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水城外黄沙滚滚!
五万铁骑蜂拥而至,直捣辽国重镇。
震天价响的马蹄声卷起漫天飞扬的尘土,直呼啸而来,气势无比惊人。
两兵相交,首重气势,任何一方若先输了气势,必定兵败如山倒!
领着这群精兵的,正是黑阎暗!
三个月前,契丹人来袭、正式引爆两国间暗伏的危机。
前锋营士兵首先攻到了城门下……
辽国弓箭手纷纷由城墙上放箭。
前锋营土兵亦不甘示弱,取出预先准备的长梯及铁柱,兵分两路,一路攀梯直上城墙,另一路则以铁柱撞击城门。
铁骑随后赶至,由黑阎暗率先发出第一箭,射中一名侍卫长,众兵受此激励,莫不精神大振,纷纷抽出长箭掩护前锋营土兵。
守城易,攻城难,要攻下一座城池,通常需比对方多三至四倍兵力才有取胜的可能。
且由于契丹人善射骑,因此中原精兵死伤惨重!
摆阎暗带兵多年,深知久战必疲,疲而衰,终至惨败的道理,因此时间乃胜败关键。
此时此刻,必须速战速决!
当下,他策马来到城下,一个纵身,跃上长梯,直往城墙上窜去……
木梯虽长,但距离城头尚有数丈之远,需得搭人桥才能到达,因此死伤份外惨重。
摆阎暗以绝快之速踏过士兵肩头,扶摇直上……
在仅剩丈余之处,他一个提气,施展“上天梯”之独门轻功,快步在城墙上行……
此举非但中原精兵瞧得目瞪口呆,连辽兵亦震慑在心,暗暗佩服……
要做到在无任何攀附物的城墙上行走,何其困难。若非黑阎暗内力深厚,武艺超凡卓绝,实不可能办得到!
转眼之间,黑阎暗已跃上城头,辽兵一涌而上……
摆阎暗立即抽出腰间的弯刀……近身肉搏之时,这种番刀最为合宜!
他一路过关斩将,杀得敌军片甲不留……
前锋营士兵亦纷纷攻上城头,两军起了激烈的厮杀
摆阎暗一眼便认出主帅,是耶律德彦!
两人对峙片刻,耶律德彦向他冲了过来--
摆阎暗眸光一沉,薄唇泛起嗜血的笑。
他不会杀了这个契丹人!
耶律德彦武艺虽强,却不是黑阎暗的对手。几番交手,终至落败!
刀光亮晃晃地,直映着耶律德彦青白的脸庞。
“你下手吧!我不会求饶。”
“好!”黑阎暗赞了声。“我最欣赏有骨气的人,我不会杀你!”黑眸诡异地闪了闪。
契丹人见主帅被俘,一时士气大落。
“开城门,否则我-刀杀了他!”黑阎暗高声道。
“不许开!”耶律德彦大喊。
霎时,刀芒一转,顷刻间在耶律德彦胸前划下一道血痕……
“开城门,否则我发誓血洗黑水城!”黑阎暗残戾地表明。
守城的士兵眼见大势已去,且主帅命在旦夕,因此大开城门,弃械投降。
众兵见主帅黑阎暗如此神勇,莫不高声欢呼!
辽兵解甲投降,而黑阎暗则信守承诺,未对城内百姓大肆烧杀掳掠。
“将他押入地牢!”他沉声下令。
耶律德彦恨恨地瞧他一眼,随即被符松藩押入城里的地牢。
这一战役死伤虽众,但总算攻下此军事重镇,算得上是大胜!
一连三日,暗王大军在黑水城里大肆庆祝。
摆阎暗独自站在城头--
“王,您不和众将士们同庆我军大胜吗?”幕睿寒来到他身边。
“你去吧!”黑阎暗目光落在远方。
“王有心事?”
摆阎暗瞧了他一眼
“不知有多少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平淡的语调中有无尽的忧戚。
“两国相争,死伤难免,王不必如此忧戚。”
“你可知道,我脸上这一道伤痕是如何而来?”黑眸炯炯,如天上的星辰。
“王……”跟着王十一年了,从未听他提起,也没有人敢问。
摆阎暗目光再度调转,凝视远方。
“还记得那一年我五岁,鞑子入侵中原,所到之处,鞑子皆大肆烧杀掳掠。”他顿了一下,沉陷在回忆中。
慕睿寒对此役则无印象,当时他才刚满两岁。
“我原该死在鞑子手中的……在危急的一刻,我娘为了救我,反被杀害,所幸家师路过,出手相救,我才逃过一死,但鞑子砍下的那一刀,就这么烙下了……”他永远忘不了娘护在他身上而追杀害的那一幕!
