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听到的,是稳定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咚咚咚咚,她挨得更近,感觉到温暖的怀抱跟很熟悉的气息。
敖近有小鸟轻快的歌声、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令人不由得欣喜地弯了唇角,这似乎是个很棒的日子。
心跳声持续着,可以感觉身边的人正紧紧拥着自己。是边大哥吧……日前与他共乘一骑,他身上散发的就是这个味道,很阳刚、很舒爽,所不同的是这次带着血腥味……
血腥味?!
她的眉头锁了起来,惊恐的记忆一点一滴地流进四肢百骸——暴乱的村民、血迹四处飞溅、马车里锦儿那截无力的手……
“喂!泵娘!你们没事吧?”
远处突然传来呼喊声,段柔霍然起身,却被身子底下的剧烈晃动给吓了一大跳。
“别别别!”那声音又喊;“千万千万不要乱动!”
“别动啊!小泵娘!妳千万不要动啊!”
是两个声音,一男一女。
段柔捣着心口,惶惶然望着自己所处的环境,往下一看,登时给吓得白了脸。
她跟边承欢双双跌在一个小堰边上,相差咫尺便会摔到底下的林子里。
“小泵娘,我来救妳了!妳可千万千万不要动啊!”底下的男人看样子是个樵夫,只见斗笠从下方慢慢往上移。
低头一看身边的边承欢,他身上的铠甲看来残破不堪,但也多亏了他的铠甲束带钩住了上方的岩石,否则他们现在一定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边大哥……”段柔颤抖地轻喊。边承欢朝下趴着,地上一摊半干的血迹看起来怵目惊心。
他还活着吗?泪水已经到了眼眶,段柔颤抖着轻探他的鼻息——模到微弱气息的那一剎那,她的泪水不由得涌了出来。
“边大哥……都是我害了你……”
“呼……呼……小泵娘——嗳!惫有一个?”爬上来的?夫楞了下,“还活着吧?”
“还活着还活着!求求你帮帮忙,帮我把……我大哥抬下去。”
“呼……这么大个子,咱可真没把握抬得动他……”中年樵夫耙耙脑袋想了想,“这样吧,把他绑起来,咱俩慢慢把他往下放,这可好?”
“好!懊!”
费了好大的功夫,累垮了樵夫跟段柔,等他们终于回到地面上,已经耗费了一两个时辰了。在地面上等着的是个壮硕的大婶,见他们终于下来了,大婶儿立刻蹙着眉开口:“当家的,这位军爷,我看……是不成了。”
段柔腿一软,跌坐在地。
“嗳嗳!怎么乱说话!这位军爷分明还活着,怎么说不成了?”樵夫连忙蹲下来检视边承欢,将他的身子上上下下检视过一次之后,脸色却也凝重起来。
段柔惊恐地望着他们。“他……我大哥……我大哥怎么了?”
樵夫略略让开身子,边承欢身上的铠甲已经卸了下来,段柔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
“胸口被砍了一刀,不过还好,入肉不深;头上这口该是跌伤的,这要紧点;不过最糟的还是他的腿……”樵夫叹口气,段柔扑过来一看,登时吓得面无人色。
边承欢的小腿从中扭曲成奇怪的角度,一截断骨竟突出肉外,血迹早已凝干。
“他的脉相越来越虚弱。内人所言不假,令兄恐怕……凶多吉少。”
段柔一窒,眼前墨黑一片。“凶多吉少”四个字教她心神俱丧!
“姑娘!”
“我没事……”段柔喘息着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不能晕,不能在这时候变成弱女子!她既然有能耐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必然也有能耐解决眼前的困境!
“唉唷,姑娘,妳头上这伤也不轻啊!”大婶儿突然嚷着。段柔头上已干的血迹乌黑一片,难怪由上往下看总觉得这姑娘的脑袋怪怪的,原来是肿了一大块!
“我没事,早就不痛了。可是……找大夫……一定要给他找大夫!”
樵夫夫妇却一脸怜悯地望着她。
段柔忍住泪,将自己疲软的身子撑起来。“哪里有大夫?我现在就去找——”
樵夫终于叹口长气,“先别忙,咱也不能将令兄抛在这荒郊野外是吧?这样吧,咱先回去,慢慢再找大夫。”
“慢?不能慢!边大哥——我大哥伤成这样,一定得马上看大夫才行!”
樵夫还没开口,一旁的大婶却忍不住说了:“姑娘,咱们这儿是陶源村,最近的大夫可远在百里之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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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榻上的边承欢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唇瓣干裂肿胀,越是仔细看他的脸,越觉得他情况严重。
四面泥墙虽然可以遮风挡雨,但是昏暗的光线加上茅草屋顶、简陋的破桌,这种种情境令段柔陷入悲伤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若不是她可恶的行径,边承欢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万一他真的死在这破屋中,她也会断然随之而去,绝不苟活于世!
