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莲在耿钰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三天后就醒了。
“我是谁?”她茫然的问:“你又是谁?”
半睡半醒之间,她依稀看见这个英俊的男人忙进忙出,一会儿喂她吃药、替她换绷带,有时候又对着她笑。
他很吸引人。只要醒着,她的视线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你是钟莲,我是你最爱的人,千万别再忘了这件事。”他微笑着,把大手贴在她的颊侧。
她朝那温热的手心偎了偎。
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她的家人、出生地、过去,只知道自己叫钟莲,深深地爱着温柔的耿钰,想生生世世跟着他。
“我也是你最爱的人吗?”她轻轻地问。
“你是我最想要的人。”他理所当然的回答,这是肺腑之言。
“真好。”这个答案与她心中的爱相呼应。
她全心全意的向着他,对他笑、和他说话,只听他的话。只跟他在一起……他们之间,变成一种安全、安定、令人满意的关系。钟莲的伤一好,耿钰就带着她出外购物,她像孩子般开心,穿着吊牌还没拆的新衣,在街上奔跑。
“快点,耿钰,前面还有精品屋。”她跑在前头大喊。
这一切对她来说,很新鲜又似曾相识,心中当然觉得怪,但只要能跟耿钰在一起,她一点也不在意,至于过去,也不想去追究。
“走慢点。”耿钰笑着追上,拉住她的手,把她勾到怀中来。他喜欢这样的状态,他们只管无忧无愁地谈恋爱,什么也不用理会,更没有分手、背叛的问题。
“呵呵。”钟莲娇笑,她喜欢被他勾着、搂着、抱着。
“你看,前面有个漂亮的公园。”公园里托紫嫣红的花草好像在对她招手,钟莲兴奋地挣月兑耿钰的手臂,加快脚步往前跑。
“小心点。”耿钰笑着摇摇头,看她像花蝴蝶般朝公园奔去。他喜欢看她开心,那令他也同样感到愉快。
与她在一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充实,也发现自己更放不开她。
钟莲开心的跑在前头,突然听见前方巷子里有人在大喊抢劫,她毫不考虑的改变方向,疾冲而去。
“钟莲!”耿钰不放心的跟去。
只见钟莲越过大喊抢劫的阿婆,身手非常矫健的追逐着抢匪。“别跑!”
抢匪跳过消防栓,她跟着跳过去;抢匪跃过矮墙,她跟着跨上去;抢匪跑进人群,她一步也没有放松。
街上行人纷纷驻足欣赏这戏剧化的追逐场面。
“看你跑到哪里去!”在追了三条街后,她以极干净利落的手法,把抢匪压在地上,伸手到腰后去取……
她突然有些失神了。
她的手想伸到后面去拿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习惯动作?为什么见了抢匪就追,却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可以跑得这么快?又为什么能扭住一个大男人?难道她以前……这么强悍?
钟莲吃惊极了,随之而来的是对无知过往的惊慌。
“耿钰……”她仓惶的寻找他,希望他不会害怕这么强悍的她,更不会讨厌把他抛下的她。
在搜寻半晌后,她看见被害者带着警察跑过来,却迟迟没见到耿钰,她心里开始难受起来。
“小姐,你很英勇,谢谢你替我们捉到抢匪,不知你在哪里服务,是否受过专业训练?”警察边向钟莲道谢,边将抢匪铐上手铐,还不忘激赏的问。
受过专业训练?钟莲摇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小姐,谢谢你,这笔钱是要用来付我老公的医药费的,你救了我们全家,谢谢你!”阿婆也再三道谢。
“别客气。”做了好事,被人感激,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雹钰去哪里了?难道他一个人走掉,再也不理她了?她开始胡思乱想,难过得眼泪快掉下来了。
正当她愈想愈沮丧时,一个声音同过耳畔。
“钟莲。”
钟莲循着声音望去,在街道对面骑楼的咖啡座里找到耿钰。
雹钰并没有比钟莲晚到多久,她手擒恶贼的英姿和熟练技巧落入眼里,让他的心情无端紧张复杂。
他对她下的毒失效了吗?她会不会恢复记忆,从此一去不回?
不,不可能,他下毒从来没有失败过!