初时,他夜夜为此而无法入睡。
为了忘却心底那无以名之的创痛,渐渐地,他变得无情。
唯有无爱的心,才能免除失去所爱时的椎心痛楚。
“我曾发誓,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必定要平息一切战事。”他沉缓地表示。
“我相信王一定做得到!”慕睿寒以坚定的口吻回道。
“但愿我真的可以。”黑眸凝在慕睿寒脸上。
城内的欢庆声隐隐传入两人耳中。
***
地牢的大门悄悄地开了一道缝--
一缕极淡的轻烟随着缝边儿上的竹管飘进地牢。
狱卒本在对饮,忽然之间起了浓重的晕眩感,随即伏在桌上,陷入昏迷。
门扉缓缓被推开,一个黑衣蒙面之人俏声无息地走近狱卒,取下狱卒腰上的钥匙……
耶律德彦听见了开铁链锁的声音。
抬起头,他看见了黑衣人。
辫黄的烛火令他辨不清来人是谁。
“你是谁?”
摆衣人推开牢门,迅速走近他--
“是我!”
“喜歌!”他认出声音的主人。
“别多说,咱们快走!”喜歌撑起他,扶着他快步走出地牢。
才走出地牢门口,便遇上一人--
“站住!”符松藩喝了声。
喜歌非但未停止,反而加快步伐。
符松藩追了上去,在一个翻跃之后来到两人面前。
此时四面八方亦围来值班的侍卫!
“大胆,竟敢潜进黑水城劫人,还不快束手就擒!”符松藩怒斥道。
摆衣人默默盯着他,不发一语。
“你走,不要管我,快!”耶律德彦开口道。
他身上有伤,行动较缓,只会拖累她!
喜歌责备地望了他一眼,仍旧没有开口。
“大伙儿,给我拿下这两人!”符松藩下令。
喜歌拉着耶律德彦欲闯出包围……
符松藩见黑衣人身手不弱,于是提起刀,一马当先与之缠斗起来。
令他纳闷的是,这黑衣人的武功路数竟如此熟悉,简直像极了一人……
长刀所到之处卷起一阵劲风,霎时,黑衣人蒙面中被吹落,露出一张极艳的面孔。
“喜歌……”他不由停下动作,月兑口惊喊。
“对不起!”喜歌趁此机会,带着耶律德彦窜出重围。
“不要伤她!”符松藩下令道。
一干侍卫亦认出喜歌,因此纷纷停住脚步,不再追赶。
喜歌回眸,感激地望了符松藩一眼。
“松藩,你好大的胆子!”一道淡淡的男音徐徐传来。
众人回首,只见黑阎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喜歌一见是他,二话不说,立即狂奔。
摆阎暗眸光一沉,一个翻身,轻巧地在她身前落下
“你还想逃到哪里?”冷淡矜漠的语调里不复有往昔的宠溺。
喜歌心揪了下……她有多久没见到这张脸?
“快走!”耶律德彦将喜歌推开。
下一瞬,黑阎暗欺向他,大手扣住他咽喉--
“不要杀他!”喜歌急切地开口。
摆阎暗眯起眼,未置一语。
“王,她是小姐啊!”符松藩忍不住说道。
这两人是怎么了?怎么像仇人一样?
“松藩,你错了,她是敌人!”他的语气淡得叫人心寒。
“王……”
“将他押下去!”黑眸如刃,凌厉地扫向符松藩。
符松藩心头一惊,不敢再多话,默默押着耶律德彦回地牢。
“你要多小心!”耶律德彦不忘叮嘱喜歌。
“这一点你放心,有我在。她想不小心都不行。”黑阎暗眸光流转,薄唇泛起恶佞的淡笑。
“你--”
符松藩不让他有回嘴的机会,揍了他一拳之后推他入地牢大门。
喜歌见状,趁隙翻上屋顶--
只是她足尖尚未落下,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扯下。
“你以为你能逃多远?”他将她牢牢地圈在身前。
喜歌垂下头,避开他凌厉的目光。
“你们退下吧!”他对侍卫们下令。
“是!”一干人等立即回到自己的岗位巡守。
“至于你……跟我走!”他放开她。
喜歌咬住唇,默默跟在他身后。
她别无选择,身分的转变让他们成为敌人!
倘若可以,她情愿时光永远留在从前。
***
穿过回廊,喜歌静静地随着黑阎暗来到一个房舍前。
这里和其它地方不同,除了没有巡守的侍卫之外,房舍是独立的,静静地耸立在月光之下。
推开门,他让她先进入房子里。
随后,她听见关门的声音,在那之后却再无半点声响。
莫非,他离开了?
