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月天威
矛盾
船晃得像是世界末日!
他躺在床上申吟翻转,全身上下的骨骼像是全被拆开了似的痛苦难受;无涯跪坐在他的身边,微凉的手轻轻地抚着他的额头,她蹙着眉,关注地看着他。
“很难受吗?要不要请阿哈船长过来看看?”
昊月天威惨笑:“看到我这副样子,他可能会高兴得跳起来吧……”
“别这么小心眼。”无涯嗔道:“你自己也知道你表现得有多可恶,难怪阿哈不喜欢你。”
“那你呢?你也不喜欢我?”他注视着无涯那纤秀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孔;就这样看着她,也是一种幸福。
无涯沉默地垂下眼帘。陌生的感情来到又快又急,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究竟应该如何称呼,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昊月天威轻轻握住她放在他额上的手,柔软小巧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显得那样娇小——她是魔,为什么竟如此动人?船身激烈的晃动着,他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再一次跌进他温暖的怀抱,他的心跳好快,擂鼓似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她羞涩地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能紧紧依偎着他,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让她同样心跳加速。
他正在犯下极严重的错误,但是他阻止不了自己,也不想阻止自己。
吻着她细女敕的唇瓣,甜蜜的滋味教人沉醉;他的唇,轻轻略过她的眼帘,卷而长的睫毛轻轻地滑过他的唇——像天使的抚触。
他粗嘎的声音像被沙纸磨过,呼出来的气息温柔地撩动她的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无涯轻轻抬眼,迷惑而纯真的眼神教人疯狂!
“我对你的感觉可能不只是喜欢吧。”她叹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如果真的有爱,我想那应该就叫爱……”
爱……许久许久不曾想过的字眼。
昊月天威捧住她的脸,很仔细、很仔细地望进她蔚蓝的眸子里。“你不问我是不是也爱你?”
她轻轻笑了,摇摇头闭上眼睛。“我不用问。”
“我忘了你是魔女,那么简单的问题你当然不需要问。”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昊月天威连忙拥紧她:“我是开玩笑的!现在你不是魔女,我也不是猎魔人,我们只是单纯的恋人而已,好不好?在我们到达之前,最少……让我们拥有这段时间。”
生而为人,与野兽最大的差别就是人会想着明天,会想着未来。但是此时此刻他们都放弃了那个部分。
无涯点点头,将自己完全交给他。
这是他们唯一能拥有的。如果明天,真的要刀刃相向;如果未来,真的只能分离,那么起码让他们拥有现在。这是上天欠他们的,也是他们唯一敢要的。
昊月天威细细品尝她的唇瓣、她的脸、她的一切。他温柔地褪去她繁复的衣衫,让她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无涯是上苍的杰作。玲珑小巧的身躯有着美好的曲线,纤细动人的腰枝和修长白细的腿令他忍不住亲吻的冲动。
“你好美……”
无涯轻叹一口气,躺在昊月天威的怀里,她不再恐惧,她仿佛又回到过去——回到纯真的少女时代,回到她还是个完整人类的时候。
她的肌肤柔软而富有弹性,像是丝绸一样光滑柔细,昊月天威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她像是女神一般美好,而他是如此生涩,深怕自己弄伤了她!
无涯看出他的犹豫,她轻轻地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娇小的花蕾正为他绽开……
她温柔地轻抚他结实的胸膛,男性独特的触感让她感到好奇,过去她从没想过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狄奥图坦对她的侵犯,她只有忍受。现在她可以很仔细地看、很仔细地模索,原来男人是这个样子,如此健壮、如此肉欲……她那好奇的手终于让昊月天威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无涯诧异地睁大了双眼!绯色红晕飘上她的双颊,她娇羞地轻笑。
“我不知道……这么……这么好玩……”
“好玩?”昊月天威闷闷地问:“你觉得很好玩?”
“对不起……”她像个孩子似的忍不住笑意,灿烂如阳光一般的笑容令昊月天威又好气又好笑。
“如果这样你是不是还觉得很好玩?”他猛然攫住她的唇,他的手既粗暴又温柔地抚弄她全身上下。“如果我这样呢?”
她只能喘息,而无法回答!欢愉的感觉来得如此之快,他燃起的火焰如此凶猛……
他深情无限地拥着她,以缠绵的爱意烘培欢愉,直到他们都无法再等待!
