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整整一天的束缚,抛开一大堆繁复的规炬,霍然松懈的乔玺儿舒服得想叹息。
“啊!没想到结个婚竟然这么折腾人!”她躺进放满热水又洒上玫瑰精油的大浴白里,缓和一天的疲惫。
但是当疲累缓缓消除后,脑中浮出一件让情绪更紧张的事情,她陡然睁开了眼睛--
今晚就是她的新婚之夜了!
这意味着待会儿……她就要真正成为裴莫奇的女人了!她心跳骤然加速,绯红染上双颊。
想到裴莫奇,甜甜笑意跃上嘴角,她的眼中不禁溢满了柔情。
方才在婚宴上,他为她挺身而出的保护令她觉得心口温暖,曾被他轻搂的肩膀、腰际,彷佛还留有那热烫的余温……
其实,早在父母为她安排婚姻之前,她就对他有倾慕之情了。
犹记得那时,她才从大学毕业没多久,第一次跟着父母出席社交场跋,宴会中全是商界巨富与达宫显要,但在如云的宾客中,她一眼就瞧见了他--
那是一张有着深邃轮廓的俊酷脸庞,一双眼睛深邃似潭,双眉斜飞、鼻梁挺直,微抿的薄唇宣告着他强烈自信的阳刚气息。
他伟岸挺拔的身材穿着笔挺的西装,彷佛时尚杂志上的模特儿,举手投足间有着说不出的优雅,浑然天成的威严让他浑身散发着尊贵傲气。
同时她也注意到周遭有不少女性跟她一样,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却因他的冷酷淡漠而不敢靠近。
然而,相较于他出类拔萃的外型,那眉眼之间的忧郁沈敛,更加如磁石般吸引着她。
“看什么这么入神呢?”乔母注意到女儿的异样。
乔玺儿收回目光,微笑地挽住母亲的手臂,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妈咪,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好像外国人哦!”尖润的下颚朝不远处抬了抬,她故意模糊焦点的在问话后面加了一句。
乔母随之望去,的确看见一个发光体,不禁哂然一笑。
“他是万代企业的副总经理。”时常与丈夫出席各种社交场跋的她,对于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都不陌生。
“副总经理?!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呀!”乔玺儿诧然扬声。
“是很年轻。”乔母答道。
印象中,那些权力顶端的范围,都是中年人的天下,除非……
“我知道了,那他也是有父母庇荫的吧?”她直觉地推测。
“不完全是父母庇荫。”乔母还有下文。
“哦?怎么说呢?”闻言,单纯的乔玺儿更难掩浓厚的兴趣了。
“他的母亲裴沛玲是万董事长的二夫人,但裴莫奇并不是万家的人,为了让他名正言顺地留在万家,万董事长才收他为养子。”乔母解释着,这件事在商界已经不是新闻了。
乔玺儿眨眨灵动的大眼,莫名联想到他的忧郁气质是否和他复杂的身世背景有关。
“那万董事长也对他挺好的,不但收养了他,现在还让他当上副总经理。”她没多想地说。
“虽然多得一分瞩目是必然的,但他可不单是靠关系,他在高中时就开始到万代实习,大学毕业后又出国留学,一回到万代工作就有突出的表现,成绩亮眼得让人要忽略也难,看他年纪轻轻就那么有大将之风,未来成就一定不可限量。”乔母眼中流露出不可多得的赞赏。
在大部分人眼里,身世是裴莫奇的一大污点,如果不是背景略逊一筹,他这养子反而还比万家少爷万嘉庆强上许多哩!
