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过去,马星龙信守诺言,没来找她,不过这期间两人还是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她陪杜若彤去拿结婚照时意外碰上的,另一次则是调查局的同事找她叙旧,碰巧又遇上他,两人像朋友般聊了几句,神色自若,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拿出来陈述之事。
这期间她的睡眠渐渐安稳,不再半夜惊醒,或是让噩梦打扰,更不再像先前那样了无生气、黯然惆怅,身体跟精神都觉得很有活力,父亲很高兴,说她已度过了伤痛期。
她觉得伤口还在,但那隐隐的痛、隐隐的倜怅,她可以与之相处,魏子杰还在的时候,她也是与这些感觉相伴的,她已经很熟悉了。
现在回头来看,车好有那三年的时间,将她对魏子杰的感情慢慢冲淡,不然她一定没办法这么快走出来。
想到君君去世时,马星龙有一年多的时间都泡在酒精与痛苦中,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是在感情最浓烈时失去了挚爱的人,换成是她,不知会变成怎样。
每每想到此,她就不让自己再钻进去,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希望以此自勉,才能一步一步往前迈进。
除了整理自己的心绪外,她也与简安桦通电话,确定她是否无恙,曲昌其可有再来找她?
她说曲昌其打听到采菌住处,又来纠缠,说来好笑,两人争吵时,碰巧赤蛇与采茵回来,结果让赤蛇打了两拳。
听到这儿,姜淮蜜忍俊不住笑了出来,说来这曲昌其也倒楣,接二连三碰上不好惹的人,后来她才知道马星龙私底下去找过曲昌其一次,警告过他,可这人就是说不听,又来找简安桦。
最近这一个礼拜曲昌其改变攻势,每天鲜花情书,简安桦烦下胜烦,考虑再换住所,但一想到自己要为个男人东躲西藏,又赌气得想与他耗下去,为什么当初那个温文儒雅,甚至有些腼覜的男人会变成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简安桦如此感慨,姜淮蜜为之一愣,想起自己以前也曾不断自问,当初她喜欢的那个人为何会变成一个陌生人?到底是谁变了?还是当初她认识的不过是自己内心幻想中的男人。
她把自己理想中的标准套在对方身上,以致不断招来失望,对方根本没变,他就是他自己,只是我们戴了粉红色的眼镜观看?
她告诉安桦自己也没有答案,安桦抱怨地说了一句:“如果谈个恋爱要这么冒险,那我看我还是自己一个人过比较快乐,听说单身女性的快乐指数只低于结婚的男性,这表示结婚的女人比单身不快乐,多恐怖,由此得证结婚的男人只会让女人失望,我们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仅次于地球母亲盖亚。”
听到这话,她笑了许久,最后两人在电话两头哈哈大笑,安桦直说自己被艾琳跟采茵带坏了,说话疯疯癫癫的。
与简安桦的抱怨相比,杜若彤可算是彩虹端上的人,今天是她大婚之日,作为伴娘的姜淮蜜自然全程陪伴。
五六十桌的宾客,可说是座无虚席,人满为患,若不是小俩口反对,这酒席可能会上升至七八十桌,杜若彤自一早起就梳妆打扮,维持甜美笑容,一袭白色露肩婚纱,将她衬托得美艳动人,艳照四方。
听到姜淮蜜这样形容自己,杜若彤笑道:“顶着这大浓妆,我都快认不得自己了,要我说是俗气有余,气韵不足,即使艳照也是俗丽,再说我都快累死了,结婚请客什么的,实在折腾。”
“再忍一下就好了。”姜淮蜜为她拙上背后的小暗扣,这套金色旗袍是今天的第三套礼服,也是送客服。
“智唯问说等一下你要不要坐立漳的车回去?”陈立漳是智唯的朋友,也是今天的伴郎之一。
“我干嘛坐他的车回去?”姜淮蜜左看右看,确定扣子拉链都弄妥后才走到她面前。
杜若彤在椅子上坐下,喝口果汁,说道:“我想智唯是好意想帮你们拉线,立漳这人还不错,你可以考虑。”
姜淮蜜好笑道:“你们真是……”
“又不是特意拉你们出来认识,是恰巧有这个场跋,你们人都不错,所以才想说牵个线,你不是跟他说过话,他这人真的还不错,幽默又体贴。”
她摇头。“再说吧。”
杜若彤迟疑道:“还惦记……那个人?”
