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敌人入侵,所以士兵们开始全副武装,蓄势待发,整个军营倏地动了起来,跑步声、吆喝声、马鸣声和号角声全交织在一起。
小豆这回可是大开眼界了,原来战争就是这个样子。她在阿彤的带领下,再加上士兵们全将注意力放在战事上,因此没有人多心去留意她们,她也就这样混入了军营。
沿途,四人躲躲藏藏,终于躲入了营妓的军帐中,她只听见帐外不断传来挞伐声,实在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彤姊,-到底在搞什么?为何把他带进营区?”珠儿喘吁吁地坐在地毡上,方才跑得像逃命似的,差点没累垮她。
“是啊!彤姊,咱们不可能把他藏在这儿的。”巧蓝也瘫在一旁直喘息。
“谁说我要藏他?”阿彤无意识地用袖子-凉,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儿觉得热。
“那你打算怎么办?-珠儿问。
“当然是让他成为一名士兵。”阿彤转向小豆问道:“你是不是非得找到你爹不可。”
“是。”小豆坚决地点头。
“那你就一切听我的。”阿彤拍拍他的肩,半身的重量全倚在小豆身上。
小豆连忙撑着她,双手推她的肩。“-怎么了?不舒服吗?”
珠儿和巧蓝掩子邙笑,阿彤则大摇其头。“你还真是不解风情。”
小豆明白她误会她的性别了,却没多做解释,只是道:“-们还没告诉我,怎么军营有女人?”
三人又是一阵笑声,阿彤含笑道:“小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再次靠向他,左手已伸向他的胸膛。
小豆大吃一惊,立刻后退。“-做什么?”怎么她老是对她动手动脚的?
三人咯咯笑道,珠儿笑道;“彤姊,别逗他了,还是说说怎么安置他吧!现在大伙儿全出去应战,没人注意到他,但等会儿士兵归营,要蒙混过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啊!彤姊,-倒是拿个主意,别让咱们模不着头绪。”巧蓝也道。
“-们别急,慢慢听我说。我打算要老黄帮他安插个位置。”阿彤在床榻上坐下,悠闲地倒杯水,老黄是她的老相好,拜托他应该没问题。“就说小豆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今儿个到小镇上闲逛时,猛然遇见,于是把他带回来;老黄是军厨,叫他替小豆弄个二厨做做,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起来好象天衣无缝,但老黄真会相信-的话吗?平空冒出个弟弟--”
“-别担心。”阿彤笑着打断珠儿的话。“只要我使出浑身解数,安抚安抚他,这事没什么问题。”
小豆感激得拱手作揖。“谢谢彤姊。”
“不用谢了,若不是见你和我那死去的相公性子一样,我才懒得管你。”阿彤挥挥手,不以为意。
“那我爹--”
“这事别急。”阿彤打断小豆的话语。“咱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或是将军,一声令下便可揪出你爹,这里有十几万的士兵,找起来哪有这么容易。”
“可是女乃女乃没多少日子可等了。”小豆叹口气。
“你别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阿彤说道。
“如果有军册,查起来就容易多了,所有士兵的名字都在上头,立刻就能知道他隶属哪个将军麾下。”珠儿道。这次讨伐匈奴,皇上封卫青将军为大将军,其下还有六位将军一起出征,如今想在十几万士兵中找出颜旺财,无疑是大海捞针。
“你还是先安顿下来比较重要,找你爹的事咱们再想想办法。”巧蓝对小豆说道。
她点点头。“谢谢-们,-们真是大好人,土地公会保佑-们的。”小豆诚挚地道。
三人一听又咯咯笑了起来,小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三个。
“有什么不对吗?”她问。
“没事。”三人微笑着回答,这小憋子愣头愣脑地真是有趣。
“对了,我从家里带了些腌酱瓜,我去拿一些送-们,很好吃的。”她们这样帮她,她该知恩图报才是。
她话才刚说完,三人对看一眼,咯咯大笑起来,小豆实在不懂怎么回事。
“-们为什么一直笑?”她一脸茫然。
“你真是有趣,小兄弟。”阿彤笑得瘫在床榻上,望着小豆一脸不解的表情,她又道:“以后日子不会无聊了,至少有你陪我们解闷。”
珠儿和巧蓝一致点头,刚开始时,她们是因为不想惹麻烦,所以不愿帮颜小豆,但如今彤姊安排得天衣无缝,她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相反地还多了个逗她们开心的人。
毕竟往好的一面来看,军营中有那么多士兵,多了一个小憋子,谁又会注意到?-***轰隆隆的声音从遥远的彼方渐渐传来,在黑夜笼罩时听闻,更显恐怖,小豆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不知怎么回事?
