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年,新年除夕,天冻,倒一滩水在地上,能立马结成冰,整夜都是这样的低温。
可是庆莳还是坚持,把年夜饭搬到梅树的深坑旁吃。
她拉了一张厚木板,铺了好几层毛毯在上头,还搬了四五个炭盆出来摆着,然后她煮了十四菜一汤,自个儿则穿了两件大棉袄,便坐在这天寒地冻里,与一棵依然长不出叶子的枯木吃年夜饭。
“四菜一汤,梅岗。”庆莳开始大着声,介绍起菜肴来,她若不大着嗓门,声音会冻得发抖。
“芋煨白菜心,芋头又香又糯,白菜是山东来的,来,吃一口。”
她夹了一筷,放到对面的盘子。
“虾子炒玉兰片,虾子你可以不吃,但这玉兰片一定得吃,这可是福建来的女敕笋哩。”
她又给对面的盘子添菜。
“再来、再来,京冬菜炒豆腐,还有烧素鹅,啊!你别怕,这烧素鹅不是鹅,是腐皮包山药,用酱油、糖、酒、麻油去煨红的。”
夹完了菜,她便跳下深坑,把这些菜都给埋进了土里,土冻硬了,她花了大把力气才埋好,当她再爬上来,要吃一口年夜饭时,这桌菜都结霜了,她想喝口鸡油煨芥菜汤,身子却越喝越冷。
第九回的年夜饭,还是这样过了。
“这是第九回的年夜饭了,梅岗。”庆莳幽幽地说:“希望,明年,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身子越来越冻,庆莳再也拿不了碗筷,整个人都得偎在火盆旁,动弹不得。
她颤抖着,吐着白气,牙齿打颤。
但她还是想和梅岗说说话。
“新年快乐啊!梅岗。”她僵笑地说:“我许个愿,你听听啊。”
“上次,你等了十年,才让我看到你,这次,换我等你十年……”
庆莳闭上眼,呼吸有点喘,狡猾是冷得无法呼吸,也因为这愿望让她很激动。
即使许了不下百次,她还是很激动。
最后,她努力地说完。
“你一定要让我,再见你一面。”她说:“这就是我的新希望,你要保佑我,早早实现啊……”
这个新希望,九年,始终如一。
九年的岁月,就这样过去了……
第十年,二月立春过完,来到了今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
京城各大铺子,都开始推出了自家的招牌元宵。
庆莳把油铺里的事忙完,一样跟着众人去抢买好吃的元宵。
回到了米市胡同,庆莳想着要怎么煮这顿元宵,这元宵馅包的是白糖、核桃与豆沙,前几年都吃清水汤元宵,梅岗或许吃腻了,今年给他吃吃女乃汁汤底好了……
想着,她进了蛮子门,抬眼一看,呵!牵牛花开了,把影壁弄得好漂亮。
难得,现在才二月呢!
接着,她要进垂花门,垂花门旁的杏树开了白花,不冷的微风拂过,扫了些小白花下来,底下的肥沃菊花海将它们承接了起来。
庆莳笑开了嘴,好久没看到这景象了,因为杏花和菊花是没法同时开的。
她好心情地要进垂花门——
可她突然停了脚步,愣了会儿,又跑了出去,把杏花与菊花都给看仔细。
没错,她没眼花,杏花和菊花当真同时开了!
她急慌慌地冲进垂花门,又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心突地震了一下,想叫,想快乐地大叫,脚却猛地一扭,她整个人从阶梯上跌滚下来。
她痛得龇牙咧嘴,可还是忍着痛,往那梅树跑去。
梅树、梅树、梅树——
开花了!开花了!终于开花了——
光秃了十年的梅树枝,上头终于点满了白白的小梅花!
