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楚天淳这个被人愚弄而毫不自知的呆头鹅之后,季慕飞踌躇满志的坐回客厅,一抬眼,便看见了余盛仁的死鱼眼及璩采晴那张教人不敢恭维的晚娘面孔。
“干嘛?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季慕飞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农历七月才刚刚过,你们就算来不及回门,也不必扮这种连厉鬼都为之感冒的嘴脸来吓人啊!”
“小季,你还有心情说笑,不错,不错,”璩采晴眨动着一双清灵出神的眼珠子,对他笑得又甜又柔,“我到今天才发现,你不仅是个到处留情,成绩斐然的猎艳高手,还是个老奸巨滑,撒谎不打草稿的超级诈炮!”
季慕飞撇撇唇,还来不及为自己的“计高一筹”提出辩驳,余盛仁已抢着先机,轮番炮轰他了。
“亏你敢蒙着良知睁眼说瞎话,明知道斐容最讨厌杏仁口味的食物,对香水和花粉过敏,你却故布疑阵,颠倒是非,蓄意误导楚天淳,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有失光明而且胜之不武?!”
“所谓兵不厌诈,要怪只能怪楚天淳他老爸,”季慕飞停顿了一下,神闲气定的搬出他的歪理。“为什么要给他取这么ㄘㄨㄛ的名字,天淳,天淳,天生愚蠢!唉!”他装模作样的唉叹一声,“楚家家门不幸,父拙子愚,焉能怪我聪明过人?”
璩采晴和余盛仁闻言差点为之绝倒,尤其是身怀六甲的璩宋晴,明知自己情绪不能太激动,偏偏被顽皮促狭,精怪成性的季慕飞弄得心情变化多端,一会气得牙痒痒,一会又被他逼得“笑果”惊人,好象荡揪千,每一分钟都充满鲜颖的刺激和乐趣。
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璩采睛才勉强压制住泛滥不歇的笑意,辛苦万状的绷着一张俏颜,瞪视着不知谦虚和心虚为何物的季慕飞。
“小季,你呀!就只会卖弄唇舌漂白自己、揶揄别人,你这样缺德带冒泡的整治楚天淳,不怕破坏了斐容的美好姻缘?将来下地狱蒙受阎王老子的“特别眷顾”?”
季慕飞嘻皮笑脸的耸耸肩,“没关系,我如果下地狱,也会抓着你们这两个装聋作哑,看尽懊戏的帮凶做陪,免得有损阎王老子青天大老爷的清誉,再说……”他牵动唇角笑了笑,“没有破坏,哪来的建设?这出戏码完全是按你们的剧本在演,否则,你们两个会那么温驯地坐在那,当个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观众吗?”
“我……”璩采晴一时为之语塞了。
“请问你演完了搅局的角色,接下来要如何扮演建设的角色啊?”余盛仁又在一旁毫不放松的射出冷箭了,丝毫不给滑不溜丢又能言善道的季慕飞“喘息”的空间。
对于余盛仁“言行不一”的做法,季慕飞毫不含糊地立刻还他一记穷凶恶极的大白眼,还来不及张嘴反唇相稽时,餐厅那端已传来丘斐容轻柔婉约的声音:
“可以吃饭了,你们饿坏了吧!跋快上桌吧!”
季慕飞乐得慌忙起身,企图用“饭遁”撇开余盛仁紧迫盯人的纠缠,孰料,才刚走了两步,娇俏可人的璩采晴已阴魂不敬的踱到了他的身边,巧笑倩兮的问他:
“正主儿上场了,你准备如何建设呢?”
“采晴,”季慕飞拉长了脸,声音平板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和懊恼,“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适可而止,做个有爱心和同理心的准妈妈,别让我连吃饭都有消化不良的疑虑和梦魇!”
璩采晴冲着他甜甜一笑,“我不会让你消化不良的,顶多是——”她无限娇俏的努努小嘴,“食不下咽而已。”
“喂喂喂……”季慕飞瞪大眼抗议了,“雷太太,你好象忘记我是谁了?如果你下辈子不想做个乏人问津的小番婆,请你收起你的利爪,对我这个来生的夫婿客气一点!”
璩采晴给他一个Sowhat的表情,“你如果看我不顺眼你可以提前跟我解约啊!我绝对有成人之美,更乐意为你背负休夫毁约的罪名!”
“你……”季慕飞登时被她堵得言以对,连连杠龟的他,蹙着眉峰正思反击之策时,他的最佳捐友余盛仁又临阵插花补上一脚。
“小季,看来采晴送你的香蕉皮,你啃到下辈子也啃不完了!”
季慕飞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哪一国的好朋友啊!才说过要给我喘息的空间,怎么一转过身子就成了尖酸刻薄、食言而肥的大浑球?!”
“大浑球?”璩采晴装傻的瞅着他,含沙射影的笑问着:“你是在骂你自己吗?小季?”
季慕飞翻脸了,他恶声恶气的俯向璩采晴,“你再这么洒泼刁蛮,我可要打电话给阿奇,让他赶快把你这个不知胎教为何物的小夜叉领回家,严加看管!”
