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emis”正聚在大会议室里展开固定周会。虽说是大会议室,其实只有十坪大,正中央一张足以躺下两个人的大桌子占去大部分空间,靠墙设有橱柜和简单的流理台,这里也算是员工休息的茶水间。
每个礼拜三,所有职员都会进来开会,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会报上周的重要事件,除了检讨进度、提出问题及确认是否需要支持,最主要的目的是连络大家的感情,并互相了解大家负责的工作和案子。
因为“Artemis”并不大,所以如何有效运用情报及资源是很重要的,透过这样的会议,可以让每个人沟通无碍。总经理蓝晨星强调,不是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还要把手上的情报资源提供出来,协助别人完成工作,如此才能创造更大的效能。
接近会议尾声,雨夜把周一杜巧芸代表“雅致设计”委托的案子提出来。虽然她当场就拒绝了,可是,事情却有变卦。
“什么?她真的跑去找你妈哭诉?”筱芙惊讶道,一边抹去手上沾到的鲜女乃油。
“然后你妈就强迫你接下这个案子?”夏桐也皱着眉放下咖啡怀。
“我妈没有强迫我,她只是很努力地劝我而已。”雨夜拧着眉为自己母亲辩护。“再说,我后来想想,或许是我的直觉出错,巧芸真的是需要我帮忙才会来找我。听说她的同事给她很大的压力,虽然我觉得那是因为她挑了老板当男友的缘故,但她压力很大是真的。”
大家彼此看了看,心知肚明雨夜对妈妈的百依百顺是出了名的。雨夜看似柔弱实则坚强,对于自己该坚持的事都能坚持到底。她虽没有晨星冷厉的铁腕作风,也不像筱芙赏罚分明,懂得软硬兼施,而雪湖精明地掌握人心,使别人听从自己的技巧对她而言犹如天书般难懂,但雨夜最大的特点就是有耐心,她会不厌其烦地提醒你、敦促你,直到任务完成。
她从不提高音量,但就是有办法让人对她产生愧疚,进而得到她想要的,而这样的特质不单在女生方面吃得开,对男人更是无往不利。
可是,外柔内刚的雨夜只有一个罩门,就是她妈妈。
长时间和母亲相依为命,让雨夜对妈妈有种难以破除的倚赖和服从。也因为那段坎坷的过去,养成了她非常体贴、处处为人着想的个性。天性善良乐观的她不但很少和人起冲突,甚至相信人性本善。
“所以你就答应了?”雪湖美丽的妆容即使在大啖一份草莓波士顿派后仍完美无瑕,她微微偏头看着雨夜。
“嗯。我无法拒绝我妈。”雨夜终于点出重点。“虽然我觉得当初住在我叔叔家并不好过,但我妈始终认为那是一份恩情。她说;“人家没有必要对我们这么好,既然受了恩,自当回报。更何况,替客户挖人才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也是你妈说的?”蓝辰星挑起眉毛问。
“不是,这是我婶婶说的。”
“哇靠!讲得还真轻松、还真是慷慨啊!陆夏桐愤愤不平道。
“这太不对劲了。人力中介的公司那么多,你堂妹为何会找上你?”筱芙提出质疑。
“这都怪我们太有名了。”雨夜苦笑道。“听说是她的老板指定的。巧芸并不喜欢我,我想被逼到要来找我,请求我答应接下委托,是她最不想做的。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这我认同,‘Artemis’在外界的名气越来越高,很多客户都是慕名而来呢!”晨星的秘书奕璇得意地说。
一听到此语,其它助理纷纷附和,一时间,兴奋的情绪让每个人笑逐颜开地谈论着最近接到的市场必应。
晨星让大家开心沉浸在工作有成的喜悦气氛中一会儿后,开口道:“越来越有名气是好事,代表我们的工作得到了赏识。但名气越高,我们工作就要越认真、越谨慎。别被一时的名气冲昏头,随时有别的公司等着赶上我们、取代我们。离年终还有两个月,大家好好加油!”