她像个孩子一样,绕着深坑又跑又跳,手舞足蹈地,像在跳舞,她的心里涨满喜悦,这喜悦大到甚至连身体都容纳不下了,她得大叫,她得欢呼,她得又跑又跳地消耗体力,才不会觉得心胀裂得像要爆炸一般……
可又一个忽然,深坑边的上被她踏松了、庆莳哇地一声,就要坠下去——
一个强而有力的拥抱,将她抱了起来。
庆莳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吓到,而是因为兴奋、因为感动。
她知道这拥抱是谁给的。
她缓缓地转过头去。
看到的是……
她想念了十年的笑容。
梅岗的笑容。
还是一样英俊。
还是一样开朗。
还是一样,载满着对她的宠溺与疼爱。
她听到梅岗舒服地喟了一口气,拥着她的身体更紧。
“我赶上你的约定了吗?”他的唇贴上她的眼。“我回来了,庆莳。”
这香味,这叫声,也是她想念好久好久的。
庆莳再也忍不住了,尖叫了出来,转身将梅岗扑倒在地上。
梅岗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把庆莳护得好好的。
“真的、真的是梅岗吗?”庆莳跨坐在梅岗的肚月复上,捧着梅岗的俊脸,又揉又捏的,然后自言自语了起来。“是真的、是真的,有肉、有肉,热热的……”
“对不起,庆莳。”梅岗被她可爱的反应逗笑了,但他不忘先道声歉。
“让你等了十年,我真的回来了。”
庆莳泪眼汪汪地注视他,好像要注视一辈子这么久才甘心。
梅岗以为她还在难过,他不舍地说:“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你喂我吃的每一口东西,我都有吃,我没挑食,你没发现吗?我变胖了,比十年前还胖呢!你模模看啊!”
说着,他紧紧握着她的小手,要往自己的胸口模去,要证明自己真的存在。
“我真的回来了,庆莳,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好吗?所以,请你不要哭,不要哭。”
这小家伙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看她哭,他会有多难过。
想这十年,他已经默默地看她哭,不晓得有多少次了。
他只能虚软地看着她哭泣,想安慰,他的声音也传不到她的耳里。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同样痛苦地忍了十年。
这次,他不会再让她哭了。
可这回,庆莳出不再是当年那害羞、怯弱的女孩。
她坚强,不用梅岗帮她擦泪,她先自己擦干净。
她自信,自信自己的爱此梅岗的还要多更多。
她勇敢,她会自己去证明,梅岗是真的,梅岗是真真确确地回到自己身边了。
她挣开梅岗的手,双手马上往梅岗丰壮的胸探去,一抓。
梅岗申吟着:“嗯……庆莳……”
她满意地说:“变扎实了。”
每天喂新鲜豆汁儿,果然没错。
接着,她的双手又往梅岗的肚月复揉去。
梅岗粗重的呼吸。“庆莳……呃……”
她点点头。“变成六块了。”
大节吃好料,钱花得对。
梅岗脸色红润地说:“你也变大胆了,庆莳。”
庆莳一笑,趴在梅岗的身上,小脸往他的胸口又摩又揉的,梅岗敏感地弓起身体,迎向她的抚模与拥抱。
她呼口气,多想念这触感。
“因为……”她对上梅岗迷蒙的眼。
“我变得更爱你了,梅岗。”
“我知道。”梅岗模着她的脸,趁机把她眼里的水气擦掉。“就是你的爱,把我牵回来的,庆莳。”
“不离开了吗?”
“绝不离开,这里是我的家。”梅岗亲吻她的小额。“还有,我早对你以身相许了,不是吗?”
庆莳哈哈地笑。
“那我现在要对你负责。”
梅岗眯着眼,笑得得意。
“怎么负责?”
接下去,庆莳没回话,而是直接用动作来表示——
她用力的扯开梅岗的薄纱裤裙。
梅岗觉得下面一凉,哇哇大叫。“庆莳,不好吧?在这里吗?你会冷喔!”正疯狂吻吮他胸口的庆莳,才管不了这么多,继续挑逗这男人——她的花妖丈夫,她想这么做,想了十年了。
“庆莳,等一下,我们进房嘛!别这么猴急,啊!”
梅岗忍着这小家伙挑起的情|yu与虚软,抱着她努力往厢房爬去,可是怀里的小家伙还是一直在攻击他,害他一边爬,一边压抑地嘤咛着。
最后,爬进了厢房,门还来不及关,花妖就沦陷了。
他舒服得想不顾一切地浪叫,让庆莳知道她这份礼物有多丰盛。
不过,他还有一句话要说。
“我爱你,庆莳。”他脸红地喘气,“所以……要娶我喔。”
庆莳噗了一声,笑出来。
“那么,梅岗……”她幸福地说:“你替我,带个孩子来吧!”
久违十年的盎然春意,又回到了这厢房,使这间房、这座院,不再有任何阴影的存在。
或许,过不久,还会有孩子的笑声!
不过,花妖与人能生下小孩吗?
呵呵!不管了。
只要她想要,她的梅岗都会努力为她带来,即使要他自己生,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