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柯雅恩得知商珞瑶的结婚讯息,她先是惊愕地张大眼睛连声怪叫着,然而,在她了解隐藏在整件婚姻背后的来龙去脉之后,她立刻抱着商珞瑶放声大哭,拚命捶着她的肩头心痛莫名的叫骂着:
“傻珞瑶,笨珞瑶,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把自己嫁掉?你以为你是什么,祭品?还是舍身成仁的烈士?”
商珞瑶珠泪盈盈地任她发泄着,她只是无言而酸楚地接受柯雅恩的愤怒、关心和担忧。
“雅恩,我是去结婚,又不是和你生离死别,你别那么激动好不好?”
“你叫我别担心?那怎么可能?那个该死的范以农,他是不是心理变态啊!居然想得出这样兄债妹偿的方式来逼你嫁给他?甚至——连你的好朋友都不能参加?见鬼!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就为了——他是个极度自卑的瘸腿新郎吗?”柯雅恩火大又恼恨的嘶声叫道。“别这样说他,雅恩,他有权利决定他要有怎样的婚礼,你不觉得这样的婚礼很特别吗?”商洛瑶表情沉静的地瞅着她,幽然若梦的眸光里轻漾着点点水光。
“特别?”柯雅恩没好气地翻翻白眼,怒意盎然地咬牙骂道:“是啊!特别到只有私奔的男人才想到用这种简陋、随便又轻率的方式来迎娶他的新娘!”她悲愤填膺地红了眼圈。“天啊!没有白纱礼服,没有婚礼、没有香槟酒、没有男女嫔相,更没有婚纱摄影、酒席贺客,就像一场商品交易?天啊!珞瑶,你怎能容忍那个该死的范以农这样践踏你?!惫有,你那该死的大哥、大嫂,怎能这样眼巴巴让你去替他们牺牲?”商洛瑶轻轻扯动唇角笑了,她的笑容柔美而带着一抹释然:“雅恩,别怪他们,因为,他们都是不快乐的人。”“所以,你就自愿牺牲,陪他们入地狱,珞瑶,你这个傻瓜!你是在拿自己的幸福做赌注啊!”商洛瑶眼光迷离地深深望着她。“也许,但,我不见得就会输掉我仅有的赌本,也许,我会赢得一桩幸福的婚姻,同时漂亮地化解掉大哥和范以农之间的仇恨和恩怨。”柯雅恩听得莫名心酸,她冲动地紧紧搂住商珞瑶:“喔!珞瑶,你总是这么善良,永远替别人着想,答应我,你一定要过得幸福,不要让我为你操心。”
“我会的……”商珞瑶喉头梗塞了。
“哦!珞瑶,早知道,我就把我那两个自负得不可一世的哥哥介绍给你。虽然,他们的优越感令人憎恶,但,至少,他们会给你一场隆重又风光的婚礼,而且,也不敢在我背后欺侮你——”柯雅恩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
“我也希望啊,可惜——我大哥撞到的并不是他们。”商珞瑶软言安慰她之余,犹不忘发挥一下苦中作乐的幽默感。
柯雅恩双眼红肿地抬起头瞪着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噢!我真想去掐死那个算命先生,要不是他胡说八道,生就一张乌鸦嘴,你也不必嫁得这么委屈寒酸,嫁得这么仓卒突然——”
“你不觉得他算得很准吗?我果然在年底前就把自己嫁掉了。”商珞瑶苦涩地淡笑道。
“准?准他的大头鬼!我明天就找男同学去拆他的台!惫有——那个该死的、心理不正常的范以农,如果敢欺负你,他最好出门小心,我柯雅恩头一个不放过他,甚至不惜牺牲色相去勾引黑社会大哥来打他,打跛他另一条腿!!”柯雅恩龇牙咧嘴地说。
“雅恩,别说这种意气用事的话!”
