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了┅┅哟荷!
笔天不负苦心人,还是让她等到了吧!就不信那小子能猖狂到几时。阙舞雨泛着光热的小脸持续加温,毫不掩饰她的兴奋。从她得知黑炙的“红妆宴”已进入筹备阶段起,她便放纵自己沉溺在亢奋异常的状态。
“喏,拿去,自己看着办。”嘿嘿,到底让她盼来了黑炙的“红妆宴”了。这种举世盛宴,没赶紧凑上一脚,她怎么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黑炎。
“这是什么?”李洛心将拂落粉颊、呵得人发痒的齐耳短发习惯性的往耳背勾,有些迷惘地接过纸瞧着。
“钓爱合约。”阙舞雨高扬起手上的胡萝卜,贼笑地作乾杯状,“祝你成功。”她也只能成功,哈!
“我不懂。”这张白纸上的确写有“钓爱合约”四个大宇,可是其他部分却一片空白。小舞姊到底在说什么?盘坐在床中央的李洛心将纸张翻来看去,满是困惑。
“还记得你帮黑炙骗我家老公的事吗?”原本立于床边的阙舞雨,一本正经地走出李洛心馨香四溢的雅房,轻捷地跳上栏杆安坐着。
李洛心呆滞了半晌,娇娇憨憨的小脸依旧懵懂。
“少来,别用这种表情来骗人,我认识你可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不会再被你骗了。”阙舞雨嗤声。“你马上给我恢复你的精明。”老爱用一脸无辜的表情来骗人,谁不知道她有多机灵。
“小舞姊,人家是真的很困惑嘛!”李洛心无奈地叹了一声小小的气,圆润粉柔的小脸犹带困惑。“最近为了毕业展,我日夜赶画,一脑子面糊。小舞姊,你就行行好,明说了吧!”
“你串通黑伯伯和黑炙,利用我骗取摆炎的感情,在一年前,记得吗?”洛心只要摆出这种我见犹怜的娇柔容颜,大家就得乖乖地匍匐在她脚下,任她使唤。她也太懂得利用这张脸了。
“不会吧!我从没见过黑炙哥,更不可能帮他瞒骗黑炎哥什么事了,他那么精明。”何况黑炎哥也不是她这种人想骗便骗得过的,小舞姊真看得起她。
“这些人哦,从来不反省的。”阙舞雨不以为然地赏她一个白眼,“一年前,你帮我公公混进红妆宴暗中监视我,还骗得我好惨,记得吗?”
“哦┅┅小舞姊说的是这个。”她恍然大悟,“当时我是应黑伯伯要求,并非自愿,小舞姊──”
“不管。”阙舞雨不给她自新的机会,硬是打断她的辩白。“反正你就是骗了我和黑炎。亏我们对你那么信任,我拿你当妹妹看,黑炎也从没怀疑过黑炙,你们居然联合起来耍我们。”她开始拿人情、友情、亲情来施压。
“这件事不是在一年前达成和解了吗?”小舞姊将两件事混在一起向她讨公道,似乎有点欠公平。李洛心怔忡着,褪去迷蒙的小脸明亮得像颗璀璨夺目的珍珠。
“我所谓的和解是缓刑,并不代表既往不究,懂吗?”她满脸慈蔼,笑看洛心红通通的娇颜。
洛心一点儿都不了解她有多想教训她那两位小叔──黑炙和黑焰。这两只信奉沙文主义几至走火入魔的雄性动物,从不曾喊过她一声嫂嫂,成天女人来女人去,呼得她肝火旺盛。他们倘若仅止于言语无状也就罢了,居然连肢体动作也是百分之百的不屑和轻蔑。彷佛怕用下巴瞧她不够藐视似的,这些人高扬着头颅的姿态从不曾低于仰角四十五度,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除非有多馀的力气才会不情不愿地施舍她一瞥,不然以她这种低等性别哪配得到他们的注意力。
女人是全天地间最劣等的生物。黑炙和黑焰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彻底将“性别歧视”阐扬到最高点,把女性同胞的价值贬到最低点。举凡英雌,能不为此感到羞辱、义愤填膺吗?身受其害的她,不揭竿起义的话,岂不是对不起千千万万的同胞们?尤其是黑炙曾经陷害过黑炎,他可以不计较,但身为老婆的她可不能坐视不理,声讨黑炙已是必然,她也无愧于心。
今年黑炙先,明年黑焰就该死了。
她还真会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洛心故态复萌,深谙以退为进的经世洽国之道,不敢大肆喊冤,自然地摆出低姿态,那彷若扼住绊头的声音既又软软绵绵地扣痛人心。说真的,她还真欠了小舞姊一份情。李洛心在心忏悔。
“少来,不管你是存心或故意,你都利用了本人的善良欺骗了我。这点你总不能否认吧?”她以不容置疑的气势压迫她,教李洛心险些愧疚难当。
“对不起啦!”小舞姊被黑炎哥潜移默化了,突然间气势磅礴得令人心颤,好可怕。她嗫嚅地道着歉,震慑于对方骇人的气魄。
“知道对不起就好,快把合约签一签。”阙舞雨满意地比比她手上的白纸。
“为什么要签约?”上面什么条款都没列,哪有这种合约?她帮爹地签下不少合约,还从没见过这种无字合约。这是天书吗?