“我爱你。”昊月天威在她的耳边轻轻开口,他进入她的身体,用他这一生所有的爱。
无涯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脸,他终于完全拥有她,狂喜的呼喊中,他放肆地一次又一次呼唤她的名,无涯……无涯……
宇宙爆炸的瞬间,他们紧紧相拥、紧紧交融!
睽违已久的心终于再度回到他们的身体里,两个原本有如行尸走肉的人重新复活;躺在彼此的怀里,他的阳刚与她的柔美紧密贴合,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的完整——像一个人。
像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船,依然像片叶子般的在海浪之中漂荡,只是很快的,陆地将出现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昊月天威独自站在船舱里的窗前,从他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船首。
昨夜的狂风暴雨洗涤了阿哈船长老旧肮脏的船,现在这艘船看起来居然也有几分新意,有几分迷人。
他们愈来愈靠近目的地。他知道,因为空气愈来愈冷,而太阳不落下已经好几天了。就算在深夜,这个地方仍然有着灿烂的澄黄色天空。
无涯仍沉沉地睡着,她均匀而甜美的呼吸安定了他的心。注视着无涯孩子似的纯真睡颜,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沦陷,昨夜他竟然完全忘了他的血仇、忘了他猎魔人的身份。
他愿意沉沦,愿意堕落!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宁愿这场梦永远不要清醒过来。三十年的岁月里,他不曾感到如此幸福安定;后面的十二年,他更几乎活得不像个人……
是无涯让他重新活过来——而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族。
案兄与母亲死亡的容颜像旋转木马一样一一在他眼前绕过,来回不休的影像教他痛楚!
理智回来之后,他发现他无法原谅他自己!他并不后悔,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无涯,如何面对他们之间无望的未来。如果没有无涯……
懊不容易变成彩色的世界又要再度回到没有颜色的黑白里——那景况他不敢想像。他真的爱她,可是,这爱究竟会将他们带到什么样的境地?
“看到陆地了!看到陆地了!”了望台上的水手兴奋地大吼着。
昊月天威的心,猛然失速!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这么快……
“别这样。”无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她轻轻地拉起他僵硬的手放在唇边柔柔地吻着。“还有两天才会到。”
“两天……”
无涯微笑地抬起那双蔚蓝色的眸,明媚流转的眼波里没有怀疑。“嗯,还有两天,你不是说过到达陆地之前什么都不想的吗?我们至少还有两天的幸福。”
昊月天威闭上眼睛。他渴望无涯的爱,渴望与她共度白首的心是那么强烈;看她裹着床单,天使似的模样,他已经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她的冲动!
只有两天……两天之后他们要怎么办?他怎么能忍受没有她的日子?
“别想……”无涯踞起脚尖,柔柔地吻着他的唇。她打开床单,将他冰冷的身体纳入羽翼:“什么都别想。”
“不……我不能不想。”昊月天威垂着眼,然后放松、然后露出一个邪气的笑颜。
他的那么明显,怎么可能不想?他拥紧无涯,低低地在她的颈项旁低语:
“那你介不介意我想昨夜的事?”
无涯羞红了脸。在她来得及抗议之前,昊月天威已经将她一把横抱起来走向床。
“天威!逃诩已经亮了!”她娇羞地嚷道。
“天早就亮了,这里根本没有黑夜,可是这样更好,这样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你,看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轻轻地压住她娇小的身躯,温柔地埋进她的胸前。“我要把你刻进我的心底,我要把你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我要你……要你一生一世陪伴着我……”
“天威……”她无助地申吟,火热的再度燃起,她仿佛永远要不够他。
他所说的话是那么地甜蜜、那么动人,就算是梦——也好。
他口中的未来多么令人动容、多么令人渴望!她展开自己的身体,接受他所有的爱情;是梦也好,真的……这样的爱,就算只是如梦一场,她也甘心为之沉沦!
“我爱你。”她热烈地回应他火热的需索,充满与感情的身体迫不及待地接受他的阳刚——她愿意付出一切!为了能够拥有这样的感情,她愿意付出一切。
他们都像是干涸已久的田地,极度渴求爱情、渴求完整……
日出之时,绚丽的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缠绵的爱语依然没有停止。
他们以阳光为见证,以月光为见证;冷月或许真的无涯,但他们的爱,连月光也要为之温柔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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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疯了!
无涯失踪半个多月,他也几乎半个多月无法入眠、无法进食;身体与心智上的极度焦虑、疲惫,让他整个人变得比过去更加恐怖!
