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而且还是倾盆大雨,坐上渚铭惟的车后,余璃从后视镜看见时耘樵骑着车尾随在后,连雨衣都没有穿,一路跟着他们到餐厅,然后他们进餐馆吃饭,他则待在外面淋雨。
饭吃到一半,时耘樵还站在雨中,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看他站在雨中,即便只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余璃也无法坐视不理。
放下手中的餐具,她拿出一向搁在背包内的雨伞,起身准备走出餐馆。
“余璃?”
“我去去就回来。”
撑起伞,走入大雨之中,她快步走近时耘樵,“你这是在做什么?雨下这么大,万一生病怎么办?”
“-在乎吗?”任由雨水滑落脸颊,时耘樵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笑。
那笑容比雨水还要冰冷,让余璃不自主打了个冷颤,“时同学,你快到里面躲雨。”
“-还没回答我,-在乎吗?如果我病了,-会在乎吗?”逼问的口吻,让他每个问题都显得咄咄逼人。
余璃无言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你是我的学生,我当然在意你会不会生病。”
“就这样?”
“是的。”
“那个人呢?是因为那个人,所以-拒绝我?因为他才是-喜欢的类型?-要的真正的绅士是吗?”时耘樵冷冷的指向站在餐厅门口的渚铭惟大叫。
雨声虽大,渚铭惟却听得清楚,然而他没有立场多说什么,选择权在余璃,他知道此时若他加入战局,为难的是余璃。
所以他只是站在远处关注,没有上前搅局。
“他伤过-的心吧?为什么-还会傻得任凭他摆布-的人生?我这么在乎-,-却始终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什么?”
“你只是在发梦,这不是感情,我是你的老师!”余璃第一次大声说话,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的,时耘樵会越陷越深,到时候受到的伤害就越大,一如过去的她。
身体的伤可以很快的愈合,感情的伤却可能跟着自己一生无法抹灭。
“清醒一点好不好?”
“清醒?我很清醒!我一直很清醒!”他又不是初识情滋味的少年郎,怎可能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呢!“不清楚的是-,作梦的也是-!”他直言戳破她的防护罩,狠狠还击。
“就算是那样,我也知道自己不喜欢你,不能喜欢你,不会喜欢你。”她冷静的告诉他,企图用最残酷的方法让他清醒。
唯有如此,他才能走出她的世界,不再逗留。
“-是说真的?是真的吗?”时耘樵近似疯狂的瞪着她问。
“是真的,你永远只会是我的学生,这个关系永远都不会改变。”
“不!我不认输!我不会放弃!”
她的拒绝让时耘樵受到不小的打击,手猛一催油,机车瞬时飞奔了出去,直到他离开了,余璃这才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渚铭惟上前扶起她,让她靠着自己,“这样真的好吗?要不要我去追他回来?”
“他迟早要受到伤害,不如让他一次痛个够。”快刀斩乱麻,她知道这样太狠心了,但是却又无可奈何,感情事本就是要你情我愿,一方不妥协,永远都不能成就一个圆。
“我送-回去。”
抽回自己的手,她没有看他,“让我自己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余璃……”
“拜托,不要连你也要让我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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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桌子空了一个位子,原本该坐在那个位子的时耘樵缺席,好几个女生一整节课都注视着那个空位,不时的交头接耳。
余璃很清楚时耘樵没上课的原因,昨天发生的事情到现在还盘绕在她的脑海中,她多少也会担心,那时候雨不得那么大,她怕他意气用事骑快车受伤,可是一整天学校并没有接获相关讯息,只要没有事,就算是好事,她只能消极的这样想着。
下课钟一响,一群女同学就围绕过来,“老师,-知不知道时耘樵为什么没来上课?”
“我不清楚。”
“他没打电话来请假啊?”
“没有。”
“那可不可以给我他家的电话?我想打去关心一下,听说他自己一个人住,万一生病了也没有人知道。”
“他有管家。”
“咦?老师怎么知道?”
不自觉的月兑口而出,她只得连忙圆谎,“上次他管家有到学校来帮他拿过东西。”
“这样啊?”
“我还是想要他家的电话,他没来上课我们都很关心。”
“同学就该互相关心对不对?老师,-快点给我们他的电话啦!”