“小洛心,”阙舞雨嘿嘿笑着,走进房。“你“戏胞”十足,演起戏来连奥斯卡得主都得敬畏三分,装傻的功夫世界一流,毕业后你可以考虑当演员。”居然轻而易举的骗过她,太厉害了。这种已臻出神入化的演技,若非天性如此,便是太过机伶。以她对洛心的认识,她绝不会是前者。
“小舞姊,过奖了,那只是举手之劳。”李洛心头越垂越低,迭声抱歉,载满歉意的小脸只敢盯着地板数磁砖。
“没关系,只要你帮我这个忙,咱们前帐就一笔勾消,如何?”洛心那种凄惨和着浓浓歉意的音调,怎么让她觉得自己丧心病狂。
“小舞姊有忙要我帮?”她迟疑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她也会有要人帮忙的一天。小舞姊独立、好动,很少有事能难得倒她,何况她又有一个超群绝伦的老公,怎么也轮不到她帮忙阿!
阙舞雨亲爱的拥着她,咯咯轻笑。“你好像快放寒假了,不是吗?台北的冬天不是人住的,既湿又冷,我替你安排了一次度假。”
“谢谢小舞姊的好意,可惜寒假我已经答──”小舞姊这种笑声太“善意”了,她得防着点。
“不谢。”阙舞雨轻快地打断她,“我就知道你会很高兴,黑岛门禁森严,可不是普通人想进就进得了。”诡计即将得逞。嘿嘿!摆炙,你的地狱近了。
“小舞姊说得对,爸爸和黑伯伯是世交,他也没有去过黑岛。”李洛心快意地附和,亟欲岔开话题。“你不是常说那四季如春,美得让人流连忘返。”真羡慕小舞姊嫁到世外桃源,不会走到哪都觉得污染,连心灵也多少蒙了层厚重的尘埃。唉!这年头要找心灵“纯净”的人,恐怕得到海拨三千公尺以上的高山去找。
“何止如此?没有亲临那,你永远不知道天空可以多洁净,白沙可以多温柔,阳光可以多灿烂,花草树木可以多么富有朝气。我知道你为了毕业展要专心作画,所以帮你选了黑岛。怎样,够帮你了吧!”洛心基于所学之故,乐山乐水得很。
“好棒的地方。”李洛心向往不已,笑得如此纯真。“真想去看看┅┅可是┅┅不行耶!爱假有一位教授要开画展,我已经答应帮她忙了,不能食言,只好辜负小舞姊的好意,对不起。”她既遗憾又有些抱歉地低哝。
“没关系,这些都不是问题,好解决。”阙舞雨一点也不把她的难题当问题在看。
“不行,教授指名要我,就是因为我的专业素养正好合她的意,所以,小舞姊就知道我有多为难了。”谁不知道黑家有钱有势,什么样的人材都有,小舞姊打的算盘自然如意。“我看等画展过了再去好了,你也知道我家一向最重信用。”那时就开学了,嘿嘿!