突然,她听见厨房外头闹哄哄的,像是有人在-喊。
“别发呆,快切。”
这突如其来的吼声,让小豆吓了一跳,手上的菜刀差点掉下来。
“黄叔,你醒了。”小豆急忙将切好的羊肉堆到大篮子里,她从下午开始,就在这儿切菜切肉,右手都坑谙了,而除了她之外,还有十几名士兵也和她一样在厨房帮佣。
逼忠伸伸懒腰,肥胖的肚子因这动作而更显突出,他长得肥壮矮小,脸孔方大,眼睛细小,还留了绺山羊胡,声音洪亮如钟,笑起来很和蔼,连眼睛都会-得看不见。“外面是怎么回事,那轰隆隆的声音是什么?”小豆问道。
“那是马蹄声,表示咱们的军队回来了,也表示咱们要开始忙了。”他扭扭腰,活动活动筋骨。
他话才刚说完,另外五名大厨也自外头走了进来,士兵回来便表示他们该开伙了。
“小豆,拿肉来。”黄忠大吼一声,拿起和他身高相同的大铲子。
“是。”小豆立刻拿起一桶内,她两手抓着提把,举步维艰、脸孔胀红。老天,好重。她甚至觉得两腿在发抖,这桶子说不定比她还重。
逼忠睁大眼,叫道:“你搞什么?脸红脖子粗的,是要中风了,还是怎么地?”
“好重。”她咬牙道……
“你没吃饭啊!”黄忠走到他面前,一手提起木桶,整个倒入大锅中,顿时“滋、滋”的油烟四起,他拿起铲子快速地拌搅。
小豆觉得自己仿佛身陷在烟雾之中,因为其它大厨也开始炒菜,她被烟呛得咳嗽,还得不停地跑来跑去,一下子切蒜、一下子拿木盘,原本以为在厨房很轻松,没想到也很累,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比家里的用具大上好几倍。
“小豆,杵在这儿干嘛!去看看外头的羊肉烤好没。”黄忠大声吼道。“烤好后先给左将军送去。”他看小豆一副瘦弱样,除了切切菜外,也没能帮什么忙,干脆叫他去送菜,这工作够轻松了吧!真不知阿彤打哪冒出来的弟弟。
“是。”小豆立刻跑出去,热火已将整只羊烤得金黄,她小心翼翼地将羊只从竹枝上卸下,放在食案上头,往营帐走去。下午时,黄叔已大致带她熟悉了环境,因此走到将军的营帐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手上的烤羊还真重。
原本以为在厨房帮忙很轻松,没想到比她预料中的还累,她真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带着长戟上场杀敌,会是怎样的情形?她这辈子唯一杀过的只有鸡而已。
当她走近将军的营帐时,瞧见军医正走进营帐内。小豆心想,不知是谁受伤了?该不会是左将军吧!毕竟这是将军的营帐。
当她走到帐前时,守卫的士兵立刻喝道:“什么人?”
小豆不知他们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问,难道她手上的烤羊还不够明显吗?
