上天桥的栏杆,那一瞬间的爆发力几乎快把身形高大的他给倒挂金钩翻到马路上去!

“啊……危险!”庄咏竹尖叫一声扑上那两个男人,她不假思索地便将路人推开,之后眼捷手快的将上半身挂在栏杆外的喻韬给用力拉回来。

愕然间,喻韬沉重的身躯在空间里画了个弧,随即紧密的贴上庄咏竹肉肉的身子,两人为了稳住脚步和重心,不知觉中互抱得死紧。

“小姐现在是怎样?我在救妳,妳不快跑还把我推倒?是因为帅哥比较好,所以妳甘心被他抱,然后狠心让我在这边痛得哇哇叫?”路人刚才被庄咏竹一推,摔得四脚朝天,现坐在地上一脸扭曲地抚着哀号。

庄咏竹和喻韬抱得正紧,被那路人一说,两人四只手像触电似的,同时将彼此大力推开。

“不好意思……”庄咏竹心跳得厉害,却为自己因贪吃而莫名其妙抱住一个男人以及害一个无辜路人跌倒,感到万分羞愧。

“妳的确很不好意思。”喻韬站在一旁,冷漠的帮庄咏竹印证她的失礼行为。

“小姐,妳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妳是不想被他欺,还是根本很欢喜?”倒霉路人讲话很爱押韵的样子哩。

以后再让他路见不平,他铁定拔……腿就跑,再也不拔刀相助了!

“对不起,是我抢了他的东西啦!”庄咏竹内疚地将路人拉起来。

“吼!我不管了,就说了我喜欢当坏人,我老婆还偏偏要我日行一善,气死我了!”路人怨气满胸,决心再也不多管闲事,便拍拍,一跛一扭的离去。

原本人来人往的狭长天桥上,此刻居然完全净空,没别的行人经过,徒留一脸阴沉的喻韬和满脸沮丧的庄咏竹,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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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块蛋糕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行抢”,庄咏竹也惊觉自己太冲动,做事没经过大脑,现在变得很懊恼。

“还不拿来?”喻韬低沉的命令着,大手又摊在她面前。

“真的不能送我喔?”庄咏竹将手机递过去,却还握得紧紧的,不忍放掉,内心不由得吶喊起来——

庄咏竹!东西本来就不是妳的,那块蛋糕,吃不到就吃不到,也只能怪妳没口福,总不能为了块蛋糕连名声都不要了吧!妳的人格和清誉难道只值一块蛋糕?

“不是不能,是不想。”暑气冲击,喻韬的眼和语调未曾有半点温度的提升,总是冰冷如雪。

“为什么啦?”庄咏竹不甘心地缩回手,手机发紧的置在心口上,想还他的意愿接近零。

“道理很简单,讯息是我收到的,蛋糕也是要送我的,妳莫名其妙跑来抢,让我觉得很不爽,同时我也觉得妳太莽撞,惹我讨厌。”喻韬利眼凝她,满脸不屑。

“我被你讨厌了喔?”庄咏竹嘟着小嘴,好似被当头丢了颗炸弹,炸得她的自信碎灭而乱飞。

“嗯。”喻韬沉吟一声。

“大家都说我很可爱ㄋㄟ!”不死心,将被别人称赞过的话语拿来为自己洗刷厌名。

“天底下没人会说抢匪可爱。”虽然她看起来圆圆肉肉的,是很可爱……

“抢匪?!”

“妳要知道,抢蛋糕与抢银行一样有罪。”

“可是……”

“所以,该还我的东西就请妳赶快还我,我没时间再跟妳耗下去。”刚才展绍颀惊心动魄的刺青事件已经使喻韬神经衰弱,再加上这女人抢蛋糕害他差点从天桥掉到马路上被车辗过,他更觉今日铁定犯煞。

“好吧……”庄咏竹心一横,将手机还去。“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喻韬拿回手机,手指在上面按了几下之后,将手机收进上衣口袋,没再说话,也没再多瞧她一眼,便阔步走向天桥的一端。

哎,他当着她的面将讯息删除了?

庄咏竹失望垂首,脚步缓缓往在天桥的另一端移动。

迷情刻度慕思蛋糕,吃不到心里真的很不舒坦,明知他没有保留那通讯息的可能,但她决定……再去跟他问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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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韬一向刻意封锁住的心,竟然因为无情拒绝了一个贪吃女人的要求,而感到闷慌不安。

才步下天桥的阶梯,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望,已不见那个女人的踪影。

此际,他的心竟呈现在类似自责的情绪里。

真不解自己刚才在坚持什么。

一个蛋糕而已嘛!他既然不要,送给别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嘴缠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他怎就没雅量去成全一个对吃有那么强烈的人呢?

