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抓得生疼,风琉璃一路被殷允阳扯着走,从别墅一直走到沙滩,她急喘着,却也任他拉着,因为她不确定此刻铁青着一张脸的他,会不会失控挥她一拳或者直接把她推进海里喂鱼。
一大早,整个沙滩上的人潮屈指可数,空气有些冰凉,脚上踩着的沙地也有些水意。
没错,她是连穿鞋都来不及就被他给拖出门外的,白皙柔软的脚丫子早已被刚刚一路走来的柏油路给磨得破皮。
“你没话说吗?”殷允阳倏地回头,使力的抓着风琉璃的手。
怒气让他的浓眉高扬,唇抿成一直线,却一样俊雅逼人。
她喜欢这样的他,有点霸气,有点恼怒,因为他这样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概,但又一点都不粗鲁。
“你要我说什么?”她望着他柔柔地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她又笑,存心把他气死。
“你真的是个自私自利的恶魔!看着别人为你疯狂你很得意?看着别人为你痛苦你很高兴?是吗?”
“是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只为我自己?现在你是在怪我吗?”
“我一直忘了你是多么的自我,我该知道的,我在你身边跟了你二十四年,我该知道你是个多么自私的人!”
偏偏,他以为风琉璃只是任性些、狂妄些、孤傲些,因为他的病才让他如此,他还是善良的、可爱的、迷人的。
但,他错得多么离谱呵!
错错错,大错特错,他恨得几乎想亲手把他掐死!
“是啊,我自私,现在你全都知道了。”
殷允阳气得扣住风琉璃的下颚,又是心痛又是恼怒地瞪视着她,“你连一句道歉跟悔意都没有?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好玩的玩偶?还是一件你只要活着就不能缺少的玩具?”
“你弄痛我了。”风琉璃痛得皱眉。
“你也会痛?”殷允阳突然间大笑出声,“我以为你这个人根本没有神经,也不知道什么是痛是悲呢!你也会痛吗?”
“我在乎你,当你说要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什么是痛了,所以我才会装病,我不要你娶楼晓儿。”她的泪掉了下来,模样儿可怜兮兮,“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啊,允阳。”
“够了!你根本不懂什么叫人!苞你二哥一样!”殷允阳受不了面对一张泪如雨下的脸,尤其这还是一张看了令人我见犹怜、美丽非常的脸。
他不要再受愚弄与蛊惑了,他不要自己再像个白痴一样任这个人操纵着他的未来及喜怒哀乐!
“允阳……”他的怒气这样张狂,他的悲那样的明白透彻,风琉璃的心跟着碎了,失落了。
“滚!从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他甩开风琉璃伸过来抓他的手,大踏步地走了。
没有追过去,风琉璃一个人站在沙滩上,看着殷允阳的背影消失在远远的尽头,她伸手抹去泪,泪却越掉越凶。
一阵风吹来,有点冷,她瑟缩了一下,一股香味和肃杀之气一并随着风传送过来。
这个古龙水味道……风琉璃皱起眉,意识到危机迫近时已然躲避不及,一发子弹无声无息地贯穿了她的身体……转身,回眸,她看见了那个高大的男人摘下墨镜,微笑地朝她逼近。
“你……究竟是谁?”问完,风琉璃当场吐了一口鲜血,感觉天跟地在她的眼前乱晃。
“你不必知道这么多,因为你就要死了。”
男人一笑,再次拿枪朝着她,缓缓地扣下扳机……“见鬼了!”风元帝拿着一张照片低咒了一声。
“你没看错吧?”
“当真是见鬼了!”风元帝又低咒了一句,把照片丢在风淮恩面前,“我去杀了那个该死的男人!”
“大哥,别冲动,我想你一定是眼花了,那个人戴着墨镜不是吗?也许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对琉璃动了手我就非取他狗命不可!懊死的!”要不是那时他不放心的跟在他们两个身后出去,风琉璃这一回可当真会一命呜呼了。
“他是该死,不过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我们就不能真的把他给杀了。”风淮恩揉揉太阳穴,觉得头有点疼。
风元帝瞪着风淮恩,拳头握得紧紧的,“那就告诉殷允阳!”
“这很荒谬,而且他现在恨琉璃恨得要死,琉璃已经进加护病房十几个小时了也没见他来看她,这是以前根本不会发生的事。”
“殷允阳这个白痴!”风元帝走回位子上坐了下来,“他真的把琉璃看成那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不能怪他,琉璃做事说话一向极端,真真假假的根本让人弄不清楚。”
“可是他跟在琉璃身边二十几年,他该是最了解她的人。”
风淮恩好笑的扬扬眉,“别忘了,他连她是个女人都不知道。”
是啊,他连风琉璃是个女人都不知道……风元帝点了根烟,烦闷地将目光调向窗外,过了一会才道:“他会不会根本不知道琉璃中弹的事?”
“也许楼晓儿没告诉他。”风淮恩站起身,“我去找他。”
“不,你去找于常安,即刻动身,经过这一劫,我怕琉璃的身子可能撑不过去。”
楼晓儿亲密的挽着殷允阳的手臂,笑得一脸温柔。
飞机在半个钟头后就要起飞了,他会跟她结婚,没有风琉璃,也没有风家族的人会介入,一切将会很美好。
“热不热?”