他强接捺住心中的激动,默默地观察她,结果令他大松一口气,她的反应说明他的毒并没有失效。
“耿钰!”钟莲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朝他拔腿奔去,不管街上车水马龙,汽车喇叭声凶恶地震天价响。
“小心!”耿钰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命,紧张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耿钰!”钟莲扑进他的怀里,早已泪流满腮,“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我惹你讨厌了……”她死命的抱住他,就怕他突然不见。
“嘘……”耿钰轻拍她的背,心中欣慰她还是“他的钟莲”。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去追贼,我真的不知道……”钟莲急忙解释,却哽咽不成句。
“我知道,我知道。”耿钰轻声安慰,他比她更清楚她原来的样子。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可怕,变成无法控制的怪物,你一定要阻止我,不要让我伤害你……”她好怕,怕他不要她,更怕自己月兑序的行为会伤害到他。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他小心呵护。
这个想太多的傻女孩,以为他是那么容易被摆平的吗?
“真的吗?”钟莲眨着泪眼问,“打勾勾。”她稚气地伸出小指头。
雹钰低头在那微翘的小拇指上轻啄一下,“说定了。”
钟莲的小脸瞬间红了起来,这里是公共场所耶……
“你也不可以弃我而去哦,打勾勾。”钟莲说完,反悔似的把小指头藏到背后。
他如果又亲她的小指头,一定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傻女孩。”耿钰揉揉她的发,毫无预警地把她拉到怀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吻住了她。
他当然知道她害羞,但他就是要全世界都看见——她是他的人,不要命的就来碰碰看!
钟莲的心漏跳了一拍半,晕眩得几乎站不住脚,心里直挂意着“好多人在看、好多人在看”,却一点也没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伸出双手攀住他,与他激情拥吻。
直到双方喘不过气来,他们才放开彼此,钟莲又羞得手足无措。
雹钰把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按进怀里,孤寂空洞的心因她的存在而鲜活充实起来。
自从再次对钟莲下毒,刷去了她所有的记忆,耿钰的心和生活就随之安定下来。
今天是和天狼星耿约好见面的日子,他特地到双子星酒吧等他大驾光临。
没看到耿,他倒看见酒吧里来了个新面孔……不,对酒吧而言是新面孔,在道上混的人却都知道,那个人在国际警界和钟莲一样,都是个角色。
所幸那名国际侦查员行事还算低调,并没有像先前几个那样轻举妄动,耿钰不觉得有对他下毒的必要。
“我叫做阿茂,想找一个人,她叫做钟莲……”
那男人到吧台来这样问时,耿钰迷死人的笑容僵了一下,险些就对他出手。
“找到了吗?”耿钰强按下心中的激动,露出阳光般无害的表情。
“还没。二十天前,我们约在这里见面,不知你是否见过她?”男人边形容钟莲的模样,边暗暗观察耿钰的表情。
眼前这个男人和钟莲所描述的男子,有九成相近,阿茂直接就把钟莲的失踪和他联想在一起。
“这里出入的人这么多,而且时间又过去那么久了,我实在记不得。”耿钰诚恳的回答。
“那……我下次再来。”阿茂问不到线索,带着忧虑的神色转身离开。
“看你这么担心,你一定很爱她……”耿钰心中不期然冒起深深的困意。
这个男人这么担心钟莲,应该不只是她的同事,说不定他了解钟莲的一切,甚至还占有过她的心……一想到这里,他就怒气冲天。
阿茂露出苦笑,落拓的离开酒吧。
雹钰看着男人的背影,心中那股莫名怒气不断翻搅。
“把店顾好,我走了。”他告诉另一位酒保,信步走出酒吧,把和耿约好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可恶,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该死的,那男人最好不是她的恋人!
雹钰冲回住处时,一个妇人睡眼惺松地迎出来——这个妇人叫展姨,为了给钟莲较好的生活品质,他破天荒的请了管家。
展姨是钟莲挑的,是个仁慈的妇人,五十开外,有原住民的肤色和乐天的个性,钟莲说喜欢她的笑容,他便把她留下来。
“小姐呢?”他不等她回答,就径自冲进房间,直到妇人开口,才停下脚步。
“先生,小姐在后面的花园里,她说先生不在,她睡不着,要到后花园去……”展姨被耿钰的脸色吓得结结巴巴。
展姨还没说完,耿钰就怒气冲冲地冲进后花园。
“钟莲!”
他大吼一声,花圃里的钟莲回过头来,惊得脸色发白。
“耿钰,你回来了。”来不及把手中的毛线跟棒针搁下,她便冲到他面前。
他在生气?