他的恫吓反而换来璩采晴有恃无恐的微笑,“好可惜喔!你的如意算盘拨错了,阿奇他带着盼盼回美国给他姑妈过生日,所以……我才有空上斐容这打打牙祭,享受一下那种一人吃两人补的滋味。”
季慕飞闻言,只能大叹自己出门之前,没有好好翻翻农民历,以至于今日事事出师不利,老是栽在女人的手里。
偏偏,占尽上风的余盛仁还不放过他,反而带着一脸令人可恼的调笑,拍着他的肩膀,“小季,别板着一张脸,能有我们这些夹棒带枪,用心良苦的老朋友是你的福气,否则,难保你再怎么聪明过人,不会在大意失荆州的状况下,败给一个天生愚蠢的对手啊!”
“谢谢你喔!”季慕飞却之不恭的扬扬眉,“你还真懂得掌握自圆其说的艺术。”
“哪里,哪里,”余盛仁笑嘻嘻的回敬道:“还不是跟你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嘛!”
季慕飞又翻白眼了,而刚把当归鸡汤端上桌的丘斐容,已月兑下围裙,走到客厅的屏风处催客上桌了。
“你们能不能暂时让你们的嘴巴休息啊!再不上桌,饭菜都要凉了,”她移目四顾,“咦?怎么没看到楚总编呢?”
“你问小季吧!”璩采晴毫不客气的把目标瞄准了季慕飞,一脸恶作剧的表情。
季慕飞暗瞪了她一眼,才在众人齐聚的注目礼下,脸不红气不喘的答道:
“呃……楚先生,他的痣疮发作了,急着找医生治疗,我看他那副坐立难安的痛苦样,也不好做个强人所难的主人,只好让他先回去治病要紧。”
璩采晴一听,不由惊愕莫名的笑出声来,连余盛仁都忍俊不住的低头偷笑着。
丘斐容当然不相信季慕飞的说辞,她没好气的轻睨了他一眼,“小季,你老实说,你到底对楚总编说了什么?”
季慕飞眼睛闪烁着一抹奇异的光彩,“他对你很重要吗?斐容?”
丘斐容的心怦然一动,脸没由来的泛红了,她赶紧垂下眼脸,掩饰着自己的羞赧和窘局,“在公事上,他对我很重要,但,在私事上,他……”
“如何?”季慕飞急促的追问着,没发现自己紧绷的声音比平常高了三度。
“没……你……们来得重要。”丘斐容星眸半掩的低声说道,脸上的红晕迅速漫上了耳根,漫上了她那莫名颤动的芳心。
季慕飞一听,不由暗松了一口气,跟着又在精神奕奕中恢复了他促狭滑头的一面风采。
“我就说嘛!一个名叫“天生愚蠢”的仁兄,在IQ和EQ都不怎么有水平的情况下,妄想做个偷吃逃陟肉的癞蛤蟆,无异是缘木求鱼,恐怕只有啃香蕉皮的份了,”他眉飞色舞的说到这,又不着痕迹地伸手搂住了丘斐容的肩头,“为了让他早点死心,减轻斐容的困扰,我这个当年在东海为采晴驱虫灭蝇的环保专家,只有义不容辞地再度挺身救美了。”
“小季,你又来了,”丘斐容满脸晕红的轻骂了一声,乍喜还嗔地逼问着,“你到底对楚天淳说了什么?”
季慕飞转转眼珠子,一溜烟地窜到了茉香四溢的餐桌旁,望着桌上的红烧豆腐,他忙不迭的执筷挟了一块,放进嘴里贪婪的咀嚼着,“嗯,好吃,好吃,果然滑而不腻、香女敕可口……”
“小季!你……”丘斐容追到了餐厅,一脸娇嗔的凝望着又皮又贼又馋的季慕飞。“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说……”季慕飞又情不自禁地挟了一块,大肆咀嚼着,“我……我最爱吃豆腐了,真的,好吃,太好吃了……”
“是啊!全台湾的女性有谁不知道你爱吃豆腐,”余盛仁失笑之余,不由慢声揶揄着一边偷吃,一边不忘打太极拳的季慕飞,“特别是那种可以抱在怀里,上下其手的女敕豆腐。”
“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你余大圣人也!”季慕飞不以为忤的浅笑道,又兴致勃勃的连挟了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那副“横扫千军”的吃相,害余盛仁这个素难抵挡美食的老饕,也顾不得和季慕飞嚼舌根耍子谌的乐趣,赶忙拉开椅子,加入和季慕飞抢吃的阵营中,发挥大胃王蚕食鲸吞的特色。
丘斐容和璩采晴见状,只能交换了无奈的一眼,啼笑皆非地看着两个月兑下文明礼衣的男人,在食色性也的本能中,大坑阡颐地瓜分着所有的美食与佳肴。
季慕飞酒足饭饱之后,带着满足的心情驾车返回了他那坐落于四维路的单身公寓。
他松开了领带,拿出了一张披头四的精典CD,放进他自己组装的唱盘上,让熟悉的摇宾音乐伴着他宽衣解带,在全然的松懈下,一路舞进了浴室,享受着热气腾腾的泡泡浴。
当他刮完胡髭,顶着微湿的头发,穿着黑色短裤步出浴室时,客厅内正洋溢着保罗曼卡尼那忧虑而特殊的嗓音,那首令人百转不厌的Letitbe,唤醒了季慕飞满身雀跃而狂野的音乐细胞,让他不由自主的随着回旋的音符轻声哼唱着,直到一阵拍打急猛的敲门声传进他不胜耐烦的耳膜内,将他拉回到现实生活的梦魇中。
他蹙着眉心关掉音响,又随便抓了一件白色T恤套上,带着十二万分无奈的心情拉开了门扉。
丙然不出所料,站在大门外的正是他最亲密而景仰的舅舅姜全福,一个令他纵有再多促狭的因子,也不敢没大没小,肆意搞怪的特殊对象。
“舅舅,这么晚了,您还亲自上门,想必是……”季慕飞不敢做怪,只好硬着头皮打起迷糊仗了。“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谈?”
