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连三天,叶维-都没有给丘斐容好脸色看,但,吃饭的时候,她还是会在丘斐容不厌其烦的劝说下,板着一张冷冰冰的小脸出来用餐,吃完了,又面无表情的扔下碗筷折回房间,倔强得不肯和任何人多说一句“废话”。
只有和项怀安同桌吃饭时,她会做出一些比较突兀而强烈的小动作来杯葛他,同他捣蛋到底。
只要项怀安的筷子伸向那一道盘子,她就如影随形,像水蛇似的毫不客气跟他抢菜,然后,又在他充满探究意味的目光瞪视下,若无其事的扬扬眉,把抢到手的菜肴唏哩呼噜的塞进嘴里,咀嚼个痛快。
所以,第四天,吃饭吃得消化不良的项怀安缺席了,对于自己的杰作暗自窃笑的叶维-,那天晚上心情特别舒畅,一连吃了两大碗滑溜爽口的大鲁面。
第五天傍晚,当一阵啁啾的门铃响起时,正坐在客厅翻阅少女漫画杂志的她,不由拧起了眉头,快然不快的噘着小嘴,慢吞吞地踱到玄关处,拉开了厅门。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五官漂亮深遂,气质潇洒迷人的陌生男子,一个令她眼睛发亮,又有份说不出的好感的帅哥级人物。
望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又带点野气的少女,季慕飞微微一笑,露出了他那足堪去拍牙膏广告的牙齿,“请问……丘斐容小姐在家吗?”
“她在厨房弄吃的准备“孝敬”我,而你又是……她的什么人?”叶维-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脸兴味的问道。
对于新新人类的特立独行,季慕飞的反应不若项怀安那样强烈,他反而能见怪不怪地保持着生动清朗的笑容。
“我是她的老同学季慕飞,而你呢?你这个漂亮的小泵娘又是谁?能伟大到让斐容亲自洗手做羹汤来“孝敬”你?”
“我啊!我是她老爸当年在外面偷腥时,忘了擦嘴巴而不小心留下的……”叶维-一脸嘲笑的努努小嘴,“罪证!”
季慕飞愣了足足一秒钟,才恍然领悟地失声喊道:
“原来你是斐容的妹妹。”
“对啊!一个刚被她徒感化院领出来的小魔女。”叶维-故作轻佻地为自己的身分下了一个“非常耸动”的批注。
季慕飞也故作惊诧的打量了她好一会,“失敬,失敬,原来你是“小魔女俱乐部”的一员大将,刚好,我也是“大恶男俱乐部”里的忠实会员,咱们可真是因缘际会,魔气相投啊!”说着,他还逗趣的向她伸出了手,“同志,请接受我对你的特别致意!”
叶维-也落落大方的伸手和他一握,“喂!你还蛮上道的,比那个浑身硬梆梆又食古不化的臭老鸟强多了!”
“臭老鸟?”季慕飞错愕的望着她,“你指的可是……”他不怎么是滋味的挤出话来,“项怀安。”
叶维-立刻笑吟吟的,朝季慕飞狡黠的眨了一眼睛,“嘿嘿……原来你也不喜欢他啊!咱们可真是有默契啊!虽然你不喜欢的理由可能跟我不太一样,但,咱们还是结个联盟,共同对付那个欠扁的臭老鸟,如何?!”
季慕飞却心境复杂得不知道该不该和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魔女联结一气,就在这令他犹豫难决的微妙时刻,消失了一天的项怀安也从容的迈出电梯的大门,出现在四道不怎么友善的眸光注视下。
“季先生,你又来这里找斐容打牙祭,吃免费的白食吗?”项怀安似笑非笑的瞅着他说。
季慕飞淡淡的撇撇唇,“我来找斐容做什么,似乎还轮不到你来插手置喙,毕竟,你还不是这间屋子的男主人。”
“是吗?”项怀安冷哼了一声,“虽然我还不是斐容的丈夫,但,我跟她毕竟是订有婚约的情侣,不像季先生,你只不过是个过了气,只能靠边站的老同学,却老爱不识相地扮演惹人厌的夹心饼干!”
季慕飞眼中燃起了两簇闪亮晶璀的怒火,“项先生,谁是真正惹人厌的夹心饼干,未到最后的关头,还没个准数,请你不要净往自己脸上贴金,把一厢情愿又自以为是的角色演得太过火了。”
虽然空气中充满了呛鼻的火药味,叶维-却听得满脸兴味,一副隔岸观火、津津有味的神采。
项怀安缓缓地-起了眼睛,“你是在跟我挑衅宣战吗?季慕飞?”
“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但……”季慕飞牵动嘴角冷笑了一下,“为了我最心爱的女人,我只好跟你缠斗到底!”