“我没有意气用事,我是百分之百认真的,真的,珞瑶,他如果敢欺侮你,我——真的不会饶过他!”柯雅恩激动莫名咬牙说,然后,热泪涌进她那清亮却浮肿的眼眸里,她紧紧抓住商珞瑶:“答应我,一定要常常跟我保持电话联络,别让我惦念你——”
“我会的——”商珞瑶含泪地点点头,她的胸口发烫着,血脉翻涌,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形容此刻激动而酸楚莫名的情绪。窗外的天空仍是灰蒙蒙而一片阴霾的,但在柯雅恩和商珞瑶这间共剪西窗细数着多少欢乐和眼泪,休戚与共的梦想小屋里,却洋溢着一股隽永而热烘烘的暖流、友谊,冲淡了此刻充满离愁和伤感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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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范以农和商珞瑶结婚的大喜之日。
早上,他和穿着一袭粉蓝色洋装的商珞瑶,在唐越霖和丘襄德两位见证人,及商珞杰夫妇的观礼下,完成了他们的终身大事。
他甚至没有通知他最亲的两个家人——薜碧如和范以升。
在整个历时半个钟头的公证仪式中,穿着藏青色西装的他一直是表情凝肃不荀言笑的,一点也不像个喜气洋洋、神采奕奕的新郎倌。虽然,西装革履的他看上去是那么英挺俊美、出类拔萃。从进入台北地方法院到出了台北地方法院他始终是紧抿着嘴,一副像跟谁有仇似的吝于理睬人,甚至,也不看他那雅致灵秀、不胜楚楚的新娘子一眼。一直到上车前,神色戚然的商珞杰走到他面前,慎重而诚恳地对他提出请求。“范先生,我知道我是全世界最没有资格对你提出要求的人,但,请听我这满怀罪疚的大哥一句最悲痛而虔诚的哀求,珞瑶是一个好女孩,她值得全世界任何一个男人用真心去呵护她,她是值得你好好疼惜珍藏的瑰宝,请你善待她,不要把我所犯的罪过迁怒到她身上。”
他那番发自肺腑的恳求让商珞瑶听得心酸不已,眼圈儿倏然红了。
范以农也颇受感动,但他隐藏得十分成功,他只是淡淡抬起一道眉毛,不愠不火的说:
“我是个恩怨分明的男人,也没有喜欢虐待女人的怪僻,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亏待你妹妹。”他顿了顿,看了站在商珞杰身旁的许昱雁一眼,寓味深长地继续补充:“她只会比婚前过得更有尊严、更舒适自在点!”
卑毕,他不睬商珞杰夫妇各有冷暖的不同反应,扶着沉静中显得格外古典秀雅的商珞瑶坐上礼车,离开地方法院前,他摇下车窗对唐越霖、丘襄德沉声嘱咐着:“你们先回公司处理公务吧!惫有,我结婚的事暂时不要宣扬曝光,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公司职员间闲话家常的对象!”
然后,他这个特立独行的新郎倌亲自驾着礼车载着他的新娘扬长而去,徒留四位面面相觑、素昧平生的亲友尴尬十足地彼此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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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沿着中山北路一直穿过大直,来到了僻静却日渐繁荣的内湖,经过热闹滚滚的市区转向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
沿着山路缓缓驶进山区,视野也慢慢变得宽广清新而引人入胜。
道路因为大量开拓和开建山间住宅区而建筑得十分平坦顺畅。沿途两岸也种植了许多鲜绿可爱而令人赏心悦目的树丛花果,别添了一份都市乡野的生活情趣。
一路上,范以农都板着脸不肯说话,置身在这样窒息沉闷令人难受的气氛中,商珞瑶只有把重心移转到浏览沿途风光自得其乐的惬意上。
她自我解嘲地看了范以农脸部生硬紧绷的肌肉线条一眼,不知道全世界有哪个可怜兮兮的新娘子会发觉,她的新郎倌宁愿臭着一张寒气迫人的脸闷着头开车,也吝于对他的新娘施舍一个微笑、一句话?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唉!商珞瑶不由在心底深处发出了一声长叹!面对一位板着脸孔、一言不发的新郎,她这位代罪新娘情何以堪啊?