“我是来给左将军送晚膳的。”小豆回答。
士兵这才放她通行,小豆捧着托盘迈入帐中,一入眼便瞧见两个魁梧、穿著战袍的男人站在床榻旁,因为他们背对她,所以她无法看清两人的长相,而由于他们挡住床铺前,因此她也不晓得到底是谁受伤。
小豆子开口道:“请问--”
他们两人同时转头,差点让她手上的托盘掉下来。左边那个男的,一脸凶神恶煞,像极她家那头坏脾气的牛,如果他从鼻孔“哼、哼”两声,喷出气来,那就更像了。
至于右边那个,比较没有威胁性,让她想起家里那只昂首阔步、花枝招展的大红公鸡。
突然,一声尖叫猛地爆出来,这回是真的把她吓到了,她手中的托盘快速地掉了下来,“砰!”地撞到地面,盘上的烤羊滚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小豆下意识地叫嚷,赶紧追着烤羊。
李贺见此情形,不由得仰头大笑,这让他想起一句至理名言:煮熟的鸭子飞了,只不过如今变成--烤熟的小羊滚了。
左膺皱着眉头,正想教训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士兵时,惨叫声再次传来。
他转头瞧见军医正好拔出刺穿王守肩上的箭矢,而王守正没尊严地在床榻上惨叫乱动。
“你再鬼叫不停,我可要打昏你。”左膺厉声道。
小豆捡起烤羊放回盘上,好奇地望着床榻上咬牙冒汗、神情痛楚的男子,他年轻得令她吃惊,大概和她同龄吧!有张女圭女圭脸,穿著士兵的衣服,这么说,他并不是将军-?可他怎么能躺在将军的卧榻上?他和将军是什么关系?而且那个凶恶的男人为什么对他这么坏?也不想想他受了箭伤,会喊叫是很正常的。
当军医用热毛巾将污血吸出来时,王守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他还只是个孩子,你干嘛对他这么严厉?”李贺对左膺说道。
小豆听到这个长得像美丽孔雀的人的话,不由得点点头,会痛就喊出来有什么关系?哪有人规定受伤不能叫喊的?
“如果他不能忍受这一点痛苦,还当什么军人?”左膺皱眉。
“可是他毕竟还小,而且他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李贺微笑道:“虽然有些自不量力,但很忠心倒是真的。”
左膺只是皱眉没有说话。
李贺又道:“下次你最好教他怎么保护自己,否则哪天搞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守是左膺的侍童,今天第一次上战场,难免有些慌乱,当他瞧见有箭矢射向左膺时,便不假思索地冲过去替他挡箭,根本没想到左膺有能力处理,更何况他还有甲衣护身,王守的立意虽好,但行为却欠妥当。
左膺转身,讶异地瞧见那个小士兵还在原地。“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把烤羊弄干净了。”小豆说道:“一点灰尘都没有。”
李贺笑道:“都掉在地上了,还能吃吗?”
“可是丢掉的话太浪费了。”小豆回道。“我们都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不是吗?”
李贺哈哈大笑。“那倒是。”
“那……小的告退。”小豆弯腰行礼。
“等一下。”左膺出声。
小豆愣了一下,不解地望着他。“大人有什么吩咐?”
“把我身上的甲衣卸下。”左膺说道。
小豆顿了一秒,才回道:“喔!”她走到他面前,观察着他身上的盔甲。这该怎么卸下呢?她绕着他转圈,瞧见他身体两侧有绳结系着,于是动手帮他解开。
这时军医已包扎好王守的伤势,他起身对左膺道:“左将军,他已无大碍,但因为箭矢整个贯穿他的肩,失血过多,恐怕得休养个十天半个月。”
小豆看了军医一眼,他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高瘦,留着短髭,脸孔稍长,五官和善可亲;听了他的话后,她才晓得原来眼前这个凶恶的男人就是将军。
“十天半个月?这么久。”李贺交叉双臂。“那不就没人伺候你?”他望向左膺。
“我不需要人伺候。”左膺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知道你不用人伺候你,但总要人帮你穿甲衣、卸甲衣吧!”李贺道。穿衣服可以自己来,但穿甲衣可不行,没人帮忙的话很难穿得好。
“叫眼前这个小兄弟就行了。”军医周天行微笑地建议,这就叫捡现成的便宜。
“那倒是。”李贺立刻间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豆抬头,指着自己。“你们在问我吗?”
“这里还有别人吗?”左膺皱眉,他受不了反应迟钝的人。
小豆瞄他一眼,不懂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我叫颜小豆,大家都叫我小豆。”
“从现在开始,你就伺候左将军,直到王守的伤势康复。”李贺说道。
小豆考虑一下。“一定要吗?”
