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依盼没有死成。连寻短都失败,她真是啼笑皆非。
救她的,竟然是她自己的母亲。
雁母抢进房去,第一件事便是眼明手快地抄起剪子,爬上桌面。伸高手铰断了丝布条。饶是如此,雁依盼白皙的颈子已经给勒出了深深的痕跡。
雁依盼重摔到地面,晕了过去。等醒来之际,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床上,母亲、丫头跟管家都在她床前,大概是合力把她扶回来的。
啊。所以没死吗她费力睁开眼,恍惚地望著眼前三人:管家很老了,鬢髮皆白;丫头吓得面无血色,眼眶红通通;而憔悴苍老的雁母,则依然还是小老鼠的模样,微低著头,不敢正视女儿。
“醒、醒了就好,漾喜,去泡热茶给小姐喝。”
“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还是煮点寧神汤一一”
“这时候上哪儿请大夫三更半夜的,明天一大早……”雁依盼打断低声交谈的三人,“都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因為伤了喉咙,说话顶吃力,还沙哑著,雁依盼有点不认得自己声音了,
“盼儿…”雁母往前一步,伸手想模模女儿,却又在雁依盼的眼光中胆怯地收回。
“我真的没事,让我睡一下吧。”
说完,她翻过身,不再多讲。因為她不要母亲用那么悲伤的眼眸看她.也不要她合著泪问雁依盼為了什么这麼傻。她该如何回答说是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就跟母亲一样
她的咽喉痛、额头痛、全身都痛一但这些痛绝比不上心口一刀一刀般割著的尖锐伤疼;难受到喘不过气一叫不出声,却又得不到解月兑。
熬了一夜,天总算亮了。濛濛晨光中,显然也一夜没睡的雁母带著丫头悄悄的进来。雁依盼是闻到鸡汤味道才迷迷糊糊醒觉,一翻身,母亲就在眼前,担忧而惊惧地望著她。
“我、我让漾喜燉了补汤一你多少喝、喝一点。”看女儿静静回望著她们的模样,雁母赶快加了一句:“你若不放心一我先喝给你看。”看母亲抢著喝了一口还冒著烟的鸡汤,烫得眼泪差点掉下来.还硬忍著把滚烫的汤吞下去,只為了取信女儿的情景,雁依盼的心好酸好酸。
母女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她的母亲很傻、很笨、很软弱,少时脾气阴晴不定,中年之后耳根子极软,也许做过很过分的事,但可恨的是,再怎麼样坏,依然是她的母亲。
就像她恨景四端,却无法决然离开他。一直自詡坚强的雁依盼,其实,也只个寻常女子。
看女儿依然不出声,只静静望著自己一雁母又退缩了。她被烫得口齿有点不清,胡乱说道:“没关係,你若不想喝就、就算了。我……那我去……我就出去了。”
“娘,等等。”雁依盼终于开口,叫住母亲,“我要喝。”雁母先是僵了一下一然后缓缓回身。由丫头手上接过鸡汤,抖著手端了过来。然后在床沿坐下,一口一口吹凉了.喂自己的女儿喝下。
真的无所谓了。鬼门关裡绕丁一圈回来,就算母亲真的又要下药,她也无所谓了。如果嫁给有钱人能让母亲开心一点的话一有何不可
那鸡汤裡似乎真的有下药,雁依盼喝完,昏昏沉沉的又睡著厂。但她一点也不掛心。睡著也好一醒不过来更好,如果做梦能梦到那个可恶的冤家,那她可以一直睡,一直梦下去…
夜裡,景四端真的来人梦了。
他还是一身瀟洒长衫,倜儻依旧,俊美如昔。微微挑著眉,唇际掛著若有似无的嘲謔笑意,似乎在说:瞧瞧,没了我在身边,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落魄模样?
