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寒假,附近商家的生意便滑落许多,再加上今年农历年来得早,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家,原本热闹的街道顿时冷清不少。
新年期间,老板一家到国外去玩,大方的放了他们一个礼拜的假期。
“反正也没什么人,就放到初五再来上班。”
说起来还真是幸运,其他书店可没他们这么好命,大部分都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自己做老板就有这点好处,想怎么休就怎么休。
饼年期间除了例行性的拜访亲戚外,薇薇几乎都赖在家里,要不就与汪澄颐一块儿消磨时间,而怡庭则趁着假期与阿力一起去环岛,还带了两个大电灯泡阿泰以及阿泰的妹妹茜茜随行。
汪澄颐问她有没有想要去哪里玩,她摇头说没有,一到过年每个风景区人多得跟蚂蚁一样,只要想到那画面她就不寒而栗,他笑着说等假期过后,他们可以去九份走走。
初四时,孙博达的店开幕,特地打电话叫他们那天一定要到,汪澄颐说如果她不想去就不用去,不须勉强自己,她想了想还是答应去了。
虽然她讨厌人多的场跋,但毕竟开店是值得庆贺的喜事,而且她也见过孙博达,是个不错的人,去帮他捧个场,吸引一点人气也好。
他们大概八点的时候到达。店内已经有不少人,虽然没完全坐满。不过据说酒吧越晚越多人,所以现在这样已经算不错了,开幕的优惠是全面半价,还送折价券。一进到酒吧里,感觉还不错,音乐是浓浓的爵士蓝调,灯光不算太昏暗,墙壁上有不少爵士大师的海报以及黑胶唱片做装饰。
吧台旁有个小型的演奏场地,放了架钢琴、乐谱架、音箱及麦克风等等,孙博达说九点以后会有乐团表演。
除了他们外,还有其他大学同学也来祝贺,袁佑蓉自然也在内,一见到他们,袁佑蓉点了个头就别开脸,薇薇倒没受伤的感觉,来之前已有心理准备会遇上她了,除了袁佑蓉外,连佳芮也在,她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嗨,薇薇。”她一脸笑意,比上次见面瘦了一些。“我还在想你们会不会来呢!博达学长说我们喝的第一杯他请客。”
“他刚刚有说。”薇薇也拉起笑意。
连佳芮指了下角落。“坐那边好不好,大家都在那里……”
“不用了,我们自己会找位子。”汪澄颐直接拒绝。
连佳芮愣了下,随即露出笑。“好吧,你们自己找位子。”
薇薇在一旁显得有些尴尬,等连佳芮走后,她才小声说:“你不用在意我。”
他推了下眼镜。“跟你没关系,我讨厌被当作八卦的对象。”他带她到吧抬前的高脚椅入坐。
“但他们都是你大学同学……”
“我只跟一两个比较谈得来,其他的对我来说不重要,在一个圈子里,通常熟的只有几个,但经过大家左拉一个右拉一个,这圈子就变大了,从两三个变成四五个然后再变成十个,但是你熟的可能还是只有那两个,其他人也不过就是普通朋友,对我来讲普通朋就是来来去去的朋友,我没必要去在乎他们的看法。”他握了下她的手。
“所以你才真的不需要在意,我虽然有时会担心你,但是我也相信你自己有处理人情世故的能力,我不过去并不是因为你,只是单纯的不想去交际罢了。”
他又捏了下她的手。“我说的够明白吗?”
她扬起笑,“很明白,当老师果然有差,解释事情这么有条有理。”
他接受她的取笑,黑眸也泛起笑意。
看过菜单后,两人各点了一杯酒,薇薇平时没有喝酒的习惯,所以请酒保调一杯淡淡的水果酒,喝起来很像果汁,甜甜的这带着少许的酸。
两人随意的聊着天,偶尔她的视线随意游走,好奇的扫视店内装潢时,不经意地会瞥见袁佑蓉一群人好奇的注视,虽然不至于如坐针毡,但还是感到不自在。
十几分钟后,孙博达过来叫汪澄颐到储藏室帮他搬一点东西,薇薇则静静坐着欣赏音乐,她猜想袁佑蓉大概会来找她吧!丙不其然,汪澄颐离开没多久,她就晃到她身边。
“再一杯Scrcwdrivcr。”她对酒保说了一声。
薇薇静静坐在一旁,望着吧抬后各式酒瓶。
“恭喜你了。”
薇薇疑惑地看着她。
“总算得偿所愿。钓上学长。”
那讽刺的口气让她有些不快。“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说话实在不需要这样。”
“我讲的是事实不是吗?”
