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有事得取消,改明天吧,我们明天晚上再一起出门……”
况咏甯怔怔捏着手机,脑子里嗡嗡嗡的回响着方才安旭臣在电话中说的话,好像冷不防被泼了桶冷水。
说好的,怎么取消得这么突然呢?
今天才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啊!如果不是今天,就没有意义了呀!
他终究还是没有想起这是他们的纪念日吗?就算没有想起,也不该放她鸽子嘛,又不是经常缠着他,这是第一次耶。
为了今天,她花了不少心思,结果……
唉!他果然很不重视她,轻易就把她放在任何事情之后……
自嘲一笑,况咏甯摇摇头,甩掉太多负面的情绪。
虽然很沮丧,但她早有面对困境的觉悟,为了得到他的爱情,她得练就金钟罩、铁布衫等绝技,就算还不到百毒不侵的程度,也有了自我修复的本事。
没关系,错过今年,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
心情低落,不想再呆坐,她拿起账单到柜台结账。
懊讽刺哦,开心的来,伤心的回去,突然多出来的时间,要怎么打发呢?
她没有特定想法,唯一确定的是不想回到冷冷清清的屋子里,于是随兴漫步着,或许想仰赖热闹的氛围驱走内心深处不断扩大的寂寞吧,所以下意识往人多的地方走。
况咏甯不知道自己在街头晃了多久,没吃晚餐也不觉得饿,走了半天也不觉得累,最后她走进夜市里,置身在几乎都是结伴同行的人群里,更显形单影双。
“啊!”被人往后头一撞,她低呼了声。
“对不起哦!”那是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不小心碰撞到她,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她道歉。
“没关系。”她微微一笑,看着他们又卿卿我我的继续往前走。
懊羡慕哦!什么时候,她也能和喜欢的人一起逛街散步?
爱情真是不公平,先爱的人好像就注定先输了,惩罚就是尝尽苦涩的滋味,只能卑微的希翼对方的爱,尽避是条件再好的天之骄女都无法避免。
她明明可以过得很好的,可是怎么会把自己搞得如此凄凉呢?
这就叫做自讨苦吃吧?她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在他困难的时候,还要父亲提出联姻的要求?
况咏甯在夜市里漫步着,心却不知往哪儿飘了,直到一道熟悉身影攫住目光,她陡然敛神,停住脚步。
不会吧?她病得这么严重,竟出现幻觉,连路人都看成是安旭臣了?
那人正站在夹女圭女圭机摊位里,身旁站了一名肤色健康的美女,两人凑在女圭女圭机前,挑选目标……
旭臣不可能会到夜市来吧?
正当她这么想的同时,那男人脖子上松松挂着的领带花色,推翻了她的自我安慰。
每天替丈夫准备衣服的她,怎么也不会错认今早搭配的领带。
是旭臣没错!况咏甯身形一晃,心口紧紧揪扯,极度的酸楚,同时漫上眼眸与喉腔。
他说有事无法赴约,结果却是和这女人来夜市夹女圭女圭?
亲眼所见的事实,要她再怎么安慰自己,他是因为重要的事而不得不对她爽约?
瞧他和那女人的互动,自然而亲密,愉快又开心……那样的笑,是她从来没看过的!
她是谁?是那个叫做季蕾的前女友吗?
她揣度着,紧接着看见他们成功夹到了女圭女圭,旭臣将战利品交到那女子手里,换得那女子热情洋溢的拥抱与颊吻。
那一幕,在她脑海掀起惊涛骇浪,紧抿的唇瓣不禁微微颤抖,只得咬唇隐忍,克制汹涌的苦楚和委屈。
她是不是该冲上前分开他们?然后当众咆哮喷火,或是哭号指责,来发泄被丈夫欺骗劈腿的愤恨?
脑中混乱一片,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将酸楚噙在喉间,颤颤转身,往来时方向离去,倩影飘然如幽魂。
她不但无助又绝望,还觉得自己很可笑。
原来他身边真的有别的女人,难怪不管她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打动他!
惫要再傻下去吗?
那热烫烫、坚决爱他的心,渐渐结冰了……寒意由心底冒出,一波波冷颤窜过背脊,歼灭她的热情。
走出夜市,她茫然的站在路口,忽然不知该何去何从,交通号志明明在变换,她却恍惚的踏出脚步。
叭——
喇叭声陡然响起,随即发出令人惊悚的紧急煞车声,猛然的撞击将况咏甯整个人撞飞几尺,重重落地。
惫来不及感受到疼痛,眼前浮现的黑雾便已将她吞没,在众人的大叫惊呼中,她失去了意识……
安旭臣惨白着一张脸,匆匆忙忙的赶到医院,却只能在手术室外茫然焦虑的来回踱步。
方才突然接到警方来电通知,说咏甯出了车祸,他整个人震惊得呆若木鸡,一颗心瞬间像缺了个洞,而且有一把焦灼的火在那空洞中焚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出了车祸?
