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梦海您好。”刘秀芳在民宿中负责接待的工作,言铭文则负责农场的大小事宜,和客人的接送,母子两人分工合作得非常愉快。
“这里有家的味道。”官名芹一直在寻找一个安定的家,不过至今还没有找到最满意的。
每个家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也许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幸福美满,但其中暗藏着许许多多的假象。
辟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也许她是迷恋言妈妈那温柔的慈母形象,以及她疼爱孩子的那种温情,她喜欢言家上下同心的那种家的感觉。刘秀芳闻言,笑着说:“有一天你也会有个幸福的家庭。”
“老头子不会容许我自己选择我的家庭成员。”她回以不屑的苦笑。
“不要叫他老头子,好歹他是你父亲。”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要懂得敬长尊上,但是如果您知道他打算把我卖给他想拉拢的政客,您就不会这样说了。”用叉子叉起一片削好的苹果,她边吃边问:“我可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恐怕不行。”知道女儿到底不是自己生的,不该留的就不能留,“我也很希望你能留下来,但是你知道你爸的个性。”
“我知道,和他作对没有好下场,我只是开玩笑的,过完年我就会走,我还有工作要做,很忙的。”怕言妈妈担心,她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要勉强自己,我知道你不开心,你一定觉得言妈妈放弃了你。”
“不是啦……”被刘秀芳这一说,一向不爱哭的官名芹突然泪眼汪汪。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梨花带泪的模样,正巧被前来投宿的将司给撞个正着,看见所爱的人哭得那么伤心,他一个箭步上前,不假思索地把她抱满怀。
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忘记了哭泣,官名芹猛推着看不清楚脸的家伙的胸膛,气急败坏地吼着,“哪来的登徒子?!快放开我啊!”
“小芹芹宝贝,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看见你哭,我心都碎了……”
要死了!怎又是他?!辟名芹心惊肉跳。
将司却显得非常雀跃,虽然心疼她哭得肝肠寸断,但是能在梨山遇见她,简直就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嘛!
“你果然是我命定的恋人。”
“我命令你快点放手!可恶的变态登徒子!”
刘秀芳看得一头雾水,纳闷地问站在一旁的周志凯,“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谁?”
周志凯这才回过神来,满面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们预订了房间。”
“周先生是吧?”刘妈妈查看了一下客户预订单,才恍然。
“是的。”
“那他……他认识我们名芹小姐?”刘秀芳对眼前这个让名芹小姐紧张跳脚的长发美男子很好奇。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周志凯已经约略猜到将司怀里的人是谁,但他还是保守地回答。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将司搂着官名芹向他介绍道:“她就是我心所爱的小芹芹。”
她紧张地推开他,连忙否认,“我才不是他的心所爱,这根本就是他自己一相情愿!”
他丝毫没有被她的嫌弃给打倒,继续嘻皮笑脸的说:“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爷特地安排的吗?我们从美国一路偶遇到这里,几乎绕了地球半圈凑在一起,我们就是这么有缘啊!”
经他这一提,官名芹才开始认真思考。她和他在学校辩论会初遇,在阿姑家巧遇,连回台湾的飞机都搭乘同一班,到了这里,以为远离台北、远离了他,想不到却还是摆月兑不了他,难道她真的和这家伙有缘?
“我才不相信?!”她死也不赞同他的看法。
“你一定要相信才行,这是老天爷特地安排的。”他从一开始就认定她,为了她,他都快要被相思给灭顶了,她怎么还是冷若冰霜?这太没道理了!
