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你穿这个会很好看。”
“不用,太暴露了。”敏柔摇头,盯著镜子里放置在胸前的斜肩小可爱。
“这样叫暴露?”安曼君笑道。“那我穿的是什么?”她穿著黑色的细肩紧身衣,背部露出一半以上,窄小的短裙秀出她修长的蜜色长腿。
“我是老师,不能穿这样。”敏柔仍是摇头。她今天真不该上她的车子,她一下课,才走出学校,就见她开著白色跑车向她挥手,下一秒就让她拉上了车,坐在车上她一直很紧张,以为她要跟她说沈盟的事,没想到她只是将她载到店里,还热心地帮她挑衣服。
“老师也不必穿得死板板,偶尔来些变化也很好,你这样很容易变成黄脸婆的,那时沈盟可会变心了。”
一提到沈盟,敏柔就升起警觉心来。“你……你是不是要跟我说沈盟的事?”
安曼君惊讶地看著她,忽然娇笑出声。“你误会了对不对?以为我说这些是要抢回沈盟,你想太多了。”她伸手扯了下她的脸。“如果化起妆来一定很好看,怎么样,我帮你改造一下?”她伸手把敏柔卷烫的头发将之盘在脑后。
“怎么样,不错吧!如果再把眼镜拿掉——”
“不用了,不用了。”她护住自己的眼镜。
“那试试看这件裙子。”她拿了件黑色的纱裙。
“我平常穿不到这样的衣服跟裙子。”敏柔推拒。
“穿不到?沈盟没带你去参加宴会吗?”她惊讶地说。
“是我不要去。”她根本没法想像自己去那种场跋。
“为什么?”
“因为……”她顿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她跟安曼君并不熟络,跟她说这些好像很奇怪。
安曼君精明的眼神在她脸上搜寻。“你没有可以穿的衣服,还是没有自信在那里出现?”
敏柔愣了下,安曼君微笑道:“所以才要买些宴会的衣服啊!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女孩子只要打扮起来,都很美丽。这样吧!澳变也没法一下子操之过急,先穿保守一点的。”
“这外套也不错。”她拿起一件黑纱的外套罩在自己身上,当个现成的模特儿。
“我想回去了。”敏柔依然摇手拒绝。
她走到另一区,拿起一件白色的小礼服。“这个怎么样?可以在宴会上穿。”
“真……真的不用。”要拒绝,要拒绝……敏柔不断告诉自己。
“给你打八折好吗?”她微笑。“如果你在别家店看到比这还低的折扣,我就免费送你。来,先去试穿一下。”
“不用了,我想回家了。”敏柔急忙道,再跟她在一起,她会让她牵著鼻子走的。
“为什么这么急?”她抓住她的手。“先试穿看看。”她将她拉进试衣间。
“我不想——”
“有客人来了。”她将小礼服塞到她手上。“我先去招呼,你试穿一下。”她拉上试衣间的门。
敏柔瞪视著手上的衣服,叹了口气,听见安曼君亲切地喊了一声,“伯母,你来了。”
敏柔拉开门。这是个好时机,趁安曼君在招呼客人,她现在立刻冲出去,然后将衣服放在桌上。她在脑袋中演练一逼,深吸口气,将门推得更大,先探出头去看看情况。
当她正打算冲出去时,忽然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心头一惊,反射性地关上门,是沈盟的妈妈!
“要什么衣服吗?我帮你挑。”安曼君微笑地说。
白锦凤笑道:“不用,我是来找你说点事的,这样吧!我们去喝点东西——”
“对不起,现在可能不行,我叫店员出去办点事,她还要十分钟才回来。”
“十分钟,没关系,等她回来我们再出去。”
“还是我把店先锁上——”
“不用,也才十分钟,等一下就是了。”
“伯母,坐。”她拿张椅子。“要不要喝茶?”
“不用,别忙。”白锦凤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张罗。“反正待会儿就出去吃东西了,现在没客人,你也坐嘛!”
“好。”她坐下,拉了拉刚套上去的外套。
白锦凤看著她的穿著,忽然道:“曼君,我知道你大半时间都在国外,所以观念想法什么的都比较开通,可……这裙子会不会太短了?”她一坐下来,都要跑出来了。
“我知道,我下次会注意。”安曼君将发丝勾到耳后。
“不是伯母古板,穿短裙没关系,可太短的还是要避免一下。”白锦凤补充地说了句。
安曼君微笑。“我知道了。伯母最近好吗?”