几个女生语气越来越强硬,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强行索取,光那一句同学应该互相关心的借口,就让余璃不得不拿出联络簿,将电话号码给她们。
几个女孩当着她的面就打起电话来了。
“你好,请问时耘樵同学在吗?我们是他的同学,他今天没来上课,我们很担心他。”
一个讲完,另一个就把手机抢过来继续轮番上阵,“他生病?真的啊?!那我们可以去看他吗?”
“伯伯,请您告诉我们住址,我们这就去探望他。”又一个抢过手机接口。
余璃在一旁,不想听到都很难。
时耘樵生病?是因为昨天淋雨的关系吗?还是因为骑车太快摔伤了呢?她的脑袋开始自行想象,为自己昨日的强硬态度自责。
“老师,我们要早退。”
一班三十四个学生,女生总共十二人,大姐头带头请假,一群人全部挤到桌前来,算一算,最少有七个人要请假,请假人数就占了五分之一,看起来还真像是集体罢课。
“学校会查问,你们一、两个代表去探望,不记旷课。”
“老师,这样不公平啦!我们都想去啊!”有人嚷嚷。
“算了,就记我们旷课好了。”有人对校规不屑一顾。
年轻气盛并不是男生的专有名词,这年头叛逆的女孩也不少,而这所学校的学生大部分是有钱人家娇贵的小姐、公平,脾气自然比一般人来得更大。
请假不成功,她们索性旷课,拎着书包鱼贯的走出教室,余璃拦阻无效。
每当这种时候,余璃就会感到有些挫败,她连管理学生都没有魄力,偶尔会思考自己到底该不该继续留任教育界。
但是她始终不想放弃,也不认为不爱读书的孩子就真的是坏孩子,她尽量用自己的爱去包容,并且循循善诱这些还拥有着美好未来的学子。
渡化是真的很难,但是她深信总是有法可想。
学生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开始起哄要她讲她的爱情故事。
懊奇心不易满足,尤其是对爱情充满了憧憬的学生,年轻,所以总希望可以谈一场颁轰烈烈的爱情。
然而只有她最清楚,烈焰过后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那往往不是一个人就可以承担的后果,还会累及家人。
“翻开课本,快要考试了,得加强才行。”
“吁!”学生轻吁,对这样的结果相当不满。
而余璃呢,想上课,脑中却又想着时耘樵到底怎么了,下课后她是否也该去探望一下?
懊复杂!她的思绪变得混乱,理不清,越理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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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思考成了渚铭惟最常做的事情,但是用来思考工作的时间缩短,反而常思考他与余璃的未来。
他自觉欠了她太多,所以不敢太过于勉强她,想保持绅士风度,一步步的靠近她,让她习惯后再恢复过去的关系,他不想让她有太大的包袱。
但是,压抑可真是一种酷刑,面对情敌还可以一笑置之更不容易,天晓得每次遇见时耘樵对余璃示爱,他有多渴望把情敌打倒。
他并不如外表般的那么有自信,如果他不曾伤害过余璃,他大可大方表达自己对她的情感,但偏偏他曾彻底的伤过她,而且感觉得出,她至今仍活在当时的阴影之中。
所以,他只能选择守候,也只能守候,但静静的守候,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困难。
忘了自己正在股东会议上,几个报告听得朦胧,一旁的秘书已经低声唤他不下三回,他却恍若未闻。
“咳!”老股东只得佯装咳嗽,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一声不够,一群人纷纷起而效尤,才终于把他拉回现实世界。
看见一群大老盯着自己,他一脸尴尬,“抱歉,说到哪了?”
“总裁似乎有什么心事?是否是关于直航问题?”
“直航没什么问题,请各位放心。”收拾起纷乱的情绪,他再度换上企业管理人该有的严肃表情。
鄙东要的只是利润,看得到实质的利益,就没有人会在乎他刚刚到底为什么闪神,加上他平日形象良好,也不太会有人对他的行为举止有意见。
但是散会时,还是有几个父执辈的股东关心的询问他,“什么时候请何叔喝喜酒啊?”
“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听说和你常在一起的几个企业家第二代都找到另一半了,怎么就是不见你有什么风吹草动呢?”
“贤侄啊,游戏人间可要适度,安定的家也很重要,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是要有个贤慧的女人当后盾才行的,况且你也该考虑生几个继承人了,免得你爹老是担心没有孙子承接事业。”
“各位叔伯放心,该请大家喝喜酒时,我一定不会瞒着你们的。”
“那就好。”几个大老哈哈大笑,先后离开。
耳根终于落得清静,他对一旁的秘书说:“我下午要出去,将行程都替我排开。”
秘书面露难色,“报告总裁,您下午有个重要的约会。”
“什么约会?不可以排开吗?”