姜全福坐进了客厅的藤制沙发内,目光犀利的注视着一脸被动的季慕飞,慢吞吞的在他对面坐下。
“我的业务经理莫名其妙的跷班了?你说,我还有心情回家含饴弄孙吗?”
“舅舅,他好象不是跷班,而是……”季慕飞不愠不火的提出更正,“辞职不干了。”
“辞职不干?”姜全福重重的哼了一声,“哼!他这个不负责任的胆小表,居然被女人追得连饭碗都顾不了,这是一个在女人窝里吃香喝辣的情圣该有的“英勇”表现吗?”
“说得是,这种人怎么可以让他辞职呢?”季慕飞索性顺着姜全福的口吻揶揄自己一番,“应该炒他鱿鱼,并把他遣返家乡种田赎罪!”
“种田?”姜全福又冷哼了一声,“为了帮助那个意气用事的花心萝卜念书就业,他父母早就卖掉了二亩田地,还哪来多余的田地让他糟蹋!”他义正辞严的顿了顿,“不如直接把他逮回去,连降三级,将功赎罪比较划算!”
“连降三级?”季慕飞不服气的拉长了脖子,“您好意思说出口,对一个才情洋溢、任劳任怨的大功臣,您忍心昧着良知,做个不分轻重、赏罚不公的大老板吗?”
姜全福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你干嘛这么激动啊!这家伙既然六亲不认,帅得连工作都可以不要了,降级升级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差别?”
季慕飞微微一愣,又即刻恢复了他冷静犀利的应对能力。“说得也是,谁教他敬酒不吃,花酒不吃,偏偏要吃罚酒,幸好他识相走人,否则,岂不是让您处境为难,里外不是人吗?”
“处境为难?”姜全福拧起了眉头,“他这浑小子要真懂得这四个字,就不会任意妄为,拍拍走人,把烫手山芋丢给他的顶头上司去伤脑筋!”
“这——”季慕飞耍赖的笑了笑,“能者多劳,您是他的最高主管,又是他的舅舅,替他……”
“舅舅?”姜全福皮笑肉不笑的问到他跟前,“你终于知道我跟你还有一层辞不掉的亲戚关系了?”
季慕飞被逼得无言以对,只好咧嘴傻笑,打起哈哈来了。
“你别给我在那傻笑装蒜,”姜全福目光如炬的瞅着他,“有道是:“天上雷公大,地上舅公大”,你这个我行我素的油条小子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当然有……”季慕飞还未及说下去,姜全福就先声夺人地截断他的语。
“既然有,那我说的话,你听不听?”
被当鸭子赶上架的季慕飞哪敢说不,才刚点头,姜全福又乘胜追击的下达命令了:
“很好,我以舅舅的身分命令你明天就返回公司上班,再以公司总裁的身分命令你星期天约方咏婷吃饭,把话谈清楚。”
“星期天不行,我跟丘斐容有约,”季慕飞立刻摇头拒绝,“我们要去天母的孤儿院找小朋友玩。”
“丘斐容?”姜全福-起眼,沉思了一下,“就是你们风骚六君子中,那个长得既灵秀又典雅,充满书卷味,又烧得一手好菜的女孩子?”
“舅舅,您还记得她?”季慕飞讶然的扬起眉,因为姜全福认人的能力一向不怎么灵光,常常发生张冠李戴的糗事,没想到,他居然会对沉静得像一本书的丘斐容留下如此深刻而正确的印象。
姜全福失笑的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年过半白,已经老眼昏花到看见漂亮的女孩子都毫无视觉感受的程度了吗?再说……”他意犹未尽的吞了一口水,“那小妮子的手艺堪称一绝,特别是那些精致可口的小点心,像锅贴、烧卖、水晶饺子,一点都不亚于那些受过正统训练的大厨师!只可惜……”他别具深意的看了季慕飞一眼,亦真亦假的叹口气,“我跟她不熟,要攀亲带故又缺少个名正言顺的桥梁,只能自叹自己没那个口福了。”
季慕飞是何等聪明机巧的人,他哪会听不懂姜全福的言外之意?但,一向洒月兑不羁,率性自任的他,对于感情的经营和用心,自有他独特的见解和处理方式,他并不习惯向别人解释,无论周围的人是拿着何种度量衡在测量他,为他贴上正反两面的卷标,他都能一笑置之,像个生性促狭的大顽童,超月兑于世俗的称讥毁誉外。
唯独面对爱情,面对真正能走进他心灵深处产生共鸣的女子,他反而失去了游戏人间的率性落拓,像个谨慎而深沉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捧着易碎的梦幻,藏进心灵的百宝箱中细细收藏着,深怕一个不留神,生命中最细致的瑰宝,就会像经不起任何碰撞的水晶玻璃,摔得他面目全非,满身疮痍。
难言的总是藏得最深,他这种看似悠哉游哉,实却辗转反侧的情思,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道个分明的?