“还不就是老样子。”她耸耸肩。“你呢?”
“也是老样子。”安曼君看了下自己一手装潢的店。“每天忙这就够了。”
“你……都没再跟纳穆见面?”白锦凤试探地问。
“三天前在宴会上有说上几句。”她耸耸肩。“他也是老样子。”
“你……知道他这一个月来在忙什么吗?我是说跟谁见面?这孩子神秘兮兮的,每回问他都给我打哈哈。”
听到这儿,敏柔的耳朵不由得竖起,整张脸贴上试衣间的门板。
“伯母不知道吗?”安曼君惊讶地说。
白锦凤面露喜色。“你知道?”
安曼君露出迟疑的表情。“这……如果纳穆没告诉你们,那我也不好说……”
“我不会跟他说是打你这儿问来的——”
“纳穆会知道的,万一……”
“你放心,我站在你这边。”她拍拍她的手。“告诉伯母,他到底在干嘛?”
“嗯……其实也没什么,伯母不用担心,他交了个女朋友,所以……”她没再说下去。
“我想也是。”白锦凤点点头。“既然真是这样,他干嘛不直接说,这样神秘兮兮的,难道我们会阻止他交女朋友吗?我还希望他早点将人娶进门,好让我抱抱孙子。”
安曼君模了模头发,没说话。
“你见过纳穆的女朋友吗?”
“见过。”她点头。“三天前,就是宴会之后碰巧遇见的。”
“是什么样的女孩?谁的女儿?”
“我不知道谁的女儿。”安曼君笑道。“她不是商圈的,她是个国小老师。”
“国小老师?”白锦凤重复著。
敏柔的心开始狂跳,她不自觉地伸手进口袋里握住币表。
“他去哪儿找的国小老师?”白锦凤皱起眉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安曼君耸肩。
“为什么我给他介绍的他不要,偏要这个什么国小老师?”白锦凤皱眉。“真是……”
敏柔的心一沉,胃不舒服地紧缩起来。
“我瞧纳穆挺疼她的。”
“不行,背景差太多了。”白锦凤皱眉。“对了,你跟纳穆呢?原本交往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说分手就分手?是不是他哪里惹你不开心?我回去说说他。”
“他现在有女朋友了,说这些好像……”
“这你不用担心。”白锦凤有信心地说:“我会跟纳穆好好说一说。”
“薏香回来了。”安曼君起身,对员工说道:“我要出去一下。”
“好。”薏香点头。“那你要我买的点心……”
“先放冰箱。”她拿起包包。“我们走吧!伯母。”
“好。”
两人走出店后,薏香把点心拿到店后的一个小茶水间,当她把东西放进冰箱里时,听见风铃声响了起来。
她急忙走出茶水问。“欢迎光——”
“咦!怎么没人?”她搔搔头。“奇怪,刚刚明明有听见。”
一跑出服饰店,敏柔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慢慢止住步伐,虽然知道沈盟的母亲应该不会接纳她,但当面听到还是令人好挫折。
她拿出怀表,将之放在胸口前。“不可以这样就想哭。”她想著沈盟送她怀表时说的话,不断给自己打气。
突然间,她好想见沈盟,但念头才起,她便急忙打消。“他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跑去公司找他,他那么精明,我一下子就会让他套出话来的。”她摇摇头,这样不好,万一他跟他妈妈起冲突怎么办?
而且他可能还会怪罪安曼君……一想到她,她不由得叹口气,她真的分不清安曼君是何用意?
“如果好人坏人能像电视上演得这么一清二楚就好了。”她有感而发地说,安曼君不是那种会让你觉得她很坏的人,但仔细想想却有一点不安好心。
她低头看著怀表,忍不住在表盖上亲一下,随即满脸通红起来,觉得心情慢慢变好,这真是她的护身符,只要看著表,她的心情就会转好。
“叶小姐——”
这声音,敏柔反射性地转头,就见沈母站在安曼君的车旁,她吓了一大跳,手掌一松,怀表便自她手心滑落。
“锵——”的一声,让她大惊失色,她低下头,瞧见怀表往前滚,她的心随著挂表的摔落而坠沉。
她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前,捡起仍在滚动的怀表,手指不停打颤,眼泪已夺眶而出。她发颤地打开表盖,随即哭出声,还在动,秒针还在动……她哭著将挂表紧贴在胸前。
“叶小姐。”
敏柔抬首,泪水湿了满脸。
白锦凤皱紧眉头。“你怎么回事?”她怎么哭成这样?