听也知道洛心在推托,这种藉口她不知道用过几百遍了。
“不行,那时候我必须待在岛上,而黑炙一旦发现我们认识,我的全盘计画铁定前功尽弃。关于画展的事,我会处理,你安心去玩吧。”黑炙虽然是只道地的沙猪,可并不笨。他很清楚她对他的看法,也明她有多想替黑炎一雪前仇,尤其最近适值“红妆帖”散发的敏感时刻,她们在一起若没穿梆,也会引起那只猪的戒心。
岛上的居民除了公公、大婆婆外,洛心就只认识她和黑炎。这段期间大婆婆会随她和黑炎到日本游玩,而公公既然授意她将洛心诱到岛上,心中自然有底会见机行事,何况他住在主屋,离黑炙的小屋有一大段距离。洛心机伶虽机伶,难免会有疏失之处,没有熟识的人在身边,连陈妈也顺便瞒着,就万无一失啦!
“什么计画?”一看阙舞雨慎重地爬上床,面对她坐下,李洛心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从小到大,她鲜少为什么事情感到惶恐,唯有一年前黑霆伯伯要求她混进黑炎哥的“红妆宴”,帮他评判小舞姊的为人时,她曾经有过严重不安的感觉;这次又更胜以往。
她实在不喜欢骗人的感觉。当初若不是黑伯伯求助无门,爸爸看在世交的份上,破例让她涉入,她也不会被指控为骗子。小舞姊对于那件往事似乎耿耿于怀,但她当时是真的不认识她和黑炎哥,也觉得成就一椿姻缘是件好事┅┅自辩至此,李洛心忽觉不安。
的确,她会答应黑伯伯的请求,也掺有个人的私欲在头。当时黑伯伯以“红妆宴”唯黑家独有、世上稀少为诱因,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她。那时她一心想看看名闻遐迩的盛宴有多奇特,被选中的新娘又有多美丽,没去考虑到后果;直到涉入其中,认识了小舞姊,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犯了错,并且在拗不过良心的谴责下,中途抽身。小舞姊是有理由生气,她当时对她那么好,当她是自己妹妹看,她居然欺骗她,也难怪她会觉得遭到背叛┅┅
“很简单,黑炙的红妆宴就要开锣了,我要你混进岛上接近他,等他对你有意思后,你就可以回来了。”他也是这样吊黑炎胃口五年,以眼还眼并不过分。
“什么?!”李洛心错愕地轻呼,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原以为小舞姊是要她去整整黑家兄弟,哪知┅┅这样太过分了啦!要人家出卖感情。
“岛上那边我都打点好了,你只要拎着简单的行李和画具过去就行了。”阙舞雨不接受拒绝,理所当然的交代道。
“别开玩笑了,小┅┅”李洛心错愕地瞪着纸上几乎在跳舞的四个黑字,语言系统突然出了岔,脑子沉甸甸的。叁与这种游戏,她的命可以想见折损率将会呈倍数成长,尤其是她已经折损过一次了,再来可能连小命都得赔进去。
“别再小小小了,模模自己的良心做事。”说话的人无视对方猛然煞白的脸色,吃了秤坨铁了心。
“我┅┅我┅┅可是┅┅”回答她的是声无奈而不完整的回答,又像是回堵无效的感慨。面对她的安然自在,李洛心的舌头破天荒的打了结。
“你觉不觉得你对不起我?”阙舞雨放下手中的美味佳肴,以无比庄严肃穆的表情轻轻眯视她。“就算你不认为白己对不起我,咱们是好姊妹,我又对你不错,常带你出入加拿大、美国、日本、法国┅┅等地数也数不尽的青焰山庄,然后教你怎么偷溜才不会被发现,从尚雷哥那偷来他新发明的电脑游戏给你玩,将我自创的“弹指神功”倾囊相授,缠着我老公黑炎要他──”
“小舞姊,我对不起你。”已呈霜白的小脸不断点动,渴望解月兑的灵魂频频发出强烈的讯息。再说下去还得了,李洛心绵软无力地腰斩她的话,“求你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我嘛!”好像听说黑炙哥的脾气不比黑炎哥逊色,黑炎哥已经够难相处了,这浑水一趟下去,她还能活着回来才怪。
