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出门,宇文净和罗宝珊逛了不少地方,战利品自然也不少。他们选了间义式餐厅,在轻松舒适的气氛下,享用晚餐。
两人愈聊愈投机、愈相处愈投缘,相对的,也愈看愈对眼。
一整天下来,虽然难免有些疲倦,精神上却是相当满足的。
晚上九点,他们意犹未尽地步出餐厅,这才发现,气温骤降,细雨纷飞。
“下雨了,怎么办?”寒意袭来,罗宝珊搓搓手臂,担忧地望着天色,下意识问道。
他们可是骑车来的,现在的雨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冒雨冲回家,恐怕还是免不了成为落汤鸡。
宇文净抿唇不语,心中正在衡量情况,见她缩着肩膀搓手臂的举动,俊眉蹙了蹙,随即低头从纸袋中翻出一件刚刚购买的外套,罩住那稍嫌单薄的身子。
“穿上吧,衣服买来不是放着好看的。”
已模清他说话的模式,罗宝珊拢住外套,唇瓣微扬。外套挡住爱意,也烘出一阵温暖,熨着心。
须臾,他果断决定。“妳坐车回去。”这样她才不会被淋湿。
“那你呢?”她抬眸,望向他的目光中,有着放心不下的关切。
“我要把它骑回去。”他指指自己的爱车。
“你会被雨淋湿的!”她不赞成。而且她如果自己坐车,让他一个人骑车淋雨,这样岂不是很没义气吗?“那我也跟你一起好了。”有难同当嘛!
“不行,妳坐车、我骑车。”他的口气、表情都表明了十分坚持。
“可是……”她不自觉地噘起嘴。
听他要淋雨,她莫名地觉得……不舍!这样的情绪来得好突然,震撼她的心。
“一个人淋湿,总比两个人淋湿好。”他没多想地说,却不知这简单的话投进罗宝珊的心湖,激起一阵涟漪,受到呵护的心情教人感到无比温暖。
瞅着他,罗宝珊扁起嘴,走不开。
她依依不舍的表情,令他心软,也令他心动,要不是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发挥作用,他几乎想当街搂住她,爱怜地、热情地、狠狠地吻她一回。
不过,他还是不可能答应让她淋雨的。
“快点啦!不要在这里难分难舍的,等会儿雨更大就走不了了!”不知怎么面对这样的氛围,他没耐性地催促。
“好吧!那你要小心骑。”她轻声叮咛。
“好啦!啰哩叭嗦的,像个老太婆。”明明很窝心,却还是习惯性嘴巴坏。然而,眸光中掠过淡不可察的柔情,已泄漏了爱情的踪迹。
宇文净扬手招来出租车,打开车门,把手中提的袋子全都放进去。
坐上车,罗宝珊不厌其烦地交代道:“骑慢点哦!”
连回答都懒了,宇文净关上车门,径自转身牵车。
报上地址后,出租车出发,罗宝珊不放心地频频回头察看,行驶两个路口之后,瞧见他的重型机车已跟上,一路尾随于后,她望着他,隔着玻璃朝他挥手。
心上激荡的感受,是她前所未有的悸动,那……是萌芽的爱意吗?
她不明白,只清楚感觉到她人在出租车中,一颗心,却好像落在雨中驰骋的他身上,已无法掌控……
淋雨的人没生病,倒是没淋雨的人受了风寒。
翌日,罗宝珊起床时就觉得头昏昏、脑钝钝,仍硬撑着准备了早餐给大家,等到餐后收拾完后,她就觉得支持不住了。
“杳窗,我人不太舒服,想回房躺躺。”罗宝珊走到客厅,向宇文侯和杳窗报备。
“啊!妳严不严重?脸色不太好耶!”杳窗站起身,关心地问。
“大哥刚走,可以打手机叫他折回来。”宇文侯也转过头看她,提议道。
“不用麻烦了,躺一下应该就会好了。”罗宝珊很少生病,偶有头疼顶多睡一觉就好,因此她认为这次也一样。
“那好吧!可是妳如果真的很不舒服,一定要赶快说哦!”杳窗顺从她的意思。
“只是我的工作……”责任感重,临时这样,她很不好意思。
“身体不舒服就休息了,妳不用顾虑那么多。”宇文侯截断她的忧虑。
与宇文家所有人朝夕相处,早已建立起远超过主雇关系的情谊,尤其罗宝珊表现好、态度好、人品也好,谁会真的去跟她计较那么多。
得到他们的同意后,罗宝珊这才安心回房休息。
她拉起窗帘,遮去灿亮的阳光,窝进棉被里,把自己裹成肉粽。
她浑身酸软无力,盖着棉被却还是觉得冷,可体内又热热烫烫,脑袋瓜子沉重浑沌。
翻来覆去的不知躺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入睡。
下午,夜猫子这才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找罗宝珊讨东西吃。
“咦?宝珊怎么不在你们这里?”宇文净走进复健室,没瞧见那抹纤细身影,不禁纳闷地问。
“她身体不舒服,早上就回房间休息了。”杳窗说。
“不舒服?”心头莫名一紧,宇文净讶异重复。
宇文侯建议道:“阿净,你顺便去看看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宇文净早就像火车头似地冲向罗宝珊的房间了。