敏柔一边吸著鼻水,一边抹泪。“你……你好,伯母。”完了,她竟然让她看到自己这么莫名其妙又爱哭的一面。
白锦凤从头到脚打量著她,而后只简单说了句。“我要跟你谈谈。”
她垂下眼,点了点头,默默将怀表挂在颈上后,跟在她身后进入安曼君的车内,前往附近的咖啡店。
“听说你在跟纳穆交往?”白锦凤盯著眼前既没惊人美貌,也没不凡气质的女子,实在不懂儿子看上她哪里。
“嗯!”她点头,不自觉地碰了下垂在胸下的怀表。
“你是国小老师?”
“嗯!”她又点头,睑儿低垂。
“叶小姐,这样说好了,我们家向来不太管子女的交友情况,年轻人做做朋友没关系,但若是男女朋友,”她顿了下。“我希望还是能找家世背景相像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伯母,您别这样,会把叶小姐吓坏的。”安曼君在一旁笑笑地说。
“这样就吓坏,那也太娇贵了。”白锦凤扯了下嘴角。“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纳穆。”
敏柔沉默著,手指抚著表盖,感受它外壳雕刻的纹路。
“怎么不说话?”白锦凤拧起眉。
“我……我想跟纳穆在一起。”她轻声说著,她真的好喜欢他,不想放弃他。
“不可能!”白锦凤一口回绝。
敏柔再次缄默,倒不是因为害怕而不知要说什么,而是明白再怎么说也无法改变,因而选择不语。
前几天兰思琪跟她通电话时曾说过,“如果你们两个交往让沈伯母知道了,她可能会叫你高抬贵手放了她儿子……嗯!我看是不太可能讲这种话,你一看就有点呆,要说高抬贵手,也是洋葱去叫纳穆高抬贵手放了你。对了,她会开支票给你叫你离开沈盟,电视上不都是这样演的吗?如果她问你的话,记得要开一亿元,如果她开得出来,那……不是我爱钱,但一亿很多,要不要乾脆分手好了?”
她还记得当时她噗一声笑出来,可现在坐在这儿,却一点笑意也没有,沈伯母应该不会开支票给她吧!要真是这样,她应该说什么好呢?
“叶小姐?”
“啊?”敏柔回过神。
“要怎样你才会离开纳穆?”见她心不在焉,白锦凤心里不由得冒起一股火。
敏柔抬头瞧她一眼,伸手捧起面前的冷饮喝了一口。“我不想离开他。”
“你……”白锦凤怒目而视。“你以为我会赞成你们的婚事吗?”
“我知道伯母不会。”她颔首,还没正式交往前她就已经想过这些问题了,就是因为想过,所以才会一直裹足不前。“可是我还是喜欢纳穆。”
白锦凤眯起眼。“凭你不觉得高攀了吗?我知道现在的女生都想嫁给有钱人当少女乃女乃,但好歹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你想进我沈家的门,只有一句话,不可能。”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曼君,走吧!”白锦凤站起身。
敏柔坐在原位,一动也不动地盯著杯子表面凝结的水珠,直到听见两人走出店门后,她才吸吸鼻子,拿下眼镜,揉了揉逐渐发烫的眼眶。
她打开表盖,看著一格一格前进的秒针。“如果人也能像这样,永远只有前进,不缓筢退该有多好。”
“经理,安曼君小姐说有急事要见你。”
安曼君,她来找他做什么?沈盟抚了下眉心,对于三天前她在车上对敏柔有意无意地说的那些的话,他非常不高兴,她到底想干嘛!
“经理?”
“跟她说我在看一份重要的文件,一分钟后再让她进来。”他迅速交代。
“是。”
沈盟迅速转动脑袋,心中揣测著她的动机跟目的,他与敏柔最大的不同点就是他绝对会揣测别人的动机,毕竟商场可不是人性本善的游乐园,所以只有充分的想到各个可能性才能有备无患。
一分钟后,敲门声响起,他自公文上抬起头,瞧著安曼君穿了件紧身的黑色斜肩洋装。
“怎么,不高兴看到我?”安曼君媚笑著。
“什么事?”沈盟合上公文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是来跟你通风报信的。”她走向他,到椅旁才停下,优雅地侧坐在椅子的扶手上与他对视。“方才你母亲来找我,问了你女朋友的事。”
她的香水飘来,沈盟微蹙眉心,但没有表示任何看法。
“你放心,我没在她面前说些什么。”她的指甲轻滑过他的衬衫领子。“不过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除了道谢,没有别的话说吗?”她倾身向前。“你真是个绝情的人。”
“我还得开会。”他冷淡地说。
她轻笑。“怎么,你真对那颗青葱有兴趣?”