“你想继续维持这段友谊吗?”就知道拿这件事来胁迫她准没错!洛心好玩虽好玩,对“友谊”这东西幸好还有些概念。
“当然。”李洛心终年红扑扑的娇容稍稍褪了色,附和声越见绵软无力。看样子小舞姊会一直没完没了,倘若她不答应的话,说不定真会断了这段友谊。和小舞姊相交的这段日子,她明白她对黑炙哥的看法,那实在是一种无聊的报复游戏。
“你想弭补对我的亏欠吗?”阙舞雨天使般的小脸转来兜去,不怎么在意对方的回答,反正她志在必得。
“想是想,可是小舞姊提的事实在太┅┅”
“洛心,人不可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听过孟先生说过的话吗?”她义正辞严,板着天使般的脸孔。
有这么严重吗?李洛心被她削得无力反驳,眼皮狂跳个不停,默然无语。
“不错,知耻近乎勇,你很受教。”阙舞雨从粉蓝色的床单上快活地跳了起来,欣慰万分地拍拍她失血的容颜。“来,一式两份,把名字签一签,黑炎快来了。”
她的意思是黑炎哥并不知道这场恶作剧罗!李洛心圆润的眸子乍放出一簇希望之光,阙舞雨看得分明,暗笑在心窝。
“你猜他会帮你,还是帮我?”吞下最后一口的胡萝卜,她信心十足。
说得也是!李洛心霎时泄了气。黑炎哥既然能单恋小舞姊五年,他怎么可能将别的女人放在眼底?就连黑伯伯和长老们的话他都爱理不理,她又算什么。
“黑炙哥很优秀,不可能看上我的。”李洛心哭丧着脸,气馁地想说些什么挽回颓势。
“男人抗拒不了水做的女人。”阙舞雨仔细打量她一番后,彷佛对评估结果感到十分满意。“你长得甜美可爱,一张红红、水水的小脸娇憨可人┅┅只可惜是短发,男人比较抗拒不了长发女孩。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时时缠着他,出现在他左右;他吼你时,你就楚楚可怜的学林黛玉挤几滴眼泪给他,我保证他马上化为你的绕指柔。”她盘算过,以洛心的聪明和条件倒追黑炙,顶多三个月就可以掳获他的心,再不济也拖不过半年。
“你的意思是叫我装傻罗!”她的坚持教李洛心无从抗,开始担心起自己可能面临的噩运。
当初她答应帮黑伯伯的忙,先决要件也是因为小舞姊是女人才肯的。再说,小舞姊好亲切,和她一见如故;黑炙哥可就不同了。听黑伯伯说他三个儿子都很难相处,黑炎哥也确如他所说的冷僻孤傲,依此类推,黑炙哥必定也不好亲近,听说他既难缠又鄙视女人。这事的难度这么高,虽然具有不可抗拒的挑战性,后果却可能很惨。她得审慎评估,不可贸然答应,她还想活着毕业,领她的校长奖。活着才会有希望可言。
“也可以这么说啦!反正他生气时,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无辜委屈的可怜相就行了。而你这种可爱的小圆脸也常一副不问人间俗事的表相,无所谓装不装傻,是吧!”阙舞雨拉拉她柔顺如丝锻般的短发,奸诡地笑着。
初识洛心时,因为被无邪清纯的她摆了一道,一直以为她是个狡诈的女孩;相交渐深后,才知道她除了贪玩些,本性其实就如同初见时的单纯善良,难怪公公会找上她。黑炙那样的大男人,如果能讨到洛心这样甜蜜的女孩为妻,除了他家那些怪祖宗有保佑外,也算是他的福气。
“听得出小舞姊在损我。”李洛心回她个虚弱的甜笑,被她轻柔似疼惜的举止收买。
就知道她赶画赶得很疲惫,需要活动一下脑子。呵呵!胜利在握,由此可知老天爷是站在正义的一方。阙舞雨志得意满的笑了。
“有时间就整理一下行李,你不是从下礼拜开始放假了。”她环顾设计清雅俐落,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的闺房,不由得感叹,李洛心是个好相处又甜美的女孩,匹配给黑炙说是暴殄天物也不为过。
小舞姊调查得好清楚,连她什么时候放假都知道。她计画多久了?
