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认真!”她在他的虚情假意里认了真,那是她傻,但也是她的……自由,他不该剥夺她的梦。
他明知她是个受诅咒的女人,就该明白,他不能剥夺她编织情梦的权利。
“你不该认真的,你明知我没办法给你你想要的。”不是他无情,是他从不觉得自己有爱上她的可能。
既然如此,她怎能认真呢?他又怎能允许她认真呢?
她想下田可以,但如果她以为只要跟胡晓茵一较高下、分出胜负,然后就会得到他,那么她就错得离谱了。
爱情在他的认知里,不是这样的。
为了父母的逼婚,他是与许多女人交往过,但他还没有碰过自己非爱不可的女人,包括回头的胡晓茵,以及……一心想弄假成真的谭溱。
没有心动,爱情不够深刻;没有火花,爱情不够炽热。
他要的爱情,他还没遇见。
“杭竞言,我们交换的条件有言明你交到新女友才可以离开我,其中并不包括前女友回头,对不对?你要说话算话!”
这一生,只要有关于爱情的任何事,她都不曾得到过,就算只能拥有他的虚情假意,她还是视如珍宝。每个人都会尽其所能的保护自己的珍宝,不是吗?
他不爱她,没关系,她只希望他别那么快收回他的虚情假意。
“无论如何,你不想离开我就是了?”一种怪异的感觉梗在他的胸口,似喜似忧,矛盾至极。
“我还没有体验够恋爱的感觉,所以在我满足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没错,是她贪心,是她霸道,谭溱知道自己违反承诺,可她就是不想放弃,不想没有努力过就放弃他。
“你……我知道了。”杭竞言轻叹一声,对她执拗的脾气只能认了,但也怜惜她为了得到爱情而付出的决心与努力。
他忘情地将她拥入怀里,此刻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厉害……一种从未有过的躁动在他的体内蔓延。
“希望在我与胡晓茵的这场战争里,你要保持中立。”话说旧情人魅力无穷,谭溱也担忧杭竞言会偏心胡晓茵。
“我准备装瞎、装聋。”必要时,装死。
“喂!你们两个讨论得怎么样?”美环喝著在围墙边状似搂抱的两人。
“我接受挑战!”谭溱抬高声量回答。
“好!那么明天早上八点钟,在这里集合。”美环拍板定案。
懊戏即将上场啰!
苞晓茵和谭溱四目交接,无声的厮杀已迫不及待展开。而杭竞言,忽略了胡晓茵的频送秋波,只是一迳的望著谭溱,忍不住探问自己刚才心跳激烈的原因。
***
一整个晚上,杭竞言几乎都被胡晓茵霸占住,而杭氏夫妇又固定九点钟熄灯就寝,独栋的宅院里没其他人陪伴谭溱,况且以她在杭家“作客”的身分,也不适合出门去敦亲睦邻。
可她更不想眼睁睁看著那对昔日恋人谈论旧情,只好关在房里将整袋玻璃珠全部倒出来,数著玻璃珠打发时间。
一整床的玻璃珠,在灯光下七彩绚烂、晶莹剔透,美丽极了。
每一颗都潜藏著一点点的消灭力量,团结力量大,这堆玻璃珠若真有消灭什么东西的力量,只要能量一发挥出来,势必非常壮观吧?
她随意地仰躺在床上,随手抓起一颗玻璃珠在灯下照著,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为什么你代表的是消灭,而不是拥有?”
她想拥有一份真正的爱情,一个认真爱她的男人,但这梦却是如此遥不可及。
“谭溱,你睡了吗?”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以及杭竞言的轻唤。
谭溱从床上坐了起来,本能地想跳下床开门,但随即又打消开门的念头,往铺满玻璃珠的床上躺回去。
斑!才不想理你!
有了胡晓茵,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现在都三更半夜了,他来干嘛?乡下地方可没什么吃消夜的好去处!
“哇!玻璃珠真多!”
