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淮恩前脚才踏出病房,秦舞马上就从病床上爬起来,她的皮包和随身携带的点三八手枪都还在办公室里,无论如何她都得先回公司一趟。
没工夫换衣服,她穿着医院的病人服,脚踩着拖鞋便急匆匆的要开门离去,一把枪却在此刻无声无息的搁在她的背上——
她神情一凛,全身刹那间绷紧起来,背后拿枪指着她的人像猫一样,行走时无声无息,是个高手。
不过,他似乎并不想杀她,否则以他的功力,远远开一枪也就得了,根本不必费事到她身后来。
“你有事吗?”她的声音冷冷地,镇定非常,与平日跟风淮恩在一起偶有的小女儿情状显然不同。
“你不怕死?”开口的人说的是日文。
她顿了一会才用日文开口道:“我为什么要怕?你根本无意杀我。”
她背后的男人一笑,收起了枪,“你的日文讲得很好,也很聪明,东方姑娘。”
东方姑娘?
秦舞回眸,见到的是几个月前在射击场与她较劲的那个高大神秘男子,此刻他正笑着瞅她,欣赏着她眼中的意外。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能不意外。
“会会老朋友。”
“我跟你不是朋友。”她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除了风淮恩,这二十四年来,她对对她有好感的男人通常不假辞色。
“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男人吹了吹刚刚似乎射击过的枪口,然后比着窗边。
依着他的指示走向窗口,秦舞看见一个人挂在窗外的树干上,血正一滴滴的往下掉。
“你杀了他?”
“重点是他想杀你。”
“他是谁?”
“不重要。”
这个男人……杀人不眨眼,连个风吹草动都让人感觉不着。
对他,秦舞莫名的泛起一抹冷意。
“你是杀手。”难怪他一身的好枪法。
男人的唇一抿,自嘲的一笑,“看来我跟你是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是不可能。”不是因为他是杀手,而是因为她对风淮恩以外的男人皆没兴趣。
男人冷嗤一笑,“如果我杀了风淮恩呢?”
秦舞倏地回眸,冷冷的眼神像把利箭,狠狠的刺进他的心窝里,“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一定加倍奉还。”
“你爱他,很爱很爱。”
“错,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他。”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风淮恩,不管她在别人面前如何骄傲,在风淮恩面前她都是自卑的。
男人看她一眼,低笑着摇头,“可怜的女人,我一点都不同情你。”
这话像根针一样的刺进她的胸口,让她痛得难受。
他以为他是谁?可以任意评断她的感情是非?
“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她恨恨的别开脸。
突然,男人勾起她的下巴,“我们不当朋友,可以当情人。”
“你神经病!”她甩头,却甩不开他的手。
“我是认真的,其实你跟我天造地设,风淮恩那种公子哥儿根本就不懂得爱你,你就算等到头发白了也等不到他的爱,不如跟了我吧,我绝对会善待你的,考虑看看,嗯?”说着,男人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她唇边印下一吻。
“啪”地一声,秦舞一巴掌确无误的挥在那张俊美高傲的脸上——
“你无耻!要是我现在手上有枪,我一定一枪毙了你!”她气得全身发抖,气得想哭。
男人冷笑一声,把手上的枪递向她,“拿去。”
“干什么?”她瞪着那把枪,直觉地退了一步。
“不是想杀了我吗?给你个机会。”
闻言,她毫不思索的抢过枪,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你以为我不敢?”
“试试。”他冲着她一笑。你!瞪着他,秦舞的确没有开枪的勇气,他跟她无冤无仇,刚刚还救了她一命,不是吗?垂下手,她气得把枪丢到地上,男人则把枪捡起放回自己的腰上。
“枪上头有你的指纹了。”
“什么?你——”她瞪视着他。他究竟想干什么?把杀人的罪行嫁祸给她吗?怎么她老是搞不清楚这个男人的目的?要嫁祸给她,刚刚又何必把外头那个想杀她的人给杀了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后会有期。”男人说着人已跳上窗台,“别忘了考虑我的话,当我的女人,我可以保护你一辈子。”话落,人已无踪,秦舞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还要赶到原野家一事。
老天!希望还来得及。
***
原野家的别墅外头聚集了好些人,记者、警车、救护车和一堆围观的人群,当秦舞搭着计程车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她的心急了、慌了,忐忑、懊悔一下子全窜进心口,匆忙地开门奔下车,笔直的就要往里头冲——
“小姐!你还没付车钱!”计程车司机追出来大叫。“这位小姐,你不可以进去!”一名日本警察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借我两千元!”秦舞抓着那名警察先借钱。警察一愣,掏了两千元给她,她连忙把钱塞到司机手里,“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没带钱的。”“”小姐,不必这么多……“就”没关系,我赶时间,你走吧。“挥挥手,她转头抓住那名警察就问:”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你是什么人?”