项怀安心弦震动了一下,但,他却对季慕飞逸出了一声更为犀利刺耳的冷笑,“为了你最心爱的女人,季慕飞,你说这种话不觉得幼稚可笑,我反倒替你汗颜了,你认识斐容整整十年了,这十年来你都在干什么?打瞌睡数蚊子吗?如果你爱了斐容十年,你到现在仍无法追上她,那是你的无能和失败,你居然还有脸来向我下战书?”他可笑的摇摇头,“而我,认识斐容更是在你之前,当时,我虽然只有十一岁,却已经懂得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扮演怜香惜玉的英雄角色,虽然我和斐容分开了二十二年,但,在奥克兰重逢时,我一眼就认定了她,清清楚楚,毫不迟疑地向她示爱求婚,这点,你比得上吗?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你爱她?对一个错失了十年机会的大呆瓜,你的迟钝和温吞,真的足以登上金氏纪录的排行榜了。”
季慕飞打了个冷颤,额上青筋突起了,“你尽避极尽揶揄之能事地嘲讽我吧!只要还有任何一丝希望,我都不会轻言退怯,我会用我的真情实意赢回斐容的爱!”
项怀安又发出一声苛刻的冷笑了,“季慕飞,我不知道你的情歌唱得如何?但,以你今日的表现,再加上你那张讨喜的badyface,你倒是可以改行去吃演员这行饭,特别是在扮演罗蜜欧或是小白脸方面,你一定可以头角峥嵘,胜任愉快的。”
季慕飞一听,立刻气得浑身紧绷,双掌握得死紧,竭力克制那股在体内奔腾燃烧的怒火。
看得出神忘我的叶维-,却不甘寂寞的俯近了季慕飞,悄悄地加油添醋着,“季大恶男,你不要客气,尽避海扁他一顿,医药费我教我老姊出,你尽避把这个臭老鸟揍得满地找牙,七孔流血,全身中风!”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躲在玄关玻璃屏风后头,听得心情万般纠结又万般迷离的丘斐容,只好悄悄地擦拭着温润的眼眶,佯装出一脸惊喜的笑容,轻灵地走了出来。
“哇!你们三个都窝在门口罚站干嘛?要聊天不会进来聊啊!”
“我是很想进来,就怕……”季慕飞冷眼扫了项怀安一眼,“你的未婚夫不欢迎,喜欢当个挡人好路的看门……”他蓄意打住了,但叶维-御唯恐天下不乱的替他说了出来,“看门狗!”
“小季,小-,你们……”丘斐容蹙起了秀眉,一副拿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哼,没关系,”项怀安无所谓的轻哼一声,“我不会和一些幼稚肤浅,没什么内涵修养,却又爱自暴其短的人斤斤计较!”
“荷!臭老鸟,你连我也一块骂进去了,好!”叶维-气鼓鼓的骂道,一副有仇必报的神态。然后,她飞快的转首对丘斐容下达哀的美敦书:
“喂!你若想当我的老姊,你就让那个臭老鸟连滚带爬的回家吃自己的,别老是像黏人的苍蝇,在我们四周嗡个不停!”
“小-,你别为难我,也别为难项大哥好不好?”丘斐容低声提出请求。
“哼,他是你的项大哥,可不是我的项大哥,”叶维-神色骄蛮的皱皱鼻头。“你若喜欢他这种比棺材板还硬,比马桶还臭的痞子,你就尽避站在他那一国好了,我啊!”她用力指着自己的鼻尖,“乐得拍拍走人,放你们去王八瞪绿豆瞪个够!”说完,她亲亲热热地挽住季慕飞的胳臂,“走,大恶男,我们去外面去打我们的野食,别跟他们这些假正经的家伙瞎和在一块,破坏了做人和吃饭的雅兴!”
季慕飞还不知该如何想办法收场时,项怀安已冷声开口了:
“够了,我离开就是,你不必威胁为难你姊姊!”语毕,他绷着脸,挺直僵硬的背脊,大步沿着楼梯往下冲。
“小扁哥……”丘斐容一脸仓皇地挪动步履,企图追上去,季慕飞却神情阴霾的拦住了她,语音幽沉的问道:
“斐容,你希望离开的人是我吗?”
丘斐容的心紧揪在一块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转过头来面对着他,“小季,我重视你我之问的友情,但,项怀安对我而言,更具有特别的意义,请你……”她忍着心头的痛楚,无视于季慕飞满脸受伤的神色,艰涩的咬着牙迸山话来,“不要夹在我们中间,让我难做人!”