但就乔玺儿的观点来看,身世不是任何人可选择的,所以这种无可奈何的问题根本不能做为衡量的标准。
“哇,他是个很优秀的人才哪!”坦率的赞叹逸出唇瓣。
敝不得,他有着一股光华内蕴的气质,那是本身具有真材实料所自然散发出的光采,也难怪能如此吸引着她。
想想,她还真有眼光呢,一眼看见的就是如此出色的人。
朝手执红酒杯啜饮的裴莫奇瞧去,那淡漠神情与深邃目光令她芳心为之怦然一动。
就这样,她对他动了心,一整个晚上,她的目光都是随着裴莫奇移动,其他男人都勾不起她一丝一毫的注意。因此后来她在听见父母打算要让她与万代企业联姻时,便决定与其要和陌生的万嘉庆结婚,不如选择早就情有独钟的裴莫奇。
浴白里的水温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转凉,唇角漾着幸福甜笑的乔玺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飘远的思绪也同时拉回现实。
“呼,好冷!”她抖了抖。
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耶,她怎么可以在浴白里恍神那么久?真是浪费时间--
说不定,她的亲亲老公已经送走一票想闹洞房的宾客,早在等着她了。
“嘻!”她像偷腥猫儿一样窃笑。
想到即将和心仪已久的男人发生亲密关系,她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卸去所有的人工色彩,把全身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将最纯净的自己献给他。
当乔玺儿怀着羞涩却期待的矛盾心情,穿上白色蕾丝内裤,记着姊妹淘交代睡衣底下千万不能再穿内衣,然后摊开同样白色的丝质睡衣时,当场目瞪口呆,久久回不了神。
“我的妈呀!这这这……这怎么穿啊?”她控制住诧异,又忍不住低呼,拿着手中的衣料东翻西看研究着。
这是一件连身睡衣,长度只达大腿,细细的肩带像是一扯就断,胸前的设计是一片精致的蕾丝与薄纱,裙襬两边开衩及腰,根本遮掩不了春光。
她尝试地将它穿上,光是在这隐密的浴室里看着镜中的自己,都禁不住唉羞起来。
“有穿等于没穿嘛!这么暴露何必还要花钱买,干脆不要穿不是比较快?”她噘起红唇,不习惯地嘀咕着。
这些新婚用品和衣物都是母亲陪她一块去购买的,不过当时她们逛了整天的街,她已是眼花撩乱、头昏脚酸,因此对于自己挑选的保守睡衣何时被掉包成大胆性感的款式,她毫无印象。
不过……她不知曾在杂志还是哪里看过,是男人都会喜欢视觉上的刺激,若隐若现的诱惑更强过一丝不挂。
既然如此,为了能掳获丈夫的心,她就豁出去了!
慷慨就义似地握上门把,她蹑手蹑脚地离开待了许久的浴室,彷佛贼儿般左右张望着丈夫的踪迹。
“呼~~”看见偌大的寝室里空无一人,她紧绷的情绪稍微舒缓。
喜欢他是一回事,要做那档子事还是很令人紧张的,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她应该赶紧调适心情才行。
想到这里,她做了个深呼吸,转亮大床两侧的壁灯,并将主灯关掉,房间内顿时变得蒙胧浪漫了起来,她的尴尬才得以缓和。
柔馥娇躯斜倚在床头,理理身上薄如蝉翼的性感睡衣,摆出美美的姿势,等待裴莫奇进房。
五分钟过去--
“啊,脚麻了!”她小脸扭曲,连忙按摩刺痛的小腿。
十分钟过去--
“怎么还不进来?”慵懒目光锁定门板,她轻颦秀眉咕哝着,虽然很想出房门去瞧瞧,但瞌睡虫大军已开始进攻,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呵欠。“哈啊……”
再等等好了,他应该就快进来了吧!
十五分钟过去--
睡意的来袭通常是难以抵挡的,静悄悄的房里,不再有碎碎念的自言自语,只剩某人疲累睡去的规律吹气声。
“噗……噗……噗……”
乔玺儿等到的不是老公,而是周公。
夜深了,乖乖睡觉最好。
有钱人家的嫁妆就是不一样,花园别墅、豪华轿车,屋里一切都打理妥当,还附带了一名帮佣。
从婚宴延续而来的吵闹纷乱终于归于平静,此刻只剩下他与人在寝室的乔玺儿,裴莫奇这才得以好好打量这栋此后要住下的房子。
他脚步轻缓地挪动着,愈看愈觉得惊艳。
屋内温馨高雅的风格,让他置身其中都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氛围;走到书房时,雅致舒适又不失实用性的装潢拉住了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
他想,这整间屋子的装潢摆设,应该掺有不少乔玺儿的心思吧?
一般富家千金给人的印象多是骄态任性,尤其在此种利益结合的婚姻之下,更可能会摆出高傲姿态,然而这里的大部分设计都是他所钟意的风格,让他不禁要怀疑,她是否有打探过他的喜好?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倒是颇认同她的用心……不对,对于理想中的“家”,他不曾宣泄于口,她是从何打探?
是歪打正着,还是心有灵犀?
裴莫奇懒懒地扯唇一笑,这笑里有着对自己的轻嗤。
他对他新婚妻子的期待未免也太多了吧?这可不符合他的个人风格。
卑说回来,期待多少不是此时此刻该关心的,履行夫妻义务才是今晚的重头戏吧!
