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矮墙外,男人阴沉的目光一直盯着园里小女孩的身影。
那个坐在角落的小女孩苍白、瑟缩,却漂亮的让人叹息。
唐洛第一眼看到小女孩就知道她是他的孩子!小女孩跟他姑女乃女乃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她继承了唐家隔代遗传的基因。
幼儿园的老师从刚才就注意到这名陌生男人一直站在外头,通常幼儿园的老师对于陌生人窥伺都很敏感,因为她们很留意幼童的安全。
“先生,请问……您要找什么人吗?”幼儿园的老师走出大门,很恭谨地问。
她注意到,这名陌生男子身后停的是一辆她叫都叫不出名号的名贵跑车,而且气宇轩昂、一身名牌。本着人类固有的势利情结,她的态度也随之变得谦卑恭谨。
“我要找那个孩子,带她出来见我。”唐洛看都不看身边的人一眼,很直接的下命令。
“你是说唐恬恬啊?好好好。”老师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想都不想就答应带恬恬出来,连唐洛是谁都不敢问,这名男子的命令有一种不可违抗的力量。
听到“唐恬恬”三个字,唐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关于这个小女孩的一切,他早就已经叫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恬恬乖乖跟着老师走,直到看见等在幼儿园门口的男人,她张大了眼睛望着他。
“妳好。”唐洛蹲下来,以异常的温柔口吻跟小阿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正要解释恬恬的个性内向、平时就已经不太跟同学接触等等,没想到恬恬居然开口回答──
“我叫恬恬。”小女孩软软的童音回答,她张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蹲下来跟她平视的大人。
老师差点吓掉下巴。这孩子今天实在太反常了?!
唐格咧开嘴。“你几岁了?”他接着问,伸手拂开小女孩额前凌乱的发丝。
恬恬并没有退缩或抗拒。
老师的眼睛瞪得更大。就连她,恬恬也是经过了三个月的观察后才肯开口跟老师说话。
“五岁。”恬恬反问他:“你是谁?”
唐洛眯起眼望进小女孩清澈的大眼睛,在小女孩的脸上唐洛仍然找到了一丝心欣的影子。
他的眸光变得暗沉。“你要叫我爸爸。”
唐洛的话一出口,老师的眼睛瞪得更大。恬恬到“欢乐幼儿园”来已经一年,她从来没有看过恬恬的爸爸。
但是恬恬的爸爸说的话实在很奇怪,为什么一个父亲还要跟孩子解释自己的身分?除非是──
“可是妈妈说恬恬没有爸爸。”恬恬小小的眉头皱起来。
“因为她恨我。”他毫无顾忌地跟小女孩说实话。
“先生……”老师皱起眉。
大人跟小阿讲这种话,她如果不表示一点抗议,好象不太尽责也不太符合她为人师表的身分。
“为什么?”恬恬和自称是她爸爸的人继续对话。
两个人都没有把旁边微弱的象征性抗议当一回事。小女孩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倒没有任何怪异或听不懂的表情。
聪明的孩子。唐洛笑开脸。“因为她生你的时候我不在身边,但是一个男人不能照顾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不得已的。”他以大人的方式跟恬恬说话。
“你爱妈妈吗?”恬恬张大眼睛,小脸蛋红扑扑的,很认真、很认真地问她的“爸爸”。
片刻的沉默让空气凝上的像是结了霜,连老师都屏息等待答案……
“爱。”
简简单单一个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是在五年前,他却没有办法承认爱心欣。因为她的身分是“妹妹”。
在唐家,绝对不容许这种“”的丑闻出现。尽避心欣跟他并没有实际的血缘关系,但是出身豪门,就必须承受世上一切最不自由约束缚和最丑陋的复杂。
这也是他给恬恬五年自由的理由之一,他要她和一般的孩子一样至少有五年平凡、自由的童年,所以一直忍住不来看她……
人生有太多的理由和太多“错过”,有时候爱情来的不是时候,你无法接受它、或者必须压抑它,但这些无奈都不是能跟一个五岁孩子解释清楚的。
等恬恬再大一点,如果她还要追问,他会一点一滴告诉她,在这五年里他并没有忘记她们母女,她们的行踪一直在他的掌握中,他一直在等待“对的时间”。
若不是他的女人要嫁给别的男人,他可能会漫无止境一直等下去!