李贺哈哈大笑,周天行也微笑,只有左膺一个人满脸不悦。
“这是军营,命令只能被执行,不能被质疑。”左膺厉声道。
“我明白,可是……”她见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只好道:“是,将军。”
“能待在左将军身边是一种荣幸。”李贺含笑道。
小豆没有答话,因为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荣幸”,这人这么凶,又难相处。
当她解开两侧的绳结时,才发现甲衣原来是由护胸盔甲和护背盔甲两片组合而成,绳结则是为了绑牢两者的接缝处,可麻烦的是,肩膀处也有绳子系着,但她根本构不到将军的肩膀。
李贺也发现了这点。“左膺,你最好坐着,他勾不到你的肩膀。”
“你几岁?”左膺问道。这个叫小豆的人也太矮了吧!只到他的胸口,他从不知道自己营中有发育不良的士兵。
“十八。”小豆回答。
“你跟王守同龄,但怎么这么矮?”李贺说道。
周天行笑道:“这身高乃是天生,强求不得,何必这样嘲讽人家?”
“是啊!”小豆忙点头,这军医真是个大好人。
“这里已没有我的事,我先告退了。”周天行收拾好医药袋,便先行离开,他还得去看其它受伤的士兵。
“我也该回去卸下甲衣了。”李贺紧接着道,穿著这身厚重盔甲,很不舒服。
“大人慢走。”小豆说道。
李贺笑道:“这儿不是朝廷,不用如此多礼。”他迈步走出营帐。
当帐中只剩小豆和左膺时,小豆不由得紧张起来,这将军脾气这么坏,她担心自己会得罪他,而且莫名其妙地,她竟变成他的侍童,事情怎么会演变至此?
“将军,能不能麻烦你坐下?”小豆小声建议。
左膺瞥他一眼,说道:“去将小凳子搬过来站着。”他指向角落的矮凳。
“喔!”她只好跑去拿凳子,就不懂他为什么不坐下,这人规矩还真多。
当她站在他面前时,头顶勉强到他的下巴,然后开始动手解他肩上的粗绳,听见他开口道:“以后不许再说“喔”,答话时只能说“是”。”
“为什么?”她轻蹙眉宇。这结怎么打死了?
“不为什么,这是军中基本的规定。”他皱眉。“还有,命令就是命令,不能问为什么。”
“为什……”她及时止住卑,答道:“喔!”当他“哼”一声时,她赶紧改口。“是,将军。”
左膺站了一会儿,没耐性地道:“你到底在干嘛!解个绳子弄这么久。”
“可是这绳子打死结了,我正在解。”她专心于手上的工作。
左膺微转头,瞧见小豆皱着眉头在解绳,蓦地,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立刻皱一下眉头,厉声道:“以后不许抹粉。”
他突如其来的吼叫,吓了她一跳,一不小心又将快解开的绳子拉紧。
“听到没?”
“我没擦粉。”她真觉得他莫名其妙。
他的手指倏地扣紧小豆的下巴,将小豆转向他。“如果没有抹粉,为何有香味?”他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话。
他的表情在指控她说谎,小豆举起手臂闻了闻。“没有香味啊!”他的鼻子是不是有问题?“将军是不是闻到烤羊的香味?”她指着几案上的烤羊。
“别跟我打哈哈,男人抹什么粉,以后若再让我发现你擦了粉,就别待在我身边。”他嫌恶地说。
“我……”小豆原本要辩驳的话语,在瞧见他严厉的面孔时,全吞了回去。
“是,将军。”
他满意地颔首。“坑诏手解开甲衣。”
“是,将军。”她反射性地回答,手指灵巧的解着死结。“小的是只伺候将军,还是还得回厨房帮忙?”
“你不用到厨房帮忙了。”左膺说道,他方才将烤羊掉出托盘的蹙脚样最好别再发生。
“是,将军。”小豆微笑着看着绳结终于被解开,于是动手解另一边肩膀的绳结。“将军,等会儿可不可以麻烦你拿着胸前的护甲,我怕一解开绳子,甲衣便会掉下来。”
他瞄她一眼,平静地道:“那后面的甲衣怎么办?”
小豆愣了一下。“我来接。”她走下凳子,将它搬到他背后,而后才继续解绳子,如此一来,他接住前面的甲衣,她则接住绑面的护背甲衣。
当她一松开绳子,她立刻捧住绑面的甲衣。哇!惫真重!她走下凳子问道:“穿这个不累赘吗?”
