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颖既然敢留字,当然就有把握不被雷焰找到。
她没有直接送方茵回家,而是去了芳姨位于北投的住处。
“茵茵,茵茵哪,你总算回来了,让芳姨看看,你有没有变瘦了,那个雷焰有没有欺负你?告诉芳姨,芳姨替你主持公道。”芳姨一看到方茵,就吱吱喳喳的问个不停。
“他才舍不得欺负她。”方颖嗤哼。
“谁说的?你看茵茵变得这么瘦、这么憔悴,说给鬼听,鬼也不相信他没欺负茵茵。”怎么方颖天生冷血,一点都不关心手足?“茵茵,受什么委屈尽避告诉芳姨,芳姨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替你讨回公道。”
“没有,芳姨,我没事。”方茵连忙告诉芳姨,“让你这么著急,真的很抱歉。”
“那个小子真的没有对你怎样?”芳姨满脸怀疑。
方茵垂头不语,芳姨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那个小子难道不知道你在等方彦吗?我去砍了他!”芳姨捉起狂来。
“且慢且慢,”方茵还没出声,方颖就先阻止了,“在去砍了他之前,建议两位先买一个秘密,这样就好。”方颖比出五根手指头。
“五十万!?”芳姨和方茵同时跳起来。
方颖索价向来是以十万起跳的。
“看在好朋友的份上,去一个零。”够大方了吧,她对芳姨都只有打对折而已,“这跟你的终身幸福有关,爱买不买随你。”
“你找到方彦了?”方茵惊呼起来。
“可以这么说。”方颖无比得意。
“到底是还不是?谁知道你是不是诓我。”和方颖打交道,千万要字字计较,否则被骗了还被一堆人笑傻。
“好吧,这个秘密关系到你肚子里的一堆疑问,和我怎么知道你在那个小镇。”方颖再透露一点,好提高她们的信心和好奇心。
方颖怎么知道她肚里有一堆疑问?方茵当下就决定——
“买了”
“芳姨呢?如果不买的话,错过的可是个世纪大秘密。”方颖卖力兜售。
“好……好吧。”加上找茵茵的那五十万,她这下子花得够大条了。
“你知道雷焰为什么知道我们小时候居住的小镇?为什么知道你的嗜好?为什么知道你的饮食习惯?还有,他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个小石子、为什么长得跟方彦那么像?”
方茵摇摇头,这些都是她肚子里搁放多时、从雷焰口中问不出来的疑惑。
芳姨两眼大如铜铃,雷焰真的知道这些?
“因为他就是‘以前’的方彦。”她加重以前两个字。
这个答案很合理,芳姨一下子就认同了。
“他不是,他没有承认。”方茵拒绝接受这个答案。
方茵的说法令芳姨迷惑起来。
“他否认过吗?”
方茵这才蓦然发现他只是没有承认、说方彦不会回来而已,自始至终都没有否认过。
“他的口中也从来没有吐出‘方彦’这两个字吧?想不想知道原因?”方颖翘起不可一世的唇角。
方茵的身体震了震,的确如方颖所言,雷焰尽避好像对方彦有敌意,却没有从他口中听过这两个字。方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方颖当然不知道这些小事,她只是利用这种方法来交互求证而已。
芳姨的两只眼睛仍然瞪得很大——这件事太曲折离奇了吧?
“原因是什么?”方茵有接近真相的紧张和胆怯。
“加二万五。”
“坑人!”
“坑人!”
方茵和芳姨同时跳起来。
“不想买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卖给别人,到时你们就变成全世界最后知道的。”方颖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角。
不管什么事,所有人都怕自己是“全世界最后知道的”,这个心理她很了解。
“好,买了。”方茵咬咬牙,认了。跟她十年漫长的等待比起来,这点身外之物算什么?
“我也买了。”芳姨也决定为真相豁出去。
“为了变成世界一流的强人回来保护你,他完全切断自己的过去,包括他的名字、他的记忆、他的一切……”
方颖把这段时间查到的结果,钜细靡遗的告诉她们。
方茵无法动弹,眼眶中的泪水,不停地涌出来。
他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的方彦啊!