凹竞言在门外等了几秒,从门缝窥知她还没关灯,于是自动推门进房。
“你怎么可以进来?”她动都不动,只是用眼瞪著他。
“以为你睡著了,所以进来帮你关灯。”其实他知道她心头闷,这才刻意来哄哄她的。
“对了,杭家规定要节约能源,不能开灯睡觉,连冷气都只能吹半个钟头。”真要热死她了,炎炎夏夜就算躺著不出力气,也会汗流满面。
“所以没有当我们杭家的媳妇,也算是一种福气。”杭竞言随兴地往她身边一躺,两只长脚半挂在床外。
“你这是在劝退我吗?”谭溱侧过脸看著他,她的情绪很低落,不喜欢他那种说法。
“你明知我劝不了你。”杭竞言也转头与她相对。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仿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热烘烘的体温。
电风扇吹著温热的风,谭溱的发丝微微飘动,在他深邃眼眸的注视下,她迷失了自己。
“杭竞言,我不想你离开我。”她的手指轻抚上他的脸,当她意识到不妥时,也已收不回触碰时的悸动。
她多想抱著他、吻著他,但她从未那么做过,她无法预测他会如何反应……万一是拒绝,恐怕她会哭死。
“看得出来你很想赖著我。”杭竞言自然地将手环放在她腰际,他的笑容不是轻蔑,也不是嘲弄,而是一种了解。
他明白她对爱情的渴望,也知道她对他的用心,但他却不了解自己究竟想要拿她怎么办?
女朋友的称谓是假的,但他的吻与拥抱却不能直接定义为敷衍或是演戏,也许潜意识里,他喜欢与她亲近,所以他做得自然,而且开心。
“我想与爱神诅咒对抗,我要你爱我。”身上明显感觉到他手臂的重量,她不禁迷恋起这亲密的负荷。
“我知道你很努力想当我老婆。”
“那一个,何尝不是?都追到家里来了……”谭溱醋味十足的朝隔壁房间飘去一眼,连胡晓茵的名字都不想说出来。
“假女友,真吃醋。”杭竞言点了她的鼻头一下,取笑她道。
诅咒是神奇的玩意儿,天晓得他是不是因为诅咒的关系,才迟迟无法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他对她有著难以界定的感觉,他也为此苦恼,尤其在刚才心跳剧烈的那一刻之后,他也很想解开诅咒之谜。
“假男友,真无情。”谭溱噘了下嘴,怨念好深。
“这些玻璃珠到底有几颗?”杭竞言随手抓起一把玻璃珠,回避他不想回应的话题。他相信自己并非无真情,只是还没想过要哪一颗女人心。
“两千颗。”
“两千颗?这个阿冬还真是个怪人,老是拿玻璃珠当谢礼。”
“老是?”
“傻瓜!事情已经这么清楚了,你还不知道阿冬是谁?他就是九年多前,那个帮妈妈买酱油钱没带够的小男孩呀!你想起来了没?”
“对喔,阿冬长得真的很像那个小男孩耶!我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谭溱的模糊记忆经他一提才清晰起来。
如此一想,人的际遇和缘分真的不可思议,多年后她与杭竞言重逢,又遇到了那个拿玻璃珠当谢礼的小男孩阿冬,是否也代表她人生中将有什么转机?
也许她真该拿这两千颗玻璃珠,为自己的人生做点什么?
问题是,她该消灭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杭竞言恶作剧地将手中一把玻璃珠往她身上轻撒,几颗玻璃珠“”地往她领口滑进胸间,冰凉的轻触她温热的肌肤。
“喂!”谭溱霎时羞红了脸,杭竞言简直是吃她豆腐嘛!
哎,不过被自己喜欢的男人吃豆腐,感觉有些奇妙!
来呀,宝贝!多撒几把──她在心中不自禁的傻笑。
“你在想什么?口水都快滴下来了!”杭竞言手点著她的唇,取笑她。
“你很坏耶!”谭溱想拍掉他的手,不意却被他抓住。
“我知道你就喜欢我这样。”杭竞言笑声朗朗,在她的手背上轻啄几下。“让你尝够恋爱的感觉,别老像个讨债鬼黏著我不放。”
“哼!说穿了就是要打发我走,杭竞言,你看著好了,在你打发我走之前,我会先将‘那一个’打发走!”
碧执的家伙!