李洛心无邪的小脸泛着明显的恐惧。“黑炙哥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生气,事后说不定他也像小舞姊一样要我还他一个公道。”这样没完没了下去,她的日子怎度过?
“所以罗!为了避免后患无穷,你混进岛上后,千万不能露出马脚,绝对要让他喜欢上你。依黑家人的性格,他们绝对不忍心苛责他们心爱的女人,顶多┅┅顶多有些不悦。你看,你一完成任务,不仅我会高兴、我公公高兴、我三个婆婆高兴、黑炎高兴、黑炙高兴、黑焰高兴、长老们高兴,连黑岛上的畜生也跟着快乐,这不是皆大欢喜?”她辟哩啪啦说得头头是道,越说越心虚。依黑炙的个性,他若是知道洛心骗了他,不巧又爱上她的话,百分之两百会拆了洛心。她好像做得太狠了┅┅
唉!不管了,事到如今已顾不了太多。反正她手上握有圣旨,到时候公公、婆婆一定会出面善后,长老们也会跟着挡,最后应该┅┅应该不会是悲剧收场才对┅┅吧?
小舞姊说得好像普天同庆,连家禽、家畜也跟着欢腾了。李洛心被那堆“高兴”给转昏了头,不及细想,阙舞雨又再度开口,企图稳固她动摇的心。
“如果寒假结束后,你觉得你对黑炙没感觉,我绝对不勉强。”顶多换一个方式而已,谁教她好拐。阙舞雨将歉意摆两旁,复仇放中间,脑中再次积蓄了搅局的力量。“你就当还我一个人情债,或是一种历练,到岛上度两个月假,顺便钓钓黑炙就行了。”她会让公公和其他两位婆婆看着点,多制造些机会,必要时助她一臂之力。“签约只是一种仪式,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用来安自己的心。你看,上面什么条款都没列即是最好的证明,你不签就是怀疑我的人格。”
阙舞雨滔滔不绝,尽量说得快又急,企图混淆她的判断力。李洛心来不及意会的脑子终于被她的连珠炮轰得迷迷糊糊。
“拿来吧!我签。”小舞姊连“人格”这镇家之宝都能抬出来请了,她再不签就很对不起她、对不起全世界了。李洛心爽快地签了名,黑白分明的乌眸熠熠闪烁着,彷若藏有讦多知之甚详的小秘密。
她可真信任她。阙舞雨将她签好名的合约拿过手,飞快在空白部分填了几个字后,将属于李洛心的一份交给她,旋即转身走出阳台。
“抱歉,先君子后小人。”说不定洛心因此当了她的妯娌,这是个两全其美的计画,就是平白便宜了黑炙那天杀的家伙。
对象黑炙,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小舞姊!”李洛心佯装呆愣地瞥见中间几个大字,似乎不明白她的话意,终于在她仓卒的行为中意识到情况有异的模样。
“不能反悔了。下礼拜我会派人来接你,拜拜!”阙舞雨轻巧地跃上栏杆,翻身而下。没有诱她签这纸合约来提醒她教训黑炙的重要性,洛心搞不好会被他狂妄的气势吓得临时打退堂鼓,突然发现不好玩就溜之大吉了。黑炙发起飚来,风起云涌不消说,往往连理智也丧失。更何况谁会自找麻烦,就算灵巧、聪敏如洛心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种非常时刻就得利用一下她赫的背景来牵制她,出身商贾之家的悲哀莫过于此,“信用”之于掌握台湾科技命脉的李氏一族无疑是第二生命,洛心也唯有对白纸黑宇的合约全然没辙。这个方法虽嫌卑鄙,却最保险,希望洛心能原谅她的无奈,她再也无法忍受她那人神共愤的小叔了。
她识人不清。李洛心意兴阑珊地走到阳台,故作惊慌地瞧着她。阙舞雨已自二楼的栏杆一跃而下,滚了几滚,笑意粲然地立在草皮上。