“这些话你不会对着汪澄颐的面讲吧。”薇薇淡淡地说。
袁佑蓉的表情有些恼。“男人怎么看得穿你这种伎俩,我本来以为学长不一样,不过我还是失望了,只要女人装得可怜兮兮一点,男人就会想保护,道理很简单。”
薇薇喝口酒,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管你信不信不过我没使什么伎俩,也没装得可怜兮兮。”
她冷哼一声。“你在上一个公司的事我都听朋友说了,对方老婆还到你公司打了你一巴掌,这可不会假吧。”
薇薇感到一阵怒火涌上,当日的难堪情景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听说你可怜兮兮的在那男的面前哭说外婆重病,以眼泪博取同情,就跟你现在用自己的病来换取爱情一样。”
她的话螯痛了她的伤口。薇薇冷声道:“如果你引以为傲的直率与坦白是这样用来贬损别人,糟蹋别人,你也不过就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你说什么……”
“你们在吵什么?”连佳芮插了进来。
“不关你的事。”袁佑蓉将气出到她身上。
“学姊,风度、风度。”连佳芮故意道。
“你……”袁佑蓉生气地瞪她一眼,拿起酒保调好的酒转身走开。
连佳芮在薇薇身边坐下,小声道:“你别把学姊的话当真,她……唉……背后说人八卦好像不好,因为她前男友的前女友生了病,然后她前男友放不下那个已分手的女友,所以就跟学姊分手,回去照顾前女友,这对学姊打击很大。”
薇薇苦笑了声,却没有回话,谁没有受过打击与伤口呢?难道受过伤就可以为自己攻击他人寻找合理化的藉口吗?
“当然我不是在为学姊开月兑什么,不管怎么样。她是把气出到了你身上。”她偏头看着她。“你还好吗?脸色好苍白,我去叫澄颐好吗?”
“不用,我没事。”薇薇立刻道。
“怕他担心?”
薇薇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个头。
“有时候人的缘分是很奇怪的……佑蓉学姊以前就喜欢澄颐,但是澄颐对她没意思,我想学姊后来也死了心,可她自己经历过几段感情,弄得伤痕累累,没想到又与澄颐重逢。自然会燃起希望,谁晓得又……不好意思,其实我不该多嘴跟你说这些,要是澄颐知道了,铁定不高兴,他这个人有时候超级古板的,讨厌人家说东道西的。”
薇薇浅浅的漾起笑。“他在某方面是很古板没错。”
“看到澄颐找到了伴儿,我也为他高兴。”她深吸一口气。“上次我就觉得他对你不一样,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
薇薇有些诧异。
连佳芮笑了,说起来连佳芮是汪澄颐的前女友,与她相处起来应该觉得别扭或是有威胁感才对,可是心里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不瞒你说,虽然看到澄颐有喜欢的人,我心里也为他高兴,可是又难免觉得失落,人啊,真是个自私自利又自恋的动物,明明自己已经属于别人,却还巴望着喜欢过你的人都不要变心,或者这是人家说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不过你千万要不误会,我是绝对不可能放弃Richard,就是我现在的丈夫,他对我非常的好,我也很爱他,要我离开他去跟澄颐复合,那是我打死都不会做的事。”她慎重地举起右手。
薇薇理解地微笑。“我知道。”
“虽然跟澄颐在一起的一年多,感情还不错,我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他追来美国,或许我们就不会分手了,但说真的,我自己也没信心能跟澄颐一直走下去,他……要怎么讲,不像Richard那么透明Richard什么事都会跟我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可是澄颐有很多不想说的事,比如他家里的事;而如果他不想说,怎么问,他就是闭紧嘴巴,我曾经为了这种事跟他吵过好几次,也觉得很灰心,觉得他不够重视我,那时候我还满没有安全感的,再加上他又不会哄女孩子,所以……”她耸耸肩。“我们的问题也不少,基本上我们的个性就很不一样,他不喜欢参加聚会,也讨厌人际关系,可是我还满喜欢跟人相处的,虽然有时候他会为了迁就我去做一些事,但是那感觉就是不一样,像过圣诞节、情人节这种,他也会陪我过。可是你知道……他不是那种会high的人,所以感觉他陪你就只是一种义务,天啊……我是不是喝醉了,讲了这么多。”
她夸张的表情让薇薇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挑拨什么的。我就是话多。”连佳芮受不了地摇头。
“我知道。”薇薇点点头,示意她不用在意。
“大概是积太久了,这些话我又不能去跟澄颐说,他只会讲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一直提。”连佳芮喝口酒。“我觉得你们两个气质有点像,跟你在一起也变成我一直在讲。”
“没关系,我喜欢听。”她说道。
“你不会嫉妒?”