“是!”大伙异口同声说。接着大家继续享用下午茶,有人已吃完点心起身收拾,准备回去工作。
“雨夜,既然决定接下委托,你有什么计划了吗?”晨星等助理们都出去后发问。
“嗯,我做了一些调查。这次的quarry是“MUSE”的设计师,年约二十七,十六岁时随母亲移民美国,在哥伦比亚大学取得商学硕士学位,之后在ArtCenter取得产品设计硕士。在校时就与不少厂商合作,设计才华令HP、NOkia等竞相邀聘。”
“哇,好惊人的学经历,真想见见是怎样的人。”雪湖眼睛闪亮地说。“如果是个帅哥的话就更好了。”
“你最近不是迷上农家子弟吗?怎么一副猫看见肥鱼般露出馋相?”夏桐吐槽。
“什么迷上农家子弟?我才没有,那只是工作、工作。”雪湖急欲撇清的举动,反而更令人怀疑。但夏桐懒得理她,猜想她只是三分钟热度。以她的个性是不可能离开都市生活的。
雨夜笑了笑继续说:“四年前他应‘MUSE’创办人巩敬翔之邀,回台一同创立‘MUSE’,如今已成为台湾之光。他们的设计在国际上颇受好评,获得许多企业集团青睐。”
听完雨夜的简报,夏桐皱着眉说:“他为何要放弃像HP、NOkia这么好的机会,反而跑回台湾来创办公司呢?”
雨夜耸肩。“不太清楚。我查的几份杂志提供的资料不多,倒是他们的花边新闻是层出不穷。从这看来,他们应该长得还不赖吧!”
“是啊,只要有这样的光环,就算长得再猪头也会有女人抢着要。”筱芙打趣道。
“你的范哥也不差啊!咦?最近怎么都没听你说到他啦?一个人独吞幸福的秘密哟!”雪湖故意闹她。
但筱芙忽然失去笑容,大家立刻察觉不对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离她最近的雨夜问。
筱芙沉默了一会儿,才悠悠地说:“我们吵架了。”
一句话像震撼弹般令众人面面相觑。筱芙说出前天两人Skype时,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以及不能来台湾和她共度圣诞节的决定。
“我很清楚他不能回台湾的原因,我也没有强求,只是心里难免有遗憾啊!这是我们两人的第一个圣诞节,我好希望能两人一起过,所以多说了两句。他却说:‘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别一直说了。’我一气就切断连线了,结果……我们到现在都没再联络过。”
听完他们的吵架内容,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爆出笑声。
“天啊!你们真是活宝,这样也能吵。”蓝晨星一边笑一边摇头。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唉,果然恋爱中的人比较敏感,一点小事也能引爆大麻烦。”雪湖颇能了解筱芙的心情,但还是笑个不停。
雨夜本也想调侃两句,但看到筱芙的表情,立即敛去笑容。
“别担心啦!我想范哥可能是公务繁忙,所以抽不出时间和你联络。”雨夜安慰道。
夏桐也走过来。“对啊,而且我想也许他被你的反应吓到,此刻正忐忑难安不知怎么跟你说,才一直不敢联络的啊!”
雪湖惊讶道:“天啊,果然谈了恋爱就不一样,你快成专家了!”
夏桐白她一眼。“专家留着给你做。看筱芙这么难过,你还笑得出来。”
雪湖和晨星同时僵住,看了看筱芙落寞的神情,愧疚侵蚀他们的心。
“对不起啦!筱芙,你别在意。”雪湖说。
“对啊!抱歉!我太粗枝大叶了。你放心,范哥不敢变心的。要是他敢对不起你,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把他揪出来海扁他一顿。”
看到晨星认真的表情,筱芙噗哧一笑。“那我先谢谢你喽!”
见到筱芙终于露出笑容,大家都松了口气,又说说笑笑好一会儿后,也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
这时,晨星忽然对雨夜说:“关于‘雅致’的委托案,你出乎了吗?”
罢刚大家被筱芙的事转移了注意力,都忘了他们还没讨论完。
“我打听到他的手机,也打过几次,可是都是他的同事接的。最后他同事说,如果我有要事,不如直接去他们公司找他。”
“直接去他们公司?这样不好吧?”筱芙皱着眉说。毕竟他们是去谈挖角的事,怎能登堂入室地到人家公司去挖人墙角?