现在情况如何?他该问谁才好?严重吗?动的是什么手术?还有,车祸怎么发生的?肇事者呢?
“请问是况咏甯小姐的家属吗?”两名警员在护理人员通知下,找到了他。
“是,我是她丈夫。”安旭臣急急表明追问。“请问她现在是什么状况?有生命危险吗?”
“根据了解,应该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不过伤势方面的详细问题,医疗人员会再跟你说明。”警员不疾不徐的回答他的问题。
惫好,没有生命危险……他稍稍放心,但心底的担忧心疼还是云酿成一把火,想向那肇事者爆发。
“那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况小姐是在XX夜市的路口发生车祸的,目前我们得到的笔录都是说况小姐在红灯时突然走出路口,驾驶煞车不及,才会撞上她。但况小姐因为昏迷送医所以还没做笔录,等她手术结束后,还要请你们配合。”警员一边看笔录,一边向他说明。
安旭臣闻言一怔。那不就是他刚才跟雅雅一起去的夜市吗?怎么那么巧,咏甯也到那里去?
惫有,那里的路口车水马龙,步行的她怎么还会闯红灯呢?
那些笔录的真实性有待证实,或许咏甯醒来有不同的说法!
“等她手术结束,看情况再说吧。”眉心纠结着忧虑,他只希望她平安,不要有太大问题。
“那当然。”警员理解的点点头,随即又说:“哦对了,这是目击者帮忙捡拾的,是况小姐发生意外时掉落的东西。”
安旭臣结果警员递来的皮包和手提袋,全部因为擦撞掉落而有破损脏污,心口又是一阵紧缩。
警员们随后离开,安旭臣怔忡的在一旁长椅上坐了下来,下意识翻看手提袋里的东西。
这是新买的,看来像是礼物,有两个盒子……他打开来,一只名贵精致的男性手表映入眼帘。
外盒有些损伤,但有厚实的盒子质材和表枕保护,手表没坏,这……是给他的吗?
啊现疑问的同时,他在手提袋里发现了一张署名给他的卡片,已为疑问做了解答——
亲爱的旭臣:
你一定忘了今天是我们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吧?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礼物我来准备,这只手表希望你喜欢。
往后的每个纪念日,我们都要像今天这样,开心的吃饭庆祝哦!
爱你的咏甯
蓦地,他胸口爆出极度的愧疚与悔意,那席卷而来的强烈心疼怜惜,几乎将他淹没。
她不介意他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不但说没关系,还自己准备了礼物要给他……那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她对今天的约会有多么雀跃期待。
而他呢?不记得纪念日就算了,连说好的约会也临时取消……
往后的每个纪念日,我们都要像今天这样,开心的吃饭庆祝哦!
背着愉快心情写这张卡片时,她一定没想到,最后的情况演变成他失约,她失望,还发生意外……
老天!安旭臣觉得眼眶热辣辣的,一颗心纠结刺痛得无以复加。
他不是故意不赴约的,因为不知道今天是特殊日子,所以一迳认为约会可以改天,甚至也打算明天要补偿她……
他觉得自己很糟糕,这段日子以来,因为碍于男性的尊严,过不了心里的关卡,无视她的用心努力,对她总是冷冷淡淡……
他承认,是他错了!就算他对这桩婚姻再反感,终究还是他自己同意的,既然娶了她当妻子,就应该好好相处,她没做错过任何事,对他更是好得没话说,那样冷落她并不公平!
可恶的安旭臣啊!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才彻底顿悟呢?
早该在有这些念头时,就要积极的去改变了!
看着手中她挑选的手表,以及她娟秀的字迹,感受其中心意,他的心完全融化,可想到自己如何待她,他又不由得懊恼难过了起来。
方才害怕失去她的恐惧感还清晰的留在心间,还有那些心疼心痛、自责愧疚,这么多心的牵动,如果不是爱情,他想不到是什么原因了。
他承认,是他亏待了她,往后,他会好好弥补的。
应该……还不迟吧?
只要她平安无事,他们就可以从头来过!
太迟了!
没有谁应该为谁等候,一个人的付出也不是永不止歇的。
爱情和婚姻需要两人一起经营,单靠一个人努力,灌溉不出美丽花朵,反而会加速付出者的枯萎。
没有及时把握,错过了,可能就是永远了!
经历生死关头的况咏甯,保住了小命,但死寂的心却无法治愈,心境想法有了不同的转变。
疼痛的脑袋没有停止运作,反而有个声音劝慰她,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又何必那么执着的自讨苦吃呢?