她摇头。“如果你还喜欢他,我想会在意吧,但我可以感觉你对汪澄颐没有什么企图,只是一个老朋友,你对他偶尔的怀念与不舍,我想是因为回忆吧,就像我想念外婆一样。因为那是曾经带给我们美好记忆的人,所以总是有感情的,但重点是分得清现实与回忆,就像你说的,要你离开Richard跟汪澄颐在一起,是绝对不可能的,很多人紧抓着过去却忽略了现实中真正应该珍惜的人,最后两边都失去了才省悟,那时已经晚了。”
“你说得好有警世小说的感觉。”连佳芮深思。“不过经你这样一讲,我想我应该更能放下了。”
“人有时候迷恋的是过去的末完成,因为没有完成,所以可以把结果美化。”
她喝口酒。
“哇,好有深意。”连佳芮点头。“澄颐好像要过来了,我先溜,不要告诉他我们说了什么,对了,谢谢你,我觉得自己看得更清楚了。”
“是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过来,我想我跟袁佑蓉大概会弄得很难看。”她说道。
连佳芮了解地点头。“我真心希望你跟澄颐能得到幸福,下礼拜我就要回美国了,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不过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薇薇微笑以对。
“对了,如果你们结婚,记得发帖子给我,我一定会包一个大礼金的。”说完这话,连佳芮俏皮地朝她眨了下眼,转身回到老同学那边。
汪澄颐坐回椅上,眉心轻蹙。“怎么了,她来跟你说什么?”
薇薇摇头。“没什么,她看我一个人无聊。所以来陪我说说话。”
“真的?”他观察她的表情。
她轻笑。“刚刚是谁说相信我有处理人情世故的能力?”
让她一糗。他紧跟着扬起笑意。
她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感觉他温暖的力量,想到连佳芮最后说的话,我真心希望你跟澄颐能得到幸福……如果你们结婚,记得发帖子给我……
她闭上眼,感到一阵怅然,她与汪澄颐真的能得到幸福吗?她一点自信也没有……
看完乐手们的表演,薇薇热烈地报以掌声,现场演奏果然不同凡响,更能感受到节奏与曲子带来的震撼。
只是人潮愈来愈多,摩肩擦背的使人不自在,汪澄颐与薇薇决定还是及早离开得好。一到外头,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而后相视而笑。
“去我那里坐一会儿,晚一点再送你回去。”他在她的雀斑上亲了下。
“好。”她揽着他的腰,感到一阵宁静的喜悦。
连佳芮说汪澄颐不会哄女孩子,可她却觉得他十分会哄她,是她太好满足,还是汪澄颐变了呢?抑或是她与连佳芮对“哄”的定义不一样。
只要汪澄颐低着声,温柔地对她说话,她便觉得他在哄她、宠她,心里十分安心也觉得甜。
必到他家后,两人也没做什么,就窝在沙发上听音乐、看书,她很喜欢他看书的样子,专注又认真,侧脸像是凿出来的一般,十分完美,不像她,鼻粱稍嫌太塌了,是缓缓起伏的丘陵,不若他的深刻。
“怎么了?”察觉她的视线,他抬起头。
“我大概是醉了。”她将双腿抬到沙发上,双手环着膝盖,偏头注视他。
“看到两个我吗?”