“小舞姊,你没事吧?”她撑着下巴,不怎么担心地问。这种高度连她都不怎么在意了,对小舞姊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是要惩罚你,只想教训黑炙,别怪我。”阙舞雨扬扬手中的纸,边走边送她一个飞吻。唉!真不忍心利用她,若不是公公极力敲边鼓,她想自己也不会做得这么过分。看样子洛心一定也被列在黑家红妆新娘的观察名单上,入黑家只是迟早的事,她不设计洛心,老奸巨滑的公公或长老们迟早也会做。这次恶作剧就当是催化剂,她喜欢洛心当她的妯娌。
小舞姊真傻,怎会以为她会为了这纸合约乖乖卖命?她可没那么笨。会签下那纸合约确实是为了安她的心,让她无牵无挂地和黑炎哥恩恩爱爱的二度蜜月去──搞不懂这对形影不离、结婚不到一年的夫妻,学人家度什么二度蜜月。李洛心欣羡地望着远去的人,顷刻间将阙舞雨加诸于她的麻烦忘得一乾二净。
反正她也满听不惯黑家两兄弟的恶形恶状,帮帮小舞姊,顺便叁观一下神秘的黑岛也无妨啦!就当是小舞姊提前送给她的毕业礼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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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少爷,夫人请你今晚过去用餐。”钱克安跟在主子身边叮咛道。黑家三兄弟自小便各自拥有一名必要时可以为主子付出性命的贴身侍卫,让钱克安为其卖命的主子便是黑家二少爷──黑炙。
“告诉她我没空。”黑炙踢起冲浪板矫捷地抓住,打开临海的落地窗,走上紧临后院的绵白沙滩。
“夫人请你一定要到。”唉!这是少爷这星期第四次拒绝夫人的邀约,而今天还只是星期二。谁都知道他在逃避什么,但依夫人溺爱少爷的程度,顺从他都来不及了,怎可能催少爷成家,他何必为了“红妆宴”把气氛弄这么僵?
“说了不去,没事的话别跟前跟后。”他已经郁闷得连踏在沙子上的足音都嫌过大,可不想身边多个人烦他。
“陈妈说她年纪大了,需要一位帮手。”紧跟在后的钱克安识相地转移话题。他知道炙少爷视女人为粪土,也多少明白今年他会有多烦躁,长老们已经开始进行游说的工作,选妻这场硬仗还有得打。
“姑妈有六十了吧?”黑炙夹着冲浪板,略去轻蔑,姿态轻松地眺望远洋。
“她六十有二了。”全天下只有两个女人能让炙少爷用这种温柔的口吻提起,一个是陈妈──适巧是少爷的大姑妈,另一个就是少爷的母亲了。
“是有一把年纪。”暖暖的海风不经允许地吹乱他随意扎起的长发。黑炙定定不动,乱由它乱,就站在浅水处冥思。他那凿刻般的英俊面容难得的闪过情感,让远驰而近的黑焰极为诧异与不解。
“干嘛,立志做救世主啦?一脸心巴拉的悲天悯人。”黑焰轻捷地将摩托车冲上沙滩,四平八稳地坐在上头嘲弄他,那副终日曝晒在阳光下的身体因运动而黝黑结实,瘦削、形似于黑炙的脸颊多了份直率的潇洒。
“焰少爷,该休息了。”服侍黑焰的杨索沉静地出现在众人后头,硕大的身影无意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杨索,你比我娘还罗唆。”黑焰率性地拉开编成长辫的湿发,大手朝他一挥,另有主张。“我要多晒一下太阳,你和克安去屋泡茶,别在这碍眼。”
表情空白的杨索未曾多言,似有若无的点了个头后,领命离开;钱克安见状只好跟着走。少爷们是天,做下人的能说什么?