楼晓儿摇摇头,“你觉得热吗?这里空调很强呢。”
“是吗?”他是觉得热,全身都在发热。
一只手体贴的覆上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着实让她吓了好大一跳,“你在发烧呢,允阳。”
“发烧?不会吧,我从来没生过病。”
“是真的,我看你还是去看个医生,我们可以搭下一班飞机,不然你这样烧好几个钟头是不行的。”
“不必了。”殷允阳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要紧张,我决不会丢下你跟孩子,放心。”
“允阳……”
“让我睡一会,我觉得有点累。”说着,殷允阳闭上眸子,让自己陷入绝对的独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皮跳动得厉害,心也乱轰轰地定不下来,通常都是风琉璃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才会如此……不,他不能再想那个忘恩负义的人了!
就算他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不关他的事,他说过了,从今而后,他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越是安慰自己,越是说服自己,他的眼皮就跳得越凶,心跳得也越厉害呢?
琉璃真的出事了?
不,不会的,他一定是在庸人自扰……“允阳……”楼晓儿扯了扯殷允阳的衣袖。
她那显得有些踌躇地叫唤让殷允阳睁开眼,风元帝那高大英挺的身躯像座神像似的杵在他面前,神情冷得可以让一般人吓得打哆嗦。
殷允阳拍拍楼晓儿的手,“不要怕,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嗯?”
楼晓儿不情愿地点点头,看着殷允阳跟风元帝一起走开。
“一切都交接清楚了,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可以找上我?”殷允阳开门见山的质问道,音调却显得懒洋洋的。
“琉璃出事了,楼晓儿没有告诉你?”
琉璃真的出事了?殷允阳的心一紧,忍住询问的冲动。
“她已经在加护病房待了一天,胸口中弹,差一点就一命呜呼,现在还在观察中,撑不撑得过去还不知道。”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他跟风琉璃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你真的不在乎琉璃的生死了?如果是,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勉强你去看她,当然,如果她真的走了,你也不要怪我们没通知你。”风元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如果他敢说一个“不”字,那就别怪他翻脸不留情。
“你可以走了。”
风元帝愕然,“这就是你的答案?”
“是的。”殷允阳头也不回的率先走开,“希望你们以后都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这是希望也是警告。”
他曾经掌握过风家族三分之一的版图,要整风城比起一般人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他的警告无疑是深具份量的,要是这句话是对着风御海说,也许他今天晚上就会被丢到海里喂鲨鱼。
“你不感兴趣是谁想杀琉璃吗?那个人不是风城的仇家,如果风琉璃死了是因为你,你觉得如何?”
殷允阳的背脊一僵,缓缓地回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风元帝丢了一个信封袋给他,“照片上的这个人就是三番两次要琉璃命的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要是还有第三次,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不管他是谁,这是警告,虽然我不太清楚你跟琉璃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爱你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可以不爱她,可以不要她,只要你不会后悔,我也无话可说。”
抽出信封内的照片,殷允阳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抬起头来正要问个清楚,风元帝却早已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允阳?”
楼晓儿温柔的声音飘了过来,殷允阳下意识地把照片收起不让她瞧见,这个举动楼晓儿却看在眼底。
“没什么,晓儿,我想……我们晚一点再回西班牙吧,这里出了一点事需要我去处理。”殷允阳抱歉地看着她。
“是风少爷的事?”楼晓儿苦笑着,“你还是知道了,你怎么不怪我呢?我没把他中弹住院的事告诉你。”
“我不怪你,但是我现在却必须去看看他。”
“允阳,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下他呢?”楼晓儿突然紧紧的抱住他,“难道真如他所言,你爱上他了?他是个男人啊!你可以爱上任何人就是不能爱上他啊!你不知道吗?”
“晓儿,别这样。”殷允阳皱起眉,她激越的话语及举动已经引来机场人群对他们的注目。
“我不要让你走,你不要走!”
“晓儿,我真的有事要去处理,你放手,好吗?”
“不!我不!”
楼晓儿激动的紧抱着他,殷允阳想推开她却不敢使力,然而此刻楼晓儿的脚却突地一阵打滑,整个人往地上摔去——“啊!”她痛呼出声,用手扶着腰,感觉大腿之间有一股浓稠的液体缓缓流出,她着急的抚着肚子,泪不停的掉。
“晓儿!”殷允阳忙不迭将她抱起,放在旁边的坐椅上,又是急又是自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摔伤哪儿了?”
“我……肚子好痛……我流血了,允阳……”楼晓儿紧紧抓着殷允阳,“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允阳,我不能!”
“我知道,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殷允阳抱起她朝机场大门飞奔而去,迅速的跳上一部出租车。
“允阳,你不要走……”
“我不会走,一定陪着你。”
“真的?”
“真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允阳,如果宝宝……没了,你还要不要我?”
殷允阳一愕,没想过这个问题的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允阳?”
