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游,是情报局的情报人员,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特务”,有过人的胆识和体格,英伟俊挺的外貌,还有一流的身手。
包含警政单位、调查局等在内,一旦由政府下令,由情报局介入并接手该单位“特案”,该单位就得靠边站,由情报局指派的人员接手,各单位还必须全力配合。
这是一个令外人难以窥知一二的神秘单位,而敖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可惜他好听的名字被迫改成教他吐血的王国宝。
斑大强健的魁梧体魄是怎么藏都藏不住,只好穿得邋遢一点,旧旧的黑色T恤加上一条年代已久的学生卡其裤,戴着土土的黑框眼镜遮住清亮的眼眸,脚下趿着一双中古拖鞋,双手插在口袋里,外加挺不直的背,他看起来就像个寒伧落魄的穷学生。
当然更甭谈他一头脏兮兮、令人望而生畏的头发。这样的流浪汉,除了有心想利用他的人,才觉得他尚有点存活的价值外,一般人是懒得多看他一眼的。
他要的就是这样,不受人注目,才好办事。
他之所以会这么打扮,就是要经人介绍到方励志居住的豪宅内,做一个收拾垃圾、打扫庭园的清洁工。
连续两次的狙杀未果,却搞得方宅内的仆人死的死、伤的伤,吓得其他人纷纷收拾细软逃命去也,如今的方宅,只剩下方励志和他的女儿方娜。
方氏父女安全堪虑,却在美方的监视下动弹不得,因为美方怀疑方励志出售猖狼的研究情报给伊拉克、古巴、印度等国家,或者是恐怖主义分子。
这令美国震惊又愤怒,目前CIA正全力追查。而方氏父女也被限制在豪华的宅邸内,不得擅离。
只是方励志是许多国家亟欲拉拢的对象,为什么会成为被攻击的目标?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由于对方接连两次狙杀未果,反而暴露出美方情治人员暗中保护方励志的事实,使得狙杀组织有所忌惮,反而断了线索,因此美方决定撤,改由蒙受不白之冤的台湾派来的情报员“王国宝”接掌,必要时得请求美方协助。
当然,这一切全都在台面下进行。
至于,如何混入方宅,便是敖游接手猖狼的第一要务。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接近方宅,可是偌大的豪宅依然得有人照顾,于是在“合情合理”的借口下,雇用流浪汉变成惟一的选择。
当然,方励志抗议过,可是无效。
检方驳回了方励志的请求——美国警方有义务保护公民的安全,却不包含照顾当事人的生活起居。
因此方励志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熟识者的安排,替他找一名负责打扫的流浪汉。
一切都在千般小心、万般细心的布局下,秘密进行。
敖游吸了口略带着咸味的海风,耐心地等着接应的人到来。
他蹲在地上寻找着烟蒂,嘴角却不由得往下撇。
被改为“王国宝”这么俗气的名字也就算了,如今还得蹲在地上捡拾别人丢掉的烟,他的辛酸委屈只能往肚里吞。
呃,这样说也许有点夸张,毕竟他只觉得很脏、很恶心,还不至于感觉有什么辛酸委屈的,不过说真的,为什么不给他取为长江三号或者四号呢?起码让他觉得威风点。
敖游拾起了地上的烟叼在嘴角,搜着口袋假装找不到火柴,一名在他身旁遛狗的先生适时递上了打火机,为他点燃了烟。
“谢谢。”敖游朝他点了点头,心想这人应该就是来接应他的人。
“三山五岳,惟我独尊。”对方低吟。
他微微勾起了唇角:“长江奔腾,黄河怒吼。幸会。”
“我叫王国宝。你怎么称呼?”
“叫我阿德。”
阿德坐在码头边的椅子上,神情轻松地逗弄着怀中的贵宾狗,实际上是向敖游说出猖狼事件的最新发展。
“这个案子很复杂,涉入的国家很多,凡事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敖游状似漫不经心看着往来人群,低声回道。
“我们怀疑方励志一物四卖,结果惹出了麻烦,毕竟谁也不愿意花一大笔钱去买一个大家都有的武器。”
看来方励志这老头胃口真大!