“老家伙好像开始动作了。”黑炙用力将冲浪板直竖于地,一脸厌恶的表情。
“全是些闲闲没事干的。尤其是咱们家老子,成天只会陷害自己的儿子。”黑焰月兑掉背心,阳刚的脸孔尽是烦郁。“我娘也是一丘之貉。你娘就好多了,不会成天帮你牵红线,还会帮你说话。一样是娘,程度却差这么多。妈的,想到就烦!”老头没事娶三个老婆干嘛,自己就罢了,管三个儿子对女人有没有兴趣。
“小妈是传统女人,和大妈一样成天只想抱孙。女人!”他惯带的嘲讽又浮现。
“她是我娘,麻烦客气点。”黑焰狠狠地瞪他一眼。人子之心马上抬头,岂能任他人贬损自己的至亲而不去睬?即便这人是自己的亲兄弟也不成。
“下次提起我妈时,记得这句话。”黑炙不甘示弱。
“听你不爽的口气,是不是想干架?”奇怪,老头子为什么没有指派下一个任务给他?炙没有是因为今年是他的关键年,他又没义务帮炙选女人。妈的,没事待在岛上真无聊,刚出完任务回来又不想出去,成天浸在海也会烦,乾脆接些CASE回来做算了。做做模型、画画图,规画设计空间,来点脑力激荡,总比看人家选老婆有趣。就这么办!
“杨索,帮我接些案子,越大越好,不要太没挑战性。”黑焰侧头朝屋喊。坐在屋的杨索探出身点个头,随即没人。“看你心情不好,要不要叫克安也帮你接些杂志CASE?”他好笑地问着郁卒的人。
“哪有那种闲情。”黑炙没啥好气地一坐在沙地上,无视于潮汐往返,杵于波涛间依然固若磐石。“都怪炎太没出息,一见到那女人就什么男性尊严都没了,品味差劲得没话说。”
“有理!炎真的越来越低俗了。老头子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认为自己了不起,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握中。”
“早知道就不帮他偷拍那女人的照片设计炎了。”
“你的确是刽子手。”不过即使他不叁与,老头子也会想尽办法设计炎,到头来结果好像都一样。
“我已经快受不了忠他们了。”黑炙悒郁难平。
“听说你昨天被孝约谈?”黑焰饶富兴味地笑着,双手往后撑,让阳光洒满他强健的身子和脸庞。以八德为代称的八位长老已经轮流进驻岛上,一天一个轮番轰炸炙了。这些老人可真闲,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去,一点都不嫌累。
“别幸灾乐祸,明年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焰不过小他一岁,他以为他逃得了多久。
嘴巴大剌剌咧着的黑焰一听,讪弄的表情倏然敛紧,不由得沉凝了起来。炙不提起,他还真给忘了。
“他妈的,那些该诅咒的先人立那什么烂规榘,狗屎┅┅”
“焰,警告你多少次,嘴巴不要那么臭。”陈妈站在数十公尺远的屋檐下,颇具威严的老脸紧紧皱着。“炙也是,你妈妈叫你过去用餐,你又拒绝了?”
两兄弟一见是她,谄媚的笑容马上咧开。陈妈是老爸的大姊,早年丧夫,未得一儿半女,为了纪念丈夫一直冠着夫姓,不肯改嫁。老爸怕她孤单,将她接到岛上定居,那时连炎也还没出生。严格来说,他们三个都是她带大的,和她相处的时间也比随老头四处办事的妈妈多得多。姑妈视他们如己出,把屎把尿的将他们带大,他们的个性被她模得清清楚楚,只好学着尊敬她。
“两个都过来,看你们披头散发那副样子,哪像是黑家的孩子。炎就乖多了,至少不会不伦不类,学人家蓄什么长发。”她叨叨絮絮地越念越顺口。“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子┅┅”
“姑妈,古时候的男人都留长发,你在骂我们的同时也骂到一堆人了。”黑焰好笑地跳下车,拽起黑炙同去受罪。“例如你最喜欢的包拯、刘备、关公、张飞┅┅”他边走边数。
“你给我住口。”陈妈忍不住笑开了脸,严厉的表情一转,宠溺得意再也掩饰不了。她欣慰地看着俊秀的他们,无限感慨油然而生。好快,记得他们才刚牙牙学语而已,怎么一眨眼,炎娶了老婆,炙和焰也长得这么高大挺拨了。
“有男子气概的人,不用剪短发来凸显自己的气魄,我们也不必为了谁委屈自己。”黑炙走近她,用脸颊碰碰她的脸。
“有见地。”黑焰哈哈大笑。
陈妈露出慈蔼的笑容品尝这份亲近。他们知道如何讨她欢心,如果这两个孩子肯用这种精神去追女孩子,她就不用费事了。
“克安有告诉你们我需要人手的事吗?”她推他们坐在岛上四处可见的石椅上,习惯性地梳理他们的头发,“姑妈年纪大了,健康状况不比以前。”没有动之以情,想说服固执的他们可不容易。
“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黑炙担心地端睨她。
“你上个月的健康检查不是一切正常吗?”黑焰抓着头,有些不解。“看你没感冒,身体也算硬朗,好像很好嘛!”