她微笑。“一个你就让我招架不住,两个你……我不敢想,对心脏一定很不好。”
他笑着倾身吻了下她的嘴。“难得讲那么感性的话,我想你是真的有点醉了。”她喝了两杯水果酒,虽然量不多,但对平时滴酒不沾的她,应该还是起了作用。
“汪澄颐……”她抬手抚上他的发。“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真的。”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有些伤感的双眼。
“真的很开心。”她呢喃。
“我也是。”他沿著她下巴的曲线抚过。
“我一直觉得你跟我在一起……很可惜……”
他皱下眉头。
“我本来想过两个月再跟你说,但是……”她忽然不语,闭上了双眼。
他将书本放到一旁。“但是什么?”
“我怕我会舍不得放手。”
“你在说什么?”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打算跟我交往三个月然后分手?”
“你的口气让我觉得自己很蠢。”她拿起抱枕,盖在自己脸上。
“薇薇。”他拉下抱枕,瞧见她眼角的泪。
“我本来根本不打算跟你交往的,但是你……你太好了……我一直在跟自己拉扯。”她推开他的脸。“你别看我。”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他坚定地问。
“我不想看你变成外婆那样。”
“什么?”他一脸诧异。
“外婆的事我只跟你说了一半。”她吸吸鼻子,让自己镇定心情后才道:“外婆每天去百货公司除了去看假人外,主要是在等外公,我三岁的时候,外公外婆带我去逛百货公司,没想到……外公却自此消失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消失?”他惊讶道。
她点头。“一开始还怀疑他是被人绑架,第二天才发现压在枕头下的纸条,他叫外婆不要惦念他,就当他已经死了,我长大之后才知道外公失踪的前几年精神状况一直不是很好,还曾经有过寻死的念头。”
她叹口气,继续说道:“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外公的父母养不起那么多小阿,所以把他送给别人养,他在那个家常受到欺负,个性很内向,因为外婆是独生女,所以外公是入赘到家里来的,虽然跟外婆感情不错,但是外婆那边的亲戚却看不起他,他说的话是完全没有分量的,在家里也没有地位。”
“外婆美丽又聪明,大家都说外公配不上她,但是外婆很喜欢外公,说他有一颗温柔又为别人设想的心。可是即使这样……对外公来说还是不够的,如果以现在的话来说,他那个时候应该是有忧郁症吧……我以前好讨厌外公,讨厌他让外婆受了那么多苦,她每逃诩盼着他能够回来,但是……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却还是盼不到一点音讯……”
她抹去眼泪,苦笑的说:“我还去登报寻人,希望……外公可以回来见外婆最后一面,可是什么都没有……那些发生在戏剧里面的感人故事。在现实里却往往只有悔恨跟遗憾……”
他叹目气,将她抱入怀中。“既然你明白你外婆的痛苦,为什么要说跟我分手这种话?”
