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康扬从袁家的生活圈彻底消失,没再上门找袁茹茹。
几天后,茹茹也被袁父、袁母送到乡下外婆家去休养。
罢到乡下的时候,茹茹常常每天发着呆,什么事也不做。而外婆也不打扰她,让她尽情的浪费生命去发傻。
绑来,反而是太静谧的气氛,会让她无端回过神。
必神的时间增多,茹茹才注意到外婆的生活作息。
外婆是个独居的老妇人,个头比茹茹还娇小,霜白的发丝整整齐齐的梳到脑后扎成髻,惯穿简单舒适的深色旗袍。
虽然是年届七十的老人家,却依然耳聪目明,每天背着手在村子里四处散步和人聊天,无事时就在家里拿起毛笔画花鸟。
有一天,茹茹安静的坐在一旁看外婆画画,看着看着,突然开口要求外婆教她画国画。
外婆没有任何讶异的表情,只是温和的笑一笑,很快的帮她在桌上放好纸笔。
现在,茹茹仍是不多话,但是找到了事情可做,不再整天发呆神游。
她开始试着将拿到的国画技法放到她的插画里,加重线条和渲染,并送了几张稿子给出版社看看,没想到出版社一收到她的稿子,马上热切拨来电话,大加赞赏。
慢慢的,她会到外面去吹风、散步,生活慢慢的上了轨道,也恢复往日调皮活泼的个性,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以前父母一年难得几次回来看外婆,茹茹对外婆总是有那么一点疏离感。住在一起后,茹茹才发现外婆很健谈、很幽默。熟了之后,两人甚至互开玩笑.外婆取笑她发呆的模样是“忧郁小老头”,茹茹则唤外婆是“文艺美少女”。
此刻,袁茹茹神情安详的坐在桥头上,拿着画簿对着桥下的风景做速写。
乡下的生活环境,和市区里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
这里的时钟只是摆饰用,人们随着日出日落而活动,在日出日落之间的光阴,有时缓慢得让人有种静止流动的感觉。
乡下的生活步调,让她的心绪渐渐沉淀,也尽量不去想有关学姊和纪康扬的任何事。
袁茹茹将长了一点点的头发拨向耳后,无意识的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前方,瞬间,她剧烈一震,胸口顿时一窒。
一个高瘦的男人正站在桥的另一头,静静的望着她。
男人看她的眼神很专注,眼里的温度热切得令她想躲开。
袁茹茹像个心虚的小阿,抓着素描簿和笔盒,匆匆忙忙从桥头上跳下来,迅速向马路另一头逃逸。
逃什么?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只知道要快点离开他远一点。
男人见到她的动作,眼睛不悦的眯了一下,也跨开长腿跑过桥,对着她的背影追上去。
袁茹茹慌乱的埋头奔跑,完全不敢停下来往回看。最后,她干脆抄捷径,跑进一间没有围墙的小学,横越整座操场,往学校侧门跑去。
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心慌得要命,耳膜里急遽地鼓动血液奔流的声音。
血液?
她突然想起他身上的痛。
他的身体可以承受剧烈奔跑吗?
一回头,她惊恐地看见他果然抚着心脏的位置,脸色发白、拖着摇摇欲坠的单薄身体向她跑来,然后,身子一软,整个人倒向草地。
“不——”袁茹茹心神俱裂的尖叫,向他倒下的地方跑去。
“纪康扬!你没事吧?没事吧?”
她在他身边蹲下,浑身颤抖得几乎使不出力气翻正他的身子。“喂——你醒一醒啊……”怎么办?怎么办?学校的工友和警卫在哪里?
她不应该跑的!袁茹茹恨死自己为什么无端跑给他追,她如果不跑就好了。
六神无主之际,闭眼躺在她大腿上的人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喂,我得的不是心脏病。”纪康扬张开晶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完全没有一丝虚弱的病态。
袁茹茹一愣,随即发起狠来,抓起手里的画簿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猛打。
“可恶、可恶、可恶……坏蛋!你觉得很好玩吗?有趣吗?你这样耍人很快乐吗?过分、过分——她愤怒大吼,不断地对他攻击,失去理智的打红了眼。
“喂喂喂……停下来……好痛……别打我的脸……”纪康扬双手抱头,狼狈地躲挡。
“我打死你!这样很好玩吗?好玩吗?讨厌、讨厌、讨厌——”她边哭边打,激动大叫。
纪康扬听出她的惶恐、听出她的惊吓,突地翻身坐起,不顾她疯狂的抗拒,将她紧紧的按入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开这种玩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别哭了,嘘——”他怜惜的抱住她,密密实实的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的娇小身躯包裹住。
袁茹茹用尽全身力气死命攀住他,小脸埋进他温暖的肩颈里,像个孩子般放声嚎哭,整个身体抽搐不已。
“别哭了、别哭了……”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轻声道歉,用颊、用唇摩挲她因惊吓而过于冰凉的脸颊。
“我讨厌你——”她不断哭着,抱在他背后的小手握成拳,一下一下的捶打。
“对不起……”
“讨厌、讨厌!”