车子停在半山腰一楝造型奇伟壮观却不失典雅的白色别墅前。
整个房屋的设计装潢是采欧式风格,橘红色砖瓦铺成的屋顶,拱型的雕花铁门,有着一个大而令人侧目、绿意盎然的庭园,园里正盛放着几十株耐寒的冬树。“净岚山庄”几个落拓洒然的大字嵌印在修剪整齐的树丛里。商珞瑶贪婪而震慑地掬饮着这一幕揉合了自然景观和精致建筑之美的琦丽景象!“还喜欢你的新家吗?”范以农拉开白色的铝门摆出邀请的姿态。
进入屋内,商珞瑶还来不及换气,她的目光又被客厅三面晶莹透天的观景窗紧紧抓住视线了。
藉着这三面透天的落地长窗,看天、看云、看盈放在窗外那一片绿意盎然、酥人心胸的大自然奇景,不啻是人生最浪漫神奇的享受!
“这里好宁静、好美哟!”商珞瑶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屏息的叹息!
“是吗?只可惜,一直缺了一位巧手作羹汤的女主人!”范以农深沉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
两抹羞涩的晕红倏然染透了商珞瑶的脸颊,她星眸半掩躲避他那两道令她心跳紊乱的灼热目光,嗫嚅不安地说:
“你——你该不会是暗示我——你肚子饿了吧!”
范以农望着他那羞涩温存的新娘子,不禁有趣地扬起了嘴角,半真半假地开口说:
“如果你急着下厨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我倒不反对你在新婚第一天就下厨对你的丈夫表演你的拿手佳肴。”
可是当商珞瑶把他的玩笑戏言当真时,他赶紧伸手一把揽住他的新娘子的纤腰。“唉呀!苞你说笑的,我的肚子还没那么饿,我——”他的话倏然被商珞瑶酡红如醉的嫣颊,还有那双流转着万缕柔情的黑眸吞噬了,他的心脏蓦然地在胸膛里急促跳动着,浑身的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和激倩让他猛地俯下头紧紧捕捉她那张柔软红女敕、欲语还休的小嘴,
然后——
热情就像春风吹过野火的草原一般迅速焚烧起来,他们紧紧拥着彼此温热颤悸的身躯跌落在深红色的地毯上,缠绵似火地摩挲需索着彼此滚烫的肌肤。
两颗疯狂扑跳的心紧紧撞击着对方,范以农呼吸急重辗转吸吮着,灼热的唇齿饥渴地沿着商珞瑶白皙滑腻的颈窝!焙缓游移到绣着厘士花边的胸口,当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笨拙地解开那一排细小而麻烦的珍珠袖扣时,商珞瑶脸上那份泪光盈盈、无怨无尤、含羞带怯的神情击溃了他的欲火,并尖锐地浇醒了他的理智。
他羞惭而恼怒地放开了她,他霍然支起身躯,并粗声命令她:
“扣上你的衣扣,我并不是那种重视色欲胜于一切的男人,你不需要这么热切地表现出你的热情,向我赎罪!!”
“我——”商珞瑶浑身战栗地扣上衣扣,羞愤和委屈模糊了她的双眼:“我并不是想向你赎罪,我只是——”
范以农如遭重击地迅速变了脸色,他转过脸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她那漾着丝丝泪光的明眸,一股混合了怜爱、怒火和困惑的痛楚深深绞人骨髓,这种陌生而奇特的感觉令他害怕,于是,他更恼怒了,生自己的气,更生她的气。“你不是赎罪?那你是什么?勾引?还是色诱?我是娶你来做端庄贤淑的家庭主妇,而不是蛊惑老公、把老公拴在你头巾上的荡妇,所以——”他字字尖刻地月兑口而出,但当他望着她那惨白而屈辱的凄怆神情,他又恨不得咬碎自己恶毒的舌头。“该死!别哭了,我很抱歉——”他脸色灰白而不胜苦恼地掏出他的手帕递给她。
当商珞瑶颤悸地接过他的手帕之后,他又像要弥补什么似的,想甩月兑那股疯狂啃咬他的内疚,仓皇不安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美典雅的黑丝绒礼盒。“这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你看看你喜不喜欢?”他粗里粗气地对她说。
商珞瑶慢慢打开盒盖,映人眼帘的是一条光彩夺目,美得教人屏气凝神、不忍移目的钻链!!
“喜欢吗?还有一只钻表搁在你的梳妆台上。”
“这——这太名贵了,你——你实在不必要送我这么昂贵的礼物。”商珞瑶忐忑不安的说。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喜欢这些可以为你们女人带来喜悦、虚荣的珠宝首饰吧!!”范以农似笑非笑地说。
为什么他讲话总要戴着一张冷冷的面具?总要加上一、两句刺人心窝的芒刺呢?