他比过去更为极端暴躁易怒,对任何人都不信任,他可以因为眼神而杀掉一个人,更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地将任何人打入地狱!
拉萨路、以萨和西西亚在几天前离开了他;奇蒂拉更是不知道早在什么时候便死了或走了;侍卫与仕女虽然没有勇气离开,但是他们全都远远地避开他。
偌大的豪宅突然变得冷冷清清,仿若死城……
从来不知道原来爱情可以教一个天使变成魔鬼,而他这个彻头彻尾的魔鬼更是变本加厉,成为谁也不敢靠近的疯狂杀人魔。
狄奥图坦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了,除非无涯回到他的身边,否则他再也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换回无涯,就算要他放弃征服世界的梦想也无所谓!可是无涯在哪里?
他空洞地在豪宅内徘徊,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呼唤着无涯的名字;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现在猎魔人来到他面前向他挑战,他也没有兴趣回应。
他只想要回无涯……
那种心被撕裂的痛楚,让他难受得想把那颗心掏出来凌迟处死!
从无涯的房间看出去,圣玛丽公园里的圣母雕像默默无语地垂着头——无涯每逃谠圣母雕像说些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不肯让他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为什么她宁可对着没有生命的雕像,也不肯好好陪他说几句话?
为什么她——圣母雕像?!
狄奥图坦霍然跳起来!他怎么没有想到?原来这便是无涯镇日站在这里凝视雕像的原因!他真是够愚蠢了,竟然没考虑到无涯想念家乡、想念母亲的心情!
没错!无涯一定是回旭日村去了!无涯是由他亲手转换的,以她现在的能力,没有人可以长久拘禁她,但她却一直没有回到他身边,唯一的可能,当然就是她回去了!
对了!除了旭日村,她还能去哪里?
狄奥图坦兴奋得眼睛狂乱地亮了起来!对!旭日村……
他的脚步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得几乎连站也无法站稳,可是他的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要回旭日村去接无涯。这次,只要她回到他身边——真的,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他发誓他愿意放弃这个世界!
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无涯……只要能守着无涯,他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愿意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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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
旭日村就在前方不远,她日日夜夜思念的故乡啊,就在眼前了!
可是到了旭日村也就等于到了拉萨路城堡;而到了拉萨路城堡,他们就变成仇人、宿敌……
无涯坐在马背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冰原上的小草已经转为深绿色,可是没有她朝思暮想的壮丽花海,是已经谢了?或是还没有开放?一望无际的草原绵延在她眼前,故乡温柔的气息飘散在她鼻尖,她却一点也兴奋快乐不起来。心底,只有浓浓的惆怅。
她坐在昊月天威的身前,他稳定的心跳声依然在她的耳际鼓动;她爱极了这个声音,可是再过不久,她可能永远再听不到这令人安心的鼓动声了。
村落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走在草原上方俯视着阳光下美丽的旭日村。
昊月天威在小坡上稳稳拉住马匹,他的眼神远远地飘向旭日村后被幢幢阴影覆盖住的城堡。僵硬的身体绷得好紧,仿佛满弓利箭,随时都会激射而出——
“那里就是拉萨路城堡。”无涯轻轻地叹口气。“你要的昊月神剑就在里面。”
“我知道……”
“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进入城堡,这段距离已经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她低着头惨惨一笑:“你知道,只要弹一下手指,我们就会置身在城堡中。”
“不要……”
“天威?”她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与强烈的矛盾、挣扎。
昊月天威紧紧地抱住她,他咬着牙不让泪水落下,咬着牙不让自己崩溃、不让自己被强烈的感情淹没。他宁可……宁可没有来过这里、宁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宁可当个凡夫俗子、宁可自己什么都忘了、宁可挽着无涯的手住在地狱里——
“你这样,我会哭的。”无涯悲伤地低语:“不要让我哭,就算到了城堡之后你必须杀掉我,也不要让我哭泣。我会微笑地让你为我结束……我要你只记得我的笑容。”
“不!我不会杀你的!”昊月天威猛烈摇头。“我绝对不会杀你的!你是我的爱,你是我这一生唯一拥有的幸福,我宁可杀掉自己,也不要你死!”
“我是魔女,而你是猎魔人,你没有选择。”
“我有的!我有!”他悲伤地吼道:“你没有害人!你那么善良、那么美好,你——”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昊月天威惊喘一声!