季慕飞的脸色瞬时一片惨白,他呼吸急重的猛然点头,“我知道了,我才是那个惹人厌的夹心饼干,而我……”他不胜狼狈地逸出一丝嘲笑,“却一直自作聪明的高估了自己,对不起,斐容,我不会再扮演这种令人憎恶的角色了,我会好好管住我的脚,管住我那薄弱的意志力,远远的避开你和项怀安,直到……”他面如死灰的咬紧牙龈,“我和你一样,学会了那种升华感情的好本事!”语毕,他重重的甩甩头,毅然的转过身躯,迈着铅重而踉跄的步履,火速的冲下楼梯。
丘斐容呆立在原地上,眼中闪动着隐隐浮动的泪光,脸色苍白而凄冷,而她那汩汩淌血的心早就碎了一地。
叶维-朝她无趣的扮了个鬼脸,“好了,我气走了一个,你也气走了另外一个,现在统统清仓完毕,咱们这两个本事一样高竿的祸水,可不可以进屋子吃饭了,我都坑邛毙了!”
丘斐容才刚挪动脚步,一阵晕眩就当头罩来,让她双腿虚软地差点跌坐在地上。
叶维-赶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喂,你别夸张好不好?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的人是我耶,我都没饿得跪地求饶,请你争气一点,别那么逊好不好?”
“谢谢你,小。”丘斐容对她露出了赢弱的一笑。
叶维-不自在的挪过了视线,逞强的咕哝着,“别谢我,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厨师摔了个狗吃屎,失去了……呃,孝敬我的机会。”
说着,她不胜别扭将丘斐容扶进客厅,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喏,喝点热开水,充电一下,五分钟后,我可要上桌吃饭了,你可别让我等久了喔!”她神气活现的叮咛完,在丘斐容沉静如水的眸光注视下,飞快地别开了微微发烫的脸,骨碌碌地溜进了浴室,拚命的用冷水降温了。
吃完了一顿还算丰盛可口的晚餐后,丘斐容切了一盘香瓜,递给叶维。
“小-,我能跟你好好谈谈吗?”
叶维-叉了一小块往嘴里塞,“只要你不是跟我谈那些狗屁倒灶的大道理,我会看在香瓜的份上,听你-嗦一回!”
丘斐容静静坐在她的身旁,“小-,我想带你去美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叶维-差点被另一块刚入口的香瓜噎死,她急遽地连咳了好几声,才找到重新说话的能力。“美国?不!”她激烈的猛摇着脑袋,“打死我都不去!”
“为什么?”丘斐容浑然不解的轻声问道。
“理由很简单啊!”叶维-表情丰富的转动着眼珠子,“第一,我的英文很破,第二,台湾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熟悉的故乡,我可不想去做人家的三等国民,喝那种其实也没多营养的洋墨水,再说,”她耸耸肩膀,直率地瞥了丘斐容一眼,“我跟你又不熟,连信任都沾不上边,我干嘛冒这个险跟你去一个陌生的国家,谁知道你心里打什么鬼算盘啊!”
“小-,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姊妹啊!”丘斐容心平气和的瞅着她说,“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心怀不轨?”
“哼,这可很难说喔!”叶维-从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像丘达儒,他这个生我的缩头乌龟,到死都不敢来认我。而我妈,她虽然疼我,但,只要一喝了酒,她就可以把一生的冤气都出在我身上,至于我舅舅他呢,这辈子窝囊得连老婆孩子都照顾不好,只有沉溺在赌博和酒精上,所以,我很早就学会了自求多福之道,人,除了钱,除了自己最亲之外,没有一样东西是靠得住的,所以……”她抿了抿唇,加重了生硬的语气,“你别奢望我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你的手上。”
丘斐容逸出了一丝抑郁的叹息声,“不去美国,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漫无目标的虚度你的人生吧!除非,你愿意回去学校把书念完。”
“我已经被我们那间烂学校开除了,”叶维-一副没啥了不起的口吻,“放眼全台湾,肯收留我这种“成就惊人”的学生的学校可能不多,除非哪个鸟学校的鸟校长爱钱爱到肯接受你的贿赂,否则……”她朝丘斐容摊摊双手,“高中生涯是跟我无缘啦!”
“你可以重新报考,参加台北公私立高中的联招考试!”
“我?”叶维-匪夷所思的瞪大了眼,“不必了,凭我这种万红丛中一点绿的成绩,只怕考了十年也只能拿着扇子到孙山去纳凉了。”
“你不要这样妄自菲薄,我觉得你很聪明,只是没有把心思放在书本上而已。”丘斐容客观地评估着。
“是吗?”叶维-挑起眉寻思了好一会,“我也觉得自己的IQ并不低于你们这些用文凭堆积出来的高材生,起码,我就看得出来,臭老鸟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其实比不上那个姓季的大恶男,对不对?”
