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出差结束,沈郁秀是自己一个人回台北的,只因最后一天下午,遇上陪同父亲杨董去大陆谈生意的华盛电子千金杨宛纹。杨家父女经香港转机,本来就打算留在香港吃个晚饭逛一逛的,隔天再回台湾。时间既然配合得刚刚好,一联络,阙展风于是也留下来陪佳人了,而秘书她却得带着机密文件、合约等重要资料依照原定行程晚班飞机回台北。
她安安静静地帮他取消机位,重新订了隔天晚上的班机,带着一公事包的文件,独自回到台北的住处。
“到家了?”阙展风抓时间总是抓得很准,也是料定她绝对不会绕到别的地方去,所以一回到家,他的电话就到了。“明天的会议你帮我顺延一天,我后天会回去主持。香港的那几份合约你先整理一下。”
“确定后天吗?”沈郁秀轻描淡写、不带一丝感情地问,纯然公事公办口气。
电话另一头的阙展风莫名其妙气闷,英俊的脸上笼罩一层阴郁。“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要通知总经理和几位经理,时间确定一点比较好。万一你想多玩几天……”
“我已经说了,我明天晚上回去,后天可以开会!”他罕见地提高了嗓门,“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可是你本来也是预定今天就回台湾的。”沈郁秀轻软的嗓音还是那样平板无感情。
“你……”阙展风被她的轻描淡写堵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爆出闷雷似的一句,“我说后天就后天!你去通知!”他猛然收线,摔下话筒,气得呼吸都有点不顺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早上还在他怀里婉转承欢,甜蜜得让人舍不得放开,现在就这样,冰冷得像块大铁板!鲍私分明?好个公私分明!
“阙大哥,你怎么了?”温柔的好听嗓音响起,杨宛纹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清丽端庄的脸蛋上有着担忧,明眸眨啊眨地看着一脸阴沉的他。
“没事。”他努力压抑住情绪,淡淡地问,“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我来香港都匆匆忙忙,这次要好好逛一逛!”杨宛纹淘气一笑,“我们是不是要先去吃港式饮茶?听说阙大哥你常来,一定知道哪家最好吃!这真的都要谢谢你留下来陪我,还带我去玩。”
“嗯!我们走吧!”他哪里知道这些,订位的都是他的得力助手沈郁秀!
每次出差,哪件事不是她事先打点得好好的,从飞机票、吃饭餐厅,到住的地方,甚至是应酬的声色场所……沈郁秀总是不动声色地安排妥当,他只要专心开会讨论公事就可以。连晚上回到饭店,她都还帮他张罗好,有热水澡可泡,有消夜可吃,她还会用柔细玉手按摩他坐了一天会议室发酸的肩膀,还能一面与他讨论公事。当然,这常常演变成擦枪走火,他就算累了一天,也要纠缠她……
“阙大哥,你怎么了?”坐在饭店为他们准备的房车后座,一双玉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杨宛纹担心地问,“你不开心吗?还是很累?”
精致鹅蛋脸和大眼睛……阙展风突然有一刻的闪神。在他面前的……这是谁呢?蒋思琳?杨宛纹?还是其他什么人……
一张张美丽的脸蛋掠过脑海,他却突然分不清楚谁是谁,谁又叫什么名字。
女伴一个换过一个,从精明俐落的女强人,到婉约有气质的千金小姐;有高姚美丽的模特儿,也有聪慧灵气的钢琴家;有成熟妩媚的,有清纯可爱的
这些年来,他到底跟多少女人交往过,连他自己都不记得。
为什么此刻他只想埋进那散发淡淡清香的颈间,轻抚黑亮光滑的长发,心满意足地听那个已经听惯听熟的嗓音,或提醒着他约会,或报告公事,或是什么也不说地依偎……然后抱紧怀里的她,精神可以完全放松地睡去……
他揉着眉心,感觉一阵阵疲惫不断涌上来。今晚还要与杨家父女吃一顿应酬饭,吃完要带他们四处走走,说不定上山顶去看夜景、喝咖啡。然后,健谈的杨董一定拉着他天南地北闲聊,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下肚,有酒助兴,会聊得更久。而回到饭店,孤零零的大床上,今晚只有他一个人。怎么突然变得很难捱……
身旁的千金美女只觉得这个英俊但刚毅的男人表情很严肃,她问了几句没下文,就不敢多问了,只是静静坐在旁边,大眼睛怯怯地望着他。
到了订好位的餐厅前,司机帮他们开了门。过去另一侧接杨宛纹下车时,他看见那双怯生生的大眼睛,突然心头一紧。
这个眼神……何其相似……好几年以前,他也曾经看过这样的眼神……
“来,请。”他对杨宛纹伸出手,温柔而绅士地扶她下车。她的玉手搭在他臂弯上,脸红红的低头随他进了餐厅。
☆☆☆www.4yt.net.net☆☆☆www.4yt.net.net☆☆☆
懊高大,好健硕,好有男人味……她突然觉得被介绍认识、撮合不是一件太讨厌的事情了。想她之前还闹着不肯呢!
