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温克山寨里,温格布望着静坐毫无表情的飒骐亚。
“寨主,扎尔刚已在外头候了两天,您见见他吧!”
“老寨主生前时不见他来拜候,这会儿他跟我能有什么可谈的?”飒骐亚面色漠然。
“属下知道寨主与他话不投机,”孟格布倾身,“可扎尔刚好歹是塔善国的将军,为了见您一面,让人送了拜帖又在外头扎营候了两天,尊重获善王承诺咱们是个不受管辖的自治区,未经您许可不敢入寨,一队兵马就这么候着。”
他继续进言,“不讳言,他与咱们老寨主是有些一过节,但他既已肯放低身段来求见,属下认为,您还是应该见上他一面,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吧。”
飒骐亚沈吟,孟格布顾虑的不是没有道理,如果那男人是蛮横的硬要见他,他还可以相应不理,但对方已低声下气,反倒没有为难他的理由了。
“带他进来!”
孟格布衔命而去,到了门槛却又被飒骐亚喊住。
“有消息吗?”
向来漠然的寨主嗓音中突然难掩浓浓关注,不用问他也知道寨主问的是什么事惰。
孟格布摇摇头,“没有,寨主,还是没有温姑娘的消息。”
“我知道了,你去吧!”飒骐亚挥挥手,待孟格布退下后,他立起身望向窗外,眼际再也掩饰不了心底的烦躁。
这丫头,半个月过去了,她到底在哪里?难道她真的……
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不接受她可能已经出了事的想法。
冲落瀑布底前她那甜甜的嗓音再度在飒骐亚脑海中扬起——
我不怕,有你呢!
她全然地信任着他,而他却无法护她妥当,他究竟是在何时松开了她的手?究竟是在何处失去她?
他低头望着自已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双掌,从未如此恨过自己的无能。
这么久找不到,难道他失去她了吗?
多么讽刺,就在他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好好呵护她,不计较她有怎样的过往,不管她有过多少的男人,他都不会再在意,只想用尽一生爱她、保护她的时候,她却离开了他,杳无音讯。
在她避开司徒怅伸长要救她的手,不会泅水却一心一意要陪着他时,他才惊觉出自己对她早已滋生爱恋之意。
乍觉即灭?昙花一现?
难道这就是他和岚儿之间注定永远无法相守的宿命?
相信自己,不要相信命途。如果岚儿在,她一定会这样告诉他。
可这会儿,岚儿,你究竟在哪里?
飒骐亚在心底-喊着。
继之,他恶狠狠的暗忖,那该死的司徒怅,这会儿也不知找人找到哪里去了?
他自知担负一寨重责在身,不得妄为,不能亲自去寻岚儿,所以托付了自己最信任的好友,这家伙向来极有本事,可这回,却为何迟迟没有音讯?
“说了这么许多,相信飒寨主应该已经明了我的苦衷了吧!”扎尔刚抹抹汗,准备了几天的台词他说得恳切,眼前那年轻人却始终不动声色,觑着他的淡漠眸光莫测高深。
如果不是此事牵连太大,打死他都不愿和这寨子以及这年轻人再有瓜葛,一方面他确曾辜负过鄂温克老寨主——他的亡妻之父,另方面,他率领的塔善大军曾吃过眼前这年轻人不少苦头,对他颇多忌惮。
“不明白。”
飒骐亚单手支颌静坐椅上,一句话险些让扎尔刚跌倒在地。
他想哭,天哪!带兵打战都好过和这小祖宗周旋。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飒寨主,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之前无论您做过什么,咱们王上都不计较,只求您将您掳回的中原女子交还给咱们,那温姑娘的胞姐这会儿已成了大金皇朝皇帝的皇后,还遣特使送来信,再过一个半月就要到咱们塔善国,若让他们瞧不着千里迢迢嫁到咱们这儿来的温贵妃,以为她在这里过得不好,消息传回大金,恐将导致两国失和,甚至引燃兵变!”
“听起来似乎蛮严重的,”飒骐亚耸耸肩,“但与我无关吧!”