凹竞言笑了笑,在她颊边印上一记轻吻,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胡晓茵是他交往过的女友,之前会提分手也是因为他父母的条件苛刻,情有可原,现在她回头与谭溱杠上了,眼见两蚌相争,父母又兴致勃勃的“挑起战火”,他在左右为难之下,只能选择沉默。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因为哪一个赢了或哪一个比较得父母喜爱,他就会娶谁,虽然多年来他不想忤逆父母,但并不代表他的结婚对象就会任由父母决定。
凹家媳妇五大条件是父母订的,他却只希望找到一位能和自己心灵相契,相处起来舒服愉快的伴侣。
他不能否认,当他与谭溱在一起时真的很快乐,逗她、亲她、抱著她的感觉,就像在春风吹拂下的草原奔跑一样,那么自然和谐。
他常常会忘了她是个冒牌女友,有时对她的感觉就像真情人一般,只是他无法解释为何心中也常出现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著他,让他无法更接近她……
直到他知道她被爱神诅咒的秘密后,才猜想在他心底拉扯的邪恶力量,也许就是来自于“诅咒”。
***
清晨八点整,谭溱与胡晓茵分别整装完毕,由杭氏夫妇带领,各自骑著铁马往“战地”出发。
凹竞言本想装聋作哑留在家里喝茶看电视,但见两个女人歪歪扭扭、万分蹩脚地骑著老旧脚踏车的背影时,他又于心不忍。
两位都市小姐为了他,正准备下田厮杀,罪魁祸首是他,他若只是隔山观虎斗而不到现场必切一番,实在说不过去。
细想后,他也骑上另一辆脚踏车,跟著他们到田里。
“现在你们的工作就是搭豌豆藤架。”美环站在田埂上开始讲解比赛内容,而杭昆仁也没闲著,动作俐落地将放置在田边各处的成堆竹竿仔细分成两批。
望著一畦不晓得是该用几分还是几甲的单位去计算的田地,不但谭溱整个人茫然发怔,就连胡晓茵也一脸杲若木鸡。
“你们不用担心,这个工作很简单的。”相较于两位大小姐的不知所措,美环简直情绪高昂得快飞上天。
“是吗?”两位小姐异口同声,颤抖指数偏高。
“只要将这一枝枝的竹竿,每隔一公尺,用力插到土里,全部插完之后,再将沟渠两边的竹竿拉过来,在顶端交叠呈拱形绑在一起,然后再一一架上横竿,这样搭藤架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看吧!败容易对不对?”
对……听起来是很容易,问题是这畦田真的有够大,堪称一望无际,只怕搭完藤架,人也暴毙了。
谭溱和胡晓茵面面相觑,两人从昨晚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肃杀眼神,不约而同转为一抹“难道我们两个大美女真要为杭竞言那个臭男人下田?”的极端困惑的眼神。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光发呆,晓茵你负责这边,小溱你负责那边,开始干活吧!看谁搭得又快又稳固,谁就赢了。”美环指示两人站好位置,接著一声令下,她就退到一旁凉快去。
“我觉得有点不妥,你觉得呢?”胡晓茵也顾不得两人是敌手,突然征询起谭溱的意见。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不妥。”谭溱老实说出心里话,毕竟这种粗活跟下厨、生灶火烧洗澡水那种小事,等级可是天差地别。
“你想不想放弃?”胡晓茵打退堂鼓的意味太明显,但她又觉得只有自己逃走太没面子,于是打算怂恿谭溱一起逃。
“我不想放弃。”事情走到这步“田地”,再反悔也没有意思,谭溱在考虑良久后,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是吗?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骨气。”胡晓茵冷笑一声。
“我喜欢杭竞言,只要有机会得到他,再苦我也不怕。”不战而退太丢脸了,谭溱绝不允许自己当鸵鸟。
“好!你不放弃,我当然也没道理退缩。”胡晓茵见她外表柔弱,而自己生得健美,占了很大的优势,更不能平白服输。
“好,那我们开始吧!”谭溱忍不住笑了一下,即使是敌对的对手,可此生第一次下田干苦活,有个伴总是好的。
“好!就这么办!”胡晓茵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得两人的样子挺有趣的。
“Go!”两人齐声一喊,干劲十足。
“奇怪,她们怎么突然像好朋友似的?”杭昆仁望著各有优缺点的媳妇人选,狐疑地说著。
“对呀,也不知竞言比较喜欢哪一个?”美环也不解她们之间的奇妙互动。
喜欢哪一个?
凹竞言悄悄来到父母身边坐下,听到这么一句话时,他不禁沉思起来。
与胡晓茵分手后,他从没想过两人会有重拾旧情的一天,遇上谭溱,他也同样没想过自己与她在条件交换之下,这段似真若假的恋爱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今两个女人为了争取他的爱情而展开田园争霸战,他的心到底向著谁?