思绪转到这里,他也已关上了书房里的灯,举步朝位于二楼的寝室迈去--
裴莫奇没想到迎接他进房的,是一室的宁静。怔然过后,视线在光源昏黄的寝室内梭巡一遍,同时隐约有鼾声飘进耳里,纳闷之际,便瞧见有具姿态撩人的美丽胴体正背着他斜卧在床。
他眸光微黯,举步趋近,绕到她那头,鼾声益发清晰,原来乔玺儿早巳呼呼大睡。
真是服了她了,居然在新婚之夜丢下他这个丈夫,一个人去私会周公?!
柔和的灯光映照出一片温暖氛围,裴莫奇下意识地定睛瞧着她酣睡的模样。
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他竟是第一次好好打量他的妻子,之前拍婚纱照和婚宴都是浓妆艳抹,直到这一刻,他才首度看见她褪去人工颜料的素颜。
乌黑长发披泻在洁白的枕头上,弯弯的细眉、小扇似的浓密眼睫毛、秀气的鼻梁,饱满又粉女敕的小嘴此刻正微微开启……如果没有破坏气氛的鼾声飘出的话,倒是颇诱人采撷的。
视线自然的往下移,若隐若现的性感睡衣将她姣好的身段展露无遗,圆润的肩、柔软的胸、纤细的腰与匀称的腿……
属于男性的原始毫无预警地被挑起,感官受刺激,他喉头滚动着,身体为此而紧绷。
如果说,她是为了诱惑他而特地准备了这件性感睡衣,那么他必须承认她成功了!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对这美丽春光的抵抗力都很低吧?
裴莫奇弯子,伸出了手……
她不该睡着的,若基于对她提早终结他单身生活的埋怨,他应该此刻就将她叫醒,要她履行夫妻义务;但见她睡得这样沈,又想起一整天忙下来也够她折腾了,那股冲动竟被硬生生的压抑下来。
他的手落在她的颊畔,拂去一绺垂落的发丝,心猿意马之际,他凝视她的距离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蓦地,想一亲芳泽的他发现有条可疑的晶莹液体,正以极缓的速度沿着她的唇角淌落--真是杀风景,这女人居然流口水?!
裴莫奇僵住动作,连带着包括旖旎逦思都瞬间冻结。
耙情他娶的是一个神经大条的妻子?!
然而,扫兴归扫兴,她这毫无防备的睡容,却莫名松动他向来戒慎的心情,期待未来自在率性的相处。
他忍不住哧笑摇头,乔玺儿正好畏寒地瑟缩了下,他没多想地立刻将她的螓首好好枕在枕头中央,再替她盖上蚕丝被,忽略了这些举动和凝睇她的目光中,都掺杂了一些连自己也不太熟悉的莫名情愫。
安置之后,他直起身子俯视着她继续酣甜安睡的容颜,心湖竟轻漾起一圈圈涟漪,暖得让他嘴角微扬。
彬许,乔玺儿真的值得他期待?
彬许,企业联姻的结果并不一定如他想象的糟!
彬许……
翌日早晨。
“怎么会这样?!”寝室里忽地响起了惨烈哀嚎声,只见坐在大床上的新嫁娘正捧着头懊恼不已。
懊躺在她身旁、和她一块起床的丈夫不见踪影,该被月兑掉的性感睡衣还在身上,传闻中隔日的酸疼也没有发生……这一切都跟她原先想象的不一样啊!
等等,她仔细想想。
昨晚,她准备就绪后,就乖乖地待在床上等她的老公进房,等着等着,眼皮愈来愈重,睡意愈来愈浓……
啊,要命!她睡掉了她的洞房花烛夜!一生之中最宝贵的一夜,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虚度了?!
她不但不解风情到倒头大睡,还粗线条得连他到底有没有和她同床睡都搞不清楚。
裴莫奇见她睡得像死猪,一定什么兴趣都没了吧?他一定认为这企业联姻来的妻子非常的无趣乏味吧?明明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没想到完全没有照着她的剧本走。
真是的!她抡拳捶了下棉被,忍不住气恼地咬唇。
看看时间,才八点多哪,今天有新婚假,还早,她应该还有个可以表现贤慧的机会--煮顿早餐。
乔玺儿咚地跳下床,奔向浴室梳洗。
脑中思绪飞快运作,又想着,一早就不见他人,上哪去了?该不会气得新婚之夜就往外面发展吧?这可怎么行!
心儿一悸,她赶紧加快速度打理自己。
匆匆下楼,乔玺儿失望的发现,满桌的丰盛早餐已早一步抢走她表现的机会。喔~~第一次觉得帮佣太尽职不好!