整个晚上阙展风的话都很少,坚毅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望着的时候,杨宛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窒息了。
成视邙阳刚的魅力逼人袭来,这么英俊出色的男人,让同餐厅的其他客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阙展风本人却有点心不在焉,杨董好几次问他话,都得重复问上两三遍,才得到他的回应。
“年轻人,累啦?”杨董哈哈大笑,“我像你这个年纪,开完一整天的会,晚上还可以应酬到半夜,喝酒找小姐都没问题!”
“爸爸,你在说什么啦!”杨宛纹红着脸娇嗔。
“我是说女朋友啦!那时的女朋友还不就是你妈……”杨董安抚似的拍拍女儿,“说到这个,你妈像你这个年纪都有你啦!你还不赶快加油!”
“爸!”杨宛纹的脸更红了,害臊地把小脸转开,却还是偷偷用大眼睛瞄着坐在对面烛光掩映下更显俊美的阙展风。
他还是心不在焉……是在想公事吗……他这么忙,还答应留下来陪他们玩一天,一定……好吧!他应该是不讨厌她吧?
杨宛纹不能不承认,自己越来越喜欢阙展风了。她以前也是满高傲的,人家介绍的或主动来追的,她很少看得顺眼,也几乎没给过人家好脸色看,而这次……
“对不起,我打个电话。”阙展风在甜点送上来之际,对杨董父女告个罪,从西装外套里找出手机,潇洒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们阙氏家大业大,一定很忙。”杨董迳自吃着甜汤,对自己女儿谆谆告诫着,“你要多体贴他一点,以后嫁过去了,多少要帮点忙……”
“爸!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直乱讲话!”杨宛纹娇瞠不依。
杨董呵呵笑,他哪里看不出女儿是又羞又喜。“有什么不能讲的,他都能为了你多留一天香港,陪我们到处玩了,我看八九不离十了。”
“是你邀他留下来的,又不是我……”
“我一个老男人说的话有什么用?何况我们谈生意一天到晚来香港,有什么好玩?当然是为了陪你啊!”杨董振振有辞,不管女儿的粉脸已经越来越红。“宛纹啊!你可要好好把握,抓紧一点,他这种男人,外面多的是女人要倒贴,你可不要掉以轻心!”
“人家……人家不知道啦!”
阙展风则是握着手机来到门外,拨出熟悉的号码,却是响了很多声都没有人接听。
奇怪,睡了吗?也才九点多啊!拔况她一向浅眠,电话铃响是一定会吵醒她的,怎么没来接?
他越来越烦躁,按掉之后又重新打了一次,无法解释突如其来的焦灼,极想要跟她讲话,就算是随便胡扯两句也好。打到第三次,响了大概十来声,终于,电话被接起来。
“喂?”软软的嗓音还微微带喘,好像是跑着过来接电话的。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紧锁的眉就松开了。“你睡了?这么久才来接。”
一阵短暂沉默,然后她微恼的反问,“你要是觉得我睡了,干嘛还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联络过经理们了,会议改期到后天中午。”
“我……”又被堵得无言以对,他有些狼狈,半晌才“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清清喉咙,“所以你真的睡了?还早,不是吗?”