丘斐容心湖又掀起了一阵波动的浪潮,她迅速垂下雨排浓密的羽睫,掩饰着心绪的纷扰和凄楚,“大人的感情世界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单纯,有很多……”
“我单纯?”叶维-不服气的失声打断了她,“我要是单纯的话,就不会到五光十色,龙蛇混杂的夜总会去当玩伴公主了。”
丘斐容抬起眼,静静的注视着她,柔声说道:
“小-,你的经历或许并不单纯,但,你的心思其实还是很单纯,并没有被恶劣的环境完全磨蚀掉你与生俱来的善良和热情。”
叶维-微僵了一下,随即又绽出了两声夸张的笑声,“谢谢你的恭维,便把满身邪气的小魔女说成了清纯可人的小天使,只可惜,我入魔已深,任凭你怎么说,我也是上不了你们那个满是光圈的台面,成为一丝不苟的乖宝宝!”
“别这样子轻易地就放弃了求学的机会,我虽然也不赞同台湾这种过度重视文凭的升学主义,但,念书还是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最起码,你也把高中念完,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升学也未迟啊!”丘斐容不气不馁的劝说着。
“问题是——以找这种老在及格边缘打转散步的烂成绩而言,只怕连个车都挂不上!”
“你可以进补习班去深造加强啊!”丘斐容淡笑道。
叶维-连连“感冒”的大摇其头,“不必了,我最怕补习班那种类似恶魔岛的气氛了,杀了我,我也不会去那里活受罪!”
丘斐容微蹙着眉尖,静思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了折衷的办法,“看样子,只好找人到家里来帮你补习了。”
叶维-轻咬着唇,脑筋飞快的旋转着,然后,她郑重其事地对丘斐容端出谈判的架势和筹码。
“老实说,我并不想那么辛苦地去念那种与社会严重月兑节的鸟书,但,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考虑,”她拿乔的顿了顿,“如果你肯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委屈自己去接受联考的折磨,混个学校念它个三年,给你一个面子。”
“哪三个条件?”丘斐容温温煦煦地慢声问道。
“第一,你每个月必须给我五千块的零用钱,同时,星期日必须放我自由自在的出去玩一天,不得干涉我的行动。”她闲散自若的停顿下来,特意观察着丘斐容的反应。
“我没有意见,你继续说下去。”丘斐容轻快的回答她。
“第二,你明天得陪我出去一整天,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不能阻必我,扫我的兴。”
丘斐容迟疑了一下,“可以,不过,你不能做任何违法的事,或者出入一些不正经、有碍风化的场所。”
叶维-抿抿唇斟酌了好一会,“我不知道我的标准和你的标准有没有很大的出入,但,基本上我要去的地方,是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的。”
“好,如果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场所,我会尊重你的选择,让你玩得既愉快又自在的。”丘斐容徐徐浅笑道。
叶维-微微点了一下头颅,“第三,替我补习的家庭教师,必须由我亲自挑选、指定。”
“由你亲自挑选指定?”丘斐容为之惊愕了,“难道你已经有了适当的人选了!”
“不错,”叶维-故弄玄虚的笑了笑,“而且那个人你还熟悉得不得了。”
丘斐容的心狂跳了一下,“你说的人选懊不会是——项怀安吧!”
叶维-反胃的吐吐舌头,“你饶了我吧!他是我这辈子最“倒弹”的人,我会去找他来当我的家庭老师?”她搞怪的翻了个白眼,“门都没有!”
丘斐容的心脏没由来的强烈收缩了一下,“那——你中意的人选是……”她的声音涩然得好象被人榨干了水份。
“是姓季的那个大恶男啊!”叶维-爽快俐落的揭开谜底。
她的话又让丘斐容的心陷入了一阵慌乱如麻的争战中,“小-,除了小季,你要任何人当你的家庭教师,我都会照办,能不能请你……”她艰涩的挤出一丝苦笑,“打消原意,更换别的人选。”
叶维-却慢吞吞地摇着头,“我对别人没有兴趣,我只中意小季,除了他……”她斩钉截铁的强调着,“谁也甭想做我的家庭教师!”
“你为什么一定指名他呢?”丘斐容愁眉深锁的低问着,盈盈如水的眸光中有份深沉而难以言喻的复杂思绪。
“因为他很合我的胃口。简单的说,”叶维-侧着头,思索着更为贴切的形容词。“就像李立群常念的一句广告词,小季他抓得住我。”
“如果……我请不动他呢?”丘斐容的心更乱了,乱得像一团永远厘不清的毛线。
叶维-眼睛随意的瞟了一下,“那就一翻两瞪眼,咱们划清界线,谁也不要干涉谁!”