“对不起……”
“讨厌、讨厌、讨厌、讨……唔——”
他低头用唇封住她,无言而直接的传递心疼与歉意。
绣芙蓉2003年9月2日整理制作
两人手牵着手,坐在校园里一棵老榕树下的砖造花台。
袁茹茹依旧抽噎着,一整片小脸红通通的。
“又亲我……”她又羞又气的抹掉眼泪。
“如果意犹未尽的话,我可以再亲一次。”纪康扬一脸邪恶的揽住她的肩,将她压向他。
“你敢?”她一掌挡住他进逼的大脸。
“没有什么不敢的。”他张口咬住她的手指,故意咬疼她。
“你怎么咬人哪?野蛮人!”她大叫一声迅速抽回手,一边甩一边哇哇乱叫。
“如果可以,我更想在你身上留下印记,让你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记得我。”他的声音突然一沉,深黝黝的眼眸牢牢的锁住她。
袁茹茹被他看得浑身发烫。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低下头,躲开他会电人的炽热目光,左手手指无意识的抚着还留有他淡淡齿痕的指尖。
“我去求你父母的。”
“求?”
“你父亲要求我不要去你家找你,我本来答应了。不见你没关系,只要知道你就在附近,我也就能安心。后来我发觉你房间连续好几天全无动静,连晚上也没有点灯,静得像是没人住一样,我才感觉不对劲。你不在旁边,让我一直心神不定,什么事都做不下去,最后不顾你父亲的要求,干脆跑去你家想要找你。那时我才知道,你父母早就把你送走了。”他伸出手指,细细拨掉落在她头顶的树叶。
“我爸妈没有告诉你我到哪儿去了?”她轻声说。心里为着他话语里的牵挂,感到丝丝的甜意。
“没有,你爸妈非常保护你。你爸爸还狠狠的骂了我一顿,说我不守信用。接下来几天,我不断的上门缠他们,大概你妈妈被我缠到受不了,所以背着你爸爸偷偷告诉我这里的地址。”纪康扬无奈的摇摇头,不好意思的笑叹一声。
袁茹茹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傻愣愣的望向前方。
今天是星期日,学生不上课,整个学校空空荡荡,当他们两人陷入沉默时,四周只剩风拂乱枝叶的声音,和麻雀的清脆叫声。
纪康扬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注意到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小的滑梯,忍不住微笑起来。
类似的阳光、类似的景物,勾起他深刻的记忆。
“我一直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他的声音又低又柔,配合著独特的腔调,在暖热的空气中,形成一股温柔的酿甜。
袁茹茹身躯动了一下,但还是没看他。
“印象中的你,个子娇娇小小的,留着两条长辫子,甜甜的脸蛋上全是阳光的颜色。那时候,我好羡慕你,可以在阳光下奔跑跳跃。我还正在想,如果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玩该有多好,结果你就突然跑到我面前,把我拉了过去。你不知道被拉到阳光下的那一刻,太阳晒到皮肤上、脸上的感觉有多棒。”他的嗓音有着笑意和向往。
“可是……我后来害你摔伤了,甚至不知道你在医院里的死亡边缘挣扎……”她困难地接口。
当纪康盼告诉她当年的状况时,她几乎不敢想下去。
白血病奔者因为血液功能有问题,如果身体受伤出现伤口,即使有一丝丝的感染,后果都会非常严重。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现在非常健康,不是吗?”他微微皱眉。她似乎又陷入某种迷障中。
“你妹妹说得对,我害你几乎死掉,自己却完全不知不觉。当你回来的时候,我竟还在你面前笑得那么快乐,我怎么可以活得那么心无愧疚?我……”她抓着胸口,眼中的泪威胁着再度-滥。
“茹茹,我从没怪过你,不要把所有的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他用力将她搂入怀里,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
“可是,我害你受伤是事实啊……”她在他胸膛里闷闷的传出哭音。
“傻瓜,我一点也不怪你。相反的,是你让我想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感受毫无顾忌的晒太阳、奔跑、跳跃而不用害怕跌倒。那时候,我积极的配合医生的治疗,不管多难受,都不吭一声,只希望能赶快变成正常人,然后回来找你一起玩。后来当父母决定将我送到美国医院时,我哭闹着说要回家,他们以为我舍不得走,其实我是想回去再看看你,然后告诉你,有一天我会健健康康的回来找你。”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每句话都从顶在她头顶的下颚,结结实实的震动她的心,贴在他胸膛的耳,也接收到同步的频率,震得她麻麻的、暖暖的。