“我刚在洗澡,没听到电话铃响。”她闷闷地回答。
“哦?”他听到这里,精神一振,低低笑了起来,暧昧地压低嗓音说:“那你现在……穿着什么?让我猜。你……什么都没穿?包着浴巾?还是:…”
“你一定要用国际漫游讲这样的事情吗?”她恼怒地说:“没事的话,我要挂了!”
“别这样,秀,你还没回答我,你穿着什么?”他耍赖起来是没完没了的,一定要磨到自己要的答案才罢休。
“浴袍!”沈郁秀无奈地回答,好像在跟个赖皮的小阿周旋,“你的浴袍!我的拿去洗了,这样你满意了吗?总裁!”
“哦!穿着我的吗?”想像自己的浴袍套在那刚出浴绑还冒着热气、香喷喷的娇美诱人身躯,他的眼眸黯了,嗓音低哑,“可惜我不在你旁边,要不然我就要把我的浴袍要回来,让你什么都不穿的在我的怀里……”
“我想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沈郁秀打断他,不让他挑逗的话语、喑哑的嗓音激起发自身体内部的颤抖与热流。“没事的话我要挂了,有事明天请打到公司。”
“等一下!秀……”还来不及多讲,她真的俐落地挂了电话,留下他在这边扼腕。
线条刚毅的脸庞此刻柔和了,他苦笑连连。现在敢挂他电话的,大概也只有她沈郁秀了。她为他打点一切,相对来说,也是他愿意放心把一切交给她的呀!这样的信任与宠爱……她知不知道呢?
沈郁秀并没有上床睡觉,她吹干了长发,换上轻便的T恤、牛仔裤,带上钥匙和在香港买的东西,出门去。
骑着小绵羊机车,让晚风扬起她的发梢,来到十分钟车程外的安静住宅区,停妥摩托车后,找到她要去的地方,按了对讲机。
“小秀吗?”对讲机里传来爽朗招呼,门随即开了。
沈郁秀很熟门熟路地上了三楼,大门已经开了等着她。
“嘿!吃过晚饭没?”主人是个年纪与她相当的女子,她削着短短的头发,一双精灵大眼一瞄到沈郁秀手中的纸袋,马上扑了过来,一面尖叫,“蛋塔!我的蛋塔!小秀,我最爱你了!”
“真的吗?你爱的不是蛋塔吗?”沈郁秀把纸袋给她,一面皱皱鼻子,“你在煮什么?好香!你还没吃晚饭?”
“我刚家教完回来嘛!正在煮面,要不要吃一点?”话是这样说,已经拆开蛋塔吃了起来,幸福陶醉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清灵秀气的脸蛋上。
“韩亦诗,如果你再这样卖命教课,连吃饭都不好好吃的话,我一定要告诉你爸妈!”沈郁秀板起脸,凶凶的教训。
“不会,小秀最好了!你才不会!”韩亦诗满嘴蛋塔,口齿不清地说着。她凑过来落坐沙发上的沈郁秀旁边,亲热地和她挤在一起。“你刚出差回来呀?你那个冤家肯放人?”
“他?他还在香港逍遥呢!”沈郁秀无奈地说:“陪女友跟未来的丈人游香港,把公事丢给我,要我先回来。”
“难怪你可以来找我,要不然平常他根本一逃邺十四小时的占着你不放!”韩亦诗不满地抱怨起来。“想我们三剑客已经多久没聚了,都是他害的!”
“哪有这么夸张,你跟静心也都忙呀!像你,一个礼拜有五天晚上都在教钢琴,抢钱抢成这样!”
“哪像你,阙氏总裁机要秘书耶!斑薪美职,薪水令多少人羡慕呀!”
“这么好,那你来当好了!”沈郁秀白了老同学也是死党一眼。
“我才不要!拔况阙展风那个混蛋才不会要我,他只要你。”韩亦诗已经迅速吃完一个蛋塔,吐吐舌,“没看过这么黏的男人,从早到晚,白天上班,晚上还要缠着你,他哪里来的时间跟体力去应付一个又一个的红粉知己啊!”
沈郁秀听到这里,心头一拧。不过这些年来,她已经学会怎样应付,当下只是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做大事的人,大概总有过人的能耐吧!”
矮亦诗贼兮兮地凑在她肩旁,低声问,“他……说真的,能耐不错吧?看他身材那么猛,你一定很‘幸福’喔?”