自己为什么要从他的怀中逃离?他为自己牺牲了这么多,她为什么还要再三的否定他、拒绝他?这些一定重重的伤害他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怎么弥补这些?
事情走到这步田地,她怎么有脸去见他、去跟他道歉?她愈想愈羞愧。
“你应该早点告诉阿茵,把她留在那里的。”芳姨说,“他们吃了这么多苦,你知道真相,就该早点说。”方颖变成拆散鸳鸯的恶人了。
“我不把她带回来,难不成让你担心?”不把她带回来,怎么有银子进帐?
“好,现在我看到她,也知道她安然无恙了,你快把她送回去吧。”芳姨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最重要,生意就先搁著吧。
“车马费。”方颖朝芳姨伸手。
“你这个死要钱的!”芳姨索性把她轰出去。
离开芳姨的住处后,方茵要求自己一个人前往,于是在和方颖道别后,便招了计程车,往小镇而去。
一路上,方茵迟疑犹豫著。
她亏欠他太多,也伤害他太多,她该如何见他?
满腔内疚和羞愧令她提不起勇气,“那个……请改往梦莱茵。”
最后她抱著鸵鸟心态,决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回到原有的生活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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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焰一踏入台北城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打电话给黑人护法。
“去找方茵,务必比别人更早找到,找到后,暗中保护她。”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担心方茵。
“是。”黑人护法没有多问什么,直接行动。
雷焰的车子没有开往预定的目的地,继续在快速道路上奔驰。他的车子快,对方的车子更快,没多久就左右包抄他。
他利用分隔岛与其他车辆做掩护,好不容易甩掉他们,但没多久,那些人又追了上来。
然后,他发现后面的车子愈来愈多,并且有几颗子弹打中他的车尾,有两辆车还包围在他的侧边。
“该死!”在来意不善的人拿枪对准他之前,他使劲转动方向盘,撞歪他们的车头,子弹也因而打歪出去。
怕伤及无辜,雷焰把油门踩到底,车子一路飙到快速道路的尽头,然后转动方向盘,往眼前最偏僻的路走去。
绑面还有五辆车紧跟著,他加速往前开,如果没记错,前面应该是港口。
丙然,没多久他看见渔船,他继续把油门踩到底,让后面的车愈追愈快,他算准时间跳出车子,然后让车子飙进海里。
而后面的五辆车来不及煞车,里头的人也来不及跳车,车与人就这么一起栽进海里。
“警察局吗?有车子掉进海里,麻烦派人来救援。”他掏出手机打求救电话,能不能得救,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解决那班人,他打电话给黑人护法,这番纠缠已经经过两个小时,希望他找到了她。
“找到方茵了吗?”
“找到了,她在梦莱茵。”
“她好好的吗?有没有怎样?”
“跟在她身后想作怪的人,我已经送他们去急诊室了。”跟踪她的人还真不少。
“继续看著她,我马上过去。”
说完,他走出渔港,到马路上招了计程车,迅速往台北市区急驶。
这时,救护车和警车才刚开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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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焰很快就赶到了梦莱茵,梦莱茵还没有开始营业,黑人护法在外头等著。
“她在里面。”黑人护法告诉雷焰,自己继续在外面守卫。
雷焰拍拍黑人护法的手肘,表达感激之意后,走进梦莱茵。
“我们还没有开……”正在吧台调酒的方茵抬起头来看见他,一句话也说不全。
她的心情还没调适好,也还没决定用什么心情面对他,眼眶就已泛上水雾,心绪混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雷焰紧盯著她的眼,慢慢的走到吧台,“阿茵……”
本来想好好斥责她一顿,看到她好好的,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想跪下来膜拜老天爷。
“我不会再强迫你跟我走,别又哭了……”看见她仍然红肿的眼又流出泪来,他连忙安慰。
方茵连忙抹抹泪,她不是因为这个哭,而是心疼他为她吃了那么多苦,自己却无以回报。
比起他的牺牲,她之前的任性、固执,显得幼稚残酷,更令她无地自容。
“我们还没有开始营业,请营业时间再来。”她垂首重复刚刚没说完的话。
“阿茵……”雷焰还想说什么,方茵却已心乱的跑进后面。
雷焰二话不说的拔腿追去。
“阿茵,不要躲我。”他拉住她的手,把她搂在怀中,“回来后没看到你,我的心脏都快停了。”
方茵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半句话也说不出。
“对不起,我囚禁你、伤害你,还大声吼你……”雷焰有难掩的慌措,要怎样她才肯留在他身边?