商珞瑶在心底悲叹着。“我宁愿你送我一束玫瑰花,只要是出乎真心的,哪怕是一点也不起眼的小东西,我一样可以感受那种礼轻情意重的喜悦!”
范以农炫惑地凝注着她。“你的确是个不寻常的女孩子,只可借——”他自我解嘲地撇撇唇。“你嫁了个庸俗的丈夫。”说完,他在商珞瑶那双澄澈明亮的眸光注视下强烈地感受到一股无所遁行的压迫感,他转过身,拄着手杖,利落而步履沉重的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里?”
他拉开门把,头也不回地粗声说:
“我去公司,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几件重要的公事没有处理。”然后,他丢下一脸凄然无助的商珞瑶,像逃避一群正在背后穷追不舍、赶尽杀绝的凶神恶煞般重重关上门扉离开了。
那沉重有力的关门声,震痛了商珞瑶那颗脆弱敏感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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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范以农都早出晚归,即使在夜阑人静、万籁俱寂的深夜回到净岚山庄,他也是睡在客房里,和他的新婚妻子过着分房异梦、有名无实的婚姻生活。
他的冷淡规避深深刺伤了商珞瑶的寂寞芳心,但,向来温婉恬静的她也懂得强颜欢笑,把一切的辛酸苦楚往月复里吞咽,只留在一缕清梦,泪湿枕畔无处倾吐的愁绪里!
这天傍晚,范以农枯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静静抽着烟,把自己囚锁在一团飘渺的烟雾里。他知道自己正在拖延回家的时间,只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那温柔纯美的新婚妻子!
结婚那天中午在客厅所发生的一幕激情,像一幅活生生、赤果果的电影扩张放大到他眼前,令他的心隐隐抽痛着,令他喘不过气地冒出了冷汗。
他低咒了一声,忿忿地捺熄了烟蒂。承认吧!范以农,你怕她,怕那个在当你特别助理时就深深吸引你的新婚妻子!
老天!她是那样温存柔美,沉静如水,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令他柔肠百转,情难自禁!包令他呼吸为之停顿的是她那双幽柔澄澈若两泓清潭的明眸,它们是那般晶莹清灵而富于说话的魅力,宛似两泓盛满柔情和哀愁的溪流,轻漾着无尽悲怜而美丽的心灵言语!
它们震动了他!包烧灼了他,让他呼吸困难,也教他自惭形秽!
他痛楚地闭上眼,大声鞭笞自己这种茫然无措、进退两难的窘困反应。
他沉声地再一次告诉自己,他会娶她完全是为了惩罚她那个缺乏担当又怕事的大哥,好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为自己妹妹提心吊胆的愧疚里。同时——解救商珞瑶摆月兑她那个势利苛刻的嫂嫂!
经过几次短短的接触,不必深入了解,范以农就完全了解柔美可人的商珞瑶在她兄嫂吵吵闹闹的婚姻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她简直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包像个饱受欺凌的受气袋!
这个发现令他愤怒不已,更令他相信自己的“逼婚”是理直气壮而且出师有名的!
至少,这桩婚姻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庇护所!
可是,当他接触到她那两泓纯净、盈满柔情的眸光时,他又清楚觉识到自己“自欺欺人”得多么离谱!
他从小经过父亲严格锻炼,那像钢铁一般牢不可破的意志力就像一盘岌岌可危的沙堡一般,受到严重的冲击力!
他的灵魂被切割成两半,一半是多么渴望用自己结实有力的臂弯拥住她,用他的深情轻轻拭去那抹凝聚在她眼中的凄楚和轻愁;另一半则严厉喝斥他保持高度的自制力。别忘了,父亲所赋予你那铁一般的传统纪律!
一个顶天立地,事业有成的男子汉是不会轻易流露自己的弱点的,特别是在儿女私情方面!