敖游只是勾着嘴角仔细听着,表情茫茫然地看着人群,有几个路人还好心地朝他身上丢了几枚铜板。
我的天!他想申吟。
阿德见状,很怒力地不使嘴唇的弧度往上扬。
由空气、水、风等人体最易接触的媒介散播病毒,而能轻易获得胜利,是世界各国致力研究的目标。当然,碍于国际的舆论谴责,研发生化武器全是在暗中进行。
方励志研究出来的“猖狼病毒”,是经由空气飞沫传染,一旦进入人体,会导致全身细胞组织坏死,肌肤红肿溃烂,短时间内便能引起大灾难。
这样的生化武器人人闻之色变!当然,它是绝对保密的,至少在CIA发现秘密外泄之前,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项研究计划。
“方励志还未研究出解毒剂。”
“什么?!”敖游吓了一大跳。
“解毒剂的研究一再遇到瓶颈,在白鼠身上得到的效果却不能同样发挥在兔子的身上,反之亦然。”
能制造出残害人体的病毒并不稀奇,但如何遏止病毒继续肆虐,才是更伤脑筋的问题。
如果没有解毒剂,病毒的反扑力量十分地骇人,一个不小心自己也会成为受害者。
糟糕的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已经落到别人手里,而且没有解毒剂可以有效遏止,难怪美国会气得快跳脚。
当务之急是查出方励志把东西卖到哪里去?曾跟什么样的人接触过?以及美方截获的情报上为何会出现“台湾”这两个字眼?都是急待敖游追查的疑点。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站起身,已经在心中拟妥了执行计划。
“要小心。”阿德也站了起来:“在水落石出之前,务必要让方励志那只狡猾狐狸活着,否则一旦狐狸死了,线索一断,我方与美方的误会就很难解释清楚了。”
他点点头:“明白。好了,我们开始演场戏吧。”
站在椅子旁边的流浪汉与遛狗老人突然拉扯了起来,流浪汉朝老人伸出手,一副乞讨的模样,老人丢了张纸钞给他,但流浪汉似乎嫌太少,硬是缠着老人不放。
两个人就这样边走边纠缠不清,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
当敖游在阿德的拉扯之下,“很不情愿”地步入方宅前的人行道时,方娜皱起眉头放下望远镜。
天哪!怎么会是这种人?
这人未免太脏了吧!
她仿佛已嗅闻到对方已八百年没洗澡的恶心味道。
身为CIA探员的她,因为父亲遭人诬谄,而被暂时停职。
能进入CIA,除了语言能力外,她另有两项专长,一是精湛奇准的枪法,另一个是唇语术——只消阅读对方的唇形,就能窥知对方的一切秘密的特殊能力。
他们愈行意近,听着两人的争执声音,方娜简直想抓狂。
流浪汉不愿到她家工作。
斑,希罕!
方娜一直很担心德叔会找来什么样的人,对方会不会是狙击组织的人伪装,结果用望远镜一看,她差点去撞墙。
长得恶心不说,还向德叔讨价还价,嫌薪水太低。她还巴不得那人不要到她家工作。
门铃声响起表示他们已来到门口,等着她去开门。
方娜深吸了口气,才忍住不悦下楼开门。
忍耐!你千万要忍耐!她在门前起码深呼吸了三次,才开门。
“嗨!德叔。”她装出一脸的笑。
懊家伙!敖游迅速瞥了眼阿德,看来这家伙和方家的人混得不错。
原以为会有一股恶心的臭味迎面扑来,可是却没有。方娜小心翼翼地吸口气,直到确定空气里真的没有腐臭的味道,才敢放心地呼吸。
她闻到了松香的味道,淡雅的松香味钻进她的鼻端,闻起来好舒服。
“德叔,你擦香水?”要不然味道怎么会这么好闻?
“不,是他。”阿德似笑非笑地指着身旁的人。“在带他来之前,我已要他洗过六次澡了,你现在闻到的味道是我特地买来给他泡澡用的松子香精,味道不错吧?”
方娜有点无奈的点下头:“为什么他没有换衣服呢?”
事实上她想问的是:德叔,你为什么要找一个需要洗六次澡,外加一大瓶香精,才闻得出点人味的人来呢?
