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教她怎么说-教她该如何说-
当一个女孩喜欢上一个男人-却和对方连谈话的机会都没有-她该如何启齿-尤其不知道对方是否也对她有同等的感觉-她该如何说-该与谁说去-她如何说-她欣赏他弯弓的豪放神情-驾马奔驰时如风驰电掣-满是豪情壮志-在风与沙-汗水与尘土-烈阳与金戈交融而成之下-他那副英雄豪气-那份气魄-那份威武-配上刚毅不屈的铁血身躯-耀眼得恍若战神下凡。
这样的他教她移不开视线-从此她的眼里只有他。
她该如何说-当初为了大嫂而充当人质时-她摔落在他的怀中-闻到他身上的汗水味-抬眼与他相视的-那-她竟看到他眼里的心悸与心喜。
他在为她担心吗-还是因为他接着了公主的千金娇躯-才会闪过那抹释然-先是心惊而后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呢-到底是哪一种-她又该如何说-她喜欢他双眼闪烁着清亮坦荡的神——她喜欢他飞扬的剑眉-密而不浓-不带刚煞-整张轮廓威武有力又俊朗清明-刚柔并济-充满豪情与温柔-完全不会带给人压迫感-像是可以给女人无限温柔与包容似的-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呀-她曾经偷偷颧察过他-他从不会随随便便搭讪姑娘。事实上-宫中有几个颇具姿色的王公贵族女眷曾不止一次明提暗示过-但都被他以不卑不亢又诚意十足的理由--已有婚约而挡退。
在成群豪壮的男儿中他是最特别出色-也永远教女性移不开视线。
而她就是其中一位。
这么深情款款-情意坚定-不为富贵所逼的铁血男儿-谁会不爱呢-她永远记得三年前腊月十六的那场狩猎大典-她身着白裘-天空正飘着细雪-文武百官均在威武门前恭候大哥-当时她兴奋的抓着大哥的手臂又叫又跳-还伸出手掌按着飘落的细雪玩-兴奋得像个孩儿一样。
就在那时-她听到了一阵浑厚的笑声-她佯怒地回身想要藉机耍点威风-却不期然地撞进一双神-内敛的眼中-那双黑眼也正晶亮地直视着她-略向她颔首后-随即也像众多将领一样垂下了眼睑-将光芒敛尽-不再抬眼。
起初-她没将这份偶然放在心上-但他该死的出色外表总会不期然地映入她的眼中-他浑厚的笑声不断由四周传入她耳里。当炮声鸣起-他翻身上马-策马狂奔时-身形依然能在-那间腾空单手接住大箭-只为救下一只已怀孕而无法奔跑的母兔-引来同侪间一阵捶肩吆喝-他豪放的笑声-以及与弟兄间的那份无拘无束-在在吸引她的视线-令她的眼光总是忍不住飘向他。
“-看——看他-”
众女眷也正悄悄谈论着他。
“就是身着猎服的那位。”李大人的女儿李惠惠拿着羽扇放在唇边-压低声音地说。“哇-”
一阵赞叹不约而同地由双眼发亮-一脸仰慕的聚女眷口中溢出。
她的眼光又再度飘了过去-看着宛若天将神兵下凡-在人群中耀眼出色-英挺俊伟的汪精睿。
而他深邃的双眼若有所思地再度与她对上-然后很快又退开。
唉-这些教她该如何说-三年了-她暗暗喜欢他三年了-没有理由-投有道理-毫无逻辑可寻。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她习惯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她总是忍不住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听到有任何女眷谈论他时-她会极力地侧耳倾听。
她渴望跟他说上一-两句话。
但每次与他相遇-还末走近他的身恻她就开始紧张-喉咙发干-艰涩地难以吐出半个字-然后他又一如往例-仅恭敬地行礼说了句“属下见过公主”。