“除非再一次巧遇,否则我不会相信的。”
“你说的喔,如果再一次巧遇,你就要正视我的存在,不可以再躲着我,不可以再对我不理不睬。”
将司的死缠烂打,令周志凯实在看不下去,硬把他扯离。“既然人家对你不理不睬,那你就替自己保留一点尊严好不好?”转过头朝刘秀芳道:“麻烦请您带路。”
“请往这边来。”刘秀芳领着两人往楼梯走,边走边说:“既然你们是名芹的朋友,就尽避放心住下来,吃住都包在言妈妈身上了。”
“言妈妈,您是小芹芹的亲戚吗?”看刘秀芳为了官名芹那么阿莎力,将司也对她的身分感到好奇。
“我是名芹小时候的女乃妈,欢迎你们来这儿玩。”
“小芹芹的女乃妈?那就是我的女乃妈了,女乃妈好!”一得知刘秀芳的身分,将司连忙挤上楼梯,和她共走同一层阶梯,“言妈妈,您一定要帮我说服小芹芹,我好喜欢她,特地从美国追到台湾来喔。”
“真的啊?”
“是啊,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他转头看向阶梯下方,眼神变得格外温柔与认真。
“他不只是喜欢,还爱到发狂,言妈妈您就行行好做个媒吧,不然我担心我这个朋友的医院还没开幕就要倒闭了,因为这家伙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医院上。”
“那可不行喔,我们名芹最欣赏认真的男人,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要认真工作才可以。”刘秀芳知道自己儿子的身分和名芹不搭配,绝对过不了官富雄那关,看将司那么喜欢名芹,她深信这个人可以给名芹一个温暖的家,因为他的眼神是这样告诉她的。
“我知道了!谢谢言妈妈!”将司开心地收下刘秀芳的建议,然后大方地给了她一个洋派的颊吻。
仿-多了个儿子,刘秀芳笑得更开心了。
但是阶梯下方的一隅却有人蹙起了眉头,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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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从农场巡视一趟回来,言铭文在外面就被主屋内的喧闹给吸引住,一声声小芹芹让他听了很不舒服,内心似乎有着一股酸味在酝酿着。
他吃味了,只有他自己清楚。
“站在那里发什么呆?”他走进客厅时,官名芹的视线还停在楼梯口,连他靠近都没有察觉,他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
哀着胸口,她埋怨道:“干么突然大声讲话,吓了我一大跳。”
“做了什么亏心事?”他挖苦。
她忙否认,“哪有!”
“没有怎会那么容易被吓到?”
“我只是太专注了。”
“专注?专注什么?”他的目光朝楼梯看去,假装心不在焉地问:“什么客人来了吗?今天不是才走了一大半?”
“是来了两个客人。”她也心不在焉。“把这些苹果拿去厨房吧,今天晚餐就吃苹果料理。”接过言铭文递过来的一袋苹果,她低着头往厨房走去。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像家人,小时候也常常一起吃饭,所以官名芹不觉得他的太度奇怪。
就因为太过习惯了,所以很多话他反而不好说出口。
放下苹果之后,官名芹忽然觉得不对劲,她走出厨房朝言铭文喊,“喂,我也是客人耶,你怎么可以叫我做厨房的事情啊?”
“客人?你付了住房费吗?还是付了餐费?”
“我……我虽然还没有结帐,但也没说不付钱啊。”气结片刻,她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了起来,“要结帐也可以啊,那麻烦你这个老板去帮我换新的床单,还有啊,房间的开水没了,是不是该补一下呢?还有……”
她越说越多,多到被赏了几记白眼。
“还有事吗?”
“没事了。”
言铭文不发一语便转身走了,留下她望着他的背影发呆。“我干么怕这家伙啊?我明明就是客人耶,干么要听他的话呢?”
“小芹芹,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啊?”
吓一次还不够?又来一次!
突然被将司从后头抱住,她气得想掐死他,但自己背对着他,要掐人是困难了一点,不过她也没让他好过,脚一抬,狠狠地朝他的脚踩下去。
“哇!哇哇!哇哇哇!”将司抱着脚又叫又跳,惹得所有人都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其中还包括了住在民宿里的其他客人。
“怎么回事?”言铭文从房间探出头来询问。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休息了。”官名芹忙捂住将司的嘴巴,向众人致歉之后便把他往厨房里推,“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看她和将司动作亲密,言铭文的心被撞了一下,这回痛得想叫的人是他。
将司被拉进厨房,知道大事不妙,他开始打马虎眼,“别这么紧张嘛!我只是开个小玩笑,你刚刚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啊。”
“开心?你觉得我现在看起来有比刚刚更开心吗?”