“过来!”耿钰一把将她扯到面前来,“你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在等情夫吧?
“我在……”钟莲把手中的毛线递到他面前。
事实上,她在后花园的主要目的,是守着一朵快开的昙花,打毛线倒是其次。
“在等人,对不对!?”他一手挥开她递到眼前的毛线球,把她扯到面前,“我一不在,你就私会情夫,对不对?”
占有欲愈强,疑心就愈重,让他冷静的理智和思考能力完全无法发挥作用。
“你在说什么啊?”钟莲生气的嚷,他不但胡言乱语,还握得她手好痛。她使力想挣月兑,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耿钰吼,把她甩向花园的矮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钟莲在矮篱前煞住了扑出去的身子。
“不等情夫,那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他强横地扯过她,要她承认自己的罪行,“还有,你之前是不是把你的心给过别的男人!?”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有别的男人?我怎么会在等情夫?你不可以这样冤枉我!”见凶神恶煞般的耿钰频频欺近,钟莲警觉地往后退,双手自动握拳,身体也不自觉地形成防御姿态。“我只是在等昙花开!”
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她还没学会应付,只知道心好痛。
“还在狡辩!”耿钰一脚踩烂那株该死的花,“你是我的,该对我诚实、听我的话,不该再有别人!”
“你怎么可以!”钟莲又惊又气,“花好不容易要开了!“’
钟莲推开他,追悼他脚下变成烂泥的花苞。
“该死的,还在惺惺作态!”耿钰毫不客气的伸手想揪住她,却被她逃了开去。
“我没有惺惺作态!”钟莲吼,像被激怒的母鸡,“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离开这里。”
虽然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怎样也比留在这里强。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轰进他心里,唯恐失去她的恐慌,深深攫住他,“该死的,你想去哪里!?”
勃然大怒的耿钰,迅速伸手想捉她,却被她躲开,再伸手擒去,她展开反击。
钟莲的动作很利落准确,好像她曾经受过专业训练,出手的力道不输一般男人,她自己很惊讶,但并没有停手的打算。
她爱他没错,但她不想纵容他伤害自己。
“可恶!”耿钰知道钟莲能成为国际侦查员,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却没想到她比想像中还要强,自己必须用七成的实力才能和她抗衡。
“让我走。”钟莲负伤累累,身上无数伤口正流出血来,心口上只剩一丝网躲的气力。
“休想!”这个请求让耿钰像被烈火烫到,迅速捏住她的脖子,结束这场打斗,“休想,你听清楚了吗!?”他咬着牙闷吼。
“那你杀了我。”她仰起头,闭上眼,但求一死。
虽然记忆失去了,那份深爱的感觉还是在,她不忍心看到他更残忍的一面。
“既然你要死,就成全你!”耿钰加大手劲,到最后关头,她总会求饶的,没有人不怕死!
“动手吧。”她视死如归。
懊熟悉的样子、好熟悉的话!雹钰神色一凛,倒抽一口气。
上次,他也是这样捏住她的脖子,而她也是这样回答……
为什么事情又演变成这种情况?为什么所有的事,变成了一种该死的循环?
不,他一定要想法子改变这种情况。
“如果不相信我,就杀了我。”他的怀疑,比任何伤害伤她更深,而他狰狞扭曲的表情,比任何事更让她痛苦。
“没那么容易。”他气愤的甩开钳制她的手。
霎时,她像消气的气球般,滑到地上。
在找出实情之前,他不让她有逃月兑的机会,即使是逃到地狱去。
指尖释出粉未,要她诚实的招供罪行。
“让我死……”奄奄一息中,她听见自己的嘴,在未得大脑允许的情况下,说出心里的话,“求你让我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的残酷和无情……让我带着你的温柔死去,好在黄泉路上有丝暖意……”
她做不来呼天抢地,只想在心中保留一点他的好。
闻言,耿钰讶然。
“让我死,如果猜忌会使你好过,就让我死去,别活在不被你相信的阴影中……”她愈说心愈痛,想把嘴闭起来,却怎样也停不住,“我想死,死了就不用在你的残酷下,思念过去的温柔……”她觉得好冷,生命力随着一股寒意流失,也许她就快如愿以偿了。
雹钰完全无法动弹。他所用的毒,是最初见到她时用的那种,会让人把最在乎、最私密的话说出来,而她现在说的是什么?