无涯颤抖地微笑:“不管我有没有,你背负着使命不是吗?除非这世上再没有异神,否则你的使命就不算完成。天威,我的存在只会害了你,我只会让你众叛亲离的……”
“我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无涯握住昊月天威的手,紧紧地握住。“我不要你孤独地活着,不要你满怀悔恨而死。现在,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昊月天威惊愕得来不及反应,那熟悉又剧烈的撞击再度让他头晕目眩!
“无涯!”
刷——
睁开眼睛,他们已经站在拉萨路城堡前;巨大的城堡冷冷地矗立在他们面前。
饼去的回忆像潮水一样往他涌来……他站在那里,父兄死去的亡灵啊,在他的心里悲伤地哭泣着。
“进去吧。”无涯拉住他的手往前走。
昊月天威却没有动。他站在那里,仰望着几乎高入天际的城堡——进去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是恋人了;进去之后,她是魔,而他是猎魔人。
“进去吧。”无涯低低地说,眼光再也无法停留在他身上。
“我宁可众叛亲离。”昊月天威突然用力反握住她的手。
“天威?”
他低头,深深地望住她那双蔚蓝色的眸子。“我要你,不管你是妖、是魔,我都要你。如果你死,我不会独活。”
无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泪水瞬间盈满她的眸子,晶莹的泪光像条美丽的小坝一样绵延下落。
“嫁给我。”他肯定地开口。
她喜极而泣!说不出话的唇不停地颤抖,她只能用力点头、点头、点头。
昊月天威终于露出一朵笑容。“那好,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妻子,是昊月家的女人。我们进去吧!”
两个人的手紧紧交握,他们不知道等在他们前方的是如何困难的路途;他们也不知道这分爱情到底会受到诅咒、还是祝福,但是他们不在乎。他们拥有对方,完完整整拥有对方坚贞的爱;他们知道,就算生离、就算死别,他们的爱也不会改变。
无涯的手正要推开大门,城堡偌大的门已经先从里面被拉开,他们立刻后退一步,僵硬地等待着攻击——
“无涯小姐,主人正等着你们。”亚伯罕雪白的头发出现,他十分有礼地招呼,对昊月天威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主人?”无涯咬住唇,不确定亚伯罕指的究竟是谁。
亚伯罕做个请进的手势,看到他们犹豫的步伐,亚伯罕缓缓转身往里面走。
“只有正统的城堡继承人才能当我的主人。”
“拉萨路?”无涯惊喜地拉着昊月天威进入城堡。“拉萨路回来了?”
“是的,主人正在书房里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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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内部的构造与他梦中的景象一模一样,灰白色夹杂着黑色的大理石和纯白色的大理石,这冰冷的城堡几乎全是用大理石所打造的,也难怪当初他们几次纵火都没有成功。
昊月天威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拉萨路城堡内的一切,父兄的血,曾经染红那美丽的大理石。许多年来他一直想知道父兄的尸体在什么地方?他们如何处理昊月族人的尸首?烧了?还是扔进海里去?
无涯在前方带领着他,他们的手依然紧紧握在一起。
无涯似乎很高兴知道那个名叫拉萨路的男人在这里,他是谁?比狄奥图坦的地位还高吗?或者他们一直错认狄奥图坦是魔族的领袖,而其实真正的领袖却另有其人?
“拉萨路和狄奥图坦是不同的,他不杀人,也不像狄奥图坦那么嗜血!真的,拉萨路是好人。”无涯轻轻地告诉他。“你不要对他有敌意。”
昊月天威一句话也不说,他不知道无涯期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期望什么。
从小他便被教导成一个优秀的猎魔族战士,他生下来唯一的理由就是要杀光魔族!而现在无涯告诉他,魔族里原来也有好人,像她、像拉萨路。他该怎么办?只杀死坏的魔族?却让其他的魔族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吗?那不是他的使命啊!
魔族不该存在这个世界!这是圭臬——他可以因为爱情,而无视于自己的原则;他甚至可以因为爱情,而放弃猎魔人的身份,但是仇能不报?他能吗?