“这是我个人的事。”
“你真懂得伤我的心。”她的手向下,挑逗地抚过他的胸膛。
“说完了吗?”他抓住她的手,有礼地问。
“这么想赶我走?”她长叹口气。“枉费伯母极力想撮合我们。”
“你为什么对我这没温度的人又有兴趣起来了?”
她娇笑。“原来你还在意我说过的话啊!”
“纯粹好奇罢了。”
“你是没温度,也很闷,而且我完全不懂你在想什么。”她不否认自己说过这些话语。“但你还是个有魅力的人。”
“你想要什么?”他单刀直入地问。
“你不用多心,我没打算嫁你。”她可不是那种会忍受公婆诸多限制的人。“不过倒是有兴趣跟你来一段。”
他挑眉。
“我只是想看看不同面的你。”她眨一下眼,将身体贴上他。“你不想来点刺激的吗?”
“你的意思是……”
“你不会这么天真吧?”她抚上他英俊的脸庞。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他拉下她的手。
“我知道。”她点头。“这是问题吗?”
“你喜欢掠夺的感觉对吗?”他不带感情地说。
她娇笑著。“不,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没负担。”
“我觉得很有负担。”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离,她的香水虽不至于呛人,但靠这么近还是浓烈了些。
“没想到你这么有道德观,”她摇摇头。“你不觉得透不过气吗?”她诱惑地拉住他的领带。“乖乖牌的女生是没办法……”她凑近他的耳朵。“解放你的。”
他不发一语,听她继续用娇媚的声音说著,“其实你很怕我对不对?交往的时候我就可以感觉到你的压抑……”她开始亲他的耳朵。
沈盟再次推离她。“我还有会要开。”
“都要下班了,还有什么会?”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你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呢?每次只要亲昵一点,你就把我推开,刚开始我以为你对我没兴趣,后来觉得你是要心机,欲擒故纵,不过在看到你的新女朋友时,我终于明白你其实是怕我。”
“这推论不嫌牵强吗?”
“一点都不牵强。”她有信心地说。“这次你不同以往地交了个青豆芽,为什么呢?因为安全,你从小到大都是乖乖牌,所以已经遗忘放纵的滋味了,而我挑起你想放纵的感觉,所以你便害怕了。你不想失控对吗?”
他忍住打呵欠的动作。“人的幻想力真可怕。”
她的表情闪过一丝恼怒,但立即恢复正常。“我在幻想?”
“如果你讲完了——”
“你不敢试对吗?”她挑衅地看著他。
“我开会的时间到了。”
“你只会逃避吗?”
“你太缺男人了吗?”他反问。
她娇笑起来。“我随手一招就有一卡车。”
“那就快去吧!”他不感兴趣地说。
她有些难堪。“你……”难道她真的对他毫无吸引力?
他瞄她一眼。“如果女人只剩身体可以利用,那就太可悲了。”当他正准备起身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让人推开。
“纳穆,有人找你。”沈裕礼一脸笑意地推门而入,在瞧见堂弟坐拥美女时,表情化为愕然。
沈盟看向门口,表情更是错愕,但却不是因为沈裕礼,而是站在他身边的人儿。
敏柔震惊地看著沈盟与安曼君,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咳……”沈裕礼眨了下眼,觉得气氛很诡异。“这个……快开会了,我下来找你,遇上这位叶小姐——”
敏柔又退后一步,霍地转身飞奔而去。
“敏柔!”沈盟在下一秒起身冲向门口。
安曼君让他起身一撞,整个人往旁一摔,她惊叫一声,反射性地伸手抓住办公桌,这才免于狗吃屎的窘态,但一个膝盖还是撞上了地板,疼得她险些掉泪。
“没事吧?”沈裕礼走上前,轻咳几声,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笑意。老天,憋得好辛苦!“我扶你。”他绅士地伸出手。
“不用了。”安曼君撑起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狼狈。
“要不要喝杯咖啡等纳穆回来?”他微笑地问。
“不用了。”她跟他点个头。“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