“我以為你会是个无头鬼。”雁依盼撑起身子,月兑口而出。
景四端眼中笑意更浓。“我要是成了无头鬼,全都是拜你所赐。参本写得挺好,把我的恶行全写得清清楚楚,皇上看了,不斩我都不行。”几年了呢习惯用假笑代替眼泪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年她甚至以為自己不会哭了,不过此刻,眼眶热了起来,泪珠在她还没醒悟之际,就已经滚落脸颊,跌碎在衣襟。
景四端走近,在她床沿坐下,叹了一口气。“哭什么呢你不是很希望我被斩首,从此再也不能鱼肉乡民、作威作福吗?”她点头,但眼泪却落得更急。
“还是没看到无头鬼,心底不甘愿、顶失望?”他伸手帮她拭泪一嘴裡还是不饶人地调侃著,“我先告诉你,无头鬼挺可怕,你看了会吓坏的。”他的手很温暖,轻轻捧起她的脸蛋。然后,他修过身轻吻住那颤抖著、毫无血色的柔软小嘴。
两人都尝到眼泪的咸涩,景四端不在意,温柔但坚持地吻她,舌尖勾诱著她的,缠绵刻骨一难分难舍。
毙惚之间,雁依盼却隐约觉得不对。若他真是鬼,怎会如此温暖熟悉他抚著她瞼蛋的大手、他的唇、他的吻、他的胸膛……都热腾腾的,阳气可重,哪有一丝一毫鬼气
柔弱无力的小手慢慢攀上了他的颈一轻轻抚模著。肌肤光滑坚实,别说砍头了,连一点受伤的痕跡都没有。
景四端的手也在抚模她的玉颈,那儿被勒出了一道深深淤痕。他怜惜地轻抚著,然后又温柔地以唇代指,吻了又吻,百般不舍。
“真是个傻姑娘。”他低低说,不再有调侃取笑之意,而是深沉且认真地说:“要是没人救你,我们这会儿连面都见不著一了。你聪明了一辈子,怎么这会儿傻成这样?”
“嗯……等一等……”雁依盼从迷雾中慢慢醒来,猛力一推;可惜身子虚弱,有人的胸膛又有如铜墙铁壁一样,硬得推不动,反倒让她累得直喘。
但喘归喘,她仍提气娇斥道:“景四端你、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人是鬼你不是该被斩首了吗?”
这问题逗得景四端大笑,他把额头靠在她纤细肩头,笑得全身发抖。
“你连自己相公都不知道是人是鬼亏你生得”脸聪明相,肚子裡是个草包哪。”他又狂笑了好半晌,才喘息著说:“我的项上人头安稳得很一可以跟你再纠缠个几十年没问题,你别想就这样摆月兑我。”
“你……你……”雁依盼震惊到说不出话一瞪大一双乌黑的跟,眨也不眨地,就像中邪了一样。
“唉,看来不好好跟你说清楚,你是不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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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这一切都是计中计。
追查赵爷到中途,发现他跟朝中重要人物有勾结,否则不会每次被调查都全身而退。景四端奉命去追,布下了局,扮演著小贪官的角色;而赵爷自然有管道得知景四端的真实身分。景四端索性将计就计,顺势而為,装作身分被揭穿、却依然被赵爷重金买通,想要分一杯羹的模样。
在这时候,参本送到皇帝面前。景四端演出来的恶行,包括跟赵爷共谋的部分一全部鉅细靡遗地被写了出来。很显然有人想藉皇帝之手,除去这个碍事的景四端一一
景四端说得轻轻鬆松,雁依盼听了,却觉得一阵晕眩。
“你该不会以為……那个本子,就是我写的吧?”
“确实曾经怀疑过。”这种时候还开玩笑,景四端真不愧是景四端。
看小姐娇容一惨,咬著唇,含怨望著他的模样,景四端无奈地把手一摊。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因為很多内情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悉,也可能是捏造罪状。像军马这桩大买卖,两本都写得极為详细,对照之下,清清楚楚。你会知道那是天经地义,但另一本,就绝对是幕后关係人写的了。皇上故意放出风声说要斩我,我被押到死牢去之后,那人料定没事了,就立刻跟赵爷联繫,準备进行军马的生意,我们这才抓到他。”
“那人,到底是谁?”