五年了,五年的分离已经让他的相思和饥渴同样难耐!
“但是,妈妈讨厌你……”
“不是讨厌,”他咧开嘴,耐心地跟他的女儿解释。“恨一个人跟讨厌一个人不一样,恨有的时候代表强烈的爱。”
“对啊,人家说情到深处无怨尤。”老师兴奋地在一旁插嘴,没想到听到一个“似乎”很曲折落泪的爱情故事,所以顺口举了一个不三不四的例子。
“才不会,妈妈只爱恬恬。”小女孩听不懂老师的话,固执地以自己的想法反驳。
这一点,恬恬的固执很像她妈妈。
“你不相信她爱我?”眯起眼,他逗弄可爱固执的小女孩。
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诡光。“不相信。”
唐洛挑起眉。“要不要跟“爸爸”打个赌?”
老师在一旁兴奋的猛点头“暗示”恬恬。
恬恬不说话。
“怎么样?”他问。
小女孩状似考虑了一会儿,才抬起眼问她的“爸爸”。“什么叫打赌?”
唐洛咧开嘴,注意到小女孩眼波里的诡光──原来这个孩子真正像的是他!
不管是退缩、羞怯还是怕生,这个孩子有各种不同的保护色,她比她妈妈坚强十倍以上。
她会适应唐家的生活,他大可以不必耽心。
“打赌嘛……”他莫测的笑容跟他的女儿如出一辙。“打赌就是──”
一旁老师始终模不清楚父女俩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没关系,她有故事可听就好,何况这故事听起来还挺刺激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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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欣知道,最近这一段时间要尽量避免和恬恬见面,但是从来没有跟女儿分开过一天的她,忍不住想念恬恬,也知道恬恬看不到自己一定会整天哭。
一想到恬恬哭得不知道有多难过,她就心疼!
一旦心疼,她就很难再克制自己去看恬恬的冲动。
“喂?齐磊?我是心欣,恬恬她还好吗?”终于,这天她再也忍不住打了电话到齐磊家。
“心欣?!你上哪儿去了?已经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连班也不来上,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先别问这个,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释──恬恬呢?恬恬还好吗?”她急着问宝贝女儿的消息。
“一点都不好!”齐磊叹气。“那个小家伙跟我绝食抗议,已经两天不吃饭了!”
“什么?!”一听到这个消息,心欣心痛得快要死掉。“我、我马上就去看恬恬!”
放下电话筒,她抓起皮包就往大门口冲──
“要出去?”唐洛像鬼魅一样出现在大门口,挡住她的去路。
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心欣已经整整三天关在房间里,连班也不去上,就为了避开和他见面、接触的可能性,这也是齐磊找不到她的原因。
“我有事,你让开好不好?”想到恬恬两天没吃饭她就心急如焚。
“三天足不出户,现在有什么事这么紧张?”他仍旧漫不经心地挡着她的路,甚至迫近一步,倾身压向她。
“我真的有事,有话等我回来再问好不好?”她退到了门边,几乎快哭了。
“我看你紧张过度,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你大可以找我商量。”他似笑非笑地说。
“你让开就算帮忙了。”因为他的靠近,她的脸孔不自然地泛红。
“你打算去找齐磊?”他收起笑脸,暗沉的眼色显得有点冷酷。“我说过,没查清那个男人的底细前,你最好打消跟他结婚的念头。”
“如果我不是唐家人,你就没资格管我的事!”为了恬恬,她认真考虑起月兑离唐家的可能。
“可惜,你现在还是唐家人,只要你当一天唐家人,我就不能放手不管。除非你自己打电话到美国,亲口跟我妈说你不想当唐家人。”他的眼底掩藏一丝诡异的光芒。
心欣皱起眉头楞了半分钟之久,她思索着跟唐妈妈说这种话的可能……
但是这教她如何说得出口?唐妈妈对她一直很好,她要怎么告诉唐妈妈自己不再当唐家人?
