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疲惫的一天将在丈夫回来后好转,因为她亟需与他说说话,他会为她这退锦姑,会将她抱在怀中让她休息,她可以与他说说笑,然后……
当她打盹著等相公回来时,夏曦突然惊慌地跑进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说过多少次了,这样冲进来成什么体统!”锦姑厉喝一声。
夏曦让她吓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艳衣克制著打呵欠的,将手上的书放下。
“他们……打起来了!”夏曦结结巴巴地说著。
艳衣一震,立刻起身,直觉道:“小舞与河邬吗?”
“不是,是他们,坛肆少爷、五少爷、轸怀少爷……”
“在哪儿?”艳衣大惊,
“在后院戏棚……夫人……”
末等夏曦说完话,艳衣已奔跑而出,锦姑的声音在她后头响起。“少夫人,别跑……用走的……”
艳衣越跑越快,差点摔在石子路上,她气喘吁吁地冲到后院去,只见一堆仆役围在初步搭好的戏棚子周围,当她瞧见翟亚坤一个过肩将坛肆摔在台上时,情急之下,她大喝一声,“让开!”
一听见她的声音,仆役急忙往旁退。“少夫人……”
这时戏台上的轸怀跳到翟亚坤背上,以双手捶打他的头,当艳衣瞧见小舞与河邬也在台上时,差点没晕厥过去,她们两人拿著搭戏棚的竹子敲打翟亚坤,还拚命戳他。
同时间,房管家也汗流浃背地赶了过来,嚷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架开他们!”
艳衣快速自木梯上到戏台,听见房管家在下头喊著:“少夫人别上去。”
“这是在做什么!”艳衣怒喝一声。
她才刚说完话,就听见翟亚坤大叫一声,将背上的轸怀拉下地,河邬手上的竹子在这刹那戳上了翟亚坤的眼睛。
“啊……”他尖叫一声,掩住右眼。
办笮吓了一大跳,急忙丢掉手上的竹子。
艳衣大喊,“快叫大夫。”她瞧著一道鲜血自翟亚坤的手指缝中流出,心开始下沉,老天!不要有事……
翟亚坤放开手,看著掌心的血不住发抖,他的右眼刺痛,惊恐在瞬间攫注他,他失明了……
“大姊……”小舞丢下竹棍,慌张地从另一边跑到姊姊身旁。
艳衣将妹妹揽到身侧,双眸瞪著翟亚坤的睑,而后在瞬间松懈下来,“没事,五弟,只是划破眼下的皮。”
翟亚坤瞪著她,似乎没听见她的话,
“只是划破皮。”艳衣又重复一次,指著自己的眼下。“划了一道。”
他发抖地模了下脸,惊怕地眨著眼,对,他瞧得见……眼下很痛,可瞧得见……
“好了。”艳衣安抚道。“大夫一会儿就来——”
“你这个小蹄子!”翟亚坤气愤难抑的冲向红笙。
她尖叫一声,跑到艳衣身后躲起来。
仆役们在翟亚坤街上前时拦住他。“少爷……”
艳衣突然感觉台子晃了下。“哦!糟糕……不要再上来了……”她喊著,十几个仆役的重量让才刚搭的台子摇摇欲坠。
“台子快垮了。”工人们喊著。“快下来。”
台上的仆役们面面相觑,就在大夥儿准备跳下时,只听得一声巨响,台子垮了一半,所有人开始大叫。
“噢——”艳衣惊叫一声。“别乱动!”
她话才说完,就听见第二声巨响,台子整个垮下,艳衣只听见一堆的尖叫声,她的耳膜几要破裂,因为小舞与红笙就在她旁边扯破喉咙地尖叫著。
所有的事情在一瞬间发生,也几乎在一瞬间结束,她在飞扬的尘上中不停咳嗽。“好了,咳……别叫了……”
四周因垮下的戏台而扬起大片尘上,艳衣看了身边的河邬与小舞一眼,发现她们倒在一堆仆役身上,她也是……艳衣赶紧起身,难怪她不觉得痛,不过下边的人已在哀痛连连!
“快起来。”艳衣拉起红笙与浅舞。
“少夫人,没事吧!”房仕彬慌张的声音传来。
艳衣回道:“没事。”她轻咳几声后,喊道:“肆弟,轸怀?”
“我在这儿,嫂嫂。”轸怀朝她走来。
“肆弟?”艳衣在一堆仆役中寻找著。
“大姊……”坛肆挣扎著起身。“哎哟!”