当宇文净一打开门,赫然望见那缩成一团的身影时,心口忽地一窒,忧虑立刻爬上眉峰。
“宝珊?”他来到床边,弯身轻拍,低唤着她。
罗宝珊昏睡着,并没有听见他的轻声叫唤,兀自低低申吟,体内烧灼的难受,透露在她潮红的脸及紧蹙的眉心。
“宝珊,哪儿不舒服?”宇文净在床沿坐下,双手握住她的肩,扳正她的身子,不让她这样继续昏睡。
这一移动,他才看见她的异样,赶紧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这么烫!”惊人的温度使得他不安地探手再覆向她的脸蛋、颈窝,同样的高温证实他发烧的推断。
宇文净跳了起来,冲到厨房翻找冰箱里的冰枕,又快步踅回,帮罗宝珊换上冰枕。
被好冰枕,他站在床边俯视,慌乱的脑子里紧急运转,觉得这样还不够,连忙又去浴室扭来冷毛巾,覆盖在她额头上。
他又停了停,好像还有什么没做,赶紧又去厨房翻找舒跑,加水稀释,顺道又拿出耳温枪,再度奔回她房间,焦急的模样更甚过热锅上的蚂蚁。
“妳起来一下,喝点舒跑。”他拍拍她泛着异常潮红的脸颊,大掌绕过她的肩膀,撑起她虚软的身子。
“阿净……”罗宝珊睁开沉重眼皮,蒙眬视线中映出他的模样。
那宽阔的怀抱、好闻的气息、忧心的神情、温柔的语调,暖人心扉,更有似在梦境的幻觉。
一根吸管送到她唇边,她被动地啜饮,适温的液体滑进火烫的嘴里,流过干热的喉,沁入心脾,一阵畅然。
宇文净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躺回去,调整好冰枕的位置,盖好棉被,再帮她量温度。
“哔!”耳温枪测温后发出声响。“三十八点五度。”
他二话不说,立刻大步迈向客厅,打电话搬救兵──请教大哥发烧时的看护重点。
不曾照料过他人的宇文净,此时破天荒的谨慎紧张,其态度已昭示着心中重视她的程度。
罗宝珊昏睡了一整天,这期间宇文藏已替她把过脉,诊断她受了风寒,并无大碍,只要温度不再往上攀,就不用担心。
但宇文净仍不敢掉以轻心,寸步不离地在旁照料,不时测量她的体温,更换湿毛巾和冰枕,喂她喝水,直到半夜才疲惫不堪地睡去。
当罗宝珊醒来时,天色灰蒙蒙的,让她一下子搞不清时间,甚至看了闹钟显示的六点,还分不清是下午还是早上。
“都睡昏头了!”她咕哝着坐起身,额头的冷毛巾掉了下来,落在地板的轻微声响,惊醒了趴在梳妆台上浅眠的宇文净。
“妳醒了?”刚从睡梦中醒来,他声音沙哑,双眼尚惺忪模糊,但一见她睡醒,整个人立刻弹起,三步并作两步地趋上前来。“还不舒服吗?有没有好点了?”他迭声问,双手分别捧住她的后脑和前额探触温度,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才刚睡醒就被这么对待,罗宝珊傻愣愣地看着他。
他亲昵温柔的举动、忧虑急切的询问,在她最是脆弱之际,朝她毫无防备的心房攻城略地,瞬间稳稳地占领一席之地。
“烧退了,妳也出了一身汗,有体力的话,去洗个澡比较清爽。”他轻柔地替她擦拭着微湿的额头和脸庞,那无限呵护的语态自然得彷佛面对着心爱的女人,教罗宝珊又是一阵悸动。
“我去把粥热一热,妳一逃诩没吃东西了。”他边说边起身,虽然很累又没睡好,但见她状况好转,他心头如释重负,心情都跟着变好了。
“阿净。”罗宝珊反射性地捉住他的手,唤住他,一时不察的他竟因而失去平衡地跌进床铺。
“啊!”两人惊呼,娇小女人差点被压扁。
宇文净忙不迭要爬起,混乱之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温热的嘴贴上微凉的唇,随即窜起一阵强烈电流,霎时,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时间进入静止状态。
触电的男人和女人,先是诧异地瞪大双眼,接着发现触感的美好,竟着迷的缓缓闭起眼,感受那温度传递、气息相融的甜蜜氛围。
饱有好感的彼此,热情一点就燃,亲吻益发煽情、探索益发渴望。
不消多时,烈火烧干柴,不安分的大掌滑进衣服之中,熨上那温暖柔软的肌肤,缠绵的亲吻逐渐下滑,一一造访敏感的耳朵、细致的颈窝……
燎原之火,愈烧愈狂野,爱恋之情,愈燃愈炽烈。
太过陌生的催出罗宝珊的不安,秀逗的理智重新运作,她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事。
“我感冒耶!病毒会传染给你。”未褪的嗓音带着娇柔。
“没关系。”他正认真攻掠。
“我没洗澡耶!出了一身汗一定很臭。”她羞涩窘赧,泛红的脸蛋不再是高烧所致,而是欲火烧灼的证明。
美丽的憧憬幻想中,应该是气氛唯美,然后洗得香喷喷,才会再发展亲密关系吧?