站在饭厅前,她忍不住垮下肩膀。“唉,怎么诸事不顺啊?”
“怎么了?什么事不顺?”
一道低醇富磁性的嗓音出其不意地从她头顶传来,吓得她惊跳了下,差点没发出小大叫。
“莫奇!”她旋身乍见神采飞扬的他,没来由的心跳催快,脸颊一阵臊热。
“早。”他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越过她走向餐桌入座,抬眸望向她。“睡得好吗?”
僵住落坐的动作,乔玺儿胸口掠过一阵心虚,神情尴尬地笑了笑。“呃……好哇!你呢?”她偷觑向他,想看看他的表情有没有一丝的不满。
“还好。”他洒了洒胡椒盐在餐盘里的火腿上,随即询问她。“要吗?”
“哦,谢谢。”她点点头。
但当她伸长手欲拿时,他却径自为她服务,帮她洒胡椒盐,这小小的举动令她有点受宠若惊,心中愧意更深。
“你……昨天在哪儿睡的?”她问出从一起床就在脑海盘旋至今的疑虑。
他挑了挑俊眉,像是对她的问题感到有趣。“当然是在这儿睡的。”
“我是指,你……昨晚有进我们的卧房睡吗?”她声如蚊蚋,小脸染上薄薄的红晕。
不睡主卧室,难道睡客房吗?别忘了还有个帮佣每天一早都会来打理房子,要是让她发现他们新婚之夜就分房睡,这传到外头去可就没完没了了!
然而,见她问得含羞带怯,他撇唇隐笑,反而故意问道:“妳很介意吗?”
到底有没有进房睡也不说,还丢了一个问题回来,乔玺儿顿时语塞。
这会儿若诚实答是,好像显得没有女孩子家的矜持;可若违背良心说不是,不就表示不重视他吗?
“我昨晚本来要等你的,可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索性也不正面回答,但看着他姿态从容优雅的用餐,没有马上答复她,不禁又小心翼翼地问:“对不起哦,你有没有不高兴?”
这问题太敏感,当那深邃的眸子缓缓一抬,其中饶富兴味的光采让她的心脏霍地急速狂跳。
喜欢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字一句,情绪都会因而起伏摆荡啊!
“我的意思是,昨晚是新婚之夜,身为妻子的我应该要等你的……”他的凝视让她心慌的急着解释,白皙的脸蛋儿愈说愈红。
“累了睡着是应该的,妳等我做什么?”似乎是发现了逗弄她的乐趣,他明知故问。
乔玺儿眨眨明眸,未几才反应过来,一阵热气轰地直冲脑门,现在整张脸已经是熟透的番茄了。
新婚之夜还能做什么?
这教她如何启齿?
“没、没什么。”低垂螓首,转移话题,左瞄右瞄地看有没有东西可当借口。“肚子饿了,快点吃早餐吧,来片吐司好吗?”
他根本都还没答好不好,她就忙碌地取出两片膨松软绵的白吐司放进烤面包机中,掩饰困窘的意图相当明显。
看她顾左右而言他,还羞窘得满脸通红,裴莫奇竟觉得心情特别好。
惫以为她是个自以为是的大小姐,才好意思表达自己的意见,要他取代万嘉庆当她的新郎,而且昨晚的性感穿着更说明了她作风豪放大胆……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他原先所想象。
察觉他的打量,乔玺儿浑身不对劲,忙不迭拿起面前的牛女乃就口啜饮。
彷佛要试探她可以脸红到什么程度,他嘴角一扬,状似轻描淡写地说:“那件睡衣很性感,妳的身材也很魔鬼。”
突然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乔玺儿被入喉的牛女乃给呛到,霎时岔了气,赶紧摀住嘴。
“噗--”忍不住的下场,就是喷了自己满手满身的牛女乃。
裴莫奇凝眸看着她,虽然表面很镇定,但实际上是一时没料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感到有些错愕。
“咳咳咳……”乔玺儿呛咳不停,狼狈地直奔洗手间,也正好回避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话题。
恶意戏弄的罪魁祸首这才反应过来,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冷酷俊脸上难得浮现莞尔笑容。
逗弄她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有趣啊!见她不知所措、害羞脸红,他却觉得可爱极了。
奇怪的是,他怎么有如此颠覆严肃性格的莫名冲动呢?
如果乔玺儿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女人,那对他来说,妥协万家这桩婚姻的安排虽然有丝勉强,但无疑是有了意外的收获。
这顿早餐,裴莫奇的嘴角始终维持着愉悦上扬的弧度,乔玺儿丰富多变的反应表情,带给他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