“你是不是要亲眼看我倒下才肯相信?”早晚被他活活气死。焰就是这么个直肠子的孩子,总是比炙少了根筋。
“姑妈想要帮手,直接叫克安找就好,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她的精神确实很好,双颊丰腴,嗓门宏亮,怎么也不像老人家。黑炙偏着头奇怪地打量她。
“我看姑妈是龟毛。”女人的毛病!做什么都罗罗唆唆,一点也不乾脆。
陈妈狠狠地一捏黑焰光果的手臂,当下痛得他哇哇大叫,弓着脚跳离她数尺。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这么鲁莽、粗率,多学学炙。”她气不过。
“以他的资质怎么学得来。”黑炙看弟弟吃鳖的样,显然很乐。
“自视太高了吧!”陈妈以同样的方法教训他,把教养他们的绝活都使出来了。
摆炙痛得紧皱眉头,大气硬是不肯哼一声,淡淡地承受了下来。
泵妈到底怎么办到的?看她瘦瘦小小,捏人的方法却奇痛无比。黑焰防备地站在远处揉着淤青的手臂,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这种事让炙决定就好,我没意见。”他决定拥抱他的海洋,逍遥的驰骋一番。谁有时间去理会姑妈那颗多变的心。
“我要请女孩子哦!”她的话果然发生效力,拉住了急着想逃命去的黑焰。
目前他们的饮食起居都由她打理。他们不愿意和父母亲住在一起,嘲笑说那是长不大的男人才会做的事,所以各自拥有一间木屋。偏偏这两个孩子太看重自己的性别,不愿拉段整理家务,更不要他们随侍在侧的忠仆做这种失格的事,始终认定“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不该降低自己的格调做这种拉杂的家务事。
他们坚持不打扫,嫌自己的妈妈太烦人,不喜欢她们串门子;又不喜欢女孩子在他们屋子晃来晃去,说那样会干扰了他们宁静、高品质的生活,而且麻烦得很。她只好一肩扛下,反正她照顾他们也习惯了。
错就错在炎死命反抗“红妆宴”,让她觉得该做些改变;直到今年炙重蹈炎的覆辙,她才意识到这些孩子孤僻得过分,她恐怕宠坏他们了。事情必须及早做补救,她有责任这么做,所以当小舞一提出她的计画要求她协助时,她便一口答应了。
“为什么?”黑炙不免怀疑起她的动机。
“她一定是被老头子说动,叁与某件阴谋了。”黑焰想都不想,月兑口十分笃定。
“你们打算累死姑妈吗?”陈妈生气了。“也不想想我这把年纪要帮你们烧饭、收衣服、打扫房子、喂洗宠物┅┅”说着说着,她红了眼眶,为自己不值。
“完了!完了!”黑焰急急冲上前抱住她。“快点说些好听的话,堵住她的泪腺。”他瞟着同样慌张的兄弟。
“说什么?”黑炙急急分抱另一边,瞬间智障。
“随便搪塞就好,不用太心,快点啦!”眼看她泫然欲泣,黑焰乱了手脚,频频催促。
“别再鬼叫了,一时之间哪想得起那种低下的话来。”他又没有安慰女人的经验,怎么晓得该说什么。
“好啦,好啦,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去,再哭下去就要涨潮了。”黑焰粗嗄不耐的语气听来有些认命。姑妈老是用这招来威胁人,烦不烦啊!
“除了答应以外,还能怎样。”黑炙几乎恼火。
陈妈被他们无奈和惊慌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她怎么会养到两个粗手粗脚的笨孩子?不过如果今天流泪的不是她,而是其他女人,他们一定冷嘲热讽削得人家体无完肤。她太了解他们的劣根性了。
唉!情势如此不乐观,她不得不为即将踏入地狱的小泵娘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