“就是吏部的右侍郎。”
闻言雁依盼大吃一惊,掩住了嘴。
吏部选辟一向以清廉為首要条件,没想到,竟是仅次于尚书的右侍郎内神通外鬼,勾结营私一做出这麼齷齪的事来
“他在朝中也很有地位,要疏通非常方便。这几年来一私下收受的款项大到不可思议,我收的那些小钱,比起右侍郎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一一”结果,这一段话又说红了雁依盼的眼。不是伤心哭泣,而是气红的
“小钱小钱就可以贪吗?”她的嗓音在发抖。,
“我是為了查案……”
“不管為了什麼,这都是极卑劣的做法!”雁依盼怒斥,惨白的小脸正燃烧惊人的怒意。“你知道钱有多重要吗对你而言,不过是一点点小钱,但对那些小辟小民而言,说不定是极其辛苦,才凑出的银子,只為了贿赂贪得无厌的恶官。你就这样一路大方收下?”
说完,她喘得几乎无法呼吸,狂咳起来。景四端倒了杯茶给她,被她挥开了,不愿接受他的照顾与抚慰。
景四端也不在乎,随便擦了擦泼出来的茶液,重新在床沿坐下。他探身过来,握住雁依盼的肩,强迫她与他对望。
然后,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说著:“你仔细回想,我何曾占过任何一个清官的便宜我收银子的,全是追查名单上的贪官。若不在名单上,就算经过当地,也都不敢去叨扰,寧愿自己花钱住店。而所有打尖投店,哪一次不跟店家算得清清楚楚?”
“就算你是在查案,就算是贪官,也不能收人家的钱一一”
“那全是办案的手法!”景四端紧了紧手劲一语气也罕见地认真。“钱全都扣在刑部,一毛也没用谁给的、给了多少、何年何月何日,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若不信,大可去比对一番,反正这些帐你也一笔一笔全都记下了,不是吗?”
“你一文钱也没用?”雁依盼不大确定,困惑反问。
景四端则是眯起了眼,危险地盯著她。“你打心眼裡觉得我是个天地不容、该成為无头鬼的烂人,是吗?”
“就是你就是你可恶、可恶、可恶透了你该死,活该没有头,成孤魂野鬼去吧!”雁依盼气疯了,什麼温柔小姐的风范、端庄安静的面具全给拋到九霄云外,这阵子起伏震盪的心情全到了临界点,她火了真的火了
又尖叫又怒駡又槌打又狂踢的,简直有如狂风暴雨,景四端根本无法制止她,只得让她狠狠发洩一番。
结果大肆吵闹声引来了忧心仲仲的雁母。她在门外探头探脑,却不敢贸然进门,紧张地在外头走来走去,不知道怎麼办才好。
“盼儿、、盼儿你没事吧?”焦急的叫唤声细弱,一下子就被忽略。
“骗子你这个无耻的骗子全部都在骗我!”裡头雁依盼像是疯女般尖叫著,恨不得咬下景四端一块肉来。
“我不骗你的话,一路上都有赵爷跟右侍郎的人暗中跟著我们在偷听,万一让他们相信你也熟知内情的话,一定会动念一起杀你灭口。我只好顺著你的话意承认,让对方偷听之后,更确定我打算跟他们同流合污呀.”唉,他解释得好苦口婆心哟。
“你竟然……你…!”可惜雁依盼听了一差点呕血。“你知道一路都有人在偷听?那我们、我们……亲热的时候,你也让人听吗?”
“别忘了,我两手的拇指、手臂、肩头是给谁咬出累累伤痕的难道你没发现我从来不让你出声吗?”
裡头小俩口闹得正火爆,外面雁母听了却尷尬至极。
原来……原来他们……是这么回事呀难怪这位年轻英挺的景大人莫名其妙来访,又不说是為了什么,一来就逕自往盼儿房裡走。
无论如何,雁母还是不放心。在外头徘徊了好一会儿,裡面闹得有如屋顶要翻过去了。从不知道安静疏离的盼儿会有这么火爆又激烈的脾气,当她母亲二十年,竟如此失职。
雁母在门外徘徊到不知道第几次,裡头突然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景四端开门出来了。他英俊的脸上全是深浅的抓痕,衣服前襟也乱了,长袍下摆还有被茶溅湿的水痕。虽然有些狼狈,但他依然带著无所谓的笑意,好像天塌下来也无妨似的。
“盼儿晕过去了。”他閒适的宣佈,“让她睡一会儿也好。我晚一点让我府裡的厨子、管家过来帮忙,夫人,这样可以吗?”