她再次摇首。“不是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我不想强求,不是每个人感情路都能像你这么顺利。若彤,越上年纪,愈觉得很多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你是说真的还是搪塞逃避之词?”杜若彤问。“顺其自然,随缘什么的当然好,但如果机会就在眼前,你却转身离开,这对我来说不是看开或潇洒而是逃避。”
姜淮蜜愣了下,随即摇头。“你说得太夸张。”
“我不是说立漳一定是那个人,而是你最近给我的感觉不真实,一副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如果你觉得待在这里有太多魏子杰的回忆,要不要出国走走,我在美国认识……”
“不用。”姜淮蜜打断她的话。“此起两个月前我已经有精神多了。”
“是没错。”杜若彤点头。“但我觉得还是……”
蚌然有人敲门而入,说是时间差不多,该去送客了,姜淮蜜松口气,与杜若彤一起走出休息室。
这时宾客已陆续起身,方智唯与杜若彤步至门口送客,姜淮蜜拿了喜糖与杜若彤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后,便要离去,却在无意问扫到一个人影。
她惊讶地侧过身,不与曲昌其打照面,他怎么也在这儿?对了,他父亲是县议员,她记得若彤说过方智唯的双亲人脉很广,今天不少政商人物都来了。
曲昌其正专心讲电话,并没注意到她,姜淮蜜迟疑着要不要私底下跟曲昌其沟通沟通,要他别再去烦简安桦,但很快地她就打消这个念头,曲昌其不可能听她的,之前她就威胁过一次,更别说马星龙也单独找过他,但他还是纠缠不休,没有放弃的打算。
“……我不是说了不要伤到她,我知道……我也想早点过去可是分不开身,好好,我知道,我马上就过去。”
姜淮蜜低头背对着他,在他定过时,无意中听见他说了这段话,心头一凛,曲昌其口中所说的不要伤到他,是指谁?
她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头,维持一个适当,不至被发现的距离,出了饭店后,曲昌其搭计程车离去,她立即拦下另一台,跟在后头。
她拨了简安桦的电话,却无人接听,于是她转而打给艾琳,却发现没开机,她很快打了第三通电话给采茵,同样没有人接听。
一路上她不停给她们三个人打电话,却都是同样情形,最后只好打电话给赤蛇,问他知不知道采茵或是艾琳在哪儿,赤蛇说他只知道采茵去看孤儿院院长,艾琳他就不清楚了。
赤蛇试探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因为无法确定简安桦是否真的落到曲昌其手里,只好回说没什么事便挂了电话。
先确认曲昌其搞什么再说吧!姜淮蜜将手机放回小提包内,要是他真抓了简安桦,到时再找帮手也不迟。
四十分钟后,曲昌其在一栋大楼停下,跟管理员打了招呼后,便搭电梯而上。
姜淮蜜先在外头打了一通电话后,才往管理室定去,半年前她曾来过这里调查一名住抱,是关于掏空案一事,管理员还记得她,所以便让她进去了。
虽然她对调查局的工作没有什么恋栈,但能这样来去自如,还是挺诱人的。当电梯门打开时,两个男人走了出来,压低帽檐,拉着手推车快步离去,姜淮蜜疑惑地蹙起眉头,这两人行色匆匆有点可疑,她走进电梯内,按了曲昌其所在的楼层,几秒后她踏入八楼,在一户银色铁门前按下电铃。
大约过了十秒,木门才被打开,曲昌其隔着铁门看着她,因她穿着鹅黄的小洋装,头发后盘,还化了妆,与以往打扮不同,所以他先是疑惑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我是调查员,要查出这种地方有什么难?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我没话跟你说。”
见他要甩门,她赶紧道:“是关于安桦的事。”
他停下关门的动作,警觉地看着她。
“我可以进去说吗?”她乘胜追击。“放心,我不会揍你,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那我可以离你远一点。”
她的激将法很快起了作用,他脸色一变,冷声道:“我并不怕你。”他开门让她入内。
姜淮蜜月兑下高跟鞋,走进客厅,机灵地扫视一眼,客厅摆着电视柜与两个储物柜,沙发前是个矮长几,这儿的家具不是黑就是白,调性简洁分明,不过因为灯光柔和,所以没有冰冷感。
“我倒杯水给你。”
曲昌其自顾自地走进厨房。
姜淮蜜发现客厅角落放了个大盒子,盒子外面写着电视机,她刻意走过去瞄了一眼,顺道瞄了眼走廊尽头的两间房,可惜门是关上的,瞧不见什么。
客厅的是平面电视,可这箱子一看就是装一般传统电视的,实在古怪。
“看什么?”曲昌其自厨房走出来。
“没什么,只是好奇这个大箱子。”姜淮蜜走到沙发上坐下,忽然想起方才在电梯遇上的两个男子和手推车,莫非他们是送东西到这儿的人?