“和威尼尔的倪小姐约好了,是要讨论关于威尼尔所有货物海运的案子。”
“天,我都忘了。”看来他最近真的是心有旁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知道了,我出去一趟,然后会直接去赴约,约会是几点?”
“六点在喜鹊楼。”
“我知道了,你把资料整理好,六点在喜鹊楼的门口等我,我会直接过去和你会合。”
交代过后,他就离开公司前往优明中学,这些日子,和余璃一起吃饭是他最期待的一件事,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顿晚餐,却总是令他的心中充满了温馨,大概他也适合当个居家的好男人吧。
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原来心情的变化可以这样的巨大,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从一个游戏人间的恶男,转变成居家男人。
由此可见余璃对他的影响。
然而在门口等到五点四十五分,仍不见余璃走出校园,最后他只好不车询问一个正要离开学校的老师。
“余老师今天提早走了喔。”
“提早走了?”
为什么余璃提早下班却没有告诉他?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个问题也好可笑,这些日子他总是准时接余璃下课,然后就带着她到处品尝美食,却始终没有做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彼此的手机号码。
出了什么事呢?她为什么提早下课?生病了?还是另有要事?
脑袋一片紊乱,他下意识拨打一组熟悉的电话号码,“是我,可以告诉我余璃的手机号码吗?”
突然接到渚铭惟电话,还被这样要求,话筒另一端的姚诗琪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渚大哥突然找余老师有事?”
“是有些事情要问她,快把电话号码给我。”
渚大哥从不曾用那么急切的口吻对她说话,姚诗琪警觉到事情不太寻常,“我找一下。”
她边找号码边纳闷的猜想,渚大哥是否是在追求余老师?完全没想两人早就相识,还误以为是她爸妈牵成了红线呢。
傍了余璃的电话号码,姚诗琪不忘叮咛,“余老师是个很好的人,你要对人家好一点喔。”
“傻丫头,这种事不用-交代我也知道,谢谢了。”
币掉电话,他飞快的拨打余璃的手机号码,但是却不断传来--
“用户关机中,请稍后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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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惟在追求余老师,真的假的?”在姚家的餐桌上,姚诗琪才刚提出自己的猜想,就引起了家人的激烈的回响。
最吃惊的莫过于季梵峻,他频频摇头,直说:“不太可能,余老师不是渚喜欢的女人类型,她太安静了。”
“那也未必,像余老师那么好的女孩子,我要是有儿子,也想把她娶回来当媳妇。”姚爸一点都不同意女婿的看法。
“我也这样想,余老师的优点你不知道,她真的很善良,连被女学生打了也没有告诉学校,还让那个女学生顺利毕业,像她那种好女孩哪里找呢?”
“被打?”季梵峻轻吁了一声。
“后来那个女孩变好了,还回去跟她道歉和道谢,说感谢她当时没告诉校方让她退学,她现在才能进入好的公司,并且遇到了现在的男朋友,如果当时让那女孩退学,说不定她现在就在牢里悔过了。”
“好吧,就算她是个好老师,可是我还是不认为他会喜欢余老师。”
“那渚铭惟干么向诗琪要余老师的电话呢?”塞了一嘴食物的姚诺然,终于把食物咀嚼完毕,这才加入家人的讨论。
“也许有某些事情我们不知道。”
“某些?你说的某些是什么?”
“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会不会想象力太丰富了啊?余老师那么单纯的女孩,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姚爸第一个不赞同,他可是每天和余老师朝夕相处的同事,她有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他应该会比较清楚吧?“你可不要随便破坏人家的名誉,人家还没嫁人呢!”
“爸,我又不是那种意思,我只是有那种感觉而已。”
“感觉不切实际。”
“好啦,你们岳父、女婿也不必辩论了,找个时间问问余老师不就得了。”姚妈怕两人闹得不愉快,连忙遏止两人继续辩论此话题,“有件事情我倒是想说,听说苹果怀孕了。”
“嗯,朴理诺前几天有提过,现在他把苹果当成皇太后供奉着。”
“那你们呢?怎么还没有任何消息?”
呃!真是放松不得,她最怕就是长辈拿这种问题来逼迫,挺着大肚子怎么办案啊?