吁了口气,她冷淡地反讽他:“过去五年你没管过我,现在管不嫌太迟了?何况,你的私生活比任何一人都值得检讨──我看该“管”的人是你自己吧?”
“那你就错了!五年来我没有再换过女人,至于我的私生活……”他咧开嘴,笑得很暧昧。“告诉你也无妨,只有“平淡无味”四个字可以形容。”
唐洛英俊的笑脸因为太迫近的关系,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心欣的心跳随着他接近的距离加速。
“不干我的事,你不必告诉我你的私事,同样的,我希望你别干涉我的私事!”她屏住棒吸,坚定不移地瞪住他。
唐洛撇开嘴,突然伸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你的脸好红,紧张吗?”他笑着问,有点不正经。
“你少胡说!”想甩开他的手,他的掌握却意外地牢固,一时间她竟然甩不开他的手。“放开──”
“那个男人不适合你,听我的话,离开他。”他低嘎的男性嗓音像催眠,温暖的气息就喷拂在她耳边,刺激她敏感的神经。
“你疯了!”心欣气得挣开他,脸孔却已经涨得粉红。“我已经不旱五年前的我,不会再陪你玩游戏!”
一鼓作气推开他后,她迅速的退到门外敌视地盯住他──
她气的是,他脸上至今依然玩世不恭的表情。
“想玩游戏的人是你吧!当时陪着玩游戏的人可是我。”他若无其事地说,脸上仍然保持可恶的笑容。
心欣气得说不出话,只好掉头离开不再理会他。一方面地因为她居然无法反驳他的话……
饼去的帐算也算不清,如果他要强调的是她的一厢情愿,那就随便他吧!重点是──
五年后的现在她已经是成熟的女人,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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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心欣并不希望让唐妈妈伤心,但是当她到了齐磊家后,恬恬一看到她就抱着她大哭,让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电话给唐妈妈。
事情并不单纯,她无法要求唐妈妈禁止唐洛管她的事,因为唐洛到台湾来连妈妈都不知道!
“阿洛回台湾了?我是跟他提过你要结婚的事,但是当时他人在法国,是透过越洋电话通知他的,没想到他会回台湾去……”
听到唐妈妈这么说,心欣也呆住了。
“不是您要他──要他回来接手管我的婚事?”她迟疑地问,完全猜不透唐洛的想法。
“阿洛是这么说的吗?”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也许阿洛考虑到女乃女乃的想法,有一些事你并不明白……”
“不,我不会让任何人左右我的婚事。”心欣没有等唐母把话说完,她虽然温柔语气却很坚定──
“如果我的婚事不能自己作主,那我只好……只好离开唐家。”
卑筒传来一阵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头才传来唐母微微哽咽的声音。“为什么?心欣?是因为这些年来妈妈没在身边照顾你吗?但是你坚持不肯跟我到美国……是因为你觉得唐妈妈对你不好吗?”唐母不了解。
经过了这么多年,她和阿昱的事才终于得到唐家大家长的原谅,她也才终于能到美国和儿子住在一起。
“当然不是──”心欣急切地否认,她忍住想哭的冲动。“您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有些事、有些事……我只能跟您说抱歉。”
电话另一头又沉默了许久,心欣屏着气等待回答,为了恬恬她必须有很多勇气。
饼了好久电话那一头终于有了响应。“这些年来你都不回家了,我想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妈承认这些年来我真的不了解你,对不起……”电话轻轻挂断。
心欣掩住嘴,拿着只剩下嘟嘟声的电话筒发呆,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但一切都是那么无奈,再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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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欣特别选上班时间回到唐宅整理自己的衣物,以免遇到唐洛。
在唐宅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那三天,她听曾妈说过唐洛回台湾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工作,所以他每天准时出门到唐氏的台湾分部处理业务。
心欣以最快的动作收拾衣物,甚至折也不折就塞进行李。
“收拾的这么匆忙,故意躲我的?”