唉!风流男子总有痴情处,而痴情男子总有难言处,心情翻涌而百味杂陈的季慕飞只好厚着脸皮,再度装聋作哑了。
“舅舅,您想随时一饱口福,那又有何难?只要我居中穿针引线,保证您……”季慕飞笑嘻嘻的献上他的绝妙好计,“多了一个赏心悦目又手艺惊人的干女儿!”
“干女儿?”姜全福板起脸孔了,“你这个踢皮球兼搓汤圆的滑头小子,你明知我希望她做我的甥媳妇,你却移花接木的乱扯关系,你存心想呕我是不是?”他索性挑明了讲。
季慕飞的瞳孔紧缩了一下,“舅舅,我并不是故意要跟您闲扯淡的,而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有我的顾忌。”
“什么顾忌?”姜全福攒着眉头追根究柢,“这样秀外慧中、品貌俱美的女孩子你不懂得追,还在那踌躇不决,推三阻四的,难不成……”他吹胡子瞪眼睛地哼了哼,“你希望她像方咏婷一样厚着脸皮倒追你吗?”
季慕飞苦笑了,“舅舅,您什么成了月下老人的特别专使?”
“怎么?”姜全福斜睨着他,“你嫌我这个做舅舅的多管闲事是不是?”
“岂敢!”季慕飞一脸无奈的闷声答道,心里却暗自咕哝,今天果然是个疲劳轰炸的黄道吉日,他真该拿根耳棒子挖挖耳朵,免得他的耳朵真的长茧。
“你别嫌我-嗦,我可是为你好啊!”姜全福堂而皇之的说起教来,“这感情的事可是讲求效率,马虎不得的,如果你不懂得把握“先下手为强,慢下手遭殃”的契机,像丘斐容这样水当当的温柔女子,旱晚会被其它手脚俐落的男人追走,再说……”他陈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分析着,“你如果早点和丘斐容定下来,方咏婷再厚颜大胆,也没理由死缠着你不放啊!”
“我跟丘斐容定下来,您不怕方咏婷恼羞成怒,一状告到她老爸那,让您在方运升面前交不了差?”季慕飞淡然笑道。
“我干嘛要跟方运升交差?我又不是他的部属,顶多是伤了一点小靶情而已。”姜全福振振有辞的说道:“何况,感情的事又不是做生意,完全以利害得失来衡量的,方运升是个八面玲珑的企业家,哪会真为这种小事就跟我交恶?”
“那……您还拚命的替方咏婷那个脸皮奇厚的豪放女制造机会来骚扰我?”季慕飞恼火地直喳呼着。
“我只是不想让她过于难堪嘛!”姜全福面不改色的提出辩解,“谁教你桃花满天飞,连我这个艳羡不已又自叹弗如的舅舅都被你拖下水,上个班还得分心帮你应付一大票蜂拥而来的花痴!”
“那些热情大放送的花痴还不是拜您所赐,说什么我在女人面前吃的开,所有的女客户都塞给我处理,害我……”季慕飞耸耸鼻子,“每逃阢不胜躲,只恨爹娘没多生我两条腿!”
“这是你的报应,谁教你从国中开始就学会乱跟女孩子放电?”姜全福一脸嘲谑的淡笑道,“偏偏……深谙泡妞绝窍的你,都年过三十了,还像条滑溜的鱼,不肯乖乖上岸,走进婚姻的殿堂里,所以,才会落到今天这种进退维谷,该抓的没抓牢,该躲的躲不掉的地步!”
“我不是不婚主义的信徒,我只不过是想多拥抱一下单身贵族的乐趣罢了,哪晓得……”季慕飞摊摊手,“会有那么多的女人把我当成她家鱼缸中的鱼,企图收归私有!”
姜全福被他的用字遣词逗笑了,“所谓飞来艳福不是福,你若不想做个被女人追得团团转的万人迷,你迟早要为了一颗树而放弃整座森林的,就像你爸爸,以前也是个吊儿郎当的迫坦人,结果一碰上你妈这个艳冠群芳的旗山之花,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收拾玩心,做个中规中矩的庄稼汉!”跟着,他起身拍拍季慕飞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很多事情想得大多反而会让人绑手绑脚,错失了本该掌握的良机良缘,你是聪明人,应该不需要我这个捞叨的舅舅再聒噪下去吧!”
季慕飞心头微微一凛,“我知道您的用心,我会仔细斟酌的!”
“斟酌?”姜全福瞪大眼骂人了,“你还斟酌,你以为月下老人是你的好哥们,这姻缘簿上你享有特权是吧!”
季幕飞双眉又皱拢了,“舅舅,您总得让我先想个办法解决难缠的方咏婷吧!”
“然后呢?”姜全福一鼓作气逼问道。
季慕飞轻吐了一口好长好长的气,表情忧烦中又带着深切的无奈。“我会……想想看,该如何追丘斐容。”
姜全福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临走前,他还不忘耳提面命的嘱咐了一句:
“别光会想,要去做,嫦娥再漂亮,也不会为你投奔地球的!”
季慕飞闻言,在啼笑皆非中,对他的背影扮了个好生无奈的大鬼脸!