“所以我现在还在想办法。”雨夜说。
“咦?听你说了那么多,这次的quarry到底叫什么名字啊?”雪湖问。
“啊?我都没说吗?”雨夜吃惊道。
大家笑了笑,对雨夜这样偶尔犯糊涂已习以为常。
“是啊,我们知道这人的学经历很惊人,知道他的男性魅力令女人神魂颠倒,可是就是不知道他的尊姓大名。”夏桐打趣道。
“呃……他叫凌庆文。”雨夜皱着眉,不情愿地吐出这个名字。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晨星问。
雨夜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这个名字……”
“名字怎么了?”夏桐问。
“感觉很不好。”
“啊?”众人错愕地看着她。
“怎么个不好?”雪湖问。
“让我想起我不愿再想起的人。”
“你是说……那个国中时的大色魔?”和雨夜最熟的筱芙问。毕竟她是雨夜的直属学姐,当初也是在她的引介下,雨夜才会加入“Artemis”。
雨夜还来不及回答,她的手机铃声就响起。“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按下通话键。“喂,你好。”
卑筒传来一阵沉默。雨夜皱眉看了看手机,确定还在通话中。“喂?喂?请问你是谁?”
终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杜雨夜吗?”
“啊?我是啊。请问——”雨夜想不起有谁会这样和她说话,尤其还是个男人。这应该不是什么诈骗集团的电话吧?
“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MUSE’的凌庆文。”
“啊,是凌先生,你好,谢谢你,终于回我电话了。”雨夜一知道对方是谁,立即放下心来。
“凌先生?”对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
“呃……请问有什么不对吗?”会不会是她搞错人家的名字了?可是不对啊,他刚刚也自称叫凌庆文啊,应该没有搞错才对。
“没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件事我想当面和凌先生商讨一下,不知道你何时方便?”扑空那么多次,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教雨夜不由得兴奋不已。
“什么事?”
雨夜想了想。“是和你的生涯规划有关,至于细节我们见面再谈好吗?”
“生涯规划?”对方的口吻轻佻调侃,一抹恐怖的熟悉感让雨夜头皮发麻。
她极力压下那股不妥的直觉,专心想办法说服对方与她见面。
“我的生涯规划和你有何关系?你这么关心?”
“呃……”是她的错觉还是想太多?为何她觉得他讲话的语气好像两人很熟悉?“凌先生,我能和你约个时间碰面吗?”
对方一阵沉默,雨夜感觉自己的手心冒汗,心脏沉沉地跳动着。就在她觉得他要开口拒绝时,他突然说:“好啊!”
雨夜感到一阵欣喜,不禁露出微笑,点亮了那白皙细致的小脸。
“那我们约明天下午可以吗?我——”
“不行。”他一口拒绝,浇熄了她的兴奋。
“啊?”他之前不是才说好的吗?怎么又说不行?
“明天我没空,后天也没有。如果真的要碰面,就今天。”他霸道地说。
“今天?!”雨夜大惊失色地抬起右手看看手表。“现在已经四点半了耶!”
“怎么?你赶下班啊?那就算了。”
“等等!我又没说不去。”雨夜急急地说。“今天就今天,约在哪儿?几点?”
“我在公司,你过来吧!等你到五点半,逾时不候。”说完,他随即挂掉电话。
“啊?喂?喂?”没料到他说完就挂电话,雨夜一阵错愕。“怎么这么没礼貌?都没听人家的答复就挂,难怪巧芸会来求援。”
雨夜合上电话,才抬头准备向好朋友报告最新消息,想征求陪她去赴约的人选,不料整间休息室里只剩蓝晨星和奕璇。
“大家呢?”