“我吃饱了,去上班了。”姚诺然连忙脚底抹油,准备落跑。
“我也……”季梵峻紧跟着准备开溜,但却被一旁的姚爸给拉住。
“你给我等一下!”
“喔……老婆……”
季梵峻一脸可怜状,可是姚诺然怕爸妈将矛头指向自己,只好在大难来时各自飞了。
“你们该不会是在避孕吧?”姚爸问。
“我们可是想抱孙子想得都快疯了,你不会是不想要小阿吧?”
姚妈的表情更可怜,使得季梵峻内心的罪恶感不断攀爬。
“妈,小阿不是我一个人就有办法生的,诺然说怀孕会影响工作,暂时不打算生小阿。”
“男人一点魄力都没有象话吗?这种时候身为男人就该拿出魄力才对,不生小阿干么结婚?难道真要等着离婚吗?你要是敢玩一玩就放手,我肯定把你卸成八块喂鱼吃。”
“我不敢有那种想法,我也想要小阿,我妈更急。”
说不急的恐怕只有他亲爱的老婆姚诺然,她是工作狂,抓坏蛋比生小阿对她更有吸引力,甚至她喜欢烟硝味可能还胜过喜欢他。
有时候他还会嫉妒她的工作和伙伴,更夸张的是他很想直接把她的配枪给丢进太平洋。
“妈,你们不要欺负姊夫啦,这件事我可以证明,真的是姊暂时不想生小阿,她把你们炖的补药都喂巧虎吃了。”
巧虎,姚家的大狗,姚妈听了脸色惨白,“难怪-最近老是发春乱叫,我才在想怎么反常了呢!”
强精健身的补药,补得连狗都变成一尾活龙了。
“这都不是我说的……”季梵峻连忙撇清、撇清,不撇清他会死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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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罪恶感驱使,余璃提早离开学校,来到时家人宅附近,却没有勇气去按时门铃,只是站在附近的大树后,偷偷看着时家的动静。
透过铝花雕的大门,可以看到大宅的大门紧闭着,早在她刚抵达的时候,学校的女学生就鱼贯离开。
当时只见时家的管家出来送客,不见时耘樵本人。
“我是不是应该买个水果叫人送来……”她自言自语着。
这时候,她真希望有个人可以替她拿主意,她是拒绝了时耘樵,可是却不希望他受伤或生病。
然而,她就这样站在树下良久,甚至到天色渐渐暗了也没有察觉到。
她想了许多理由去拜访,却都因为提不起勇气而放弃。
就在她转身想回家时,一阵车嚣由背后呼啸而来,然后引擎声在她身旁持续响着,几乎是与她并肩而行。
“时耘樵!”当她发现旁边的机车骑士是何者时,不禁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在这里?”
“我……你……生病……”她在说什么啊?!对方只是个学生,她有必要怕成这种德行吗?
气自己太过于柔弱,她做了个深呼吸,并且挺直腰杆,“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
“罪恶感使然?”缓慢的骑着机车,从安全帽的挡风罩里透出一抹冷冷的目光,“如果是那样,大可不必,收起-的善心,我好得很。”
“时耘樵,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但是生病就该躺在床上。”
“-还会关心我?”
“我说过,你是我的学生,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时耘樵冷冷的指控她,“别忘了,-伤我最深、最重。”
余璃无语,他说的很正确,但是她也很无奈,不能接受他的爱慕,就注定会伤害到他,世事难两全,她只能尽力去做了。
然而时耘樵无法体会她的善意与关心,依然浑身是刺,她一开口,他就反击。
“收起-的倚老卖老,-真以为自己可以当我的老师?别忘了,我可是哈佛的学生。”
“是,你说的没错,我是教不了你什么,我只是念在你是优明的学生,一视同仁罢了,既然你精神这么好,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再见!”
任性的时耘樵随即丢下尚在启动的机车,任由车子倒地摔坏,只顾着上前抓住正欲快步离开的余璃。
透过他的手,她感受到他过热的体温,诧异的瞪眼,“你在发烧?!”
“死不了!”他摘下安全帽,余璃更清楚看到他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真的在发烧,而且温度很高。
“你有没有看医生?你该躺在床上!快回去好好休息。”
“-不走,我就听-的,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他抓着她的手谈起条件来。
“时耘樵!”
“怎样?如果-不答应,我就一直跟着-,直到倒下为止。”
拗不过他,余璃只得被迫留下来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