见她盯着墙上的平面电视,曲昌其说道:“新电视放在我的房间里。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但在感情上很不理智,我希望你能不要再缠着安桦……”
“你是她的谁,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冷哼一声。“最近在安桦身边冒出的人还真不少,我说就是你们把她带坏的。”
姜淮蜜捺着性子,继续道:“你根本不顾她的意志,她已经跟你分手了,是你在纠缠她。”
“她会回到我身边的。”他推了下眼镜,一脸冷淡。“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那你可以走了。”他飞快起身,示意她该离去了。
“你不要执迷不悟,真要她去申请禁制令吗?”虽然她觉得禁制令大概也吓阻不了他,不过还是得先警告他一声。
他连回答都懒,只是站在原地瞪着她。
她打开皮包,伸手到包包里拿出唇膏跟镜子,慢吞吞地打开镜子,忽然间她听见似乎有音乐声传来,她起身侧耳倾听。
“我好像听到手机声。”
“那又怎么样,是我的手机。”他转过身子,右手指向门口。“你定吧。”
“刚刚那是安桦的手机声,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她往房间走去。
“我们用的是同一种铃声。”他立刻道。
“可惜我不是打给你。”她拿出皮包里的手机,方才只是姑且一试拨了简安桦的号码,没想到她真的在这儿,说来也是运气。
不过即使简安桦的铃声没响起,她一样会找藉口去他房里看看,即使硬闯也在所下惜,如果没人,顶多道歉就是了,总得搜过确定没人她才能安心。
当她一拿出手机时,曲昌其的脸色就变了,他立刻朝她扑来。
姜淮蜜早有准备,抓住他的左手,正想给他一顿好打,突如其来的一股剧痛传遍她的全身,眼前甚至闪过晕眩的白光,顿时痉挛瘫倒在地,皮包与手机散落在旁。
哔滋——啪啊啪啊快速闪过的声音让她不用抬眼望也知道自己被电击棒打中了。
曲昌其顿来,嘴角勾着笑,手握着防身电击棒。
“没想到你会中暗算吧。”他冷笑。“你以为我会好心给你倒水,我是去厨房拿这个。”他一直放在腰后皮带间,用衣服盖住,等适当的时机才拿出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嘛?”她脸色发白,断断续续地说,他是不是疯子,竟然拿电击棒攻击她。
“当然知道,你私闯民宅,我这是正当防卫。”他恶意地又给她一击,姜淮蜜痛叫一声,全身抽动了一下,疼痛让她的思考能力处于当机状态,身体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想到大意栽在这人手上,愤怒一下便凌驾而上,遭到电击后身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会短暂失去行动能力,她需要时间恢复身体功能,问题是曲昌其不可能给她复原的时间。
他直起身子,忽然抬脚往她肚子上踢去,她叫了一声,随即咬住嘴唇,额上冒下冷汗。
“这是还你的。”他蹲,抓住她的头发,让她的头往后仰。“你不是很行吗?自以为聪明……”
她怒视着他。“这就是你的本事?只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又怎么样。”他再次按下开关,电击棒往她身上招呼而去。
她大叫一声,又是一阵痉挛,他冷冷地再补上一脚,就在他重复了几次这样的恶意玩乐后,突然间“砰”地一声,里头的房门被打开,简安桦大叫地扛着木椅跑出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躺在地上的姜淮蜜一开始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她被电得眼前直闪白光,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一路往这儿来。
简安桦扛着木椅,朝曲昌其打去,因为曲昌其是蹲着的,见她杀气腾腾地冲来,反射地便往后退,起身时还因为动作过急而踉脍了下。
“曲昌其你不要太过分。”简安桦怒声叫嚣。
姜淮蜜躺在地上,由下往上看,只觉得简安桦如复仇女神一样,扛着椅子像大力士,看来她似乎没有受到伤害,这样一想也就安心了。