喜歌猛地转身却猝不及防地迎上一双冷冽的眼……
“我没有离开。在我没有得到满意的解释之前,我不会走!”他注视着她,目不转睛。
“你想知道什么?”她低声问。
“你以为呢?”他逼近她,目光似要吞没了她。
“我……对不起你!”她小声的说。
“你想对我说的,只有这句?”阴沉的眸底盘据着危险的风暴。
喜歌蹙起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俊魅的脸庞霎时泛起了狂暴怒气。“你以为在你和耶律德彦私奔的这一年里,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猛地抓起她手腕,几乎想捏断它。
喜歌瞪大了黑瞳,微显惊惶。“我没有……没有和他私奔。”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听见。
“你以为我会相信?”他怒眯起眼,狠狠地怒道。
在他攻下黑水城的那一刻,他并没想过要那小子的性命,但方才喜歌不顾危险救他的那一幕,却让他对耶律德彦起了杀意。
是什么原因让他心绪有了转变,他不愿深究,重要的是,他要让背叛他的人付出代价!
“我是不得已的。”她瞧着他,一颗心十分难受。
想不到他对她的误会这么深!
轻轻的,她抬起手,缓缓的抚上他冷鸷的俊颜。
这一张脸曾经写满了对她的宠溺。
他捉住她的手:“不要企图迷惑我!”暴怒的心,却悄悄出现一抹悸动。
仅仅这一触,已挑起他强烈的……
他想要她!他无法否认这一项事实。
懊死!
“他有什么地方值得让你背叛我?”他咬牙道。
喜歌咬住唇,绝望的凝住他。
“暗,根本没有背叛,只是我没得选择,命运选择了让我们对立!”
“你可以选择不必对立的!”他皆目怒道。
“暗,我是契丹人,可汗是我的父王,德彦是我的堂兄。”
即使她不说,迟早有一天他也会知道。
她宁愿由自己告诉他!
“这就是你消失一年的原因?”阴鸷的俊颜上并未流露震惊的表情。
“我找到了我的家人。”她小声的回答。
摆眸紧锁住她,目不转睛。
“欺骗我的人,下场绝不好受!”他沉缓的开口。
“我说的全是事实。”她告诉自己必须镇定。
摆眸闪了闪,没有开口。
“我想求你一件事。”漆黑的眼眸亮晶晶地,几乎令人以为要落下泪水。
“说!”她变了,虽容颜依旧,神态却多了一份女性的温婉。
“我希望你能放了德彦。”
“办不到,”他冷声拒绝。
“为什么?”
“他是重要的人质!。
“你……你想由德彦来换什么?如果是希望我父王退兵,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父王决不会答应的!”尽避才与父王相认不久,但她已能了解父王是一个不轻言退缩的人。
摆眸炯炯,充满不以为然的光芒。“我要的不是这个!”
“你要什么?”她对上他的眼。
为什么时间过这么久,她还是忘不了他?为什么凝望着他的时候,仍会有莫名的心痛?
“你!”他铁臂一收,将她禁锢在怀里。
“我?”她略感惊惶。
“是的,你!”他俯近她的脸。“我要你留下来,永远不许离开。”鼻息喷在她脸上。
“这样你就会放德彦回去,是吗?”
妖野的俊颜绽开一抹笑。“也许!”
也许?这……
“不,我不能答应!”她开始用力挣扎。“我要的是确定的答复,不是戏耍的态度!”
他眯起眼。“你要确定的答复是吗?”他猛地放开她。
喜歌立即窜至门边--
“要想清楚,离开的话,我可不想担保地牢的人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他徐徐地开口,并在椅子上坐下。
“你……”
“如何?要留下吗?”俊颜上刻有恶佞的笑痕。
喜歌瞧着他--
半晌,她又缓缓走了回来。
她不能不顾德彦的性命!
“过来!”他下令。
喜歌来到他的身前。
他猿臂一伸,将她扯进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现在,解开你的衣衫!”他温热的唇贴在她耳畔,徐徐地磨蹭她的颊……
“不要……求求你……”她低声道。
“不要?”他猛地伸手捏住她下颚。“别忘了有条人命在你手里。”眼瞳对住她的,没有一丝感情。
“你怎能如此残忍?”
“我一向如此,难道你不知道吗?”薄唇勾起笑。
他从来没有要不到的东西!
喜歌对上他残冷的眸光,一颗心瑟缩起来。
他这是在报复她的离开吗?还是……折磨一个他轻贱的契丹女人呢?
他变了!
“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她痛苦地低喊。
“我若是改变,也是因为你!”他眸光一沉,冷声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喜歌咬住唇,以微微发颤的手褪下自己的黑色外衣……
“由现在起,你就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门外一步,明白吗?”他起身着衣。
喜歌伏在冷冷的地上,轻轻地点了下头。
他拧起眉,大步离开。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喜歌浑身颤动,流着泪,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