“都有事去忙啦!”奕璇为她解答。“筱芙姐刚接到范哥的电话,整个人瞬间像活了过来般拿着包包出去了。雪湖本来就和客户有约,夏桐正和临时跑来的客户在小贬议室里洽谈。”
“啊?怎么这样?那我要找谁陪我去?”雨夜突然觉得恐慌。一直以来,每次只要和男性会谈,不论是客户或挖角对象,她一定会找人陪同。
因为她有超严重的惧男症。
不知是体质的关系还是天生八字不好,雨夜常会招惹一些奇怪男人的纠缠。本来大家也都不信,可是经过几次的恐怖经验之后,所有人都学乖了。只要雨夜见面的对象是男性,其它人就会尽量抽空作陪。
对于自己必须这样依赖好朋友,雨夜其实很不愿意,却无可奈何。不知为什么,每次和男人谈话,她明明都已小心不让别人误会,偏偏老是碰到怪咖。有一次,她遇到一个刚失恋的委托人,谈着谈着对方竟然趴在她肩上大哭特哭,最后居然说要她当女朋友。幸好当时是在咖啡厅里,雨夜得以月兑身。事后对方的经理出面道歉,也换了另一位女性代表公司洽谈。
最严重的一次,是雨夜受委托前去猎聘一位高科技公司的经理。和对方见过两次面都没事,想不到第三次约在对方办公室时,他居然突然压住她,说:“我知道你暗恋我吧?不然不会一直跑来找我。你一副需要我疼爱的模样,看得我都快忍不住了。”
那次真的把雨夜吓坏了。要不是突然有人敲门,让雨夜得以逃过一劫,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逃不逃得掉。之后,晨星接下这件案子,巧妙地让委托人发现这人的品行有问题,也运用了些手段让他在原来的公司无法生存。之后有一阵子,他还不时打电话来骚扰雨夜,最后她不得不换掉手机号码,公司的所有来电也都经过严格的过滤。
“怎么了?”
雨夜将事情说了一遍。晨星沉思片刻,说:“没关系,我陪你去吧!”
“咦?可是你不是在等日本‘北辰’藤井健三的回复电话?这案子能不能成就看这通电话了。”奕璇提醒道。
“没关系,你接到藤井先生的电话就转接到我的手机。我只是作陪,会有时间接电话的。”晨星拍了拍秘书的肩膀。“只是今晚要麻烦你加班了。”
“哦,那不成问题,只要你答应让我订宫川日式料理当晚餐就行。”奕璇笑着说。
蓝晨星怀疑地瞥她一眼。“你确定人家可以外送到汐止来?”
“只要你答应,能不能送来就看我的本领喽!”
“好。你跟夏桐说一声。”
“YesSir!”敲到一顿美食的奕璇开心地跑出去。
“晨星,谢谢你。我真不希望这样麻烦你们。”雨夜感谢道。
“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公事。我说过不会再让你碰到那种麻烦了。我们走吧!”
经过四十分钟的车程,他们依地址找到“MUSE”的办公大楼。看着陈旧的大楼,晨星不自觉地皱眉,心想自己决定陪雨夜来是对的。
“你确定是这里?”晨星问。
“应该没错。”雨夜低头看着记事簿上的地址,再三抬头确认自己没弄错。
“好吧,我去停车,你先上去。”
雨夜皱着眉看看手表,已经五点二十八分了。反正晨星一会儿就上来,应该没有问题。
“好,待会儿见。”雨夜推开车门,走人大楼。
当电梯门滑开,壮观的玄关让雨夜呆了。她细细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不要按门铃,可是左看右看却看不到任何像是门铃的东西。
最后雨夜不得不高声喊:“哈啰!有人在吗?”
必答她的是一室静悄悄。雨夜的警戒心升起,脑袋里全是如何逃离此地的备用计划,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由于他处在背光,她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你好,请问是凌先生吗?我是杜雨夜。”
“我知道。进来吧!”
“呃……我有个朋友还在停车,他待会儿就上来。”雨夜婉转地暗示对方,她并不是孤单一人赴约。
他轻笑一声。“放心吧,我想他不会迷路的。先进来等吧!”
雨夜想想也对。她随着他走进灯光明亮的办公室,一踏入内,中央那座篮球场让她瞠目结舌。有哪家公司会在办公室内设一座篮球场的?雨夜新奇又有趣地打量新颖、时尚又前卫的室内装潢。
是不是设计公司就得和一般公司不同?所有布置都与众不同,处处有令人眼睛一亮的巧思。
“好特别的装潢。”雨夜由衷地赞赏。
“谢谢。你喜欢吗?”他没有特别回头看她,直直地走到吧台前拉出两只马克杯,按下咖啡机。机器嘎嘎作响,开始磨豆子,煮起咖啡。
“你们的办公室可以用一句成语来形容。”雨夜想了想,决定不正面回答那个问题。
“什么?”