丘斐容眼中漾满了更多浓郁而不胜其苦的愁雾,在这种相见争如不见的情况下去见季慕飞,无异是一种残忍的酷刑,但,为了她唯一的妹妹,更为了不让她和小-辛苦万分堆砌出来的友善关系,蒙上任何阴影,她只好抱着飞蛾扑火的精神,在满心刺痛的凄惶中,牵强又无奈的答应了叶维-那何其沉重的条件。
丘斐容履行了她对叶维-的承诺,第二天一早,就被满脸兴奋、蓄势待发的叶维-半推半就地拉出了大门,展开了一连串令人膛目结舌的惊险之旅。
第一站,她们走进了一间极富盛名的香港剪烫中心,丘斐容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叶维-比手画脚地对着设计师大谈她想要的造型。
两个钟头后,叶维-顶着一头漂染了紫、红、褐三种颜色的摩登发型,和一语不发的丘斐容走出了发廊,纤巧秀气的双手双脚,也都不甘寂寞的涂上了紫黑色及银白色的指甲油。
苞着,她又兴匆匆地怂恿着丘斐容陪她去穿耳洞,大胆任性的她,不仅在左右两只耳朵上各扎了五个小洞,甚至还前卫到在肚脐上也扣了一个小银环,浑身上下戴满了金、银、铜各类琳琅可爱而又时髦的环扣饰品。
然后,她换上一件巧克力色的小可爱,露出了镶着小银饰的肚皮,里着亮光皮面的铜色紧身裤,配上一双造型同样炫的咖啡色凉鞋,一身新潮装扮的她,无视于过往行人的侧目,神色轻快地径自拉着丘斐容的手臂,意犹未尽地闪进一家造型同样大胆前卫的pub内,擅做主张地点了两杯马丁尼,并向酒保要一盒洋烟,在吞云吐雾的放肆中,暗暗测试着丘斐容的底线。
没想到,外型沉静两端庄秀雅的丘斐容,会毫无异议地端起那杯马丁尼,优雅的品茗着,从头到尾都扮演着一个称职而慷慨大方,没有半丝杂音的绝佳玩伴。
她的完美表现,卸除了叶维-心中大半的疑虑和防卫,更巧妙地赢得了她的信任和尊重,虽然,这个自诩为反骨专家的小魔女,仍不肯放下最后的一张盾牌,改掉没大没小的称谓,从“喂”跳到“姊姊”,但要求不高又善解人意的丘斐容已经觉得相当欣慰满足了,特别是叶维-心无城府地挽着她的臂弯,叽叽咕咕的漫天闲扯时,她的心就特别地柔软而温馨,好象婬浸在春天洒满阳光的池水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喜乐和感动。
然而,当她在项怀安的陪伴下,驱车来到四维路,来到季慕飞紧闭的门扉前,她的心又莫名地抽紧了,好象沉落在一条冰冷而洒满愁苦的冰河中,有着不胜寒颤的挣扎和凄惶。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项怀安不忍见她那样辛苦的和自己的感情煎熬作战,更不忍目睹着她那盛满哀愁的一对黑眸,虽然,她的左眼已经瞎了,但,那似秋水含烟、愁雾蒙蒙的眼瞳,却比任何女人晶莹剔透的美目,更让人震慑心折,充满了一股怛恻而近乎痛怜的柔情。
丘斐容凄怆地摇头低叹,“不,你进去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你还是列车内等我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她强忍着胸腔内那股顽强而尖锐的痛楚,兀自振作的牵动唇角,挤出一丝赢弱而可怜兮兮的微笑,“演好我的角色,让小季他……对我死心,并甘心接受我所能给予的友谊。”
项怀安面色沉凝地拍拍她的肩头,逸出了怅然的叹息:“唉!可怜孤馆闭香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斐容,你不觉得你到自己、对小季都太苛求了吗?你要他在心碎中,强颜欢笑的接受你的友谊,你不觉得这是一项高难度的凌迟吗?”
痛楚立刻飞进了丘斐容泪光莹然的眼眶中,“小扁哥,受到凌迟之苦的人,不仅是他,还有我,还有我啊!”她语音模糊的哽咽道。
项怀安的心也跟着绞痛了,“斐容,告诉他真相吧!不要这样残忍的折磨他,也折磨你自己!”他语音粗嘎的劝道。
“不!我不能,我不能!”丘斐容神色凄迷而固执的连连摇头,朦胧的泪雨在她的眼眶中狼狈万状的盘旋着。
包多的愁意和悲凉拢上了项怀安的心头,让他实难自己的发出了一丝悲叹,“斐容,你是何苦,何苦来哉!”