他转身将手上的甲衣丢到她手上,小豆的五官立刻皱成一团,哇!包重了。
“你没吃饭吗?”左膺瞄他一眼。
“有,请问这要放哪儿?”她的脸胀得鼓鼓的。
“放在衣箱上。”
“喔!”她走到角落,顺手扔下甲衣,这才松口气,她转身时,他正好叫唤一名士兵进帐,那名士兵走到床榻前,抱起受伤的王守。
“吩咐与他同队伍的人照料他。”左膺说道。
“是,将军。”士兵抱着王守走出军帐。
左膺对小豆说道:“你也可以下去了。”
“我不用做其它的事吗?”她有点诧异,这个工作好象太轻松了。
“不用。”
“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她顿一下又道:“比如缝补衣裳或是挑水之类的。”
他诧异道:“你会缝补衣服?”
“是啊!我还会刺绣,女红之类的我都会。”她理所当然的说。
“老天。”他揉揉太阳穴。“你学这个干嘛?”他的嗓门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这是一定要学的--”她突然住口,因为猛然想起由已现在是男儿身,她立刻胡乱扯道:“因为我们家没有女人,所以总得有人学。”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仍狐疑地挑起眉毛,他还是觉得一个男人会刺绣很奇怪,补衣服是一回事,但精于女红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打量小豆的身形,虽然瘦小纤细,但不至于给人病恹恹、不健康的感觉。“你受过军事训练吗?”
小豆摇头。“没有。”
“你会舞枪弄刀吗?”
“不会。”她仍是摇头。
“懂不懂如何防卫?”
“不懂。”她继续摇头。
“那你上战场吧嘛?”他咆哮。“送死吗?”
她反射性地捂住耳朵。“不是,我会逃命。”
“逃命?-”他大吼出声,青筋隐约在太阳穴上跳动着。“你敢临阵月兑逃,依军法是唯一死罪。”
“我不是真的逃。”她急忙摇手。他不能处死她啊!阿爹都还没找到。
“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把抓住小豆的领口,冷声道:“若是再说一次这种话,你的脑袋就不保。”
“我知道。”她冲口而出,“我一定会奋勇杀敌,砍一百个脑袋送给将军。”
左膺愣了一下,好笑地道:“你什么都不会,还谈什么杀人、砍脑袋。”他松开小豆的衣领。
是你自己说不可以逃命的,小豆在心里嘀咕,原来将军喜欢听言不由衷的话,这简单,只要能活命,要她把死的说成活的都行。
“去拿根长矛过来。”左膺指着放在床榻旁的兵器架,那里摆满了五、六种兵器。小豆诧异道:“为什么?”
他怒气冲冲地瞪她一眼,小豆立刻明白自己又质疑他的命令了,于是道:“是,将军。”
她走到兵器架前,拿起比她还高的长矛,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
“把你学过的本事全耍出来。”他命令,他要知道颜小豆到底学过什么?
小豆看看长矛又看看他。“我不会。”
“不会?-”他无法抑制的吼出声。“为什么不会?每年乡里间都有军事教战,你怎么可能不会?”
完了,露出马脚了!她一慌,立刻搪塞道:“那是因为……因为我病了,很严重的病,所以没参加。”
“什么病?”
“那个……肠胃不好。”她挤出笑容,希望他别再问了。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肠胃不好?”这算什么大病?
“是啊!我一直拉肚子。”她立刻道。
“拉了一整个夏天?”他厉声道。军事训练足足有三个月,怎么可能肠胃不好到这种地步?
“嗯……”她觉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其实我有学过一点。”她最好把话题扯离她的肠胃比较保险。
“一下说有,一下说没有,到底有没有?”他严厉道。
“有,可是只有一点点。”她的拇指与中指比出一个小小的距离。
“那就练来看看。”他指示。
“将军不吃烤羊吗?”
“不要转移话题,快点。”他怒道。
她叹口气。“好吧!可是大人你可别生气。”她咳嗽一声。“我要开始了。”
“快点。”他吼道。
“是。”她深吸口气。“大人,你最好站远一点,我怕刺到你。”她挥挥手叫他退后。
“不要废话。”他咆哮。
“是。”她再次深吸口气,双手握着长矛,大叫一声:“哈!”用力将长矛往前刺去,然后又收回来。“完了。”她偷偷地瞄他一眼。
他无法置信地瞪着小豆,觉得自己要疯了。“你在搞什么?”他握紧双拳,克制着不要一拳打死他。
“我说了我只会一点点。”她嗫嚅地说。他好象快气炸了,怎么办,他会不会处死她?