唐洛的声音冷不防从背后传过来,心欣的身体瞬间僵祝
饼了大概有三秒钟之久,她当作没听见他的话机械性地继续收拾衣服。
“何必假装没听见?”他走进房间,动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放开我──”
“怕什么?你都敢伤我妈的心了,又何必怕我?!”他指控她。
“我并不想伤害唐妈妈!”她甩开他的手退得远远的,内心的酸溜感涨满了胸口。
“嘴巴说归说,你的表现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冷嗤。
她脸色苍白。“随便你怎么说。”提起行李她转身就走。
“这么急着和我唐家撇清关系,是为了那个孩子?”他冷冷的话突然冒出口。
心欣僵在门口,一瞬间她两只脚像承受了千斤重,再也移不开一步……
“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低嘎的声音从心欣背后冷冷地传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清醒过来,拎起扁平的行李袋盲目地往前走──
“还想骗我?!”唐洛追上来,抓住她脆弱的肩膀扳向自己──
“幼儿园的老师说的很清楚,那孩子姓唐可不姓齐,她叫唐恬恬!”他的脸色很严厉,阴鸷的双眼瞪着她苍白的脸。
“放开我──”她虽然挣扎回答却很平静,直视他的眼睛和他双眼中隐含的怒气。
“该死的女人,你打算骗我多久?”唐洛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他捏着她的肩膀,怒火让他的力气失控。
“如果一直不知道,就没有所谓的欺骗。”她面无表情地回视他,挑衅他的怒气,不在乎自己已经痛得失去知觉的肩膀。
“废话!”她平静的反应,反而让他暴怒起来。
“放开我,现在我不再是唐家的人,你没有资格追问我的事。”她冷淡地说。
毅然将自己的肩膀从他的掌握中扯开,那种疼痛像撕裂,但她已经麻痹得不在乎了。
“就因为你不再是我的“妹妹”,我会争回孩子的扶养权。”他冷鸷的声音传过来。
心欣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猛然转过身。“你凭什么?!”
“你听的很清楚。”他耸耸肩,表情突然变得很轻松。“是你自己放弃唐家的身分,只要你不是我的直系亲属,我们生下的孩子就不叫。反正你在唐家等于隐形人,媒体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个人,要销毁纪录很简单,绝对不会影响到唐家的声誉──”
“我没有承认过恬恬是你的孩子!”心欣面无血色地反驳。
“别傻了,做DNA检验快得很,你不至于那么无知吧?”他瞇起眼。
“我不懂……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孩子跟她作对,五年前他恨不得摆月兑她。
“你知不知道,离开唐家就等于放弃属于你的那一份继承权?”他的声音变得低嘎,突然开口问不相干的事。
“我本来就不是唐家的人,唐家的财产跟我没有关系。”她皱起眉头。
唐洛咧开嘴。“如果你知道那是一笔多大的数目,大概不会这么平静说出这种话──你会恨我逼你离开唐家,你会拿不到这笔钱──”
“我说过钱跟我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你离开我的生活,越远越好!”她直视他,心底祈求老天爷给她勇气。
听到她决绝的话,他干笑一声。“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以前是以前,聪明的人不会老是将过去跟现在混为一谈!”她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无法承受他不断拿过去来嘲笑她。
唐洛挑起眉,一抹莫测的笑容乍现在他的唇角。“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是不会幸福的。”他盯着她,慵懒的音调有一丝揶揄。
心欣面无表情地回望他。“你错了,五年的付出让我真正知道什么叫爱。我非常的确定,我爱他。”
她坚定的声明议唐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自欺欺人的话说得再多也不能说服自己。”声音开始转为冷硬。
“我不需要说服你,要结婚的人是我,我没必要欺骗自己”
冷静地说完话,心欣提着行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唐家大宅。
盯着她的背影,唐洛的脸上掠过一抹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