没有!所以才说大事不妙!
他在吃醋,下楼前他看见小芹芹看那个肌肉男的眼神,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单纯,暧昧到让他妒火狂烧。
“干么?我都还没骂你,别一副好像我对不起你的样子!我要警告你,在这里不许你再有刚刚那样的举动出现,要不然我会让你好看!”她怕言铭文误解,只好先警告将司,“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
不知道怎地,他的回答让她仿-听见了他心碎的声音。
是错觉吗?嗯,一定只是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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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梨山欣赏满天繁星,是一种很特别的经历,台北的夜空一向冷清,除了善变的天气之外,多半是因为光害的关系,所以对久居都市的人而言,看星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在这山野之间,星星仿-与大地连在一起,它们位在银河系中,地球也属于宇宙的一隅,即便彼此距离了几千万光年的距离,星星与地球还是共存的。
晚饭后突然有人提议要在庭院烤肉唱歌,对客人一向大方的言铭文还把卡拉OK也搬了出来。
可是,多半的人唱歌都是五音不全,听起来并不是享受,反而是一种折磨,声音牵丝就像是鸡喉咙割不断,还在垂死挣扎着,说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但是突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捂住耳朵的官名芹忍不住把视线转回来,发现握住麦克风的人是将司,看着众人痴迷的目光,她开始对他的歌声感到好奇。
是好听还是难听呢?
她猜测着。
握着麦克风的将司,投注感情唱着自己的心声,把他被官名芹糟蹋的心意全都透过麦克风唱了出来,他唱歌的样子像是一只独自舌忝着伤口的荒野之狼,予人遗世独立之感。
他是真的受伤了,满肚子对她的感情无处发泄,又不想靠眼泪取胜,只好把委屈统统藉由歌声发泄出来。
爱怎么这么难啊?
一向是众人心中白马王子的他,从来不知道追一个女人是如此疲惫耗神,女人喜欢他的脸蛋以及身材,而且更喜欢他的身分地位,可惜,他喜欢的女人偏偏不喜欢他,他心里苦闷是没有人可以了解的。
但是,意外地,他的深情随着歌声传达到官名芹心底了,她受到了不小的震撼,甚至有一刹那,她动摇了信念。
她突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讨厌这个人。
一首歌结束,换得了如雷的掌声,情侣们开始骚动,男人吃起将司的醋,只因为他唱歌的样子迷倒了在场不少女人。
“你真的是整形医生啊?那你觉得我哪里应该整一下才会变得更美丽?”
女人们开始围绕着他,询问有关于整形的问题,爱美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好像挨上几刀可以让自己倾国倾城的话,痛几下也没有关系。
“小心整形没变美丽,反而见不得人。”敌对的意识,加上并不喜欢女人太重视外表,言铭文忍不住版诫几个在场的女性,“自然就是一种美丽,别忘记最近新闻常常报导有关于整形纠纷的事情。”
“其实,我也认为自然就是美,但是一个小小的手术若可以让女人变得更有自信,并且具有致命的吸引力,那么何乐而不为呢?”将司也不认输,他自信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外人看不出来丁点端倪,只以为是两个不同见解的男人在辩论,但是,当事人却非常清楚,他们把彼此当成了最大的情敌。
情敌见面自然分外眼红,在官名芹面前,两人都想把对方比下去。
唯女主角不明就里,她既不反对人家为了爱美动手术,也赞同保持自然美丽,这话题令她感到无聊,所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累了啊?”刘秀芳笑问。
见多识广的老人家看出来,将司和自己的儿子为何彼此敌视,可她决定继续当个旁观者,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她觉得自己不宜介入太深。
“好了,时候不早了,活动就到这里结束吧,大家都该回房睡觉了。”刘秀芳一声令下,敌对的两人也不得不暂时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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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了,是从台北打来的,对方一确定接电话的人是刘秀芳,就把话筒递给官富雄。
“言太太,很久不见了,还记得我是谁吧?”