彬者,与其说他拒绝的是个陌生人人,不如更一针见血的说,只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他狠心拒绝。

被未婚妻背叛的惨痛记忆,四年来未曾消却,因此他平常对女人的态度虽不至于置之死地而后快,但也向来眼不见为净或冰冷淡然,能免则免,就算有非不得已的需求,他也绝不碰触内心感情的部分,宁可自己被归为肉欲至上的野性男人类。

他的冷酷与严肃,是把持住情感的最佳防卫。

韦葳离去的这四年来,他没认真注意过任何女人,脑中也不曾去细想过任何女人带给他什么样的感受,但刚刚天桥上那个身材珠润、圆脸笑起来甜甜的女人,大幅度占据了他此时此刻的思索。

奇异的现象隐藏着未知的心情。

喻韬才又想举步前走,突然感觉手臂被别人的手指戳了又戳,他侧首一瞧,那甜甜的笑容便出现在他面前。

“先生,不好意思,我有件事跟你商量……”庄咏竹陪着笑脸,真心希望他给个脸、赏个光,千万别一开口就斥退她。

“嗯。”喻韬沉重的哼了一声,表情虽是冷冷的,眼里却有了通融。

“你不会真的将讯息删除了吧?”

喻韬嘴唇一抿没正式回答,但嘴角那接近是微笑的弧度却道破了他的心思。

“没删?对不对?对不对?”庄咏竹眼睛闪闪发亮,紧抓着他的双臂,灿然笑了又笑,兴奋之情展露无遗。

“妳到底想干嘛?”呃,废话,他竟然说了这么一句废话。她还会想干嘛?不就打那块蛋糕的主意嘛!

“我们一起去蛋糕屋!我不擅自拿走你的手机,但是请你一定要跟我到迷情蛋糕屋去,等兑换到慕思蛋糕之后,我就不会再缠着你了,这样好不好?”庄咏竹殷殷望着他、追逐着他冷漠里又带着点嫌弃的眼神,希冀得到他肯定的回复。

“好。”

“你说好?!”庄咏竹万没想到会听得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怎么他变得这么好商量,跟刚才的冷淡傲慢差好多,害她诧异得嘴唇呆呆张成圆形,几秒后口水都快流出来。

“口水吞一下,小姐。”喻韬食指将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帮她将嘴巴阖上。

“啊!不好意思。”惊觉自己的痴呆样,庄咏竹捂着嘴,圆脸瞬间染得通红,像极一颗熟透的红西红柿。

“知道不好意思就好。”喻韬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表情僵硬,阳光照耀着他的脸,却仍化不了他经年累月的冰霜。

匪夷所思的是,在他答应了这女人的要求之后,他的自责感便消失,而且心里竟一片详和……这大概是日行一善的关系吧!

那位热心路人日行一善未成,他倒实实在在发了慈悲。

“那,我们走吧!”庄咏竹一时兴奋过头,便熟络的拉起喻韬的手,急于往目的地走。

喻韬跟在她后头下了几层阶梯后,便甩开她。

“怎么了?”

“妳拉我干嘛?我们没那么熟,所以妳走妳的,我走我的。”说着,喻韬自行往前快步走。

“喔,计较这么多。好啦!我不牵你的手就是。”有得吃就好,被他嫌个几句也不算什么。

庄咏竹一路乖乖跟在他后头,可他人高马大,跨一小步是她的两大步,她追得好辛苦。

才走下天桥不久,他就已经将她远远抛在脑后,两人的距离无限拉大,他似乎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先生!”也不知他姓啥名谁,庄咏竹只能傻傻的在大马路上大喊着先生,哪知她一喊,前头五六个男人不约而同回头,也不约而同开口朝她问道:“小姐,妳在叫我?”

“呃,不是!”

般什么鬼呀?驻足回头过来的尽是七爷八爷和牛头马面,她真正喊的帅的那一个却是上战场似,一个劲儿勇往直前……

“小心妳再乱叫,会被当成那个喔!”

“那个?哪个?”

“就那个啊!”几个男人讪笑出声,其中一个还搓着手指头做数钱状,邪婬的笑起来。

妈呀!他们是说阻街女郎?!

“不,我不是!”庄咏竹被那几个男人给吓得一愣,连忙摇头又摆手,大表冤枉。

“所以我才提醒妳别在街上乱叫呀!”

“我知道,我知道!”庄咏竹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明知此地不宜久留,一时之间她也忘了赶快跑,只尴尬又没章法的挪动着脚步。

此时喻韬却出其不意地重回她身旁,将她的手一拉,快速离开这稍嫌没格调的场面。

“先生你回来啦?你刚才走好快,我都追不上!”

“我在想,妳是不是特别喜欢在路上跟男人搭讪?”走入骑楼,喻韬放开她的手,照例冷言冷语一番。

“我哪有?”庄咏竹气怒的抗议。

“呵!”喻韬冷笑一声,没打算多说。

“你呵什么呵!”庄咏竹讨厌他那种凭初步印象就定人生死的傲慢与不近人情态度。

“要吃蛋糕就跟紧点,不要再浪费时间。”

他说得倒是事实,优惠时效只有三个钟头,他们先前已经耗去大半时间,而他们此刻所在位置距离迷情蛋糕屋也很远,分秒必争,真的不能再多耽搁。

“那我们是不是搭出租车比较快?”庄咏竹提议。

“不用。”

“可是我们这样一定会来不及的……”庄咏竹话没说完,一辆黑色轿车便平稳的停在身边。

只见司机动作迅速又优雅的下车来,开门立在一旁恭请喻韬入座,这一切让答案揭晓。

他有随传随到的司机,当然不需要搭出租车。

那么,这位先生的身份地位一该很不同凡响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