她甚至连“免礼”两字都吐不出来呢-而且-往往那时她的脸一定是烧灼发烫-否则小青不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还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着凉了。
这些心事她该跟谁说去-叫母后下旨赐婚吗-夺人所爱是她堂堂公主不屑为之的事-可是她的心却拿不起又放不下-好苦-“公主-这样是不对的-”小青隔着棉被向她低嚷。她也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这是她苦思良久后才想出来的办法。再给她一次机会-接近他-即使梦因此碎了-也总好比过日后回想起时感到扼腕与懊悔-而这种感觉不是当事者是无法体会的。
所以-她要把握住这最后机会接近他-即使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以分离收场-她也不会感到后悔。
她要做。一定要做-“我的好公主-”小青哭了-害怕多过烦恼-因为欺君之罪是非同小可的啊-贾道存朝小青努了努嘴-拉着她躲到一旁说俏悄话-“我老了-再活也没几年-倒是——既年轻又漂亮-如果事情揭穿了——的小命休矣。我看还是算了-免得受拖累-公主这人很麻烦的。”“公主一点都不麻烦。事实上她是一个很好的公主-可是圣上他-”惹不起呀-“如果因此而成就一桩美满姻缘——想圣上会因此怪罪咱们两个吗-他谢咱们都来不及了-更何况-”贾道存悄悄比了比床上-再用食指在脖子上比画一下-“-不答应——的命-马上就没了。帮她-至少还能有五成胜算——挑哪个-”
“当然-”小青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转-不由得泄气。老神医说得没错-后者胜算较大。“还是五成的那个。”
“所以——”贾道存用手肘撞了下她-小青差点站不稳-踉跄了下。“帮她这点小忙-就当是做点善事。”
可是-这善事的后果-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不得已-小青只好答允了-这时-昭筠也正巧从被窝里探出了头-见着了这一幕。成了-她不由得吁了口气。
***“奇怪-怎么还不出来-”昭安急得在梅苑外踱步-几乎急白了头发。而皇太后脸上焦忧的神色也不减。
“出来了-出来了-”
在厢房门一拉开-步出一名老者之际-大伙一致大叫出声。昭安立即趋前想向贾道存询问-贾道存却慌张地打着手势-要昭安退回-别接近他。
老神医的手势-好像表示他全身都是毒似的-众人一见-顿时有默契地都停住了口-脸色也更沉重了几分。
“筠儿她-”
贾道存脸色凝重-他摇了摇首-长叹了一口气。
“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既惊又忧。
一阵凝窒的沉默-几乎教人难以呼吸。
昭安胸膛内的一股闷气骤然炸开-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用力地背过身去-眼珠子忧惧不信的转了几转。
他的妹妹-不-不会的-昭筠可人又甜美-他一直将她视为心肝宝的疼爱-绝不会-不-筠儿——绝不准死-“治好她。”昭安冷酷的下令。
“遵旨。”贾道存弯腰行礼-恭敬的同道。
“不能进去看她吗-”皇太后一夕之间像老了十岁-哀戚布满了她精致的脸蛋-连皱纹好像也跑了出来。
“哎-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群臣不约而同地摇掌阻止。
被感染了天花可是很危险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道忧惧的视线不时偷偷瞄向再度紧闭的门扉。不同的是-他心里的哀戚沉重并没有表现在肃穆的脸上。