那根本不是他预料会听到的!雹钰开始感到一股做错事的焦躁。
如果她没有和别的男人厮混、没有做错事,那……错的岂不是他?
“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让自己变成……恶魔……”这种将死的感觉好熟悉,她是不是曾经死过很多次?
“不!”他惊煌的大吼,“我不准你死,活过来!”
使劲地摇着那渐渐冰凉的身子,他终于彻底承认自己的错误。
“活过来、活过来、活过来!”耿钰拼命地急救,她却仍奄奄一息。
难道她真的想一死了之?他心上笼罩着层层阴影。
“该死的,给我活回来,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不准你死!”他拼命的摇蔽她,“你没错,错的是我,活过来!”
“先生……先把小姐抱回房里吧……”一旁的管家展姨胆怯的提议。
外面吵得这么大声,她怎么可能没听到,只是太害怕了,一直不敢出来阻止,现在就快闹出人命了,她再不出来,就怕那个好心的小姐会死于非命。
闻言,耿钰迅速地把钟莲抱进房里。
“快去拿热水和酒精!”他从一只锦盒里取出一颗金黄色药丸,塞入嘴里嚼碎,再哺入钟莲口中。
那是他独家提炼的救命仙丹,就算那个人已无一丝气息,照样能救活。
“活过来,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他抱紧她,觉得渐渐死去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先生,水跟酒精来了。”展姨小心的把热水跟酒精递到耿钰面前。
目睹方才那种状况,展姨见到耿钰就怕。如果有机会,她想救钟莲离开这里,因为耿钰实在太恐怖了。
雹钰把钟莲放在床上,映入眼帘的血迹和伤口化作利剑,刺入他的心坎。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她!?
展姨见到钟莲身上的伤,心中的念头更强烈——她绝对要带善良的钟莲离开这个恶魔,就算丢了工作也无所谓。
“出去!”耿钰闷吼。
“呃……”展姨这才回过神来,“是。”
展姨正想退下,去计划拯救钟莲事宜,耿钰又把她喝住。
“等一下。”耿钰的神色痛苦不堪,“她都在家里做什么?”
“在……在打毛线衣,她说……冬天快到了,要替先生打一件别处找不到的毛线衣,可是却都打不好……”展姨吓得连话都在抖。
“没有出去?”
“没有,小姐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出去过。”展姨长眼睛没见过这么乖的女孩子,还常喟叹如果她是她女儿就好了。
“也没人来找她?”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没有。”展姨无比肯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认识别人?“她今天会在后花园,是为了等一朵花开……”
“好了,你出去。”耿钰对展姨挥挥手。
心中的疑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的苛责。
不管他再怎么为自己月兑罪,事实已经不容狡辩。
他错了,再次错得离谱,再次让心中的猜忌跟多疑,伤害了他所爱的人!懊死,他真的该死!
他对她太在乎,却又太不信任;太想守住她,却又太不坦率……眼眶冲进了热泪,刺痛他的眼。
“活回来,让我们重新开始,让我们做对神仙爱侣,永远没有伤害和猜忌。”他含泪轻吻她的伤痕,每吻一下,心就痛一下。
等她的情况稳定下来,他要再次刷去她的记忆,从头开始——重新设定彼此的关系,让他们之间只有欢笑,没有泪水;只有快乐,没有苦难和折磨。
“我们一定会有很好的未来,相信我。”耿钰搂紧昏睡的钟莲,但愿心意能够传递给她。
他发誓要更爱她、更疼她,竭尽所能地弥补自己的过错,让幸福真正降临。
背中的钟莲体温慢慢回复,他心中也渐渐放心不少。
“嘟……”手机在这宁静的午夜响起,显得特别刺耳,为了不吵醒钟莲,他赶紧接通。
“耿钰。”
听到这声音,耿钰才想起大事——这是耿的声音,他说好要给他情报的。
“我马上过去。”
雹钰把钟莲安置好,随即往外走。
外头是夜与日交界之际,黎明前的黑暗,厨房里头,展姨已经着手开始一天的工作。
“如果小姐有什么不对劲,马上联络我。”他向展姨交代一句。
“好。”展姨点头称是,心里想的却是:才不要助纣为虐,你一出去,我就要救小姐走,这么好的小姐可不能任你糟蹋。
于是,耿钰前脚一出去,展姨后脚就带着钟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