“我不敢相信我的队中有你这种士兵。”他咬牙朝小豆走去。“今天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小豆慌张地往后退,急忙道:“我还会一点别的,将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等他回答,她立刻拿起长矛乱刺一通,还不停退后,因为她发现将军已经气到眼皮跳动,而且若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的头顶在冒烟,她预备逃出军帐,以免被砍脑袋。
左膺一个跨步上来,一扬手便打掉小豆手上的长矛。“你这个笨蛋。”他火大地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往上提。
“将军。”小豆吞口口水。“我说了我只会一点,是你硬要我练给你看的。”她顿了一下又道:“我……我还是回厨房帮忙好了,免得惹将军生气。”
他怒气冲冲的看来好可怕,她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左膺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以堪称“自制”的声音道:“你明天一早准时向我报到。”
“可……”
“听见没有?”他喝道。
“是,大人。”她反射性地大声回道。
左膺这才松手。小豆喘口气,这位将军脾气好暴躁,真是可怕。她弯身捡起地上的长矛,心中忖道:若继续待在他身边,日子一定很难熬,怎么她才来第一天就由云端摔入谷底,真是倒霉。
她不敢想象若是将军发现她不是男儿身,会怎么样?一想到这儿,她颈后的汗毛全竖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最好尽快找到阿爹,远离这个恐怖的魔鬼将军,否则小命堪虑。
***
一回到营房,小豆只想好好睡一觉,忙了一整天,只觉得累。可是事与愿违,黄叔一见她回来,?哩啪啦地就骂她一顿,质问她野去哪儿了,竟忘了回厨房帮忙。
“我若不是看在阿彤的份上,这会儿就有你受了。”黄忠责骂道。
“黄叔,你别生气,是将军不准我走的。”她找了个空档,赶紧插话进去。
“将军?”黄忠一听,立刻惊道:“是不是-哪里冒犯了左将军?”
这会儿同帐房的另外三个士兵,也紧张地望向小豆,如果他做了错事,这可是连坐法,他们其它人也要一同受罚的。
“不是,我没得罪将军,是将军的随从受了重伤,而我刚好在那儿,所以将军便要我代替侍童一职。”小豆急忙澄清。
“真的?这可是莫大的荣幸。”马冲走上前,他年约二十三,身材修长,五官俊秀,他拍拍小豆的肩膀说道:“你还真是幸运。”
“是吗?”小豆只能干笑两声。
“咱们左将军是以骁勇善战闻名的,能待在将军身边,这面子自然风光。”徐勇大声道。他生得黑壮,年约二十,有对大大的眼睛,眉毛像两把大刀似的倒吊着,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你的造化,你可要好好把握,在将军身边习个好身手。”另一名士兵林岷山也道。他年约十九,脸蛋白蜇,五官有些秀气,但身子骨还算结实。
“我知道。”小豆敷衍地道,她现在只想睡个好觉,什么事也不想管。
逼忠见他面露疲惫,立刻道:“夜深了,咱们也该睡了,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呢!小豆,你睡最里面,这漠南夜里天气凉,被子最好盖紧些。”
“是。”小豆反射性地回答。她走到营帐最里面,月兑下鞋子。“我先睡了,晚安。”她打个大大的呵欠。
“晚安。”众人齐声道,也陆续在床榻上睡下。
小豆拉紧被子,窝在边边,希望跟其它人隔出一些距离,男女共睡一床毕竟不妥,她还是拉开些距离的好。
就在她要入睡的时候,一条胳臂突然横过她的腰,搭在被子上,她吓了一跳,瞌睡虫全跑光了,只差没尖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小豆不假思索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想拉开横在她腰上的手臂。
“你还没睡啊?”
这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小豆惊喘出声,他怎么靠她这么近?
小豆转过身子,是马冲,她推开他。“你这样靠着我,我睡不着。”
“我是怕你冻着了。”马冲微笑道。
“不用了,我很暖。”她有礼地回答。“请你移开你的手。”
马冲耸耸肩,抽回手。小豆这才松口气,立刻转身背对他,这人真是怪。
“你今年几岁?”
他又在她的耳边讲话,整个人还贴过来,小豆着实火大了,生气地向后挥手,打中他的鼻子,听见他闷哼一声,离开她的背,小豆愉快地露出笑容。
她拉紧棉被,打声呵欠,慢慢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