长长远远的走廊终于到了尽头,无涯站在一个房间门口前。
她回头看着昊月天威:“你要答应我,不能和拉萨路起冲突,他并没有伤害你的族人,他根本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昊月天威挣扎地垂下眼帘,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门开了,男人温文有礼的声音传来。“带他进来吧,无涯。”
“拉萨路……”无涯叹口气,紧紧握住昊月天威的手,领着他进入书房。“拉萨路……”
“我知道,这位是昊月家族唯一的遗孤,他想来要回神剑。”拉萨路背对着他们,他的心中也有挣扎。他可以把神剑还给昊月天威,但是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昊月天威利用神剑去伤害他的族人。他叹口气:“我可以把神剑还给他,但是他必须答应我,不能使用神剑伤害异神族人。”
昊月天威立刻摇头:“不可能!狄奥图坦杀死我的父亲兄长,甚至连我母亲也因他而死!昊月神剑原本就属于我,我没有必要答应你任何事。”
“天威!”无涯焦急地喊:“不要说得那么决断,拉萨路是唯一能帮我们的人!”
“我不需要他的帮助!神剑就在这个城堡里,我可以自己去找!”
“不要傻了,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对抗这里所有的人?”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
“我——”无涯咬着唇,面对相处多年已经有如家人的拉萨路和自己深爱的天威,她不知道要如何取决。她不能看着他们起冲突,更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人,但是目前的情势逼着她做选择——
“你别逼无涯,她那么爱你,你这样对待她并不公平。”
拉萨路终于回头,他与昊月天威一般高大,同样有着俊朗出色的外型;不同的是昊月天威活了三十年,而拉萨路却已经活了一百多年,在心智上,拉萨路远比昊月天威来到稳健成熟。
“无涯不会逼你去伤害你的族人不是吗?你怎么能要她伤害自己的族人?”
“你们不是她的族人!她是人类!苞我一样是个人类!”
“不要这么说!”无涯难受地摇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拉萨路像是我的家人一样,当年如果不是拉萨路救你,你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
“你到底帮谁?”昊月天威阴郁地松开无涯的手。面对族群冲突的时候,他们该如何维持他们之间的爱?如果他们谁也不肯让步,那么他们的爱情要如何维持下去?
“我帮的当然是你!我不要你被仇恨冲昏了头,我不要你见人就杀却不问理由,我不要你变得和狄奥图坦没有两样!”
昊月天威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我的使命就是要见一个、杀一个,而不需要任何理由!我不杀你,因为我爱你,但是其他人,对不起,我办不到。你要帮我也好,不帮我也好,我都一样爱你,但是我不能因为爱你而丧失了我的尊严。我自己一样可以找到昊月神剑!”
“天威!”
昊月天威猛然转身离开那里,无涯错愕地想拦住他,但是他是那么地忿怒,根本不留余地!
“让他去吧!现在只有我和以萨、西西亚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他的。”
“拉萨路……”
他来到她面前,很温柔地俯视她:“不要难过,这并不是你的错。几千年来的仇恨,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我父亲和我祖父都没有做到,虽然他们都为了这点而付出生命。昊月天威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可是你看,他说他爱你,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理所当然,你没有选错人。”
“我知道。”无涯轻轻地叹口气,其实她知道自己会有什么选择,只是难舍……她与拉萨路兄妹之间已经产生了亲情,她无法与他们为敌!
“我把神剑放在他父亲的坟前,你带他去拿吧。”
“可是……”
“那是我们欠他的,我只是把该他的还给他,之后的事谁也没办法控制。”拉萨路深深叹息。“他要报杀父之仇,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能坐视他杀掉狄奥图坦,事实上就算有你的帮助,他也一样没有能力办到。我叔父也许是我们之中能力最强的一个,要不然怎么连昊月神剑也伤害不了他?之后的事,我们只能交给命运去决定,如果我们真的要变成敌人,那么……无涯,选择你所爱的吧,我们谁也不会怪你。”
“谢谢你……”无涯咬着唇,不让泪水落下。她亲爱地拥抱了拉萨路,知道拉萨路会做这样的决定全是为了她。她无限感激,却只能用一个拥抱来回报。
“快去吧!”拉萨路回拥她。
啊!亲爱的无涯,当初他没有能力阻止狄奥图坦转变她、没有能力阻止狄奥图坦侵犯她,但是现在他有能力了,他希望可以帮助她得到难能可贵的幸福。虽然,他知道自己能为无涯做的其实并不多……,他们将要面对的,恐怕谁也帮不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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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月天威并没有远离,他离开拉萨路的书房之后才冲到走廊外便已经后悔了。几分钟前他才信誓旦旦地要与无涯共度一生,才遇到一点小困难他便立刻摇身一变,变得那么蛮横不讲理。他深深后悔自己的冲动!