“一览无遗。”
闻言,凌庆文爆出大笑,爽朗轻快的笑声感染了雨夜,让她放松不少。不过一抹熟悉感再度袭上心头。
“你的想法还是那么直接又与众不同。”凌庆文笑着说。
但雨夜却被这句话搞糊涂了。这时,咖啡机突然停止,浓郁的咖啡香弥漫一室,雨夜望着凌庆文端着两杯咖啡缓缓转过身来,那一瞬间,她认出了他,终于找到那股熟悉感的原因。
“詹庆文?!”雨夜失声大叫,藏在大眼镜后的眼睛睁得几乎快比眼镜大了。她不敢相信地瞪着他,心想这是不是一场恶作剧。
“终于认出我啦!我还在想你要后知后觉到什么地步?”他开心地露出笑容,但雨夜看得出他眼底的得意和邪恶。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故意装傻地说;“这儿是我的办公室,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你就是凌庆文?”
“我想‘MUSE’应该没有第二个凌庆文了吧?”他痞痞地反问。
“可是……可是你不是姓詹吗?我记得你应该叫詹庆文。”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确定你要听吗?你不是来帮我做生涯规划的吗?不如过来坐着好好谈吧。”
他端着两杯咖啡走到双人沙发椅旁的茶几。那沙发和一般的不同,座椅特别低,几乎是贴着地,茶几也低得可以,由四只金属雕的乌龟抬头顶着玻璃桌面,造型逗趣极了。如果不是放在这沙发旁,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一脚踩上去。
这样的沙发设计显然不是为了办公室这样正经的场跋,雨夜心想,它更像是为了让人放松而设计,如果真要坐上去,一双腿不可能优雅有礼地屈起,势必得伸直,要不就是盘腿。若是穿长裤倒也无妨,偏偏她今天是OL的标准穿着;衬衫加窄裙。
“不用了。”她想也不想就拒绝。
凌庆文率先坐进沙发,手臂搭在圆拱形的扶手上,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气和揶揄,瞬间,消失已久的感觉又再度回笼。那是只有面对他时才会出现的感觉,雨夜无法分析,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露出邪恶的笑容,她的胃就就像晕船般难受,全身紧绷到像随时会碎裂。
“怎么?怕我吃了你?是你主动要见面的,现在见了面却又一副想夺门而出的模样。”
“我没有。”她脸红地否认。
“没有就过来坐啊。”他端起咖啡浅啜一口,不再开口。
沉默带来无形的压力,雨夜感觉自己像走在钢索上,前进或后退都行,就是不能待在原地。她咬着下唇,如壮士断腕般走向他,尽可能优雅地坐下来。可惜这沙发不是设计来展现优雅坐姿的。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始终无法正襟危坐地挺直背脊,而一双腿碍于窄裙的限制,也无法端庄地屈起。最后她只能放弃,像凌庆文那样坐到底,让背部顺其自然地靠着柔软的椅背,双脚则往前伸直。一阵舒服的放松让雨夜不自觉地叹息。
“来。”他把咖啡递给她。
“谢谢。”她低声道谢,眼睛却不敢和他相对。
这刻的平和让雨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记忆中,她也曾和他有过类似的画面和时刻。那是他们在经过无数的冲突、挑逗、对峙后,某次不经意的相遇,那时他没有一贯的使坏、嘲弄,她也卸下心防,安静地靠着彼此的背,感觉永恒般的宁静。
只可惜那一刻太短,短得她来不及回忆。
“说吧,你怎么找上我的?”凌庆文开门见山地说。“从你刚才的反应看来,你来之前并不晓得我是谁。”
“呃……”还处在认出他的震惊,让雨夜的反应慢了好几拍。不擅说谎的她,实在不懂得如何圆滑地包装即将出口的话。“我是受人委托而来的。”
“委托?”他挑起一道浓眉,犀利地望着她。
她低下头,尽量不和他四目交接。“嗯,我们是人力中介公司,专门接受委托,替各大企业邀聘人才。”
“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受托来挖角我?”
一下子就被他说中,教雨夜有些措手不及地脸红。“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凌庆文沉默半晌,眯眼洞悉事实地说:“委托你的该不会是‘雅致设计’的巧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