“小蜜你没事吧?”篙安桦紧绷地问了一声,不敢低头看她,怕曲昌其趁她分神之际作怪。
“没事。”她轻语,只希望简安桦能拖点时间让她恢复。
“你怎么挣月兑绳子的?”曲昌其不解地问。
“你管不着,我告诉你,我已经叫救兵了。”简安桦绷紧着身体,他往右移动,她的椅子就往右,他往左,她的手臂也跟着往左带。
曲昌其伸出手,抓住椅脚,简安桦生气地要用椅子打他,可两人的力气悬殊,倒有点像在拔河了。
曲昌其用力扯住椅子,简安桦知道力气赢不过他,倏地松手,使得他倒退了好几步,她趁此拿了东西就砸,书本、花瓶、枱灯等等。曲昌其怒叫一声,冲过来抓住她,简安桦死命尖叫,拳打脚踢,曲昌其烦不胜烦,以电击棒攻击她,她立刻痛叫地倒在地上。
“这下安静了。”曲昌其生气地吼道。
他跨过简安桦,弯身想给姜淮蜜再补一击,突然间膝盖遭到重击,姜淮蜜乘机对准他的膝盖扫去,他一个重心不稳,往旁倒下—
“啾啾啾……”门铃声恰巧在这时响起。
啪地一声,曲昌其跌在简安桦身上,手上的电击棒也掉了,姜淮蜜费力撑起自己,想给他喉头一拳,无奈身体还未从电击中恢复,再加上他刚刚踢了她的肚子好几下,疼痛使她的动作变慢,他闪过她的拳头,打了她下巴一拳,这回她的眼前闪过金星。
拜安桦从后头抱住曲昌其,不让他打人,这时门钤响得更急,曲昌其很快甩开简安桦,她倒在破裂的花瓶碎片上,痛得大叫。
怒火给了姜淮蜜爆发力,在他甩开简安桦时,她忍着肚子的疼痛,飞快坐起身,朝他眼睛狠狠打了一拳,曲昌其大叫出声,她在他喉咙上劈了一记,他往后倒。
同一时间大门被打开,马星龙、小马与艾琳冲了进来,当他们瞧见客厅的混乱与倒在地上的三个人时,先是一阵错愕。
“天啊,怎么会……”艾琳错愕地吐出一连串英文,赶紧上前扶起简安桦。
“你流血了……”
见危机解除,简安桦心口一松,哭了起来。
姜淮蜜讶异地看向三人,不懂他们怎么进来的,而且马星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一看到他阴沉暴怒的表情,她大感下妙。
曲昌其捂着眼睛,大叫:“你们……”
接着他就说不出话了,马星龙像抓小鸡一样,把他从地上抓起来,快速揍了他好几拳。
“小马,愣着干嘛?快架开他。”姜淮蜜喊,一边试着起身。
马星童拉她起来。“怎么会搞成这样?”依姜淮蜜的身手应该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难道这曲昌其也练过?而后她瞄到地上的电击棒,怒火一下烧了上来。
“小马,快去拉住马星龙。”姜淮蜜喝道,曲昌其都被打得跪倒在地了,他还不住手。
马星童冷着脸。“我看把他打成半残好了。”
“小马!”她厉声道。
马星童不甘愿地上前架开堂哥,马星龙恢复一些理智,但表情还是铁青着,他转头瞄了受伤的简安桦一眼,艾琳不知何时已经拉着她坐在椅子上,帮她清理手臂上的伤口。
他上前问了正在哭泣的简安桦,她哽咽地说着自己没事,只是手臂划了一道,为免吓到她,他也没有多问,走向摇摇欲坠的姜淮蜜。
他捡起地上的电击棒,全身的肌肉又绷紧起来,见她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回头把曲昌其从窗户丢下去。
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火了,姜淮蜜赶紧道:“没事,死不了。”她虚弱地搭着一旁的柜子,免得自己倒下去。
他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姜淮蜜大吃一惊,脸蛋热烫起来。“你做什么?”她小声道:“我不是说我没事。”她不敢看其他人的反应,尽量佯装自然。
这时另外三人都睁大了眼,简安桦甚至忘了哭泣,随即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虽然今天受惊不少,但起码有好事发生。
马星童先是一怔,随即窃笑。
马星龙抱着姜淮蜜跨过一地混乱,将她抱到沙发上坐下。“撑得住吗?”他问。
“我说了我没事。”她瞪他一眼。
“医生检查过后再说这句话。”他严厉地说。
姜淮蜜正要反驳,他已拿出对讲机联络警局,着手处理残局;姜淮蜜靠着沙发,疼痛地闭上双眼,虽然全身还是很紧绷,肚子也很痛,但心理上已稳定下来。
有他在,一切都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