“可、可以,多谢大人。”她仰头望著高大可靠的景四端,略略颤抖著嗓音,细声问:“你、你会好好照顾盼儿吗?”
“我自然会。”他像是允诺一般,坚定地说:“夫人,请放心。”
元气大伤的雁依盼在家休养了十来日,才慢慢恢復胃口跟精神。
当然了,景府派来的大厨跟帮佣居功闕伟。饮食起居全照料得无微不至,每天的补汤照三餐奉上,正餐加上点心全是最新鲜珍贵的食材精心烹调,务求让雁依盼吃得好又吃得饱,舒舒服服把身子养好。
当景四端被免罪的消息传遍京内时,雁依盼已经可以下床随意走动了。老姜亲自来报讯,看著她由憔悴恢復明丽,他一向坚毅风霜的脸上,多了一丝极隐讳的欣慰微笑。
“免罪吗?那真好。”听闻了消息,雁依盼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喝茶。
这可是八种药材一起熬煮成的养生茶,闻起来有股药香,而喝起来应该很有效,看雁小姐的气色即知。
不过……雁小姐的神色实在太淡然了。她不是应该很高兴听到这消息吗
连老姜都有点丈二金刚模不著头脑。
“是,因為那赵某人跟吏部的右侍郎已经认罪了。这一次景大人居首功,皇上之前的旨意只是要引真正的祸首有所动作,好绳之以法。总算是还景大人清白。”老姜破天荒地解释了许多,深怕雁小姐搞不清楚状况。
“这是不是叫黑吃黑?”雁依盼听了,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搁下了茶碗,淡淡说。
这真的很古怪呀。老姜跟雁依盼的情分不同,他踌躇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小姐,身子还不舒服吗?”
“没有呀,為什么这般问?”她抬起明媚双眼,看著老姜。
不是不舒服,怎么听了景大人没事的好消息,一点笑容也没有她以前明明常笑得甜美可人,在大人身边有如一朵解语花一般的呀
贬不会是自己说错话了老姜僵在那儿,大气也不敢出,拚命回想刚刚讲了什么,到底是哪儿出错一一对于这个未来的景夫人,老姜可像是捧著琉璃水晶女圭女圭一样小心捧著,深怕没顾好,就对不起景大人了。
顿时.花厅裡又是一阵沉默。平常对老美都和顏悦色,会温和寒暄的雁依盼这会儿根本不打算开口,就是冷冰冰的,太异常了
想了老半天想不出来,老姜只好硬著头皮,恭敬请教,“雁小姐,老姜是不是哪儿没做好,惹您生气?”
“当然没有。怎么会呢?”她的微笑好言不由衷哪。
“你别问了,她确实在生气。不过一应该不是生你的气,主要是气我。”爽朗而带点笑意的嗓音由门外传来,随即,景四端修长身影便出现了。
只见他一身体面威严的朝服,儼然是朝中大官的派头一走进花厅,就在雁依盼身旁坐下了,亲昵低问:“今天觉得怎么样吃得好吗昨夜睡得如何?”
“有劳景大人了,宵吁忧劳、公事繁忙之际,还要关心小女子的身体,真是令依盼过意不去。”
这位小姐摆明瞭就是在闹脾气。她只要一不开心,就会叫他景大人,然后自称依盼。
板著一张俏脸的模样,怎麼看怎么可爱,景四端才不介意。笑著捏了捏她光滑得有如剥壳鸡蛋的脸。
“哪儿的话?”他笑咪咪地说,“為夫的关心娘子,这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了。”
真情流露却换来小姐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景大人何时婚配了,依盼竟然不知情,没有恭喜大人,真是太失礼了。”
“你呀,闹脾气要闹到什么时候?”景四端叹口气,俊脸上全是带点无奈的宠溺表情,“都要开始正式谈婚事了,你还这个气嘟嘟的样子,怎么办?”