“我是风城财团的员工,智子小姐的朋友,你快告诉我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啊?是不是智子小姐出事了?”要是原野智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会恨死自己的,而风淮恩要是知道她知情不报,对她一定也不会谅解。
“原野小姐是出了点事……”
“老天!我就知道!懊死的!”不等警察说完,她已把人给推开,往别墅里头奔去。
“这位小姐,你刚刚借的钱……”
“我替她还。”一名高大黑发的男子拦住警察,拿出皮夹掏了五千元递给他。
“她只借两千。”
“其他的就拿去吃宵夜吧,这么晚还得来这里工作,辛苦了。”男子说完,也没等对方有任何反应就走开,留下一脸愕然的警员待在原地。
别墅的门没关,一推便开了,秦舞走进去,跃入眼帘的是风淮恩紧搂着躺在他怀里的原野智子这一幕——
“不……”秦舞激动的低喃着,自责自己的太过自信害死了一条人命。
她该先报警的,就算她不告诉风淮恩,她也该先报警的,她却以为自己来得及阻止这场悲剧发生……
“舞儿?你怎么来了?”风淮恩看见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不禁微皱起眉,想站起身过去看看她,手却被怀里的女子紧紧扯住。
“不要离开我!不要!”原野智子紧紧抓着风淮恩,泪流满面,“我会怕,我好怕啊,求求你不要走……”
“放心,我不会走的。”风淮恩温柔的俯身哄她,无暇顾及一旁有些失神的秦舞,他低下头对原野智子说:“我们进房里休息好吗?这里人多嘈杂,风又大,着了凉可不好,我抱你进去房里睡,好不?”
“你陪我睡我才睡。”原野智子撒着娇耍赖,双手抱着风淮恩的腰,“我只要你陪我,叫那些人都走开。”
“好,你等我一下。”
风淮恩起身跟一名警员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原野家的别墅恢复了原有的寂静,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上还穿着医院病人服的秦舞怔愣的站在原地。
她意外着,原野智子竟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风淮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原野智子又为什么躺在他怀里哭?风淮恩在医院里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原野智子打来的?他为了她的一通电话就放心的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是她让他走的,当时她巴不得他赶快走,因为她急着要赶来这里,没想到当她身上还穿着病人服匆匆赶过来时,人家已经在这里了……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她像是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虽然此时此刻她该庆幸的,是原野智子的平安无事,而她的的确确也松了一口气。
罪恶感没了,但失落的感觉迅速填补上胸臆。
“你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闻声,秦舞回过神,风淮恩不知何时已来到她面前,一双眼像判官一样审视着她。
“我……”她该怎么说?
见她久久不语,他挑高了眉,“你跟踪我?”
“不是的!”听他这一说,她忙不迭否认。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三更半夜的出现在这里?”他两手交叉的搁在胸前,一脸严肃的瞅着她。
“我是担心智子小姐……”
“别告诉我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她今天会想不开的自杀。”
“自杀?”她愕然的看着他。
“很显然地,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来,对吗?”
“我——”
“你违约了,我讨厌别人对我说谎,也不喜欢不守信用的人,出院后就收拾你的行李回纽约去。”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上楼。
“风哥哥!”她情急的趋上前去想要解释。
“你还是喊我三少爷吧。”他冷冷的丢下一句。
闻言,秦舞张口要说的话全吞回肚子里,安静的看着他走上楼。
什么都不需要解释了,是吗?他已经讨厌她了?就因为她担心他涉险,所以不告诉他今天下午她在楼梯间听到什么的缘故吗?
“我说过了,风淮恩不适合你。”一抹嘲弄在她的身后响起。
是他!他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一抹不祥的预感突然兜上胸口,秦舞缓缓地转过身——
“你等着,我替你报仇。”男人一笑,走到门边一个翻身便从窗台往楼上攀爬而上。
“不,”惊觉他要做什么,秦舞下意识地叫喊出声,接着便想也不想的往楼上冲去,边跑边扬声叫着,“风哥哥!你在哪里?”