一个令他在迈入婚礼殿堂前严重受创的丁琼妮就足以做为一生的警戒!他不能再重蹈覆辙!傍自己在稍加愈合的伤口上,再烙印上一块水难平复的创痛。
是的,他必须运用他过人的意志力来抵抗商珞瑶带给他的柔情风暴;否则,他会坠入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里沉沦不起的,他知道,他真的深刻地感受到她所具备的杀伤力。
他天人交战地又点了另一根烟,听到壁钟发出叮咚作响的计时声,八点钟了,他沉郁地苦笑一下,他该离开公司了,至少为自己饥乏不堪的五脏庙去找一个有供应热腾腾事物的快餐店,以喂饱那些群情激愤、收缩不已的胃部肌肉。吐了一口浓稠的烟雾,他捻熄手中的烟蒂,正准备起身离开公司时,刚挪动步伐,桌上的专线电话响了。
他微皱了一下眉头,拿起听筒。
“喂!盛威集团,我是范以农。”
“大哥,你果然还待在你的办公室里,干嘛!咱们的家族企业还不够盛大茁壮,你有必要这么打拚卖命吗?”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慰问我这位工作卖力的大哥吗?”
“干嘛,你时间这么宝贵,寒暄一下都不可以吗?”接着,他在范以农耐性消失前又赶忙切人正题。“好吧,我不浪费你的时间,我听到一个可靠的消息,听说,你在上星期五瞒着我们偷偷结婚了,不知道只是一则空穴来风的花边新闻?还是——你真的做了这么可恶的事?”
范以农犹豫了一下,然后他沉声说:
“这个饶舌多嘴向你透露口风的人,是我那个应该以开除论罪的好朋友唐越霖,对不对?”
“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个六亲不认的浑球!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蔑视人吗?你知道我妈她难过了好几逃诩睡不着觉吗?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自私呢?”
“我并不是蓄意要隐瞒你们,我只是——还没有心理准备该怎么把她介绍给你们,我原以为——我是不可能结婚了。”
听筒那端是一阵令人沉闷的静默:“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我妈说她要见你的新娘子,如果你不肯带她上迎翠山庄,她不惜降低自己的辈分下山到内湖去探视你们这对漠视家人感受的新婚夫妇!”
“我——”
“你怎样?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感情啊!你忍心伤害我妈,让她处于如此难堪伤心的境遇吗?”范以升在电话那端低吼着。
“我会带她回去拜望薛阿姨的。”范以农暗哑的说。
“什么时候?等你们结婚一周年?抱着孙子来吗?”范以升冷声讽刺道。
“你不必咄咄逼人,下星期三正好是薜阿姨的生日,我会带她回去给你妈祝寿的。”
“你最好是如此!否则——就算我妈肯原谅你,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会轻易原谅你!”
然后,范以升不给范以农任何反驳、回答的机会,倏然挂了电话!徒留一阵苦涩的叹息让范以农细细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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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越霖刚从高雄出差回来,他代范以农到高雄工厂巡视作业及生产进度,并和高雄分公司的负责人研拟了下半年的开发生产计划。
完成任务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搭夜车回来。回到他那间坐落在敦化南路的单身公寓,他松松领带,揉揉略微紧绷疲惫的面部肌肉,
正准备到浴室放水,洗个热气腾腾、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时,要命的门铃声响了。
他没好气地对自己摊摊手,重新扣回已经解开一半的衬衫钮扣,心不在焉地拉开了门把,然后,他倏然站直身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冷峻而复杂万分。
丁琼妮露出了她一贯优雅的笑容。“怎么?才一、两年没见面而已,你就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了吗?”
然后,她款摆腰肢轻灵地走进屋内,并毫不客气坐进那组白色皮制沙发里。
她随意打量了室内的陈设一眼,为自己点了一根洋烟,动作依然是那么优美从容,充满了自信和高贵。“你这儿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改变嘛!”
“是吗?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自以为是。”唐越霖定定地瞅着她,声音里夹杂着许多难以言尽的苦涩和嘲讽。
丁琼妮用她那双狐媚的丹凤眼斜睨着他:“越霖,如果我不是太了解你的话,我会以为你仍然在为我和范以农订婚的事耿耿于怀?”
唐越霖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双手抱胸。“是吗?了琼妮,你以为你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是你以为我唐越霖是个上了一次当还不懂得警惕学乖的睁眼瞎子?”