“你有回来找我吗?”她闭着眼问。
“有。后来我母亲带我回来了一趟,但是很不巧,你们家一个人也不在。我因为无法离开医院太久,所以我母亲很快的又把我带回去。一路上,我难过得一直哭,母亲不管怎么安慰也没用。后来我父亲告诉我说,如果我真舍不得,家里那栋房子他会保留下来,等我回来时随时可以再回去住,我才完全安静下来,乖乖的任由他们安排。”
“难怪,你家那栋房子既不卖出,也不租人。我还在想,你们家是不是很凯,除了放着养蚊子,还花钱重修请人保养清洁。”原来如此,空了十五年的房子,只是父亲对儿子的承诺,为了等他回来旧地重游。
“我父亲的确很有钱。只不过,再有能力的人,也无法阻挡岁月变迁。房子会老、人事会变,一景一物都不会等人回来凭吊。”他轻描淡写地说。
“你是说变成运动场厕所的小鲍园滑梯?”她破涕为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那一天看到的时候,扼腕得要死。不过,庆幸的是,你还在。”他低下头,用鼻尖在她颈际又嗅又抚。
“你干么!懊像小狈喔,别玩了啦。”袁茹茹缩着脖子格格乱笑。
“不要躲我,好吗?我没有那么可怕。”他突然静止不动,双臂紧紧的抱住她,像是怕她又逃跑了。
袁茹茹笑容冻结,接着缓缓地将他推开来。
“茹茹……”纪康扬虽然松开手,眉头却纠凝得更紧。
“我……我高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学姊,那个学姊很温柔、很漂亮,而且,她很会画画。就是她硬拉着我去社团上课学画,我才无意间发掘自己的兴趣,开始画图。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一时的兴趣,竟然变成现在吃饭的家伙。”她从他怀里坐正,有些不自在的拨拨额前的发。
纪康扬沉默的低着头,凝望着自己收回膝上的手掌,觉得空空荡荡。
“学姊每逃诩会拉着我,告诉我她的心事。”她像是自言自语的继续说:“有一天,她说她正在暗恋一个男孩子,但是,那个男孩子没有察觉她的感情,反而好像对另一个女孩有好感。她很苦恼,天逃谠我诉说,常常说到泪流满面……”
她顿了一下,危颤颤地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很痛苦的话,就别说了。”他打断她的话,心里跟着她沉重的语调,感到难受闷炽。
袁茹茹摇摇头。“让我说完,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跟你说清楚。”
纪康扬垂着眼不再说话,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学姊一天比一天还不快乐,谈论那个男孩子的时候,又痛苦又无助,我只能用无意义的话,空洞的安慰学姊。正巧那时候,社团里有个学长开始追我。我一方面觉得受宠若惊,一方面也觉得害怕,怕自己会和学姊一样,变得患得患失。其实,学姊的话早已经在我的心里面造成阴影。她说,喜欢上一个人,就会让人变得烦恼、变得迷悯、变得多愁善感,这些内心的改变,全都在学长开始追我以后慢慢出现。虽然心里苦恼,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上那个学长。我开始变得不想听学姊那些灰色的话,也不想听学姊痛苦暗恋的心情,只想和学长在一起。后来,我才发现学姊喜欢的人,就是学长……”
说到这里,她突然俯身将脸埋进手掌里。
纪康扬伸手停在她头上,顿了几秒后,又收了回去,只用复杂的眼神凝望她。
“我从来都不知道,造成学姊痛苦的人,竟然就是我自己。我竟然可以每天听着学姊倾诉痛苦,然后转身和学长高高兴兴的腻在一起……我知道学姊暗恋学长以后,每回见到学长,我就觉得好有罪恶感,忍不住想起学姊哭泣的模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逃跑了,谁也不见。总之,我把事情搞得一团乱。然后学长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以为是学姊从中挑拨,愤怒的把学姊约到教室顶楼去质问。我听到风声后,很快的跑上顶楼,结果,看见学姊一脸愤恨的站在栏杆上,整个身体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学长也吓傻了,愣愣的站在一边。我惊慌的叫学姊下来……”
说到这里,她已经泪流满面,浑身不住的颤抖。
纪康扬仍是没有伸手抚慰她,任她不断倾诉,然而眼里深思和疼惜的眸光却不断交错挣扎。
“后来呢?”最后,他开口催促她说完,要她面对自己的噩梦。