天母德恩育幼院
丘斐容素雅灵秀的脸庞上漾着一抹动人的笑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不断追逐着季慕飞活泼乱跳的身影,涌现着丝丝温柔的光彩。
而季慕飞却浑然不知,人来疯的他,正卯足全劲地和育幼院的小朋友玩成一团,开怀嬉闹的笑声不时飞扬在空旷的小操场上。
看那一群玩得又疯又笑,满脸红通,浑身汗水的孩子,显然季慕飞的人缘不只是在女人身上才有特殊的感应,即使是面对着一群不解人事的小女圭女圭,他也能得心应手的和他们打成一片,俨然是个魅力四射的孩子王。
玩完了骑马打仗,大风吹,季慕飞又换上了新鲜的花样,玩起躲猫猫的游戏了,而且,他这只蒙着手帕,不怀好意的大坏猫,还故意发出一阵狰狞又恐怖的声音,在手舞足蹈的旋转之后,以惊人的速度,朝闪避不及的丘斐容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又惊又恼又笑的她。
“哇哇哇……”季慕飞怪声怪气的叫嚷着,“瞧我抓到了谁?”说着,他还恶作剧拉开手帕,不胜顽皮的-着眼,上下打量着又羞又恼的丘斐容。“原来是一只漂亮又爱脸红的小白鼠!”
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发出了闹烘烘的欢呼声,围着他们又是鼓掌又是喧哗的大笑着:
“哇!被丘阿姨做猫了。”
“做猫比较好玩,我也想做猫……”小朋友七嘴八舌的笑闹着、争论着。
“小季,你快放开我……”丘斐容满脸红晕的低嚷着,并试着扭动身躯,挣月兑季慕飞那令她芳心无措的怀抱。
“不放,你是我的俘虏耶!除非……”季慕飞双眼亮熠熠的笑道:“你让我香一下!”说着,他无视于丘斐容的挣扎和娇嗔,神采飞扬的征询着玩得欲罢不能的小朋友,“小朋友,你们说,丘阿姨该不该受罚!”
“该,该,该!”那群小朋友兴高采烈的叫嚷着,喧闹鼓噪的声音响彻云宵。
于是,季慕飞这个无赖的大顽童,就在一群活泼可爱的幼童围观下,明目张胆又可恶极致的吻上丘斐容枫红的嫣颊。
然后,又状甚无辜的朝无尽窘迫、半喜半嗔的丘斐容眨眨眼,“别怪我,我可是应观众的要求,你要怪,就怪这些咱们国家未来的主人翁吧!”
面河邡赤的丘斐容,还来不及平复她那颗怦然直跳的芳心,一个流着两条小辫子的幼童,已经兴奋的抓住她的手腕,细声细气的要求着:
“丘阿姨,你让我扮猫咪好不好?等我抓到季叔叔,我再让你把他香回去,好不好?”
丘斐容闻言,真是又窘迫又有份哭笑不得的无奈。
丘斐容的脸又红得像一朵燃烧的扶桑花,偏偏,生性温雅婉约的她,又拿精怪调皮的季慕飞没辙,只能浑身忸怩的抿着小嘴,做无言的抗议了。
“斐容,你尽避来,我绝对不会做无谓的挣扎,让你香得不过瘾!”
“丘阿姨,你怎么不说话呢?”那位名叫小由的小女孩一脸焦灼的摇着丘斐容的手,“你在跟我生气吗?”
“没有,我没有跟你生气,我只是……”她尚未说完,操场那端传来了一阵砰然而夹杂着惊呼的撞击声。
她一震,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穿着粉蓝色裤装的小女孩趴跌在台阶上,小小的身躯正艰困地做着挣扎,准备爬起来。
她正打算驱身向前时,季慕飞已灵活迅速的冲了过去,将小女孩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抚慰着。
慢了半拍的丘斐容,在季慕飞的怀中看到了一张出奇漂亮而惹人怜爱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缀着两排又浓又密,像墨刷般黑亮的长睫毛,粉女敕逗人的面颊像诱人的小苹果,再加上圆圆的小鼻头,微翘的小嘴巴,这个泪盈于睫的小女孩,粉妆玉琢得像不小心飘落人间的小天使。
而令人诧异的是,无论季慕飞如何逗她,丘斐容如何面带温柔的跟她攀谈沟通,这个泪眼汪汪的小女孩都视若无睹,面无表情的咬着自己的小拇指。
口干舌燥的事慕飞看了显然也没辙的丘斐容一眼,自我嘲弄的撇撇唇,“唉!大坏猫碰上了闷不吭声的小老鼠,想吵架也吵不起来!”
“季叔叔,你别怪小妍,她就是这个样子,一天难得说上一句话。”留着小平头的小罢在一旁热心十足的提供资料。
“是啊!连院长、还有孙老师都拿她没办法呢!”活泼可爱的小由也忙不迭的补充着。
“对,她一向都是这样,不爱理人,”长得胖嘟嘟的小豹也凑上一脚,抢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再加上……她的左脚装了义肢,不方便跟我们玩,所以……游戏时间,她都独坐一角冷眼旁观!”