“怎会无关?当然有关!”扎尔刚努力抑下怒火,搞什么嘛!明明是他掳人在先,这会儿大王派他来要人,自己竟还得如此低声下气?“鄂温克山寨虽属自治区,但毕竟还是位于咱们塔善国境内,相信飒寨主也不会希望看到您的寨民同受战火燎原之苦吧?”
“我说的无关,不是指我不在乎两国邦谊受损的事,”飒骐亚冷哼,“而是当初岚儿在塔善皇宫、在将军手上时似乎都没受到善意的对待,你们个个将她视作女瘟神,甚至于,在我将她“请”回山寨做客这段时间里,也从不曾见过你这差点儿当了她夫君的护国大将军上我这儿来关切问候一声,这会儿,却因着她姐妹得势,大金国不再对她不闻不问,塔善王与大将军您就完全转变了态度……”
飒骐亚耸耸肩,完全无视于一脸发窘的扎尔刚,“岚儿作何想法我不知道,可若换作是我,我干吗要顾及两国是否会兴战祸,干吗要担心塔善国无法对大金交代,干吗要委屈自己去帮个曾视自己如敝屐的男人安抚大金特使?”
他哼顿了一下,“干吗要破坏由自己好不容易才规律的生活,去帮个不值得帮的人,演出骗人的戏?”
“不骗人!不骗人的!”扎尔刚急急摇手,擦擦汗,“飒寨主,不瞒您,这几天我思前想后想通了,人家好端端一个柔弱弱姑娘,原是满怀期待千山万水同我来到这完全陌生的地方,王不懂得怜惜就算了,我怎可一样胡涂?”
“温姑娘原是来咱们这儿当王妃的,这会儿降当将军夫人已是委屈,我日后定当全心全意照拂她,这样的缘分是天赐良缘,我不该老念着她体态柔弱如柳、肤色死白、身材瘦小,没有旺夫益子相而嫌弃她。”
飒骐亚面无表情,读不出心绪,冷冷的说:“听起来,我似乎还该替岚儿谢谢将军的宽容喽?”
“飒寨主客气了。”
扎尔刚笑得略带腼腆,“夫妻相处首在彼此容忍,互相适应,我曾有过一次错误的经验,对于温姑娘,自会加倍疼惜。
“根据线报,飒寨主是将温姑娘留在寨里当女奴,失去一个低下的女奴对您绝不会造成影响的,您起初掳她来,不过也就为了给小将一个威吓,逼我来这里求您,这会儿我已如您所愿,在寨外苦候数日,方才也在老寨主灵前跪拜忏悔,还请飒寨主高抬贵手,将温姑娘还给我。
“当然,如果您觉得有所损失,小将回城后定当禀明王,另行送上百名女奴供您及飒夫人使唤。”
“一名换百名?”飒骐亚淡淡地笑开,“将军出手真是大方,听起来似乎在下还得着了便宜?”
“无妨!”扎尔刚陪着笑,心情振奋,听起来,事情似乎露了曙光,“飒寨主是熟人,咱们不在乎……”
“在不在乎是你们的事,”飒骐亚站起身,冷冷睇着他,“不换!”
“不……不换?!”扎尔刚傻了眼,哑了声,软了腿。
“一百个不换,一千个不换,一万个不换,”飒骐亚冷笑一记,“你就算拿塔善王来,我也不换,岚儿是我的,天底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我舍弃她。”
“飒寨主,温姑娘……”扎尔刚继续努力,“是您的,成,就算是您的,能不能先借咱们一阵,演完戏后,我自当将温姑娘交还给您。”
“扎尔刚将军,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对待你的女人的,可对不住,”飒骐亚微微倾身,瞳里满是嘲讽,“我飒骐亚的女人是不陪人演戏的,你走吧!今天很高兴见着你出现在敝寨,很高兴见你在我义父灵前忏过,但敝寨没有你要的东西,你走吧!”
“飒寨主!”扎尔刚又气又怒,“你……奉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硬要逼咱们兵戎相见。”
“是吗?”面对威胁,飒骐亚毫无惊惧,脸色更漠然,“如果将军想借机练兵,在下奉陪。孟格布,”飒骐亚声调冷然的下逐客令,“送客!”