“学姊看到我来了,只是指着学长,对我说:‘看吧,我为了他痛苦,他为了你狂乱,而你则为了我跟他而不知所措。茹茹,感情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对不对?没关系,我帮你结束你的困扰。’然后……然后她就跳下去了……”
她双手用力的环紧自己,将头埋在膝里,泣不成声。
“所以,你开始认为,爱情,是件麻烦的事情,宁可不碰、不理、不想,就不会有苦恼了?”即使他早已从袁伯父那明白了所有事,冷然的音调里仍是隐含怒意。
“我忘不了学姊的那些话……是我害死学姊的,当初明知道学姊喜欢的人是学长,我就应该……”
“你就应该退让,你是这样想的吗?”纪康扬截断她的话。
袁茹茹听出他嗓音里的不以为然,她抬起湿漉漉的小脸,愕然望向他。
“那么我呢?你躲开我的理由是什么?我们之间没有第三者的牵绊,对于我的追求,你怕的是什么?”他紧锁住她的双眸,看得她无处可逃。
“我……我是……”她的双眼悯然的眨着。
“你脑子里想的、心里头怕的,全是你学姊说的那些屁话!谁话在世上没有苦恼、没有迷悯?如果像你学姊说得那么严重,全世界的人不就要学她一样自尽了事?”他眯眼,声音像是冰刀一刀一刀的砍向她。
“不要这样说我学姊!”她掩住耳忿怒尖叫。
纪康扬粗鲁的抓住她的双手,强迫她听入他的话。
“你学姊是儒夫,受不起打击,那是她的失败!而你呢?完全不敢承受一丝一毫的打击,你比你学姊更软弱!遇着了事情,只想躲回你父母的怀里,害怕自己受伤,所以不敢出去闯,是不是这样?”
他气疯了!
原以为离开她的这段日子里,她会想清楚错是谁的,不过看这情形,他恐怕是太高估她了。
“你只是倒楣的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难道你要一辈子背着这些人犯下的错误,活在自以为是的惩罚里?你以为你在惩罚自己,你有没有看见一路辛苦呵护你的父母,也一块儿跟着你受罪?”
袁茹茹的双手被他抓握高举,头低低的垂在身前,短发密密乱乱的覆住小脸,浑身哭得一颤一颤。
他看得不忍心,深吸了一口气,放松抓握,温柔的将她揽进怀里,有如哄疼稚儿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立即攀住他大声哭嚎,像抓到救命的浮木般,紧抱不放。
“茹茹,我忍受多年的病痛和治疗,为的就是回来找你,那名当年将阳光带给我的天使。我不想在多年的等待后,才发现我等到的,是个将自己缩在壳里的儒夫。”
她一听,忿而推开他。
“对!我是儒夫!我受不了打击,我害怕受伤,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凭什么来干涉我?”
“这些话不中听,所以你恼羞成怒了?”纪康扬怒极反笑。
“没错!我再加上脸皮薄,可不可以?当年害你受伤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回来找我是为了什么?索讨过去的亏欠吗?好,没问题!我有身体,可以给你,但是感情,对不起,我没有!走!我们现在就去旅舍、去宾馆、去汽车旅馆,什么地方都好,把身体给了你,我欠你的就可以还清了吧?”她站起来,猛烈的拉扯他的手臂。
纪康扬心冷了,坐在花台上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
他等待了十五年的心情,就让她几句话糟蹋成这样?
“走呀!你迟疑什么?我现在就把我的身体献给你——”她狂乱叫道。
啪!一声清脆的掴掌声在她脸上爆开。
她怔怔的抚着颊。他的手劲很轻,一点也不痛,却结结实实的击碎她的心。
纪康扬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认为我是回来向你要求当年伤害的赔偿?你以为给我身体,就能弥补你自己无心犯下的伤害?而你对你学姊的补偿,就是封闭自己?”他的眼里充满对她的失望。
她垂头静静的站着,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然后被地上的尘土吸干不见。
“每个人所有的苦,都是自己找来的。如果你认为缩在壳里最安全,那么我也不打扰你了。你要一个不麻烦、不困扰的人生?很好,我知道了,我会如你的意,离你远远的。祝你一辈子无烦无忧。”
他轻声说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决绝的转身离开,留下她一个人。
袁茹茹没有抬头……
她明白他的心远去了,心里头瞬间空了一个大洞。
他离开的同时,她好像也失去了身体的某一个部分。
怎么会这样?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已经再一次成功避开了一段感情了,不是吗?