“因为当我生病之后,我才开始理解外公的痛苦。”
他抹去她的眼泪,眉头纠结。
“即使外公有外婆的爱,但是他还是救不了自己,那样的病贬把自己贬低、批评得一无是处,连生存的价值都会怀疑,他知道自己撑不了下去了,所以他必须离开,因为他不想把她拖下那深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怕自己会做出伤害外婆的事来……离开是他对外婆最后的爱。”她哀伤的啜泣。
他轻叹一声,拿起面纸温柔地为她拭泪。“现在医学比以前进步很多,很多以前不了解的病症现在都有药方可以医治,更别说你现在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这种病败难完全根治,只要有重大压力就有可能复发……”
“如果事情还没发生,你就担心那么多,压力只会愈来愈大。”他抚着她的脸。“我们的事我来担心……”
她摇头。“你值得一个健健康康、快乐又活泼,像佳芮那样的人。”
“她跟你说了什么……”
“你不要误会。”她立刻道。“她没跟我说什么,她是个很好的人,像你一样。”
“你也很好。”他坚定地注视着她。“还有我不相信什么值得不值得这种话,自己可以判断什么对我最好、我喜欢什么,而不是别人来告诉我。”
“但是……”
“如果你了解你外婆的痛苦,就更不应该有离开我的念头。”
“若我没有能力再给你幸福,我不能绊住你。”她摇头。“我不能……”她难过的再次落泪。
见她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他决定换个方式。“好吧。”
他突然的改变让她一怔。
“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给我幸福。那我们可以分手,但是……”他加重语气,“我们得先谈过,你不能像你外公那样一走了之,那对我会是一大打击。”
她迟疑了下,而后点点头,“我答应你。”
“你从小到大看着你外婆哀伤难过,应该明白被爱的人抛下的那种痛苦,所以我要你再跟我保证一次,不会做那种不告而别的事。”他要她再说一次。
这次她很坚决地点头。“我不会。”
“好。”他微笑地亲她一下。“那我们就照你的意思,先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你觉得受不了。没办法跟我相处……”
“我不是担心没办法跟你相处,我是担心自己状况不稳定……”
“不管怎么样,就是只要你觉得有什么问题,我们就谈一谈,如果没问题,我们就再延三个月。”
他抱紧她。“这几个礼拜你就是在烦恼这件事吗?”
她讶异的抬头。
“你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他抚过她发红的眼睛与鼻子。“偶尔你会流露出哀伤失落的眼神,我还以为……”
“什么?”
“你对我失望了。”
她更震惊了。“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你很好,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很高兴,有时候太开心了,想到你那么好,可是我……”
“不要再说可惜、不配这种字眼。”他严肃地说,“只有你会这样觉得,从小到大我在别人口中才是那个不值得、不配的人。”
她疑惑地看着他,而后幡然领悟。“你是说因为你父亲的缘故……”
他点头。“我也曾被亲戚说过是拖油瓶,父亲把我丢给姑姑的时候,姑姑还是单身。那时候大家都担心姑姑会因为我而找不到好对象,幸好姑姑遇上了姑丈,对我来说他才是我真正的父亲,他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或者把我当作拖油瓶,在他心里我就是他儿子。”
“我明白。”
“不,你不懂。”他凝视着她。“除了我父亲,我母亲也是被说嘴的对象,她是个酒家女,甚至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我的母亲是做鸡的。”
她惊讶地张大眼。
他则是冷笑。“你不会知道有些人的嘴脸是多么的可憎,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讲如此不堪入耳的话,不管我的母亲出身如何,我永远只记得她抱着我坐旋转木马,还有姑姑说她是个好女人,这样就够了。”
她点点头,紧紧的抱着他。“当然,其他的人你不需要去在意。”
“我不想让姑姑跟姑丈丢脸,所以我努力读书,不愿跟我亲生父亲有任何相像之处,更不想让姑姑他们蒙羞。”
“我了解,我生病之后,我妈妈跟阿姨忽然间把我跟外公连在一起,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她们从来没有这种联想,但我一生病,她们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样神经兮兮,她们的口气让我觉得自己很不争气,怎么会去遗传到外公那一边的基因而不是外婆这边的。”
他拢下眉头,她微笑道:“没关系,那些话一开始当然也很在意,但我现在已学会听过就算了。”
他亲了下她的额头后说道:“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不配,可惜这种话了,照一般人的逻辑,我这种出身才配不上你。”
她微微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前我不是会这样胡思乱想而且没自信人,得到强迫症后,把我的信心打击得体无完肤,我妈还说过我很没用,我那时候就像在走钢索一样,像空中飞人被抛到了空中,我伸出手极力想抓住什么,以为……杨茂坤会接住我,结果却把自己摔得更惨。”
“那个男人是个混蛋。”他冷着脸说。
她轻叹口气。“我也曾经好恨他,但我也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曾经有几次我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他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而且还撒谎,但我没有去追究,那时候我为外婆的事烦心,工作也不顺……或许下意识地只想逃避,所以才会被他的谎言骗了……他老婆跑到我工作的地方闹,当着众人的面打了我一巴掌,我虽然很震惊,不过那时候的我可比现在强势多了,我也反打她一巴掌,两个人打成一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堪。”
“不是你的错。”他皱着眉。
她点头。“东窗事发后,杨茂坤却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说交往之前我知道他结过婚了,你可以了解我当时受到多大的羞辱,所有的人都在嘲笑我,这也就是为什么那天他站在我家门前,说什么要跟我复合、他对不起我,我会失去控制的揍他,迟了三年的道歉有什么用?”