丘斐容紧闭了一下眼眸,两颗晶莹的泪珠顺势滚落,跌碎在衣襟上。“小扁哥,我心意已决,请你不要再劝我了,好吗?”
项怀安喉结上下蠕动着,挣扎了好一会,他终于艰困的咽下一切便在喉头的话语,在丘斐容哀伤而出奇顽固的目光坚持下,他颓唐的摇摇头,迈着无奈的步履,心情沉重的离开了季慕飞的住处。
一等他转身离去,丘斐容立刻拿出手帕擦拭着脸上残留的泪痕,重新涂上一层粉红色的口红,掩饰着过于苍白的面颊,然后,她清清干涩的喉咙,拉直次-,又深呼吸了一下,带着壮士断腕的心情,轻轻按了门铃。
门铃持续响了约一分钟,季慕飞才懒洋洋的来应门。
当他看到站在门外的居然是那个令他心魂俱碎的丘斐容时,他的腿像生根似的,再也无法移动,一双憔悴而凝满痛楚的眸光,一直胶着在丘斐容那张灵秀清逸而楚楚动人的脸庞上。
四目凝注,有着说不尽的酸楚缠绵和冷暖纠结……
在这番柔肠百转的悸动中,丘斐容看似轻松实却艰难地对季慕飞速出了温雅的微笑。
“我能进去和你谈谈吗?”
季慕飞怆惘无语的微微欠身,让丘斐容进来,并随手关上厅门。
两人各自盘坐在两张藤制矮沙发内,眼光复杂而深沉地凝睇着彼此,任心头翻涌着千百种难言而迷离的滋味。
然后,季慕飞在心魂阵阵作痛的纠葛中,打破了沉寂。
“你找我有什么事?该不是命令我以后不准参加风骚六君子的聚会吧!”
“小季,你何苦说这种话来讽刺我?”丘斐容幽幽然的低叹道,“我们并不是仇人,而是相识了十年的好朋友啊!”
“好朋友?”季慕飞悲凉的笑了一下,“斐容,你果然比我深谙升华的艺术,一下子就从容易受伤的女人,蜕变成铁石心肠、容易变心的女人!”
“小季,你说这种话来指责我,不觉得有欠公允吗?”丘斐容略略激动的提出质疑,内心深处却发出一声强烈的-喊:老天爷,给她力量吧!傍她足够的力量去抵抗和伤害这个一举一动都令她痴迷眷恋的阳光男孩吧!望着季慕飞这个令她爱慕了整整十年的大顽童,她心中的痛苦真的没有任何文字与言语可以形容的。
“公平?”季慕飞沉痛莫名的摇摇头,黑黝黝的眼眸中燃炽着痛楚和热情交迭的光芒,“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爱的是我,而你……却在一夕之间,闪电和别人订婚?你又置我于何地?你明知道我一直苦等在台湾,望眼欲穿地等你回来,而你却狠狠地刮了我一个大耳光,把我推落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丘斐容的心又揪痛成一团了,但,她还是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无视于季慕飞的痛苦和挣扎,硬生生地吞咽下所有脆弱虚软的反应,字字清晰的加以反驳、加以还击。
“小季,你有权利指责我变心,指责我移情别恋吗?不错,我是曾经爱过你,但,你回应我的是什么?是一段又一段擦身而过、形同儿戏的风流恋史,当你爱上采晴时,你知道我是在怎样压抑委屈的心境下去面对你,面对采晴的吗?”她摇摇头,噙着泪,目光如炬地紧盯着他,“好不容易等到采晴终于顺利嫁给了阿奇,可是盲目如你,心中依然没有我,甚至还故意在莫名其妙的求婚之后,带着方咏婷来刺激我,让我受到莫大的屈辱和难堪,”她飘忽地笑了,笑声尖锐而讽刺,“小季,在这种情形下,你还敢理直气壮地指责我见异思迁,琵琶别抱吗?”
季慕飞脸色微微泛白了,额头也冒出了一层冷汗,“斐容,没想到你对我会有那么深的误解,我之所以会带方咏婷去参加聚会,主要是……”他急切而焦灼地试着解释当初那份矛盾而忐忑的情怀,“为了试探你的反应,因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的求婚,而我……对你又一直患得患失,充满了一份近乡情怯的心结,所以,才会弄巧成拙,害你带着绝望的心情赴美念书。”
丘斐容听得心弦荡漾,波涛万涌,但,她不容许自己心软,于是,她板着脸,语音平淡的告诉他:
“小季,不管你现在对我的感情是友情,还是爱情,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因为……”她顿了顿,面无表情的咬紧牙龈说下去,“我对你的感情已经降温了,降到只能容许我们当好朋友的程度上。”
“你骗我!”季慕飞血气翻涌的厉声嚷道:“你爱的是我,而不是那个见鬼的项怀安!”跟着,他铁青着脸,大步窜到了她的身旁,用力攫住她的右手,“你手上连一枚戒指都没有,你还敢昧着良心骗我,说你跟那个姓项的订了婚?”