没多久,他看见无涯也从拉萨路的书房里出来。他低着头站在走廊上,很有几分悔意地沉默着。
无涯来到他身边,轻轻软软地依偎在他胸前。“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是我不好……”轻抚无涯细细的发,他忍不住叹息。“是我太冲动。”
“拉萨路把放置神剑的地方告诉我了,我现在带你去。”
“他还肯把神剑还给我?”昊月天威十分意外。
“我说过拉萨路是好人,他像是我的亲人一样。虽然你不愿意答应他的条件,但是神剑是你的,他不会食言的。”
无涯握住昊月天威的手,很快地他们已经到达一处幽谷。被冰雪长年封闭的山谷非常隐密,从外面根本不会想到原来里面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小山谷。
昊月神剑就插在一冢白雪之上。
“神剑!”
昊月天威狂喜地冲上前。
正要拔出神剑,无涯已经拉住他的手。“等一下……”
“嗯?”
“这……”无涯深吸一口气:“这是你父兄与族人的坟墓。”
昊月天威不敢相信地定在当场!
无涯的手轻轻一挥,覆盖在冢上的白雪一一飘落,下面是晶莹剔透的冰块——
昊月天威的父亲、兄长,还有其他十六名族人的尸体被完好如初地保存在里面。
他们死的时候形状极惨,但是经过亚伯罕细心的处理,他们都保有了死后的尊严。长年不化的千年冰雪将他们的形貌完整地保护着,看上去,他们不像是战死、不像是带着深沉的痛苦冤屈;看上去,他们只是睡着了。
昊月天威扑倒在地。他不能哭……可是他的热泪无法遏抑地落到雪地之中;他叫不出来,胸口仿佛被某种巨石牢牢压住……
看着父兄的面孔,那些他几乎要忘记的面孔,看着父亲慈祥的模样,他再也忍不住地放声痛哭起来!他真的想不起来了,十多年来他被恶梦紧紧纠缠,梦里父亲与兄长的面目是那么地模糊,他只能看到痛苦、怨恨与不甘!可是父兄的形貌已远,除了深切的悲痛之外,他根本无法记住他们真实的样貌。如今看到他们那么平静地睡在这里,心中积压已久的悲伤终于被释放出来!
“哭吧……”无涯难受地自他身后紧紧抱住他:“这十多年来你受苦了。”
昊月天威颤抖地哭泣着,他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魔族竟然如此完整地保存着他父兄的尸首;他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他们会如此仁慈地还给他父兄一个完整的样貌。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不知所措,伤心之余,他不免强烈挣扎起来——
“这……是拉萨路为他们做的?”
“嗯,是拉萨路让亚伯罕做的。狄奥图坦下令把尸体烧掉,可是拉萨路他们偷偷地把尸体偷出来葬在这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泪水流干之后,他望着父亲平和的面孔轻轻问道。
“拉萨路认为这是死者应有的尊严。”
蓦然——
“天威!千万不要被魔族骗了!”巴山星迈气急败坏的吼声传来。
昊月天威惊愕地抬头——
巴山星迈带着风火雷电四大守护战神正从不远处赶来。
“糟了!是族长!”昊月天威焦急地握住无涯的双肩:“快走!他们会杀了你的,快走!”
“不!我不走,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要离开你!”无涯焦急地摇头。
“快走啊!”
来不及了,猎魔族人已经赶到。当巴山星迈看到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时,他感到血脉偾张;狂暴的怒意,几乎让他想立刻冲上去杀死那不知廉耻的魔女!
“族长——”
“你……你竟然在你父亲兄长的坟前与这等魔女亲亲热热!昊月天威,你真是……真是令人太失望了!”
昊月天威将无涯娇小的身子隐藏在自己背后,他高高地仰起头,无畏无惧地面对狂怒中的巴山星迈。“她不是魔女,她是我的妻子。”
“你说什么?”巴山星迈震惊得瞳目结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说……这魔女是你的妻子?!”
昊月天威深吸一口气,他的心无比澄明,没有半点犹豫,更没有半点恐惧。他点头,手仍然紧紧握住无涯。他闪身让无涯面对巴山星迈,他们相视一眼,交换一个充满勇气与爱意的眼神。
“没错,她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