丁琼妮眼睛闪烁了一下,她抽了两口烟,轻轻吐了出来。“越霖,我知道你对我离开你!而转向和范以农交往的事有点误会,可是——”
“误会?”唐越霖额上青筋突起了。“你还敢文过饰非,大言不惭,你利用我去攀搭范以农,然后,你又利用范以农壮大你的美容事业,等他车祸受伤了,你又一脚踢开他。丁琼妮,我唐越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工于心计、又冷酷无情的女人!”
丁琼妮睑色微微变了,她重重捺熄了烟蒂,冷冷地撇撇唇笑了:“唐越霖,你别装得这么清高而富有正义感,我利用范以农?你就没有吗?人家不知道你唐越霖的真面目,我丁琼妮跟你交往整整三年了,我还不晓得你的野心和企图心吗?咱们两个人谁也不必攻击谁了,唐越霖,你跟我丁琼妮都是同一种人,谁也不比谁干净到哪里去?”
“是吗?至少——我不像你这么冷血,我至少——还知道惭愧、内疚?而你——你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唐越霖目光阴沉地瞪着她。
丁琼妮的脸绷紧了。“唐越霖,讲话不要太恶毒,我只不过善于抓住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往上爬,你不也是这样‘利用’你跟范以农的同学关系走进盛威企业集团,坐上业务经理的宝座吗?”
“利用?或许我曾经是利用过范以农,但,我至少还懂得付出我的真心和忠诚,而你呢?你利用我的感情还不够?你还利用我去伤害范以农的感情,我真后悔没有看清楚你的真面目,被你虚假美丽的面目迷惑了。”
“是吗?唐越霖,把你的义愤填膺收起来吧!我们不必演戏给谁看!你跟我也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距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嫉妒范以农吗?你今天会这么恼怒,也不过是你的男性自尊在作祟而已,你受不了我甩了你,更受不了我比你聪明厉害。”
她还是那么冷艳优雅,即使她在讽刺人的时候,也不忘维持她那完美而无懈可击的女性风情。
唐越霖冷冷而近于痛苦地紧盯着她,对于这个曾经令他魂萦梦牵,献出一片挚情去热爱的女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厘清这种爱恨交织、揪心刺心的复杂情怀。
她的冷酷无情、她的背叛狡诈令他心寒,但她的明艳照人依然炫惑着他,让他思忆起曾经有过的情意绻。
她一直是一个很娇媚、又懂得卖弄风情诱惑男人的女人,没有哪个女人能像她一样,举手投足都充满风情万种的女人味,她实在是一个媚到骨子里的女人。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愚蠢到让她牵着鼻子走,让她利用他打进盛威集团美容产品的经销事业网里头,继而深入范以农的生活圈,博得范以农的父亲,那个素以挑剔严苛闻名的商业钜子的宠爱,并推波助澜加速了儿子和她之间的感情进展。
她是这样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地扩建了她的美容事业,藉着盛威企业集团的财力和势力,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台湾的美容业界打出了她丁琼妮的名号。
从琼妮美容、美姿专业沙龙,到美容班,到美发、保养、减肥中心,她一步一步扩大她的美容事业王国。
等到她翅膀丰腴壮硕之后,她便一脚踢开了行动不便的范以农,马上投人另一个香港富豪的怀抱里。
对于她的翻脸无情,他这个前任男友实在是有着太多挥散不去的梦魇!
“你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吧!我想,精明而善于利用每一个机会的你并不是专程来找我叙旧的。”
丁琼妮抿了抿她那丰满完美的红唇一下:“呃——是这样的,我和刘德坤分手了,而我们合作开的美容沙龙也结束营业,赔了不少钱。”
“所以——你迫不及待来找我,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唐越霖冷冷地讥刺着,深沉莫测的眼睛在镜片里闪动着森冷的光芒。
“当然不是,只是——我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和巴黎一家化妆品厂商签订了一个合作开发新产品的计画,是一个横跨欧、亚、美三洲美容企业经销网的重大方案,我想争取台湾方面的销售权,所以——我想拜托你去跟范以农谈。”
唐越霖眼中的寒光更幽冷逼人了:“你以为我会允许自己再被你愚弄利用一次?”他从齿缝中慢声说道。
丁琼妮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她的信心。“如果你不肯,我会直接去找他,我想,他会念在旧情的份上用我合作,毕竟,我跟他曾经有过一段很美好的记忆。”
“美好记忆?在你贪婪地从他那敲了一大笔价值菲薄的金银珠宝,然后又毫不留情地在他车祸住院最需要人安慰照顾的时候甩了他,你希望他记得什么?除了你带给他的羞辱和打击之外?”