“韩亦诗!你皮痒了!”沈郁秀脸一热,伸手就要捶她这一脸调皮的死党。
惫没打到,侧过身子的沈郁秀,领口角度刚好让韩亦诗看得清清楚楚,雪女敕颈子上一个个浅浅的粉红色印子。
“你还否认?你看!”韩亦诗一手扯着她的圆领,一面尖叫,“哇!阙展风到底怎么蹂躏你的?他是咬你还是啃你啊?”
被死党这样嚷嚷,沈郁秀一向冷静自持的瓜子脸也泛起红晕,她扯回自己的领子,推了韩亦诗一把,“别鬼叫!我不信你家亲爱的对你就多温柔!”
“哼!”韩亦诗只是冷哼一声,“我还是看阙展风非常不顺眼。你呀!早点找个新工作,找个好男人,不用那么帅也不用那么有钱的,只要对你好就够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韩老师,你都讲了五百次了。”沈郁秀推她,“你还不去看你的面,大概都煮烂了!”
“我的面!”迷糊的韩亦诗这才想起来,她大叫一声,跳起来冲进厨房,“啊!啊!都煮烂掉了啦!”
最后,那锅面报销了,她们决定去巷口的面摊吃消夜。
“小秀,我刚刚是说真的。”吃着热呼呼的牛肉面,加了好多辣椒,韩亦诗模糊不清地埋头边吃边说;“别再跟阙展风纠缠下去了,你都已经坑邺十八岁了,趁早离开那个烂人才是王道!”
沈郁秀低头吃着面,不答腔。
“你的第一个工作,第一个男人,就纠缠到现在!整整五年了耶!他根本是个混蛋,流连花丛问,你也不是不知道。小秀,你这么聪明又漂亮,怎么甘愿那样作践自己,跟他在一起这么久!”
“你小声一点好不好?”沈郁秀白她一眼,把自己吃不完的面也推过去给她。食量很大的韩亦诗毫不犹豫接过去就继续吃。“我没有……不算跟他在一起啦!”
“那是你不肯公开,可是,天天让他在你那里过夜,这不算在一起?”韩亦诗说着又有气,“我们从国中开始就是死党,大学还租房子住在一起四年,结果你一遇上他之后就被他抢走了,我跟静心只能偶尔看到你,每次聚会,他的电话就追着跑!可恶!烂人!”
“你们俩也都忙啊!你忙着上课、练琴,静心一天到晚出国找题材……”
“借口!借口一大堆!”韩亦诗迅速解决了热腾腾的牛肉面,还把小菜也吃得一干二净,这才满足地喘口大气,让沈郁秀体贴的用面纸拭了拭她额上的汗,双颊红扑扑的。
她两手肘撑在小桌上,捧着脸,傻傻地看着粉脸略微红晕的沈郁秀。
细眉凤眼,眼尾还微微上扬,媚得令人心醉,不说话也像含着笑。挺直的鼻和菱形的红唇,五官娇美柔媚。瓜子脸和直直披泄到腰的乌亮长发,配上白女敕得像掐得出水来的皮肤,美得教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尤其在滋润之下,她散发着一股醉人的媚态,眉梢眼角带着隐隐的幽怨春情,连认识她超过十年的韩亦诗都不得不承认,与阙展风纠缠这几年下来,她越来越美了,也难怪阙展风不肯放手。
“小秀,我们都不是青春少女了。”韩亦诗虽然神经偶尔大条,她认真起来,却是不容置疑的。她语重心长的说:“你真的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我们三个里面就数你最死心眼,偏偏遇上一个魔鬼!我已经讲到没话可说。静心打越洋电话回来,问到你也都是叹气叹个不停。小秀,你帮帮忙,就当帮你自己好不好?”
“我……”
“答应我你会认真想一想好不好?”韩亦诗按着她放在桌上交握的玉手。钢琴家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按住她,“我们会帮你到底,不过你一定要自己想清楚,好不好?别再这样纠缠下去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等到他跟别人结婚,你才死、心吗?”
“我没有不死心!”沈郁秀很快回答。
“随便你怎么说,你可以骗我,但不要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