丘斐容的心痉挛了一下,但,她却对满脸激动的季慕飞绽出了微笑,“小季,我不喜欢戴着珠光宝气的婚戒,向人招摇炫耀,项怀安他给我的是一枚无价而无形的婚戒,不仅锁住了我的心,也一并锁住了我的情,所以……”她再度咬牙对他迸出更加尖锐而无情的话,“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多余的情来顾忌你了,请你试着体谅我的立场,尊重我的选择。”
“尊重你的选择?”季慕飞惨然而自怜地泛出了一抹苍凉的笑意。“是啊!我是个到处留情的公子,岂能这么没有骨气向你乞讨爱情?可是……”他神情悲凄的摇摇头,笑得出哭还惨淡难看,“你知道吗?斐容,我这个到处留情的猎艳高手,却一直傻呼呼的编织着一个美梦,妄想娶你,和惹人爱怜的小妍共同组织一个快乐甜蜜的家庭,生几个活泼健康的小斐容、小慕飞,陪小妍一块长大,一块体认生命的爱与温暖!”
丘斐容听得酸楚莫名,心都碎了,“小季,求求你……不要说了……”她浑身颤悸的闭上眼,掩盖住满眼泛滥的泪泉。
季慕飞却一脸执拗的紧盯着她,喉咙发紧的哑声说道:
“你为什么闭上眼睛,为什么不敢听下去,你在害怕什么?怕巩固不了你到项怀安的爱?还是怕我会厚颜无耻地缠住你,求你施舍给我一点爱?”
一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丘斐容再也无法安之若素地坐在那,强忍住满腔的悲楚和凄然了,她迅速地挣月兑了季慕飞的手,把隐隐颤悸的身子紧靠在原木雕凿而成的屏风上,语音凄迷的哀求道:
“小季,我求求你,不要再说这种话来刺伤我了,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真的不想……”
“斐容,我也不想伤害你,可是……”季慕飞神色黯然地看着她那纤柔的背影,沉痛的发出一声叹息,“我心中却充满了一种深沉的悲哀,觉得命运之神跟我们开了一个荒谬而残忍的玩笑,当你爱我的时候,我还来不及爱上你,等我爱上了你,你却又不爱我了,”他嘴角轻颤了一下。“斐容,你不觉得人生充满了许多令人无奈的讽刺吗?”
丘斐容惊痛莫名的转过身躯,一双如秋水般的明眸婬浸着一片朦胧的雨露。“小季,不要怪我,让我们重新回到原点,做个单纯的好朋友,好不好?”
季慕飞露出一丝惨烈而感伤的苦笑,“斐容,你对我的要求太高了,我怀疑,我能不能做到像你那样超然……”
“你能的,当年你对采晴不也是做到了情到深处无怨尤的地步吗?”丘斐容无尽酸楚的望着他。
“情到深处无怨尤?”季慕飞语音苍凉的低念着,“斐容,我之所以能对采晴死心,进而升华,是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清楚,她是阿奇的,我不可能横刀夺爱的,所以,我比较能释然地面对着他们,可是你……”他干涩地抿抿唇,眼中有份掩不住的痛楚,“你却在我心头盘踞了整整十年了,我之所以没有及时追求你、把握你,是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我悄悄把你放在心灵深处最隐密的角落里珍藏着,期待有更优异出色的男人来爱护你,可是……”他悲哀的摇摇头,“当楚天淳、江德风、项怀安出现在你身边时,我又受不了那份宛如刀戳的嫉妒和痛苦,也因此,我才深深明了,我对你的爱早就远远超过任何人,包括采晴,所以,我对你无法释怀,也无法真正做到情到深处无怨尤的地步……”
丘斐容听得满心酸苦,鼻酸眼湿而不能自己了。“小季,我很抱歉,真的……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老天爷能……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错失了你的爱……”
季慕飞的眼睛闭上了,全身掠过了一阵激烈的震颤,“斐容,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我也同样承受不起啊!”