丘斐容和季慕飞移眸相望,交换了恻然而充满悲怜的一眼。而心细如发的丘斐容察觉到小妍手关肘上的伤口,连忙同季慕飞将小妍抱到医护室消炎擦药。
一般来说,小阿子最怕这种擦双氧水、擦红药水的折磨滋味,能心甘情愿面对的人并不多,通常都是在半哭半闹半哄骗的情况下完成疗伤的程序。而小妍——这个年仅四岁的小阿,却能在毫无反应的状况下默然承受,从头至尾都未曾挣扎喊疼,彷佛她是一个麻木不仁的洋女圭女圭。
这种情况看在一向对孩童充满母性情怀的丘斐容眼里,真是揪痛莫名,心酸不已。
特别是在她听完了育幼院的辅导老师孙如玮陈述的故事之后!
“育幼院收养的孩子,在他们纯真无邪的脸孔背后,往往埋藏着许多悲惨而令人鼻酸的故事,小妍也不例外!”孙如玮神色忧戚的轻叹了一口气,“她原本是个活泼而令人艳羡的快乐小天使,她的父亲是个事业有成的书商,母亲是护士,夫妻二人对小妍视若珍宝,疼爱的不得了,一直没有添丁增子的打算,生怕弟弟妹妹会占去他们对小妍那份无以复加的爱,一年前,在元宵节那天,他们夫妇开车带小妍南下鹿港,共探望外公外婆,不幸在回程路上,遇上酒醉超速的砂石车,她的父母当场死亡,而小妍在她母亲临危的保护下,侥幸的存活了下来,却也难逃截肢的噩运!”
她说到这,咽下喉头的硬块,看了神色同样凝重而悲凄的季慕飞与丘斐容一眼,勉强打起精神,继续诉说着小妍家破人亡、沦为孤儿的悲惨际遇:
“小妍失去了父母之后,家中的经济大权被她法定的监护人,也是唯一的叔叔一手掌控,他的叔叔婶婶,一开始表现得十分热络亲切,等小妍装上义肢出院之后,他们便顺理成章的将她领养回家,然而……”她感触良多的摇摇头,以一种愤慨而略带讥讽的语气陈述下去。
“好景不常,小妍回去才不到两个月,他们夫妻就露出势利冷酷而刻薄毖恩的嘴脸,对饱受惊吓而情绪不稳的小妍又打又骂,甚至还蓄意虐待她,不准她吃饭,不准她开灯上厕所,不准她作噩梦时哭出声音,也不准她看卡通影片,玩洋女圭女圭,甚至还常常故意把她的义肢拿下来,让她痛苦的在地上爬行,更匪夷所思的是……她的叔叔居然还拿过香烟烫小妍的手心……”孙如玮不敢置信的摇摇头,逸出了一声长叹,对于人心的卑劣和丑陋,有着不胜寒颤而深刻的感怀。
季慕飞听得怒火中烧,血脉愤张,“这个猪狗不如的人渣,他竟然对自己的亲侄女做得出……这种心狠手辣、令人发指的暴行……”他握紧拳头的厉声骂道:“这种人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去,受千刀万剐的厉刑!”
丘斐容也有着感同身受的愤慨和憎恶,不过,她并未将心中奔腾的怒涛形诸于沉静温文的容颜上。
“后来呢?小妍是如何逃离他叔叔婶婶的魔掌?”她关切的追问道。
“有一天,她叔叔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又大发雷霆,拿着扫巴毫不留情的毒打小妍,可怜的小妍被打得皮绽肉开,哭声震天,邻居太太在忍无可忍的情形下,立刻打了电话报警处理,闻讯而来的警员和社工人员才在紧要关头救下了伤痕累累,而饱受摧残的小妍……”孙如玮神色悲痛而忧沉的摇摇头,“可是,小妍却吓得宛如惊弓之鸟,不管社工人员如何用心安抚、开导,她都毫无反应,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女圭女圭,封住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也对外在世界的一切动态无动于衷……”
“你是说——她得了自闭症?”季慕飞面带凄怆的哑声问道。
孙如玮沉重的点点头,“她的确是有这种倾向和征兆,本来,像她这样漂亮又讨喜的小女孩,即使亲戚不愿伸手照顾她,对于许多渴望领养小阿的夫妇来说,小妍得逃诶厚的长相样貌,可说是一项谁与争锋的利器,可是……”她语音苍凉的苦笑了一下,“一个有自闭症又肢体残缺的小女孩再漂亮,也无法博得幸运之神的眷顾,唯一真心疼惜小妍的外公外婆又因年老体衰而显得力有不逮,所以……小妍就在乏人问津的情况下,被社工人员送进了育幼院,过着没有悲伤、没有欢笑,而只是封闭而孤寂的童年岁月……”
季慕飞听得满腔痛怜,而善感冰心的丘斐容已暗暗红了眼圈。
尔后,季慕飞抱着仍然对周遭事物毫无感应的小妍,和丘斐容走出了医护室,在十来位小朋友的簇拥下,走进了安静的图书室。
他们决定尽最大的心力来唤醒小妍沉睡的心灵,走出封闭而阴沉的象牙塔,重新认识生命,认识她自己,认识爱及温暖。
丘斐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而所有的小朋友则托着小下巴围在她身边,睁着一双双清亮而兴奋、认真的大眼睛,凝神细听丘斐容温婉而生动的说着几则引人入胜的童话故事。
“从前,有一个农人,他的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爱生气,而这个农夫很讨厌狐狸,因为有一次,狐狸抓走了农夫辛辛苦苦养的鸡……”