“对不起,对不起……”他心疼地亲吻她的额角、发际。
方茵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明明是她错得离谱,为什么他要不停道歉?明明是她一再伤害他呀!
“明明是我错……”方茵哽咽不成句,“你为我吃了那么多苦,为我牺牲了那么多,我却没有试著去理解……”
雷焰的身体明显的僵了僵,心脏随即突突突地跳得又狂又猛。
她知道了!?
老天,她知道了吗?她怎么知道的?他不知该诅咒,还是该感激老天的垂怜。
“是我让你等太久,你怪我吗?”他的眼中覆上一层薄扁,立即又用力拥著她,“不许再怪我,不许再气我了,我们要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不要再有这些痛苦折磨。”
“嗯、嗯、嗯……”方茵终于失声痛哭,“阿彦、阿彦、阿彦……我要一直、一直呼唤你,把这十年的份全补回来。”
“我要一直吻你,一直吻你,把这十年的份全补回来。”雷焰吻她的脸、她的鼻、她的泪痕,“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不会再放你自己一个,也不会再让你有掉眼泪的机会了。”
“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我决定要缠著你到天涯海角,不管你烦不烦,都不再让你独自走掉了。”
四片唇贴在一起,久久不肯分开。
两个咬合不正的齿轮,终于紧密嵌合,呼应彼此内心的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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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焰出现了。”
“方茵也回来了。”
“那天发生的汽车追撞,共有六辆车冲进海里,死了两个,伤了十个……听说第一辆车子里并没有找到尸体。”
“不会被鱼吃掉了吧?”
“根据当时在附近的人提出的线索,说是汽车追撞,有两辆在快速道路上被撞翻过去,当场三个重伤,这些人手上都有枪械。”
“黑道间的仇杀?”
“也许。现在大家心中的谜团是,他们追撞的到底是谁?”
“问活著的人不就知道了?”
“活著的都受了重伤,能不能醒过来,谁也没把握,警方找汤家帮问,汤铭说那些人早就月兑离汤家帮,归附了钱公子。”
“这么说,只要查出钱公子和谁有深仇大恨,就知道被追撞的是谁?”
“和钱公子有深仇大恨的人多的是。另一个重点是,汤家帮彻底月兑离了钱家,汤铭有什么打算?”
“应该说,没有汤家当他的打手,钱多多怎么作威作福吧!”
“钱多多有财有势,当然能找到另一些可利用的黑道分子,倒是汤铭……这两个人的身分应该换一下,钱多多还比较有行走黑社会的天分。”
“汤铭如果真能和雷门合作,才算是适得其所。”
“对了,最近常看到来路不明的国际黑道分子在活动。”
“哪些人?”
“有些看起来像雷门的人,有些又不是。”
“会发生什么事?”
“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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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间报销五部车子、大半手下重伤急救,钱公子当天就到急诊室外对那些伤患跳脚。
“你们这群饭桶!”就算那些人因伤而神志不清,钱公子还是照样指天划地的咆哮,“你们不知道那个叫作港口吗?还一头开下去?简直要气死我!”
饭桶、饭桶、一群饭桶!
“我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捉个女人被打断肋骨,跟踪个男人跟到海里去……我花大把银子在你们身上,给你们最好的车子、最先进的系统,你们给我搞出这种名堂!?”