方娜心里的想法,很清楚地写在脸上,对敖游的厌恶,更是很干脆的表现出来。
“他叫王国宝。他已经换过衣服了。”
“啊?!”方娜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愕然地看着他一身破破烂烂的T恤、满是污渍的牛仔裤,以及一双肮脏的破球鞋。
对于方娜的愕然,敖游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瞪着她。
一身的肮脏已经够窝囊了,再这么被人嫌恶地上上下下打量,还一脸的鄙夷,更令他不悦。
“好吧,进来吧。”看在德叔辛苦找人的份上,方娜侧身让他们进门。
“这是你的房间。”她指着地下室的入口说。
敖游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跟在阿德的旁边,抬眼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早在来之前,阿德便已将占地四百坪的方宅里的格局,画了张图给他。
他把探查目标锁定在方励志的房间、电脑,以及很有可能藏在墙内,被画挡住的保险箱。
当然,还有眼前这位资料上说精通唇语术及枪法一流的CIA情报员的房间,必要的时候恐怕也得进去“参观”一下了。
敖游瞄了她一眼。长得是不错,非常的亮眼俏丽,只可惜是菜鸟情报员。
被他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的方娜,一股不悦油然而生。
奇怪?怎么他看她的眼神活像她才是臭要饭似的!真讨厌。
不过在阿德的面前,她不打算让他太难堪,反正他是来打扫、做杂事的,她不爽的时候可以好好整他。
她勉强装出一脸的笑,又指着地下室说:“你的房间在里面。”
原本还有更好的房间,但是一想到他浑身脏兮兮的,还是算了。
“还有……”方娜瞄了瞄他身上的衣服,“你可以预支薪水,去买两件像样的衣服穿。”
本来他可以穿爸爸的旧衣服,但是他真的是太……
算了,爸爸的旧衣服她宁愿拿来当抹布。
敖游还是没说话,任由她一个人唱独脚戏。
方娜见他一直没反应,有些不悦地问:“德叔,他是哑巴吗?”
明知道敖游不是哑巴,但是他一副不把她看在眼里的神态,就教她火冒三丈。
阿德憋住笑。“他不是哑巴,他会说话。”
“那他为什么没有反应呢?”
是不屑反应!敖游在心中冷冷地答。
外表清丽亮眼又有型的女孩,却像只咯咯叫的小别鸡,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情报员呢?敌人一激就漏馅了。
阿德用力咳了咳以掩饰欲冲出口的笑声。“他大概不知道该跟‘老板’说什么。”他意味深长地瞅了眼敖游。
敖游只是微扯了下嘴角,故意漠视她暗示着他到自己的房间,反而从容闲逸地在雪白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的举动让方娜呆愕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而敖游像是存心跟沙发过不去似的,身体在沙发上挪来挪去,似乎找不到舒服的位子。
就在方娜受不了地想要哇哇大叫时,阿德赶紧出声打圆场。
“没关系,打扫的人是他。”
方娜的脸垮了下来。
那么脏的衣服在沙发上磨蹭着,沙发能回复原来的白净才怪。
“怎么,这沙发不允许下人坐吗?”敖游一脸无辜地开口说道。
要不是方娜真的非常生气,否则她会发现这个流浪汉有着副磁性的低沉嗓音,以及他说的是——中文。
他的外表虽然邋遢,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那双掩不住的清澈双眸,有着敏锐的洞悉力,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流浪汉?
事实上,方娜很想也讥讽地回顶他一句——
我们家的沙发不在乎下人坐,但却很怕被流浪汉碰!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可恶!
阿德强忍笑意安慰着气坏的方娜,还装模作样地斥责敖游,才好不容易才平息这场纠纷。
气坏了的方娜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碰一下那张长沙发!她嘟着嘴送走一直很疼爱她,跟父亲是好朋友的阿德,才悻悻然地上楼。
单纯的她,一直没有对周围的好朋友及亲友心存任何怀疑。
就像她做梦也没想到,阿德真正的年龄只有二十八,是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
早在美国打算研究猖狼之初,情报局便已得知,而阿德就是局里挑选出来安置在她父亲身边的一颗棋子。
而那个把她气坏的敖游,即使将身上的脏衣服月兑掉、拔下眼镜,依然还是看不到他的真实面目。
不透露真实姓名与绝不曝光这两大戒条,确保每一位情报员皆能平安地完成上级交付的任务。
没有累赘,绝不负担,是从事情报工作的人所熟知的法则。
就像敖游连续六趟到美国出任务,每一趟皆以不同的身份和容貌进出,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这样的“神迹”,全是谨守上述的戒条,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有这两位经过易容的猛将,任何一个想要动方氏父女歪脑筋的家伙,皮可得绷紧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