昭安无奈的闭了开眼-回过头望向紧闭的门。
“派人好好伺候公主。”他的声音如同他的心一般沉痛。
“遵旨。”
小青的心脏几乎快停了-捂着胸口-直到看到皇上和皇太后慢慢走远了-她吊得老高的一颗心才又放了下来。
老天保佑-小青紧闭双眼-确定自己还在呼吸后-这才真的放松下来。
真的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圣上会立即怪罪她们服侍不周-幸亏没有。她吁了口气-整个人几乎虚月兑了-额头贴在门-上-全身依然发凉。
“小青。”
“公主。”训练有素的小青立即调整神色-赶紧步向昭筠的身边-“什么事-公主-”“谢谢。”昭筠抓着她的手-由衷地说。蝎子粉的药性独特-一旦沾上便皮肤烧红-体内通凉-因此昭筠抓着小青的手掌虽是红斑点点-乍看之下彷若发烧般-事实上-一经抚触了才发现她的小手是冰冷的。
“哎呀-公主——怎么手心这么冰-”小青慌张地握着昭筠冰冷的小手想将之温热-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昭筠露出了微笑-眼里暖暖的笑意溢满着感激。
***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在这夜深人静时刻-梅苑外有侍卫严守-任何人均不得越雷池一步。当然-住在梅苑里的小厮-仆役等亦不得跨出去半步-有任何民生物资补给均由侍卫在拱门前通知-再出苑内的人员出来搬离。
如此严密的护守-只为了一件极不可能发生的事--怕天花会扩大传染。一道矫健的人影迅速地闪过苑内-轻巧地落在重兵围守的厢房外-随即没人虚掩的门扉中。
门没锁——黑衣人皱了皱眉-是谁这么大胆-连公主的香闺也未落锁-是不是料准了公主生了重病-没人胆敢跨越梅苑半步-才如此放肆-明天非得严惩那两个混蛋不可-步进了外厅-过了两个转折就进人昭筠的卧房内。这里他熟得不能再熟-此地是他的“权力范围”之内-即使教他闭着眼睛走上一遭-或倒退着走-他都不会被绊倒-更何况又有昏黄烛火照耀。轻轻推开门-黑衣人一闪而入-在看见床上几乎里成一团肉粽似的昭筠时他愣了下-清朗坚毅的眼神立即蒙上一层阴影。昭筠似是熟睡-棉被在她均匀稳定的呼吸下若有似无地缓缓起伏着-看了教人心疼。
他轻轻地掀开棉被-仔细端详着她。
惫未睡着的昭筠吓得心怦怦乱跳-却还得努力维持熟睡的状态-又得保持住稳定不变的呼吸节奏-更要尽力地不让眼珠子乱动-还有那早已紊乱的心跳声也千万不能被大哥听到。因为除了大哥以外还有谁会来-能有这么好的上乘轻功-除了大哥以外-还有谁会冒着生命的危险进来看她-虽说宫内人才济济-但有谁会甘冒生命危险进来这里呢-姊夫杜卫天为了大姊和她的宝贝侄子着想-说什么也不能来;更何况自那天起-他和大姊都被大哥严令“暂时不准入宫”-他根本不可能来。
所以-除了大哥以外还会有谁-突然间-一张俊朗帅气的脸孔迅速掠过她的脑海中。
不-不可能-她在心中慌忙否认-他已有了末婚妻-绝不可能来的。
去除这项可能-她内心笃定的人选-就只有大哥了。也唯有大哥才有一双粗中带细的手。
那双修长的手正轻抚着她的脸颊-似是怜惜-似是叹息。
她感受到一阵暖意-一股独特坚定的男性气息在她耳鼻间徘徊-凝睇着她的双眼有着焦灼-她也感受得到那道焦灼的目光正在梭巡着她的脸-“唉-”
她听到一声叹息-不由得感到鼻酸-手足之情立刻自心底奔向四肢百骸-满腔的温暖澎湃狂出-害她差点张眼。幸好她忍住了。
她得忍-大哥若知道她骗了他-可想而知他会是如何地狂怒。
又是一声轻喟传来。