没人醒过来搭腔,钱公子愈骂愈生气,转头向其余几个幸免于难的混混说:“去给我招兵买马,无论如何,给我买个可以置雷焰于死地的顶尖杀手,一枪送他去见阎王!”
把雷焰送去见阎王,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茵茵抢过来。
“是……是。”仅剩的三名混混相互对看几眼,眼中交换著迟疑和胆怯。
“还不快去!?”
钱公子一吼,三名混混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
所谓物以类聚,混混的圈子里还是混混,所以他们也只找到了与自己程度相仿,或是更小的小膘混,钱多多气得不得了,直到有一天,一群自称一流杀手的黑人来访。
“我们是黑炭三兄弟。”这三个大黑炭,身形高大、长相凶狠,身后还跟了几名小摆炭,算起来是个梢有阵容的组织。
“你们看起来不像一流杀手。”钱多多皱皱眉。
“但是我们可能是唯一打败过雷焰的人。”大黑炭笑得好像他的疑虑在意料中。
钱多多的双眼马上发亮。
“好,你们就住下吧!”
就这样,钱多多扮起孟尝君,养起食客来。
那些人在钱家住下,吃喝玩乐之余,还拟订各种计画,以求一举完成使命。
几天后,又来了两个自称“恶鬼”的白人兄弟,这两个人全身刺龙刺凤,也带了数十名帮手,个个都有一股狠劲。
“我们可以对付雷焰。”他们自信满满。
“你们跟他有仇?”钱公子问。
摆炭兄弟提的计画都不够威力,应该是仇恨不够深的缘故,既然要花钱养手下,当然要养真正能做事的。
“深仇大恨。”老大咬咬牙说。
“好,你们就留下来吧。”于是钱家又增加了十多名食客。
绑来又有几批人住进钱家,钱公子也就愈来愈嚣张了。
白天和食客们联络感情、叫他们做事、验收成果,结果大都令钱多多满意,但一问到最终极的暗杀计画,他们都认为该从长计议。于是暗杀行动就那样搁著,那群食客还是每天在钱家大吃大喝。
晚上,钱多多还是带人去梦莱茵闹,毕竟染指茵茵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只是,面对方茵,他再也不敢用太强硬的手段。
“茵茵,几时陪陪我?”他涎著脸跟在茵茵身后。
他已经明白了,茵茵这个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他的姿态愈低,愈能获得她的青睐。
他了悟这现象是好事,但比以前更难接近茵茵,除了新来的服务生总会从中作梗外,还有一些新来的小姐从中阻碍。
“钱公子也多少照顾我们有新来的姊妹嘛。”茵茵总是笑著这样回答,然后派那些美丽入时、温柔动人,却无法从她们身上捞到半点便宜的女人给他。
“茵茵……”为了讨好她,他只好再降低姿态。
这招果然有效,茵茵噙著明艳动人的笑容回过头来。
“听说你最近在招兵买马,想动雷焰的脑筋?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要记住,”她笑得更动人,凑在他的耳边说:“雷焰是我心爱的男人,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就让你永无宁日。”
钱公子当下打起一阵寒噤,忙打哈哈,“一定是外界乱传的,我怎么会去动他脑筋呢?”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打定早早收拾雷焰的决心。
“这最好是你的肺腑之言。”茵茵笑得更甜美动人。
“当然……”他还想说什么,一个服务生从他和茵茵之间经过,打断了他的话,也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就这样,他与茵茵的谈话老是被不相关的人打断,他一亲芳泽的机会总是被破坏,把他气得咬牙切齿。
所幸在他活生生气死之前,他的食客们提出了好计策——绑架茵茵。
“快去做、快去做。”他欣慰的催促,迫不及待的想把茵茵绑回来。
“先调查她的作息和思想模式,才知道从何下手能一举成功。”
于是大家认真分配工作,展开仔细的观察和小心的跟踪。
看这样子,雷焰很快就会去见阎王,茵茵很快就是他的了。钱公子得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