时间无情流逝,谭溱与胡晓茵搭藤架的动作由一开始的生疏,到熟悉俐落,进而因疲倦而速度变慢,杭竞言的心也愈来愈沉重。
这种找妇媳的方法,根本不是他认同的方式,他质疑自己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这场战争?
案母是盲目的,两个女人是冲动且不服输的,而清醒的他竟然什么也没做……或许他根本不是清醒的吧?也许他潜意识里想知道谭溱能为他牺牲到什么程度吧?
一个受阻咒、没有男人爱的女人,为了获得她最渴望的爱情,她愿意付出多少心力与逆境对抗?
她的勇气与冲劲,他点滴看在眼里,同时也放在心头。
也许他该试著翻越心头的那道高墙,多给她一点什么……
“我完成了!我完成了!”大太阳底下,只见胡晓茵将斗笠摘下,大声欢呼且颤危危地跑在田埂上,朝他们飞奔过来。
“晓茵做完了!我们去看看!”美环和杭昆仁纷纷站起来,向她走去。
“伯父、伯母,我搭完藤架了!”胡晓茵大叫著,兴奋的投入杭竞言怀里。“竞言,竞言,我赢了,我赢了!我就知道我一定会赢!”
“你果然很厉害。”杭竞言望著经过残酷的劳役之后,仍活力十足的胡晓茵,他发自内心赞叹,原来她卯起劲来竟是如此惊人。
“我就说嘛!像晓茵这样的身材才适合当我们农家媳妇啦!”
美环高兴得不得了,愈看胡晓茵愈顺眼,认为只要她在厨艺及家事方面再多做训练,势必是杭家媳妇的不二人选。
“美环,你别这样讲,其实小溱也不错啦!”杭昆仁看著谭溱仍在做最后努力的背影,也十分不忍心。
“哎呀!小溱不行啦,根本就有气无力的,竹竿也插得不够扎实,你看!”美环握住谭溱插在土里的一根竹竿,随便一拔,竹竿立即离土。
“这……”杭昆仁无话可说。
“竞言,我赢了,你会跟我在一起,对不对?”胡晓茵一张脸红通通的,眼里全是期待。
“晓茵,这是两回事。”杭竞言将胡晓茵轻推一旁,朝谭溱走去。“小溱!你停下来,别做了!”
听到杭竞言的呼唤,远处的谭溱动作一滞,随即回神继续绑著藤架,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但是她不想当个半途而废的人,她还是选择将工作做完。
“谭溱,我要你停止,你听见没有?”杭竞言加快脚步朝她冲去。
谭溱充耳不闻,虽然感觉自己已经头晕目眩,她仍凭著意志力,一竿一竿地努力著。
“我要你别做了!”杭竞言握住她的手,脸色和语气都极为凝重。
“我要做完。”没有余力多说话,谭溱仅简短回了一句。
“别做了,晓茵已经赢了。”他加重力道,将她整个人拉离竿架。
“我知道,但是我要做完,我是个有尊严的人,请你不要阻止我。”
“你……何苦?!”杭竞言气怒地吼出来。
“人生本来就苦。”谭溱苦笑一声,伸手推开他,转身继续工作。
她的苦来自于诅咒,而杭竞言无疑是加重她心中那道苦的帮凶。
人生本来就苦……
她的落寞,她的固执,她那么幽幽怨怨的一句话,竟像把刀重重地在他心房画下一刀,让他的心痛了起来!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不忍心离开你吗?你以为你能影响我对你的感情吗?不,谭溱,不可能的!就算你有本事通过这些考验,我还是不会爱你、不会娶你!所以现在,我要你立刻停止,听见没有──给我停止!”
凹竞言由微叱变成怒吼,吼出这些无情的话语。他只希望这些不中听的话,能够阻止她几近自虐的负气行为。可是,显然效果不彰。
谭溱仍然一迳的绑著藤架,丝毫不理会身后男人激动又无情的咆哮。
他不会爱上她,她知道;他不会娶她,她也知道。
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她不会还厚著脸皮奢求他什么,她只希望自己能通过这一关,证明她不是能轻易被打倒的软弱女人!
就算输了,她也对得起自己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