“飒……”扎尔刚还想再说,却被个头高壮的孟格布边推边拉、口中说请地给带出山寨大堂。
“别扯我!”一离开飒骐亚视线范围,扎尔刚又恢复原本护国大将军的威严,他推开孟格布,满面怒容,“任务没完成,我怎么回去复命?孟格布,你别拉着我!”
“拉你是要帮你,省得你再去碰咱们寨主钉子。”孟格布劝着脸红脖子粗的扎尔刚。
“唉!又能怎么办?就算碰破了头也得再去碰,此事事关重大,我……”扎尔刚咳声叹气。
“扎尔刚,”孟格布拍拍他肩头,“寨主方才说咱们寨里没有你要的东西并没骗你,那温姑娘这会儿并不在咱们寨里,她已经失踪半个多月,我家寨主也整日派人在搜寻着。”
“失踪了?”扎尔刚傻眼,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是呀!她和我家寨主一块儿落了水,至今下落不明。”摇摇头,孟格布想起飒骐亚对温岚的钟情,不禁满怀欷觑,寨主从未在意过任何姑娘,没想到首次动情竟落得如此下场,那丫头若真有事,他不敢想象外表冷漠、内心挚情的寨主会变成怎生的模样。
“所以,您也甭在咱们这儿耗费您的时间,不如赶紧加派人手四处去寻这温姑娘,才能够解决您的问题。”孟格布劝解着扎尔刚。
软子,泄了气的扎尔刚叹口气点点头,除了加紧寻人,看来,他也真的无计可施了。
那温姑娘竟然不在鄂温克山寨!
她究竟人在何方?要命呀!大金特使即将到访,怎生是好?
半笼似的小店铺躺在狭巷里。
狭巷是倚着山势搭建成而的,两旁屋宇贴得近,使得屋檐挡住了大部分的日照,在烈日底下偷得不少沁凉,否则日正当中时真是会烧得人身上生起火焰。
这条巷子两旁店铺多半是做吃食生意,店家门前横着、竖着写了塔善字的招帘。
那门口有着黄色招帘的是个烧鸟铺,店家的烤鹌鹑总烤得七分火候,三分油腻,再过去两家的是个炸排骨的胖子,他总爱在火热热的炸油锅旁喝甜曲酒,不经意还会将酒滴入热油锅,发出几声滋滋响,也惹得他炸出的排骨带着淡淡的酒曲味。
再过去是卖青葡萄的铺儿,这儿的葡萄好吃得让人咬舌头,看铺的是个昏花了老眼的婆子,在给客人过斤秤两时,常会不经意地碰落了几颗过熟的葡萄,咕咚咚沿着墙角滚出了铺儿,反正葡萄落地就脏烂了,婆子和客人都没太在意,也就由着它滚出了门,但葡萄可没得着太长的自由,逃出门不久,便落入一只白女敕女敕,早守着它的小手。
微灿的葡萄饱含不少水分,甜滋滋的,手掌的主人吞吞口水,将它送到另一双也写满了饥渴的眸子前。
“给你吧,亚亚!”
“不,阿篱,”亚亚推回她的手,“这回该轮到你了。”
“我没关系的,”阿篱故作不在意的耸耸肩,“这家店的葡萄好吃得紧,你先试试,待会儿说不定还有呢。”
两人缩在一旁推让了半天,最终葡萄落入了亚亚手中。
少女张开细细白牙,如尝珍一般地诚惶诚恐在葡萄中心咬落,喷出的甜香汁液湿润了少女干涸已久的喉,使她闪亮的眸中瞬间写满满足,继之,她将葡萄一咬为二,不由分说将另一半塞入了阿篱口中。
“真好吃呢!”阿篱拍拍肚子,说出的正是亚亚心头的话。
一个多月来,对这条街,两人已然模得透彻,知道哪家店的老板心肠较好,会把店里客人吃剩的东西扔给她们这两个一身褴褛的乞儿,也知道哪家店的店东是恶婆娘,看不惯徘徊在附近的小表,会拿出大扫帚赶人,通常这样的店家,她们会聪明地离远点儿,不只她们,连在街头流浪的癞痢狈儿都知道,到了附近就该夹紧走人,喔,不,走狗。
再远点儿是一处露天的菜市,几乎所有店家的招帘上都是油垢、灰沉沉的,透着股烟火味儿。
油污的摊子一端安放着砧板,那是个屠户的店,胖胖的屠子常会抹起袖子,当众表演屠杀,一刀斩落,干净利落,那原还哀叫着的小羊犊,翻着死白的眼膜,瞬间没了声音,亚亚缩缩脖子,吞吞口水,突然深深为着自己的存活感到庆幸。
窄巷里常日弥漫着油烟味、生肉味、垃圾和霉味儿,一些满是蝇粪黑点的屏风里常会飞出猜拳和哗笑声,塔善人爱喝酒,即使在日正当中时,许是那种被酒精晕醺的飘浮快感会让人比较容易忘却炎炙的火阳。
亚亚虽还想不起过往的日子,可对于目前的生活,她已觉满足,也许,她本就是个易于满足现状的女子吧!