“我也很想揍他。”汪澄颐冷下声。
靶觉他绷紧的肌肉与怒气,她感到一阵窝心。“谢谢,下过不用了,真的都过去了,否则我不会告诉你这么难堪的事,当时的我也有错,我太想抓住什么支撑自己,只是没想到看错了人。”
“你不需要帮他找藉口。”他还是一脸怒气。
“我不是,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放下对他的恨意,我宁可拿恨他的力气来喜欢你。”她漾着甜笑。
他的黑眸闪动着,而后忽然摘下眼镜,情动地吻上她。
她环上他的颈项,让他温热的唇舌在她口中勾掠,他的吻炽热而火辣,她已经由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的熟悉与眷恋。
与他订下三个月的约定之后,她终于感到安心,或许她应该更专注在现在而不是胡思乱想。
就像走路一样,一步一步,不需要心急,稳住踏出的每一个步伐,终究会走到目的地。
半年后
闷热的天气让她才走了五分钟,便已汗流浃背,即使戴着帽子,还是感到头顶发热,薇薇停下脚步,拿出袋子里的水壶,喝了几口水后,才又重新踏着阶梯,一步步往上。
“还好吗?”在她前头的汪澄颐回头问道。
“没问题,只是热。”她微笑地说。
他带她到学校附近爬山,步道并不难走,只是天气热,又多是阶梯,所以汗流得多。
“很快就会觉得凉快了,山里面其实很凉爽。”他踏上最后一个阶梯,站在原地等她。
薇薇走过五六阶后,在他身边站定,稍微休息一下后。他带着她走另一条斜坡,因为昨天才下过雨,路有些湿滑,偶尔他会伸出手抓着她走过比较容易滑跤的地方。
这阵子他很喜欢带她来爬山,说是多晒太阳多运动对身体好,这半年来两个人的感情一直都很稳定的成长,她也没再吃药了,虽然还是有点洁癖,还是喜欢戴帽子躲避人群的视线,但她已经很满足了,她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她喜欢跟他一起来爬山,也喜欢亲近山,因为他总让她联想到如如不动的山峰,是可以休憩的依靠。
他们很少谈到未来的事,他甚至希望她不要想太远,只要一想远,她就容易焦虑,给自己压力。
他们两个人的共识就是着重在现在,计画最多不要超过三个月,偶尔焦虑与悲观的因子会毫无预警的袭击她,但她已能坦然应对,她不愿去想两个人的未来会如何,万一她又发病贬怎样,她让自己集中在眼前当下的事情上。
三个月过去后,他们再约定三个月。不是天长地久也不是一辈子的许诺,就是短短的,短短的三个月。一点一点慢慢的累积。
她握紧他伸出来的手,藉着他的力量往上跨去,而后与他并肩站在山路上往下看,将山下的风景收入眼底。
凉风吹来,让她发出一声赞叹。“好舒服。”
笑看她满足的模样,他拿起毛巾为她拭汗。
“你看,那个云好像一只狗。”
“是满像的。”他深吸一口山林的气息。“你想去挑战高一点的山吗?”
“好啊。”她顿了下,故意问:“不会是喜马拉雅山吧?”
他让她逗笑。“那我们都要回不来了。爬山也是要一座一座慢慢挑战的。”
“我不喜欢挑战这个词,用欣赏跟享受就好了。”她说。“怡然自得的,我可不想破纪录什么的。”
他噙着笑。“当然,恰然自得就好。”
两人在山里待了一会儿,而后才说笑的缓缓走下山。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一起做点事,自然的相处,平凡的生活着,就是她想要的人生。淡淡的,幸福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