“怎么了?”滥衣在他身边蹲下,一脸焦急。
“没事……”坛肆圆润的睑上淌著汗水。“脚踝好像扭到了。”
艳衣听后松了一大口气,幸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她指了两名仆役要他们把坛肆扶起。
“这是怎么回事?”翟家的三公平翟崇阵惊讶地看著垮毁的戏台。
“三叔。”红笙跑向他,张手让他抱起来。
“怎么了?”他一回府就听到下人说后院出了事。“又调皮了是不是?”
“五叔要打我!”她害怕地将脸埋在他颈边。
翟崇阵一听,怒道:“亚坤,你在哪儿?给我出来!”
艳衣转头瞧见公公、三婶和二姨娘全朝这儿走来,她在心里申吟一声,这下难收拾了!
“这是怎么回事?”翟治临威严的声音在大厅响起,他的视线扫过站在他眼前的滥衣、坛肆、河邬、浅舞、亚坤及轸怀。
他的身边坐著夫人秦氏,再过去是二姨娘乔氏,三夫人温丝萦,除此之外,一旁还站著翟崇阵及房管家,厅外,翟沐文在门边好奇地偷听著。
“亚坤。”翟治临冷冷地喊了儿子一声。
“是……”翟亚坤眼下的伤已敷了药,可不知是对父亲的害怕抑或疼痛,让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著。
“孩儿……因为无聊,所以在园子里走动,后来想起……想起后院在搭戏棚,所以就顺道走到那儿去。”他吞了下口水后,才继续道:“孩儿到那儿后,就瞧见河邬、浅舞跟怀弟在戏台上跳来跳去,因为那戏台子还没搭好,孩儿想他们在那儿跳来跳去危险,就要他们下来,谁晓得他们三人不睬,孩儿一火大就想上去捉他们下来,谁知他们东躲西藏的,还拿竹棍戳孩儿——”
“才不是这样!”轸怀嚷叫一声。“是五哥先打人,我们玩得好好的,他突然跑上来,还抢走我手上的竹棍。”
“是这样吗?”翟治临瞟了红笙一眼。
办笙吞了下口水,才点头说道:“是啊!五叔说我们不听话,就把竹棍抢走了。”
“后来呢?”
“后来小叔叔想把竹棍抢回来,五叔就这样转著转着……”红笙举起手表演。“不让他拿。”
翟亚坤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红。
“他只是逗你们玩。”乔氏忍不住出声。
“再来呢?”翟治临继续问。
尹坛肆紧张地接了话,“我……我经过的时候正好瞧见,就叫他把……竹棍还回去,结果……他要我上去跟他比试一下,说……都是小表头没什么好玩的,要我跟他比划比划,我……说……我没学过武……”
“他就笑肆哥是胆小表。”一旁的浅舞再也忍不住插嘴。“还说他不会打伤他,然后他自己就在那里哈哈笑,我听了很生气就说肆哥不是胆小表,他自己才是胆小表,上次在岛上他也没有出来救我们,他才是胆小表。”
艳衣在心里申吟一声,已明白接下来为何会打成一团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乔氏恼怒地瞪了尹浅舞一眼。
浅舞朝姊姊身边靠去。“是……是他先不好的,他要打我,肆哥才会跑上来救我。”
“好了,都没事就好,”秦氏揉了下太阳穴。“戏棚子再搭过便是。”
“怎会没事?亚坤差点就让人戳瞎。”乔氏不平地说著。
听见这话,红笙蠕动了下,显得很不安。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一旁的翟崇阵悻悻然地开了口。“都几岁人了,就只会欺小。”
乔氏原本只是不平,一听见“咎由自取”四字,怒气不期然地迸了出来。
“什么咎由自取?”乔氏站起身,横眉竖眼地瞪著翟崇阵。“三少爷这句话——”
“好了。”翟治临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都回房去。”他挥了下手。
温丝萦自椅上起身,朝翟治临与秦氏点个头后,便要带著儿子回怡园,在经过乔氏身边时,听得她冷冷地说了句,“若是轸怀受伤,老爷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吧!”
温丝萦转向她,美丽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乔氏让她瞧得更是怒气高张。“难道我说错了吗?反正我们母子在这府上自头至尾都是多余的——”
“金玉。”秦氏沉声道:“别在这儿闹!”
“我哪有闹?我就要点公平。”乔氏豁出去地喊,这阵子她真是憋够了,先是儿子让大少爷遣去做运卒,而后又被关在柴房里,再来让蜂螫伤,一连发生这么多事,没人关心也没人来探望,还有月银的事,更别提大少爷来训人的窝囊气,这零零总总加起来,就算她多能委曲求全,都要受不了。
“对你还不够公平吗?”翟治临怒声道,他不是不清楚他之前在外头欠下的赌债,更不是不晓得他前一阵子干了什么,若真要追究起来,不会只把他关在柴房里,他立马就废了他!