把自己搞得那么凄凉,又没人会可怜她,既然她努力过了,而他依然不爱她,那么她就不该再勉强,放过自己,也是放了他……
她得想个方法,结束这错误的一切!
“咏甯?咏甯!你还好吗?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留在医院里照顾她的安旭臣,发现她连睡着也眉头深锁,嘴角抿了又抿,似乎很难受,不禁在她耳边轻唤,担心她陷于恶梦中或强忍不适。
昨晚她从手术室被送到病房时,他乍见她这模样,实在是震惊难过得一度说不出话来。
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但她头部受到撞击,脑震荡,缝了十几针,脸颊和全身上下多处擦伤,看起来仍是怵目惊心。
现在,虽然过了一个晚上,没初时那么震惊,但他在一旁守着看着,还是觉得心疼不已。而且,她只醒来一会儿,光是不发一语的怔看着他半晌,然后就说累了,又闭上眼睛继续睡,实在让人很担心。
必怀的声嗓拂过她耳畔,况咏甯缓缓睁开眼帘,借口累了想睡觉,只是不想面对他,其实她并没有入睡。
不带感情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一脸担忧心疼的他。
扒!值得欣慰啊,他在医院照顾了她一整夜。不过,再怎样,身旁的人受伤住院,会担心是人之常情,她不会再笨得因为他照顾她整夜,就感动得重新燃起希望。
必于结束一切的方法,她灵机一动,展开第一步——
“先生,请问你是我家人派来医院照顾我的吗?”
“嘎?”安旭臣愣到外太空去,完全听不懂。“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是你撞到我的吗?”她把心一横,既然起了头,就不喊卡了。“我的家人呢?我要找我的家人。”
他怔然的呆视着她,眉头从微蹙到紧皱,心情从纳闷到震惊。
她不知道他是谁,还以为是他撞到她的?!
“我是旭臣啊,你不认得我吗?”他急切的凑上前,好让她看个清楚。
“你不要靠我那么近,我不认识你!”她抗拒的别开脸,找到床头边的呼叫铃按下。
她肯定的语气、陌生的神情,令安旭臣如遭雷殛,雕像般僵在原地。
“咏甯,你是怎么回事?我是安旭臣,你的丈夫啊!”他尝试再靠近她,轻声诱哄。
“护士,护士!”她皱眉大叫,不看他错愕受伤的眼神。
堡士匆匆赶至,见她情绪激动,连忙安抚。
“不要让这个人进来,我不认识他!”况咏甯指着安旭臣,向护士要求。“我要打电话叫我的家人过来!”
她不要他了,他从此不再是她的家人,她要将他从她的生活、她的心里,完全舍弃!
唯有如此,她才能找回原来快乐的况咏甯。
安旭臣从被况咏甯赶出病房的那天起,想要再见况咏甯就困难重重了,不是经常被拒于门外,就是受到刁难。
尽避如此,他还是天天到医院报到,碰碰运气,说不定刚好遇到她心情好,愿意见他。
“姐夫不好意思哦,姐她……说她还是想不起来,看到你会很心烦,所以请你回去。”身为妹妹的况葳葳揽下陪伴况咏甯的工作,自然也负责过滤访客,她替况咏甯传话给安旭臣。
安旭臣尴尬又失望。她不是完全的失忆,而是独独忘了他……这种被排斥的感觉,令人好沮丧!
“那……她今天状况有比较好吗?”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安旭臣不禁关心探问。
况葳葳点了点头。“有比较好,所以准备后天出院。”
“太好了,那我后天来接她回家。”安旭臣放心的扬起笑容,马上计划起要如何重新培养感情,朝夕相处的话,她应该很快就能想起他来。
“那个……姐姐她应该不会跟你回去,她要回娘家。”况葳葳很冷静的泼他冷水。
安旭臣的微笑僵在嘴角,仿佛被下了定身咒。
“可是……”这样一来,状况会对他更不利的。
“现在在姐姐眼里,姐夫已经跟陌生人没两样,她怎么可能跟陌生人‘回家’呢?”况葳葳解释状况,希望他能理解体谅。
卑里强调的陌生人就像一根根针扎中心坎,安旭臣发现自己对于和况咏甯变成陌生人这一点,十分难以接受。
“如果这个时候再分开住,我们会更疏远的。”他说出顾虑。
“那也没办法,我们目前应该考虑的是姐姐的状况和心情,她认为住哪里舒适习惯比较重要,这样才能让她好好养病。”况葳葳完全为姐姐说话。
这样的理由,堵得安旭臣哑口无言,纵使不愿意,也无法再拒绝,只能咬牙接受。
为什么在他已经悔悟,甚至认知到自己爱上她时,她却忘了他?
这是上天的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