为什么灵魂深处没有一丝解月兑,反而像坠入更深黑的地狱里,受到更加恐怖痛楚的焚炽?
她做错了?
哪里做错了?
“呜呜——”她蹲了下来,无法压抑的痛哭失声。
这一次,没有人回过头来抱紧她,没有温暖的胸膛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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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外婆出门找到学校来,把她给“捡”回去。
袁茹茹喝着外婆泡给她的茶,一边喝一边掉泪,双眼早已经红得像两颗红番茄。
“人哪,总是要失去了才会珍惜。”外婆戴着可爱的老花眼镜,一边在一旁剪着纸花,一边在嘴里低声嘟嚷着。
这句话刺进茹茹的心头,一想到纪康扬狠下心转头离去的背影,鼻头、心头一阵酸,豆大的眼泪又啪地落了一串。
“地球就这么大,你要躲到哪儿去?躲来躲去,还不是躲不开自己的心。”外婆看也不看她一眼,所有的心神全专注在比对手中的色纸和剪纸图样。
“外婆,你都知道啦?”袁茹茹抽抽鼻子。
“你爸十万火急的打电话来,要我阻止那个小憋子来找你。不过,我看那个年轻人挺老实的,你爸爸不知道在防人家什么,真是的。还是你母亲比较明理。”
“纪康扬来过这里找您?”她有些讶然。
“否则他怎么知道你去哪里?”外婆瞟了她一眼,继续又压着眼镜,吃力的剪着纸花。
“他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吧?”她的嗓音里,充满浓浓的失落感。
“心苦,不管在哪里,人生都是苦;心不苦,人生也就不苦。孩子,有些事一次不把握,两次不把握,第三次,你再想追都追不回来了。”外婆喃念道。
“可是,我还是会怕啊……我真的是个很没用的人,对不对?”袁茹茹将脚曲到椅子上,脸蛋泄气的抵在膝盖上,整个人抱缩成一团。
“不用怕,真正面临了两难关口的时候,自然会做出选择。你只要照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啦。”外婆呵呵笑着。
“是吗?”
外婆不再理她,任她自己想通。
“要是万一……他不再来了呢?我是不是就错过他了?可是……他要是真的回来的话,我该怎么面对他?”她喃喃自语,越想越乱。
她说了那些丢脸死的话,他会怎么看待她?会不会认为她是个轻浮的女孩?
她怎么会在生气中说出那些事后后悔的话?
“唉呀——烦死了!”她抓头大叫。
人似乎都会在事后后悔。
她突然想起学姊,不知道学姊死后有感知的话,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饼了半个月,就在她几乎要以为纪康扬真的不会再来找她时,他却出现在外婆家的门口。
看着面前熟悉的高大身影,她瞪大眼,几乎说不出话。
“你……你……”喉头仿佛被什么梗住,叫了几声,便完全梗得痛哑无声,只能拚命张着泛红的眼眶,焦急的表达她说不出口的话。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纪康扬一脸严肃的问,没有丝毫笑容,也没有再见面的激动。
“什么日子?”她茫然以对。
“你学姊的忌日。”
她一震。他怎么会知道?
“走吧。”他拖着她的手就要出门。
“去哪里?”她另一手抓着门板,语带惊慌的问。
“去扫墓。”他轻易的剥开她的手指,毫不费力的将她挟在臂下前行。
“扫墓?不行!我不能去……学姊的家人不准我去扫墓,他们看到我会生气的……”她哀求的挣扎。
“你逃避了这么久,该是面对的时候了。”他对她的哀求听而不闻,只是坚定的踏着步伐,将她拉出去,对着站在院子里浇水的外婆有礼貌的点点头。
“外婆、外婆!外婆救我!”她伸出手向外婆求援。
“早点把丫头带回来啊,最近天气一入夜就凉了。”外婆和蔼地挥挥手。
“我会的。”纪康扬咧唇一笑,将臂下的娇小人儿挟得更紧。
“外婆——”袁茹茹忍不住大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