“他会没事的。”他拍拍她,不想正面回答问题。
当初他要娶她是因为要给她及肚子里的孩子名正言顺的照顾,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不,事情不会这么严重的……不会的……那张照片上的人又跃上他的脑海,他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但不相信不代表事情就不会发生,不是吗?
看来,他必须有一点行动了……他可以纵容他做任何荒谬的事,但这绝对不包括伤害风琉璃,他不允,更不可能坐视不管。
“你差一点就坏了我全部的计划!”高大的男人脸上阴郁的表情十分吓人,原本俊美的面容也打了好几个折扣。
楼晓儿有点害怕现在这样的他,静静的不说话。
他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孩子,却只关心他的权益,她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跟孩子,现在,她真的迷惑了。
“这个拿去。”男人掏了一包药给她。
“这是什么?”楼晓儿微皱起眉。
男人一笑,“我们用过了,你该知道这是什么。”
楼晓儿把药包打开又赶紧阖上,“你拿这药给我干什么?”
“想办法让风琉璃喝下去。”
“不……”
“不?我没听错吧?”男人不悦的挑起楼晓儿的下巴,将脸凑近,冷言道:“现在风城四少已经把风琉璃保护得无微不至,我根本无法下手,只剩下你可以靠近他,你不能说不。”
“他不是非死不可的!允阳已经答应会娶我,他不会反悔的,而且……如果不小心事迹败露,反而会坏了事,你又何必……”
“住口!我就是要他死!”
“为什么?”她不懂,如果他还是她跟殷允阳的阻碍,他是该死,但现在已经不是了,不是吗?
“我要让殷允阳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楼晓儿皱起眉,“何必呢?”
男人轻掀起唇,狠狠的吻了她一记才放开她,“你不必管,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你够聪明,不会笨的被人发现是你做的吧?我相信你,毕竟我们配合的天衣无缝,这对你该是轻而易举的。”
“我怎么靠近他?他的病房周围都是保镖。”
“这种药一丢进热汤里就会溶掉,无色无味,你可以带着一小兵鸡汤跟着殷允阳去探病,通过保镖之后再想办法拿到厕所里头丢下药丸,那药效可以持续十二个小时之后才发作,你不会被任何人怀疑。”
“可是我不想。”
“你没退路了。”男人咧嘴一笑。
他俊美的脸此刻就像是魔鬼附身。
风琉璃一个人待在病房里瞪着窗外的蓝天绿树发呆,不一会,她偷偷的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烟叼进嘴里,点了火,像是抽鸦片上了瘾的人终于得到疏解一般的大大吐出一口烟雾。
一口又一口,她半眯起眼,脑袋空空的什么也不想。
她衣领微敞,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的模样就像是只慵懒高贵的波斯猫,优雅、高傲却迷人。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是听见了,可是懒得睁开眼,反正烟也来不及收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叼在嘴上,直到一只大手出现夺走她嘴里的烟,她才略微不悦的微掀起漂亮的眼皮。
“你不该抽烟的。”殷允阳很不高兴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看见他,风琉璃有些傻眼,有些惊喜,泪激动的差一点夺眶而出。
“你来干什么?”她低眉敛眼,将脸别开去。
“我来看你。”
“现在你看过了,可以走了。”
“我还没看够。”
“我很累了,不想人骚扰。”她下了逐客令。
“你可以睡觉,我不会吵你。”说着,殷允阳自动的在她床边坐下来,拿起小几上的杂志随意翻阅着。
就像以前一样,她闹脾气的时候,他还是温柔的守着她……风琉璃的泪终是忍不住的落下,拉起被子,她把自己的脸及脸上的泪水一起埋进被子里。
她想他,想得快要死掉。
她不想他走开,她真的不知道没有他的日子,她该如何过下去……死,也会死得很凄凉。
鳖,也会活得很悲惨。
“你这样会闷坏的。”
被子突然被掀开,殷允阳对上风琉璃那双饱含泪水的眸子,她避不及,躲不掉,只能慌乱地看着他,下意识地要把自己再藏进被子里,被子却怎么扯也扯不回来。
“你放手!”她哭着叫喊,觉得自己难堪又狼狈。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殷允阳深情不已地看着她。
“因为我讨厌你!你走开!”风琉璃被他认真又含情的双眸看得歇斯底里起来,她捶他,打他,揍他,每一拳打在他身上都是毫不留情。
“如果真的讨厌我,你就不会哭了。”
“我是在生气!懊死的家伙!”
“我爱你,琉璃。”
“什么?”风琉璃安静了下来,手愣在半空中,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我爱你,不管你是真的爱我还是愚弄我,我都认了。”
“可是……我是男人。”
殷允阳微笑着,捧起风琉璃梨花带泪的脸,“我不在乎,我说过了,不是吗?”
“可是……是你说要离开我的,你忘了吗?你说你跟我以后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说我是可是……是你说要离开我的,你忘了吗?你说你跟我以后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说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你只是我一个不可或缺的玩具而已,不是吗?这些都是你说的,你都忘了?”
“我没忘,但是我舍不下你,你自私也好,把我当玩具也好,你高兴就好,喜欢就好,无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