认出对方的声音,刘秀芳吃了一惊,话筒险些掉到地上,但她很快便稳下情绪。“总召,好久不见了。”
“在山上过得还好吧?”
刘秀芳年纪虽大,可脑袋还很灵光,她知道官富雄不可能专程打电话来关心她过得好不好,肯定是来查探女儿的消息。
“谢谢总召关心,我一切都好。”
“还是改不了口啊?现在应该称呼我为主席才对。”
辟富雄从前是执政党的党团总召,现在他自己创立了一个党,号称结合了执政党与在野党的优点与人才,要替百姓谋福祉,盯紧政府每一笔开支。
政客们的政见通常皆是一般,连他自己的亲人都不是发自内心支持他,也只有一些脑子不管用的选民会被他洗脑,跟着他的政见随之起舞。
“您突然打电话来,应该不是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吧?”为了快点挂电话,刘秀芳直接导入主题。
“言太太还是这么善解人意,那我就不拐弯抹角把话说清楚了,不要再继续收留小芹,我知道她在你那里,你也知道我的个性,真让我生气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你儿子言铭文。”
“够了!您如果只是想说这些,那我只能告诉您,我根本没有见到名芹小姐,您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过来找她,就这样了。”毫不客气地把电话挂断,她气急败坏地往楼梯走。
“妈,刚才是谁打电话来?您怎么这么生气?”言铭文在楼梯口叫住正要上楼的母亲。
“没事。”
“不可能没事,我听到你刚刚和人讲电话讲得很不愉快。”
“既然被你听见,我就不瞒你了,其实刚刚是小芹的爸打来的,他叫我不要继续收留小芹,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警告,他就要对我们不利。”
“哼!老是来那套,就会仗势欺人!”
“不过他这次可能是认真的,我听说他打算把小芹嫁给一个政客,好像叫做王俊卓,是官富雄最有力的盟友。”
言铭文继续哼着气说:“不过就是一对狼狈为奸的政客,没什么好怕的,小芹想住多久就让她住,别理会那臭老头。”
“但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是真要阴的,你怎么办?”刘秀芳刚才一气之下没想那么多便挂上电话,现在却开始有些忧虑了。
“妈,现在到底是法治的社会,他不至于太过明目张胆的,再说,小芹只有我们可以依靠,如果连我们都不理她,她不是更可怜?”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为什么做人总是会面临两难?要是事情能够两全其美,那就圆满了。
“好了,小芹不是说只待到初四吗?这件事情就别告诉她了,让她好好地过一个安静的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可是官名芹却听见了,她并非有意偷听,只是恰巧口渴下楼喝水。
言妈妈和言铭文这样为她着想,让她很感动,但也因为他们处处照顾她、呵护她,所以她更不能拖累他们。
打消了喝水的念头,她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开了门,再度关上,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开始收拾行李,在众人皆沉沉入眠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给言妈妈和言铭文,然后离开了让她暂时有家的感觉的“梦海”。
然而,并非真的众人皆已入睡,她前脚才走,将司和周志凯也跟着离开。周志凯猛在车上打哈欠,还抱怨连连,“喂,我们这样鬼鬼祟祟的好像小偷。”
“我们什么也没有带走,还支付了超额的住房费,怎么会是小偷呢?”将司一点也不赞同他的说法。
他们不算是不告而别,临去时留了一封信交代理由,并且支付了高额的住宿费用。
“她干么偷偷模模的走?”
“她没有偷偷模模的走,只是有苦衷才离开的,她有留信。”
这是将司的思考逻辑,和他辩解根本就是有理说不清,周志凯只想好好补眠。“那我可以睡一觉吧?”
“可以,到家我会叫你。”
“这次真好说话。”但愿他每次都这么好沟通,那就一切O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