而用心良苦的季慕飞则在一旁演起话剧来,一会儿扮演脾气暴躁的老农夫,一会儿扮演狡滑的狐狸,一会儿又成了可怜兮兮的小鲍鸡,他那维妙维肖、传神灵动的演技,让这则充满寓意的并索童话多了一份想象不到的乐趣,也赢得所有小朋友咯咯不断的笑声。
连说了四个精采好听的童话故事,季慕飞卖力而活泼的扮演着各类动物,从乌鸦到小绵羊,从青蛙到蝙蝠,他极尽传神的配合着丘斐容的声音“搔首弄姿”。
怎奈,笑声飞扬的气氛仍然无法感染到小妍身上,她仍然孤独的坐在一角,抱着一本图文并列的童话书,不言不笑,聚精会神的翻阅着,图书室的热闹和静默的她形成了冷暖鲜明的对比。
抱着咯然若失而酸楚低沉的心情,季慕飞和丘斐容说完了唱作俱佳的童话故事,在孙如玮老师心有戚戚然的注目下,走出了图书室,准备离开育幼院。
巴依依不舍的小朋友订下再会的日期后,丘斐容和季慕飞迈开铅重的步履,穿过长廊,转进了中庭,朝育幼院大门走出。
“等一等——丘小姐、季先生……”孙如玮突然抱着小妍过了过来,语音急切中夹杂着几许不敢置信的喜悦:
“我想,小妍她有话要跟你们说……”
丘斐容和季慕飞的心震动了一下,不由带着一脸期盼,定定的望着小妍那张粉女敕女敕而绞人心痛的小脸蛋。
小妍被他们热切的目光瞅着有些怯生生,慌忙地垂下了眼睑,笔直的盯着地板默不作声。
“小妍……”丘斐容以一种又轻又柔的语气叫唤着她。“你是不是有话要跟丘阿姨说?”
小妍仍低垂着小脸没有反应。
“小妍,你有什么话尽避跟季叔叔说没关系……”季慕飞也小心翼翼的放轻了声调,柔声说道:“季叔叔和丘阿姨都好喜欢你,喜欢得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的话虽然同样没能赢得小妍的响应,却不经意的在丘斐容疑真似幻的心湖里,吹绉起了一池涟漪。
孙如玮也不厌其烦的悄声对小妍做软性的心理建设,却仍然扭转不了自弹自唱的局势。
季慕飞和丘斐容只好怅怅然的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打道回府时,丘斐容的长发却被小妍伸手揪住了,她惊诧的迅速转过头。
“来,你们……来……”小妍夹杂不清的冒出了生女敕而羞涩的童音。
“她要你们记得回来看她。”孙如玮飞快的说,脸上布满了惊喜的光彩,“她……喜欢你们,对你们有感应。”
丘斐容和季慕飞胸中也回荡着一股酸楚而无以言喻的撼动,丘斐容泪光莹莹的绽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轻轻的抚模着小妍柔软的面颊,“丘阿姨答应你,一定会常常来看你,绝不食言。”
季慕飞也清清喉咙,故作轻快的抓住小妍的手,“季叔叔跟你打勾勾盖章,一定不会忘了你这个美丽又可爱的小天使!”
小妍转动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稚女敕的表情十分惹人怜爱,她眨了一下眼睑,把脸藏在孙如玮的胸怀中,又回复了她一贯的沉静及默然。
离开了德恩育幼院,丘斐容也维持着她的沉静和默然。
季慕飞看了她那微蹙着眉尖,而显得若有所思的容颜一眼,“距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两个钟头多,要不要我家咖啡厅坐坐?”
对于季慕飞的提议,一向很少投反对票的丘斐容,又再次听任了季慕飞的安排,和他俪影双双的坐进了士林一家布置得十分原始而粗扩的咖啡屋。
这家名叫“山顶洞人”的咖啡屋,室内的摆设十分名符其实,完全以木头和石头为主,连menu都是用竹子编成的。
季慕飞和丘斐容坐在靠墙的卡座上,在竹灯笼的照射下,各点了一杯蓝山咖啡和玫瑰花茶。
“你从育幼院出来以后,就一直怪怪的,该不会……”季慕飞半带玩笑的打趣道:“你也被小妍感染了自闭症,陷于神游太虚,自得其“愁”的症候群中?”
丘斐容轻睨了他一眼,“别乱用字眼,我只不过是……有一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怀罢了。”
“怎么说?”季慕飞舀了一点的冰糖放进咖啡杯中,轻轻搅拌着,并倒了些许女乃精中和了一下。
丘斐容露出了一抹含蓄而泛着轻愁的微笑,“我觉得我们的力量和爱心对那群孩子而言,实在是太单薄了,偶一为之的探望、关怀,就像圣诞老公公一样,只能发挥微量的光芒,却暖不透他们长久渴慕亲情的心。”她低怆的牵动唇角,脸上的神情更加幽沉凝重了,“再加上经费、人力的限制,每个小朋友能得到的照顾实在是寥寥无几,何况是像小妍那样特殊的孩子,更是需要大人们无时无刻的关怀和照顾的,也许……”她低眉敛眼的轻咬着唇,“我应该结婚,这样,我便具备了申请领养小妍的资格……”
季慕飞的心惊跳了一下,“你的意思……你想答应江德风的求婚?”他的声音除了尖锐,更隐含了一份怪异难解的紧绷。
“你怎么会知道江德风向我求婚的事?”丘斐容有些错愕,跟着又露出了恍然的笑容。“一定是圣人告诉你的,对不对?”