秦舞惊惶失措的跑着,当她在房里找到风淮恩时,正好看见他和原野智子相拥的画面,而此刻,长廊尽头的那扇窗外也同时出现了那个男人——
来不及心痛,来不及错愕,秦舞看见他了,也看见他脸上似有若无的冷笑,当她发现那细小的红点是出现在风淮恩身上而不是原野智子时,她反应极快的冲上前,将背对着窗口的风淮恩狠狠给推开——
“啊!”子弹穿过了她的左腿,痛得她当场摔落在地上。
“舞儿!”风淮恩低吼着朝摔落在地上的人儿奔去,并回眸扫了窗台上的人一眼。
“该死的!”开枪的男人也在同时间低咒一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迅速的翻身下楼离开别墅。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
“恩……”原野智子怯怯的在风淮恩身后喊了一句,只不过他似乎没听见,连头都没有转过来看她一下。
“舞儿,你觉得如何?”风淮恩紧皱着眉,抱起秦舞便往楼下大门冲,一边跑着一边低头跟她说话,“很疼吗?嗯?忍着点,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忍着点,知道吗?”
秦舞痛得眯起眼,牙齿紧紧咬着唇,冷汗直冒,想对他说什么,却又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低喘着。
两人一到门口,一部黑色宾士便停在他们面前,风淮恩连看都没看便直接上了车,车子立即飞快的开往医院。
“你就这样跑出来把原野智子一个人扔下?”司机半似嘲弄的由后视镜里看了后座紧紧抱着秦舞的风淮恩一眼。
风淮恩头也没抬,一双眸子只盯着怀中的人儿瞧。
“你在生我的气?”
“不该吗?”风淮恩冷冷地道。
司机有点心虚的模模鼻子,“对不起,是我判断失误,我以为那个人不会对舞儿开枪。”
风淮恩终于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风元帝。
“他若想这么做早在医院里就动手了,对方派来要杀秦舞的杀手早一步被他给杀了,他等于救了她一命。”风元帝向他解释着。
“其实,那个人要伤的是我。”风淮恩低头又看了秦舞一眼,是她傻,傻得冲过来替他挡子弹。
“伤?”风元帝玩味的瞧了他一下。
“很明显,他没有置我于死地的意图。”要是那个人想杀他,秦舞伤的就不会只是左腿。
风元帝掀了掀唇角,“他本来就不是来杀你的。”
“查到对方是谁了?”
“跟杀了原野俊一的应该是同伙人,因为在医院外头被杀死的那个人是公司的保全主任。”
“我要知道组织名字。”
“红叶。”
“日本最大的黑道组织集团?”风淮恩烦躁的伸手揉了揉眉心,“我们跟他们有仇吗?”
“暂代帮主之职的濑户雅子是黑子的东方情妇,你害黑子入狱,她不找你找谁?”风元帝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继续道:“听说濑户雅子是个顶尖美人,也许你可以捞到点好处。”
“害黑子入狱的人是二哥,不是我。”况且他风淮恩从来就不是热中美色的男人,尤其是麻烦的女人他更是敬谢不敏。
“人家觉得你好搞定,当然先找你下手。”世人眼中,风淮恩是风城四少里最温文的一个,众人皆知。
风淮恩低首,瞧秦舞已然昏迷过去,眉心又蹙起。
“你该替我保护好她的。”
“对不起。”风元帝也自责甚深,“不过容我多嘴问一句——你是不是对这丫头动心了?”
闻言,风淮恩挑了挑眉,低头又瞧了秦舞一眼,才应道:“她对我而言,就像是妹妹一样,我没想过别的。”
“是吗?那原野智子呢?她够符合你喜欢的女子类型了吧?”
风元帝知道他欣赏的一直是那种温柔婉约的女子,就像他一眼便深深的恋上自己的妻——云采晨是一样的。
“她是个不错的女人。”
风元帝抿唇一笑,突然回头看了昏迷不醒的秦舞一眼,故意提声问道:“当妻子呢?”
辫迷中的秦舞似乎有些不安的在风淮恩怀里动了动,一双眉皱得死紧,风淮恩温柔的替她抚平。
“也许吧,有缘的话。”他不置可否的说着。
撇撇唇,风元帝方向盘一转,将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风淮恩打开车门将秦舞抱下车,门边已等候着闻讯出来的医师、护士及一张干净的白色病床。
“风少爷,所有的医师护士及手术房都准备好了。”院长亲自出来迎接,紧跟着在风淮恩后头小跑步。
风淮恩将秦舞放上床,看着众人急忙的将她推向手术室。
“记住,不得给我出任何差错。”难得地,风淮恩的嘴角没有笑容,只是淡漠的冷情眼光。
“风少爷放心,绝不会出任何差错。”院长拼命保证的鞠着躬。
天色暗沉,否则院长额上那汩汩渗出的汗珠定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是谁说风三少是个温柔无害且懦弱的角色来着?光只是他扫过来的这一眼就足以让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