“这——”丁琼妮一时哑口无言,但,她又马上转守为攻地伸出她的利爪:“我跟他分开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你有必要为范以农两肋插刀来责怪我吗?再说,范以农发生车祸的时候你也在现场,谁知道——你有没有暗中动手脚啊!”
唐越霖脸色灰白了,他呼吸沉重,喉结上下蠕动着,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少含血喷人!”
丁琼妮浑然不畏他的怒火澎湃,她反而笑了,笑得诡矣邙优然自若:“你干嘛这么激动生气?除非——”她暧昧地瞟着一双媚眼,上上下下睨着他那张被怒火烧扭曲的脸。“你是心里有鬼-!”
唐越霖面罩寒霜地逼向她,双手紧握成拳头。“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要看见你这个令我恶心吐血的女人!你也不必费神去找范以农,他绝不会再理睬你这个其心可诛的女人!”
“是吗?”丁琼妮淡淡挑起她的柳眉。“你怕我又和他旧情复燃吗?”
唐越霖讥诮地冷哼一声:“旧情复燃?这才是你找他的真正目的吗?可惜,不要说我没有穿破鞋的习惯,就是范以农也没有炒冷饭的癖好,所以——你不必白费心机,自取其辱了。”
“你——”丁琼妮气得浑身发抖,不禁怒火中烧地扬起了手挥向唐越霖,想掴掉他满脸的讥讽和不屑。
唐越霖快如闪电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小姐,你优雅美丽的风度到哪里去了?”
丁琼妮愤怒地挣月兑他:“你不必神气,唐越霖,等我和范以农重修旧好之后,我会叫他开除你的,到时候——你可以爬着来求我,也许,我会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留你一条生路!”
她的威胁恫吓只是换来唐越霖满脸浓郁的讥笑。“是吗?丁大小姐,你实在把我吓得差点屁滚尿流了,只可惜你那美丽的计画可能要落空了,因为,四天前我才替你的前任未婚夫在台北地方法院做他婚礼上的见证人,”他好整以暇地停顿一会,慢慢欣赏丁琼妮渐渐泛白的脸。“你想,你有那个魅力叫他抛下娇柔可爱的新婚妻子,倒吃回头草和你重修旧好吗?”
丁琼妮的脸色简直只有“难看”两个宇可以形容:“你骗我,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我,而跟别的女人结婚的?!”
唐越霖好笑又可怜地瞅着她,慢慢摇摇头。“你还真是一个自大的女人,你以为你是才情、风情、性情兼备的陆小曼,在甩了徐志摩之后还可以紧紧抓住他那颗破碎的心?”
丁琼妮的指尖紧紧掐进她柔软的掌心里:“他的新婚妻子是谁?比我美丽漂亮吗?”
唐越霖嘴角浮现一丝鄙夷的冷笑:“她很漂亮,很温柔,是一个品貌俱美的女人,跟你比起来,她就像天使的化身。”
“够了,你已经报复够了。”丁琼妮深受刺激地尖声打断了他,她站起身,脸色灰白浑身震颤,然后,她深吸口气,努力维持自己的风度。“我不会这样就打退堂鼓的,我会弄清楚那个新娘子的来历的。”
“是吗?你尽避去挖掘吧!认识她之后,我希望你不会太自卑,因为,她是一个真正完美的女人,而你——只是虚有其表而已。”
丁琼妮怨毒地瞪着他。“这是你最后一次羞辱我。”
唐越霖毫不含糊地回敬她:“是吗?别忘了,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丁琼妮回敬他的是一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当门外那清脆细碎的高跟鞋声渐渐远离之后,唐越霖才放松紧绷戒备的神经,一抹苦涩而疲惫的神色涌上眼睛,他把额头抵在门板上,任痛苦而充满悲楚的回忆像洪水一般席卷了他满是疤痕的心扉,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