“你会答应他吗?”季慕飞不答反问,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聚在丘斐容那张在昏蒙的灯光辉映下,显得更纤柔而雅致的容颜上,“会吗?”
他那专注而执拗逼人的态度让丘斐容芳心一凛,浑身掠过了一阵舒软朦朦的醉意,一阵酸楚甜蜜的轻颤,害她不得不垂下浓密的睫毛,隐藏住自己那份半怯半喜,欲迎还拒的微妙倩怀。
“我虽然很想领养小妍,但,我不会为了这个理由而率然决定了自己的一生。”她幽幽然的说道。
季慕飞轻吁了一口气,“这么说……你并不爱那个……”他酸溜溜的耸耸鼻子,放任自己痛快的出言不逊,“见鬼的江德风!”
“小季!留点口德,江德风他又没得罪你!”丘斐容浅笑盈盈地数落道。
“谁说没有?”季慕飞扬扬浓眉,不暇思索的掀嘴应道:“他敢色胆包天的向你求婚,便是大大的得罪了我!”
丘斐容的脸微微发烫了,而她的心再度被季慕飞似假还真的话弄得纷扰如麻又醉意醺然。“小季,你别闹了,好不好?”
心情其实很忐忑的季慕飞,暗暗吸了一口气,决定掌握这难得的机会向丘斐容——呃……表白迟来的心意。
他轻啜了一口咖啡“壮胆”,然后,试着以一种不愠不火的态度为他的感情宣言拉开序幕。
“斐容,呃……其实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他望着丘斐容那看不出任何反应的沉静表情,不由夸张的干笑了一下,试图平复紧张无措的情绪,“真的,如假包换,如果……你……”他结结巴巴得像个瞥扭又逊到极点的二楞子,一点都不像个风流惆傥,迷人促狭的大众情人。
丘斐容被他那期期文艾的窘相弄得有些啼笑皆非,“小季,你到底想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都不像原来的你了。”
季慕飞暗自磨牙,咒骂了自己一声,笨蛋,你不是自诩美女鉴赏家吗?你那舌粲莲花的本事到哪里去了;对方可是你熟悉不过的红颜知己耶!你怎么反倒忸忸怩怩,里足不前,像个笨拙生涩、初尝情果的楞小子。
他又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壮胆”,清清喉咙,在万马奔腾的思潮翻转中,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向丘斐容求婚:
“斐容,如果你真想领养小妍,我愿意帮忙你,也就是说……”他迟疑的顿了顿,“你可以嫁给我,我们一块来收养小妍,让她重享家庭的温暖。”
丘斐容悄悄掩藏住那份失落而感伤的愁绪,老天,她是幻想过,冀望过,有一天小季能在寻寻觅觅、马不停蹄的猎艳游戏中,停下他那漫游无忌的步履,正视到她的存在,她对他那份埋藏在平静友谊背后的挚情真爱。
今天她终于等到了,但却是在一份令她感到酸涩、落寞而荒唐悲哀的理由下。
真是这样的话,她嫁给江德风和嫁给小季又有什么不同的差别呢?
丘斐容在心底发出一丝黯然神伤的苦笑,为自己的怅惘失落和执迷不悔……
但,她仍温文尔雅的对季慕飞逸出了一丝恬静的微笑。
“小季,谢谢你的慷慨和仗义相助,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婚姻是必须以爱情为基础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生活在一桩勉强而貌合神离的婚姻中,是多么大的苦鸡和煎熬。”
季慕飞知道自己搞砸了,他不胜懊恼咬紧了牙根,急着提出强而有力的辩证。
“斐容,我们婚姻不会有那种势如冰炭,或相敬如宾的面貌,因为,我们是有感情而且相知深甚的好朋友……”
是啊!丘斐容心中的凄楚和悒郁更深了,“是,我们的确是相知相惜的好朋友,但,这却不是爱情。”
“这是,而且比一般的爱情更笃实、更自然!”季慕飞低沉有力的说道,又在心中坚定的重复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做错,没有把友情和爱情混为一谈。
只可惜,纷扰无绪而干愁万缕的丘斐容,却无法感受到季慕飞那战战兢兢的柔情,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一个荡揪秋千荡得好累、好无助、好凄迷的孩子,只想偷偷找个喘息的空间发泄自己的愁苦。
“小季,你不要太快下断语,你应该为自己预留个台阶,免得你清醒之后,后悔都来不及,”她强颜欢笑的提醒他。
季慕飞的眼神一点,“斐容,你不相信我,对不对?”
丘斐容的心又再度掠过一阵震颤,“不,我只是……不相信自己能带着不确定的心嫁给你……”她神色清冷而飘忽的苦笑了一下,并飞快的抬手制止了欲言又止的季慕飞。
“别说了,小季,我们都应该好好想一下,给彼此一个转圜的空间,我不希望自己后悔,更不希望你后悔!”
“斐容……”季慕飞心中充满了复杂而难言的挫败感。
“别说了……”丘斐容轻声请求着,她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看着她那柔弱而不胜愁苦的模样,心情同样阴郁而低落的季慕飞只好轻吐了一口闷气,在万般纠葛而无奈的心境冲击中,送丘斐容离开了“山顶洞人”,迈上了无言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