艳衣见场面要失控,急忙要浅舞、红笙、轸怀及坛肆出去。“都回房。”
“哪儿公平了——”
“娘,别说了。”翟亚坤开口道。
“带你娘回房去。”秦氏皱下眉。
“我话还没说完,我忍了这么多年,有用吗?你们都欺负到人头上来了,还把我们母子当人看吗?”她说得声泪俱下,情绪激动。
温丝萦不想掺这乱,自顾自地往门口走,她这举动更刺激了乔氏,就见她拔高声音道:“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也还知道三从四德,比起那些表面上仁义道德,可骨子里全是烂疮烂脓的女人不知好过多少——”
“你在指谁?!”翟治临厉声道,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
乔氏让他严厉的表情给吓了一跳,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二娘……”艳衣急忙上前。“没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先回房喝口茶,有话改天再说。”
一见到滥衣,乔氏的气焰再次复燃。“轮不到你来指使我。”
“娘。”翟亚坤拉著她的手,想把她拖走。
“我说的有错吗?”乔氏挺起胸膛。“公道自在人心,这屋子的人谁不知老爷的一颗心全在那女人身上——”
“够了!”秦氏怒-一声。
乔氏猛地住了嘴,倒不是因为秦氏的厉言,而是翟治临正住她这儿来,像是要狠抽她一顿。
“完了!”厅外的翟沐文几要掩面不敢看,难道十年前的情景要在她面前重演了吗?
“爹,孩子都在。”艳衣急忙拦在二姨娘面前。
翟治临在瞧见媳妇挡在前头时,惊讶了下,同时间她的话钻近他的脑中,他转过头,瞧见轸怀一行人贴在大厅门边往里看。
“把他们都带下去。”他斥道。
“是。”艳衣应著,她转身搀著二姨娘的手臂,想拉她一块儿走。
“别拉著我,我还有话说——”
“你还有什么话说!”翟治临怒喝一声。“还不下去!”
艳衣突然觉得一阵耳鸣,老天,她克制著想拍耳朵的冲动?
“我只是……”乔氏的气势在翟治临接近时渐渐比去,“我……不能再扣着月银——”
“走吧!背儿。”温丝萦跨出大厅门槛。
“好,咳……咳……”轸怀走向前,却突然不由自主地咳起来。
“怎么?”温丝萦弯。“哪儿不舒服?”
“没……咳……”他拍拍胸。“咳……”
“怎么了?”翟治临往门口走。
轸怀抬头,摇摇首。“没事……”
温丝萦焦急地抚著儿子的胸口。“是不是撞上哪儿了?”红笙热心提供自己看到的。“刚刚五叔这样摔他。”她将双手往后举,假装后面有个人,然后往前摔。“这样……”
艳衣再次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我没使力。”翟亚坤急促地辩驳。
翟治临转头,双眸进出怒意。“你给我跪下!”
乔氏尖嚷道:“不过是摔了下,能有什么大碍?以前他们兄弟不也常摔来摔去,坤儿让人戳了下,流了这么多血,眼睛都要瞎了,老爷不闻不问,他不过是咳个两声,怎么,会死人啊!他们母子俩一个样,就会装模仿样——”
“二娘。”见公公已要失去控制,艳衣不得不出声。“别再说了。”她死命朝她使眼色。
“你让开。”乔氏推开她。“今天我豁出去了……”她继续尖声嚷苦,“他们母子是宝贝,我们是地上的臭虫,人人嫌,老爷不如乾脆认了这野种……”
接下来的话艳衣全都没听见,因为她瞧见公公举起右手,不用更多的暗示她已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冲上前阻止,想让大家冷静下来,冲到唇边的话还来下及说出,只听见一声爆响,她根本来不及明白发生什么事,整个人已往旁摔去,她的脸在刹那间烧了起来。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眼前一阵黑、一阵金,她的耳朵轰隆作响,听不见确切的声音,只模糊听到身边闹烘著。
她感觉自己让人抱起,她奋力睁开眼,却什么也瞧不清,眼前的东西都闪著金光,她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皮无力垂下,模糊间闻到相公的气息,而后她似乎听到相公怒吼的声音,好像在跟人吵架,不过她不确定,因为她从没听见相公用这么大声的口气跟人说话过,她挣扎着想听清,却发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是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