“婚事?”她端庄的假笑面具终于崩解,子邬一抿,冷笑,“谁的婚事你要娶亲了恭喜。”
景四端闻言,脸色一变。与老姜对望了一眼,主从二人眼中都充满了不解与困惑。
早先景大人出事时,雁小姐还险些以死相殉,如今一切雨过天青了,不是该好好筹备婚礼,开开心心地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你不打算嫁我?”景四端慢慢发现她是认真的不是一时
这阵子以来,不管怎么问,怎么说,怎么开玩笑,她都是一贯的反应,今天连在老姜面前都这样了。
雁依盼本就不是会使性子的女子。她看似娇美柔弱,但其实个性刚直,拗起来的时候,真是牛都拉不转。
“对,我不嫁你。”她傲然反问:“我為什麼要嫁一个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把我耍得团团转、根本信不过我的男子?”
“这话不能这么说,小姐,您也骗得我很惨哪。”想她哭哭啼啼做出小媳妇样,还跪请大入主持公道呢。
“你根本没被我骗到从一开始就在耍著我玩!”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她瞄他一眼,“既然你不信我,我不信你,那么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是好极了吗?”
哪儿好了景四端真是哭笑不得。何况,怎么说没骗成整个人给她骗走了,还不够
三十年来他从不曾想过要定下来,自由自在的洒月兑惯了,也以為会这样云游四海一辈子;但遇到了雁依盼之后,想法全都变了。
他变成一个最普通的男子,想要跟心仪的佳人相守,保护她,让她开心,想要能够长长久久在一起一一因為跟雁依盼同行,绝对不会无聊。她有好多迷人的面貌,让他怎么看都不腻。
“男婚女嫁你想嫁谁?”景四端警觉地发现她话中有问题。
“那就不劳大人您费心了。没事的话,两位请回吧。依盼身子不好,需要休养,恕依盼失礼,不招呼大人了。”
说完,雁依盼逕自起身,盈盈行了礼之后,娉婷摇曳地走回房去了,就是不肯跟景四端多说两句。
景四端只能惆悵地望著那窈窕的背影,徒呼负负。
眼看主子一脸失落,老姜实在于心不忍。英明神武的景大人,碰上了雁小姐,还真是束手无策。
瞧这些日子以来,每天只要下了朝,就巴巴地赶来探望心上人.风雨无阻,却老是碰一鼻子灰;偏偏雁小姐给的又是软钉子,景大人也不可能对她生气。千般迁就,万般关怀,又哄又劝的,还是毫无进展,老姜忍不住了。
“大人,”他陪著景四端走出雁府之后,才谨慎地开口:“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我也知道,但雁小姐的脾气……你也不是不清楚。唉!”都同行了整整一年,哪能不清楚呢
景四端忍不住诉苦起来,“我是职责所在,不得不骗她。她明明也知道,為什么就这麼拗呢?”
老姜沉默了片刻。歷尽风霜的脸上,有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眸。
雁小姐不是这麼不讲理的人,她应该另有打算。
“如果……请皇上作主呢大人觉得如何?”他低声献策。
“哦?”景四端侧眼望著老姜,深思著。
要请出皇上来吗似乎有点小题大做,又像是逼她嫁似的。真要这么做
“大人别忘了,皇上曾经亲口说过,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大人不快些採取行动的话,万一雁小姐真的去嫁慕容少将一一”景四端从没有把慕容开放在眼裡过,不是瞧不起,而是慕容开曾是自己的学生,跟他侄子景熠凡自小一起玩大的。感觉上就是小辈。
“会这样吗她跟慕容开根本没有往来……”
“当初雁小姐同大人您也很陌生一小姐还是大著胆子请求与大人同行。”老姜提醒著.“何况,若是皇上开口了…这可不是大人抗命就有用的事。”说得好,就算他反对,但只要慕容开想娶,雁依盼想嫁,他能怎么样
不行此事严重万万不可
“待我立刻求见皇上去。”景四端接过韁绳,决然道。
望著主子帅气地翻身上马,撒蹄狂奔而去,老姜黝黑而严肃的脸上,终于绽放了一个微微的、微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