现下一天一夜没洗澡,还生病靶冒满身汗,别说他不嫌弃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很难为情呢!
“没关系。”他正圈划领土。
“我肚子很饿,没有力气耶!”那档子事要不少体力吧?她现在浑身软绵绵,欲振乏力。
“没关系……”他本能地答,未几才反应迟钝地从仅存的理智中回神。“对、对不起,我忘了妳现在还很虚弱。”他硬生生煞车,拉开距离,有丝难为情地道歉,嗓音显得低嗄沙哑。
要命!她才稍微好转,连体力都还没有恢复,他居然就把持不住地想找她“运动”?!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欲求不满的急色鬼,心虚惭愧充斥胸臆,没脸再待下去。
“我去热粥,妳去梳洗吧!”他匆忙离房,留下心慌羞赧的小女人。
看着他尴尬的背影,罗宝珊娇颜酡红,兀自平抚着有如鼓队齐奏的心跳,一朵朵象征着爱情的花儿,奔放地绽满心田。
营养美味的粥、绵密滑润的口感,真心诚意的熬煮,罗宝珊吃在嘴里,甜在心头。
她瞅着低头吹粥的宇文净,对照先前的冷漠难相处,悸动着能看到他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独占的念头油然而生。
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会演变至此,她居然爱上了小时候避之唯恐不及的冤家,爱上之前还曾希望少打交道的男人!
只是,他吻过了她,却没再有任何话语来稳固滋生的情愫,任其不上不下地悬挂在那儿,教她不知应该径自加以定位,抑或矜持等待表示?
“呃……谢谢你这样照顾我。”看着他下巴新生的青髭,眼眶下暗黑的阴影,罗宝珊很清楚自己是让他担心了。
“干么突然这么客气!”他抬眸睇她,略带责难的口吻和那深邃灼热的眼不相符合。
那眸光有魔力,教她心跳漏拍,彷佛像飞行失速,教她不敢再一直看下去,局促地揪着棉被。
“这是礼貌咩。”她悄声咕哝,但没逃过宇文净极佳的耳力。
“妳以后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了。”他这话暗示了他们之间关系的转变。
“为什么?”她大概猜得出一二,但仍不愿模糊揣测,于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地问。
“因为就那样了,所以就这样啊!”耳根子热了,他含糊其词。
唉!丢脸,跟人家难为情个什么劲,活似纯情少男!
“那样是哪样?”罗宝珊执意要问出明确答案。
初吻都被他夺去了,当然要说清楚讲明白才行,否则让这闷葫芦一缩,而她难得的勇气一消失,那恐怕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就自己人嘛!不用客气啦!”他连连舀了两匙粥喂进她口里,好堵住问题太多的小嘴。
明明就是个外人,他却说是自己人,这意味着什么,不会再不懂了吧?!
况且有些事讲得太明会没有美感,妳知、我知,心里知就行了咩!大剌剌讲出来多俗气啊!
被敷衍地塞了满嘴,罗宝珊抗议地睐着他。
这男人啊惫真不干脆,明明窘得快要跳脚了,却还要装出一副酷样,可偏偏她对如此别扭的他,产生了无可救药的化学反应。
掩不住的笑意自唇畔流泄,弯弯的眉眼尽是爱恋中的幸福光采。
在宇文净的坚持和维护下,罗宝珊硬是休息了两天,除了协助宇文侯的复健之外,其余整理家里的工作,不是暂时停止,就是由他代打,看得宇文一家人全都啧啧称奇,大呼太阳打西边出来。
绑来,几乎是看得见罗宝珊的地方,就看得见宇文净,像个背后灵似的形影不离。
罗宝珊工作时,宇文净当然就是贡献劳力帮忙分担──天知道,他平时在家是打死不做家事的,但为了她,痛改前非。
罗宝珊放假时,宇文净也带着她到处趴趴走──天知道,他平时根本懒惰得半死,除了计算机啥都提不起劲,更恐怖的是曾在计算机前结出蜘蛛网。
所以事实证明,即便是孤僻成性的山顶洞人一谈起恋爱来,也和一般人没两样,相同的甜腻狂热。
这么明显的改变,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是性格怪异的当事者爱搞暧昧秘密那一套,不喜欢他人过问关心,所以众人虽然都已心知肚明,也就配合着不点破、不插手,反正他们高兴就好,大家都乐见其成。
就这样,幸福快乐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直到状况外的宇文两老结束旅途,返回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