巴阿篱在困苦的生活环境中滋生的情感与默契,使得她对于阿篱的话从不质疑,她已干过几桩坏事,而且愈干愈顺手,这么做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她这么告诉自己的良心。
像这会儿,阿篱眼睛灿亮有神,低声道:“有肥羊!”
“羊?”亚亚左顾右盼,“哪儿有羊?”
阿篱赏给亚亚一个爆栗子。
亚亚疼得直揉,老饿着肚子的阿篱每回打人都力道十足。
“我指的是饼铺前那白衣男子,呶,瞧见没?”
“为什么是他?”亚亚手还揉着头。
“为什么不是他?”阿篱哼了声,“学着点,瞧,那男人是不是中原人?”见亚亚点头,“是不是书生打扮?长相虽俊美却一脸傻!”
“傻?!”这回亚亚摇头了,“我看不出他傻在哪?”
“这男人命带桃花相,未语先笑,眼角含春,脸上尽是笑纹,换言之就叫一脸傻,自命风流,自认清高,就算被人抢了银两,也只敢闷吞在肚里,不愿当众喧哗,惹人注目,自认倒霉。”
“你不该做贼,”亚亚瞪她一眼,“该帮人算命。”
“这叫生活经历!”阿篱一脸骄傲,“我看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粮还多,就这么决定,咱们拿他下手。”
“如果错了怎么办?”亚亚有些迟疑。
“错了也不怕,咱们找外地人下手就这好处,一来他们对附近不熟,二来对当地民俗风情不熟,三来对官府不熟,那书生身材虽高却瘦得紧,还怕不输给咱们两条地头小蛇?
“待会儿你先假意昏倒在他身旁,趁他蹲身要扶起你的时候,将他挂在腰际的那只锦袋扯走,然后跳起身穿过窄巷、过柳绿胡同、青酒弄、过杂粮铺……”阿篱念着繁杂的路径图,“我会沿途出现绊住他,如果这样都还甩不月兑,最后也已经将他引到了没人的荒郊野外,到时候,我便用事先准备好的大石头孝敬他的头!”
“如果我倒在他身边,他却不理我,该怎么办?”
“不可能!”
阿篱一脸胸有成竹,“这也是咱们要挑中原人下手的原因,你那张脸蛋儿,呵呵呵,”阿篱笑道:“那中原白斩鸡肯定为你神魂颠倒、意乱情迷,还以为是得着了艳遇,在他傻愣间,你就能得手!”
“可我……”
亚亚还想挣扎,却让阿篱使劲儿一推,踉跄跌向前,最后竟还真摔到阿篱口中的肥羊那中原男人脚下。
“姑娘,”男人还真如阿篱所料,温言软语、好声好气的倾身扶起亚亚,“你没事儿吧?”
“我……”亚亚开始结巴,涨红脸,起身之际,男人绣着金线的锦袋不住在她眼前晃荡、晃荡、晃荡……他好象很善良,她能拿吗?
咬咬牙,亚亚想起阿篱小屋里半死不活的后娘,嗫嚅着,“对……对不住!”
“没关系的,”男人声音漾着笑,“如果你不是没吃饱,脚步发软,就是没见过像在下这么好看的男人,才会吓软了脚……”
亚亚昂起脸蛋儿,灿阳下总算看清楚男人的模样,四目对视,谁知吓软了脚的不是亚亚而是那男人!。
“你……你……”男人涨红了脸,分不清是兴奋还是什么,“岚……岚……”
难……什么意思?