“小季……”更多锥心泣血的热泪从丘斐容红肿的眼眶内滚滚滑落,换来了声声无言的饮泣。
季慕飞轻轻走到她的身旁,强忍着撕裂般的痛楚,温柔地替她擦拭着斑驳狼藉的泪痕。
“如果你不能为我笑,请你也不要为我哭,因为现在的我……”他喉头梗塞地深抽了一口气,“也是个容易受伤的男人。”
“小季……”更多情不自禁的眼泪从丘斐容的眼眶内跌落,揪心断肠的她,除了痛苦的呢喃,已是悲怆无语了。
她的珠泪婆娑戳绞着季慕飞的五脏六俯,让他浑身都笼罩在一片激昂悲励的情绪中。
“斐容,”他轻轻执起她的下巴,心痛的想吻去她那歇止不住的泪痕,“不要再为我掉一滴眼泪了,给我留点故作坚强的空间好不好?好歹,不要辜负了我风流小季的一世花名。”他喉中梗着好大的硬块,无限艰辛的挤出一丝苦笑,“你来找我,该不是只为了再次强调你和我的友谊吧!”
“小季,”丘斐容泪眼凝注的抬眼揪着他,唇边泛起一朵动容而凄切的微笑。“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强人所难的要求?”
“什么要求?”他沙哑的问道,牵强的扬起嘴角幽了自己一默。“你不会要我做你和项怀安婚礼上的伴郎吧!”
丘斐容又对他绽出了一朵雾气蒙蒙的微笑了,“小季,我不会对你那么残忍的。”
“你选择项怀安对我而言,就已经够残忍了,再多这么一桩又有什么差别?”季慕飞神色抑郁,浓眉纠结的苦笑道。
丘斐容的心抽痛得更厉害了,“小季,我……”她噙着泪,颤声地轻喊着,却又再度陷入了一份有苦难言的寒怆中。
季慕飞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僵硬地拍拍她的肩头,“别再哭了,也别再对我喃喃说着你的抱歉,如果你不能给我衷心渴求的东西,也请你别给我目前承受不起的东西。”
“小季,我……”丘斐容泪光闪烁的蠕动着唇。
季慕飞即刻扬手制住了她,“别再说了,说出你今天的来意吧!冲着你对我的友谊,我对你的爱,再棘手的事我也会尽力而为。”
丘斐容听得胸中滚烫,眼眶又倏地湿润了。
季慕飞摇摇头,佯装出满脸取笑的神色,“你又犯了我的禁忌,你再这么爱下雨,我可要不客气将你捆绑到高雄去晒太阳,免得整个台北市都要淹大水了。”
他的笑谑反而让丘斐容胸中涨满了更多酸楚和心疼。对于季慕飞那份只能埋藏在心,却不能告白的挚情深爱,更有着一份悒郁消沉的感伤和悲凉。
而在这份令人黯然销魂的感伤与悲凉中,她更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幸福,也体会到了自己的不幸。
“小季,能拥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丘斐容一生总算没有白活了,难怪小-会喜欢你,指名要你做她的家庭教师。”她鼻音浓稠的挤出一丝微笑。
“家庭教师?”季慕飞神色讶然了,“原来你特地上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丘斐容轻轻点点头,“是的,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季慕飞却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斐容,为了你,我甚至可以把我的自尊踩在地上,去请求项怀安把你还给我,可是,这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侮辱对不对?”
丘斐容的心又开始淌血了,“小季,求求你……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不要再把感情、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依你的条件,你会找到比我好上千万倍的女孩子……”她鼻端酸楚的说道。
“比你好上千万倍的女孩子!”季慕飞面色灰白的摇摇头,“只怕连仙女下凡也难以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奢求你无能给予的爱,至于——做小-家庭教师的事,我原则上同意了,时间再另外商榷研究好了。”
“谢谢你,小季。”丘斐容如释重负又嗒然若失的含泪说道。
“谢什么,这只不过是爱屋及乌的一件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季慕飞涩然笑道。
懊象耗尽了全身最后一丝的精力,满心疲惫的丘斐容,已没有任何力量再对季慕飞戴着面具演戏了,千疮百孔的她,只想拖着倦怠虚软的身躯赶回家,慢慢躲进她那安全的堡垒,哀祷着自己那不敢掌握“幸福”和无力闪躲的“不幸”。
“我该走了,小-还等我回去带她去士林逛夜市呢!”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项怀安在楼下等我。”丘斐容飞快的说,不忍接触到季慕飞眼底的黯然和失落,匆匆地拎起皮包,对他低声道谢,便速速地开门离去,彷佛一个急于逃难的人一般。
季慕飞仓卒地打开落地长窗,踱步到阳台上,目光僵滞地望着丘斐容走出公寓的台阶,迎向了倚着车窗而立的项怀安,也心如刀绞的看到她跌进了他宽阔的胸怀中,任他轻怜蜜意的拍抚着、拥抱着。
他立刻步履踉跄的冲回了屋内,跌坐在沙发上,无助而沉郁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颅,任席卷而来的嫉妒和痛苦,像一把锋利的两面刀,狠狠地划过了他鲜血淋漓的心,更无情的吞噬了他所有还不来遁逃的感官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