他悄悄掀起了棉被-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冰凉的心手-慢慢摩挲-似乎想分担她的“痛苦”。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静默良久-他终于放下她的小手-帮她轻拉回棉被-并缓缓地低下头来。她猛地屏住了气息-感觉头顶上方的黑影缓缓俯下。
她傻了。
真的傻了。他的唇竟-竟轻轻-缓缓地印上她干裂的小嘴-她现在有“病”在身耶-而且-大哥会这样“吻”她吗-这个人真的是大哥吗-可惜她内心的急吼谁也听不到。她又急又气-却又觉得温暖窝心-思绪真是复杂不已。
门再度被轻轻合上-只见纸窗映出他矫捷的身手——那间就消失琮影。
她刚刚就是在睡不着的情况之下-睁着眼睛-咬着唇-躺在床上愣愣地瞪着纸窗发呆-才会瞥见那道黑影正欲推门而入-于是假装熟睡。
懊一个失眠的夜晚。
原本一直张着的漂亮凤眼已经酸涩得有点疲累-只要再一会儿-她就能去梦见周公-但经过方才的事-如今她却了无睡意-只好睁着双眼直到天亮。
***昭安也睡不着。
他昂挺的身躯此刻正站在侍卫的面前-低声怒道-“滚-”
“回圣上。”侍卫跪了下来。“我等奉汪统领之命-若圣上硬要进入-为了圣上的龙体着想-只好舍命护卫-请圣上饶命。”“好一个汪精睿-”昭安咬牙迸出这句。“卑职在。”不知何时-汪精睿由他身后步了出来。“杀了卑职-还会有另一个统领以死直谏-请陛下三思。”
昭安一张飙怒的脸色瞬间变成有点无可奈何。
八大统领均是他万中选一的精锐英豪-不论武功-气魄-领军护卫的本领均比守疆的将领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太平盛世-人们便忽略了他们的本事-且发挥的场地不同-也没有发挥的机会。
“让朕进去-我保证只待一刻钟-一刻钟不出来-你亲自押朕出来也行-朕不会怪你。”能被他钦点为统领的人物-自是有过人之处-他不想损失这么难得的将领-几乎是低声下气的恳求。
“这-”汪精睿正欲开口-远处却传来了骚动。
“嗄-”昭安吓了一跳-赶紧低声喝阻-“拦驾-迅速将两人护送回宫-说朕没来过。”说着他身形一跃-“逃”回寝宫去了。
“请太后和皇后留步。”汪精睿的手下成功地拦截刚出现的人影-并迅速将之护送回宫。汪精睿厉眼一扫-瞪着立在身边的手下。“今儿个是谁值夜-报上名号来。”“陈武勇。”
“刘先军。”
两名壮汉立即山列。
“未尽懊职责-拖出去杖责二十。”
“统领-”两名壮汉-诧的喊。他们犯了什么罪-需被军杖伺候-“公主的厢房未锁-有失职责。来人-拖出去。”陈武勇-刘先军诧异地对看了一眼-就被拖了出去。“都是你-”陈武勇咬牙怒斥-裤子被褪到膝盖-开始忍受皮肉之苦。
只怪当初两个人你推我就的-谁也不愿意去碰那个锁。
“其实那个锁只要轻扣上即可-里面的人只消拿把簪子向上一挑-即可挑开-扣了等于没扣-有重兵防守还怕什么。”当时刘先军如是说。
而且对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说-一把小锁算什么-对方若真能走近-普通一把锁根本挡不了-更何况有他们在外头守着。统领也真奇怪-非得要他们替公主的厢房扣上锁不可。结果-抱着这种侥幸的心理-害他们兄弟俩白挨了一顿打。
“奇怪-统领怎么会知道-锁没扣上-”刘先军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而陈武勇根本投在听-他痛毙了-哪还有心情听这些。
以前昭筠公主尚未得病时-厢房根本不必落锁-丫鬟-仆役日夜分班-各司其职-哪还需要锁门。如今公主生病了-大部分的仆佣一律被遣退-留下的没有得令也不得出房-以防感染范围扩大-只有几个不怕死的忠仆依旧不愿离去-却也仅能待在房外恭候差遣-不得擅入。
总而言之-都是天花害的。都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