亚亚无暇思忖,阿篱没猜错,他见着她果真意乱情迷了,她扔了句对不住绑,用力扯下傻愣中男人的锦袋转头便往巷子里逃蹿。
“别跑!你……喂!喂!别呀!我费尽千辛万苦才……你别害我有家归不得呀,你……”男人语无伦次地在亚亚身后追赶。
闭过一个巷子,“砰”地一声,他迎面撞上一根大竹竿,无知觉地依旧不放慢脚步,接着他又闪过一个大鸡笼、避过了一个惊惶失措被推到眼前的老太婆、一辆板车、一个对着他撒尿的男娃儿、两条癞痢狈、三只小报兔、七只排队过马路的小番鸭,还一脚踩进了厚厚一摊牛粪中……
懊死!男人暗咒。
这是什么杀千刀的牛屎运?再怎么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要发怒,今儿个是怎么回事?一辈子都不一定遇得着的倒霉事,这一路上全让他给遇着了,可他却不能停步,不能放走那女人。
在他花了那么久时间寻觅之后!
终于,摆月兑了巷弄与可怕挡路障碍的衰运纠缠后,他追赶的女人领着他来到一处旷野,她足下未歇,回视他的眼神却布满了惊惧。
“够了,岚儿!”男人施展轻功,轻而易举地便将亚亚给锁入双手,“你干吗怕成这副德行?飒骐亚……”
“砰”地一声巨响,男人没了声音,身子软下,在他身后站立的是拿着大石头的阿篱。
“阿篱?!”
亚亚的害怕变成了担心,她蹲身探视男人后脑勺,“下手这么重!你不怕真打死他了吗?”
见着男人后脑勺油油的血直流,阿篱蹲愧疚地探探男人鼻息,阿弥陀佛,幸好还有气呢,她吐吐舌头,“是他自个儿太脆弱。”
“得了吧!你的手劲儿我还不明白吗?”亚亚想起自己初见面时被阿篱打破的额头,叹口气,“你真把他打得同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的话,咱们就得多养个废人了。”
“不怕,”阿篱颅着亚亚手上的金线锦袋,目光炯亮,“有他这袋东西,养一阵不怕。”
“在他昏倒前似乎说了些什么?”亚亚搔搔头,方才只记得害怕,男人的话压根没留意。
“别管了,既然他没死,咱们……”阿篱的话一下子停住,原来是脚旁的男人突然伸出手捉紧蹲在他身前探他鼻息的阿篱,还边申吟出声,骇人的是,伤重的他竟有着牛一般的劲力,别说阿篱挣月兑不了,连亚亚过来拉了半晌也不动如山。
“别管我,”阿篱低声说,向亚亚使眼色,“你快走!他看过你却不知道我,他这会儿意识未清,待会儿我只要推说是路过救了他再想法子月兑身,你却不同。”阿篱用唇形无声道——拿钱袋快回家!
亚亚犹豫了半晌,继之咬牙点头,旋过身快速奔离现场。
这厢,被男人死命地擒牢的阿篱用另一手拂平乱发,拍拍脸颊,希望在男人睁开眼时给他个好印象,让他在头痛之余能够笨笨地、好心点儿地别猜出她就是打破他脑袋瓜子的凶手。
阿篱瞧着男人的面容,突然间有些恍了神,虽然他眉心深锁,五官纠结,可这男人,生得还真是好看呢!
也难怪方才在窄巷里,她一眼便相中了他。
阿篱红了脸,十六年来,头一回,对个不知名的男人起了莫名的好感。
下一眼,在见着男人瞿瘦却孔武有力地握紧她不放的手时,她叹口气,如果,如果他们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初次见面就好了。
如果……如果她是个端庄秀雅的名门淑媛就好了!
她虽自知五官长得不错,可哪个正常男人会对个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又拿了石头砸他脑袋、偷他钱袋的脏丫头心生意动呢?
阿篱屏着气息不敢动弹,候着男人睁开眼。
膀着她未知的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