她那悲伤的神情令人不忍,春樵子夫妇面面相觎,忍不住叹息。
“姑娘,老朽过去也念过几本医书,虽然谈不上什么医术,但这村里的人有什么小病小痛的也总来找我,姑娘要是放心的话,就让我先替令兄敷点药试试,总比就这么放着要好些。”
“有劳大叔,小女子感激不尽!”
“姑娘头上的伤也该处理一下,不如妳先跟内人去内屋梳洗一番。照顾病人最需要体力,姑娘若是累倒了,令兄可就无人可依靠了。”
段柔无言地望着边承欢,她根本不想离开这里半步,但春樵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万一连她也病倒了,还有谁能照顾边大哥呢?
春大婶儿领着她离开土屋,他跟春樵子就住在不远处。只见屋子周围绕着两亩薄田跟菜园子,屋后还养着几只鸡。
深山中的小聚落规模并不大,一路走来只有几十户人家,那也就是陶源村全部的村民。救了他们的樵夫自称为“春樵子”,他们住在此地已有半甲子,一直过着耕田、读书、砍柴、织布无忧无虑的隐士生活。
“咱这实在是个好地方,原先外面的纷纷扰扰都到不了这儿,直到前阵子朝廷开始征兵……唉,竟连咱这深山小村也没放过,眼下壮丁们多数都给拉走了,净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
春大婶儿说着推开了木门,他们所住的屋子也是泥土砌成的,只是有人住的地方总是显得温暖舒适些。
“妳先坐坐,我去给妳打水。”
“谢谢大婶儿。”
见她神情哀戚,春大婶儿不由得叹口气,“俗话说生死有命,妳也别太伤心了,我相信你那口子会好起来的。”
段柔楞楞地抬起脸,只见春大婶儿笑了笑,“怎么,大婶儿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会看不出来吗?你们是私奔的两口子吧?要是已经成了亲,妳就不会叫他大哥,若真是妳大哥,妳也不会哀恸欲绝到这地步,大婶儿没猜错吧?”
段柔惨然一笑,“大婶儿好眼力。”
“小泵娘妳叫啥名字?”
“段柔。”
春大婶儿笑了笑,上前替她解开一把纠缠不清的发。“柔儿,妳多大年纪?”
“十五了。”
“呵呵呵呵,幸好,大婶儿还以为妳只有十一、二岁哪!幸好已经十五了,也该懂事了,妳有没有听人说过“生死有命”这四个字?”
段柔幽然叹口气。
“大婶儿口拙不会安慰人,但古人说过的话总不会错的,“生死有命”,咱们人怎么不愿意也违抗不了天老爷的意思,所以妳也甭哭了,放宽心吧。”
说得容易,这位大婶儿怎么会知道她内心的痛苦纠结。段柔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就好像妳这把头发,”春大婶儿突然拿起铰子喀擦一声剪下她一把头发。“瞧,怎么解都解不开,就算用铰子剪断了,还是缠在一块儿,对不?”
段柔心头一惊!望着那截断发,不知怎地,她觉得好悲伤,好似已经看到她跟边承欢的未来——这一路走来,他们始终没有明天,就算月兑离了朝廷的控制又如何?他们依然没有明天。
难道……她跟边承欢真的注定了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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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中听到哭泣的声音,声音细细碎碎的十分悲伤,他试图挥手赶走那令他无法安眠的声音,但那声音却持续着不愿意停止,仿佛可以一直这样永不止息地哭下去。
他轻易认出段柔的声音,那哭泣声如此哀伤,令人鼻酸,他想张口安慰,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喉咙如同被塞了把沙一般又干又痛。他的眼睛几乎睁不开,火热痛楚的感觉蔓延全身,让他渴望着重新回到无知觉的黑暗中。
“边大哥!你醒了!”
烛光摇曳中,段柔的脸凑了过来,她满脸泪痕,一双水亮动人的眸子早已经哭得红肿。打从他们认识之后,她总是哭泣着,他原先恋上的笑容早已不复见。
边承欢勉力伸出手轻触她的脸,冰凉的泪珠濡湿他滚烫的手,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干裂的唇立刻感到一阵刺痛。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段柔哭着以湿布轻沾他肿胀的唇,凝视着他浮肿变形的脸,眼泪再度不可遏抑地滚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边承欢开口却无声,他只能轻轻摇头,却立刻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人影模糊而且分裂,他几乎无法好好看,稍微移动身子便感到噁心欲呕。
他快死了,他知道。
思及此,他突然感到无比放松,既然都已经快死了,还有什么好计较?都已经快死了,难道还不能顺从自己的真心?
闭上眼睛稍事歇息,耳畔听到段柔恐惧的呼唤声,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好了许多。
“我不怪妳……”终于能发出声音,他微笑。
段柔被他的转变给吓坏了!边承欢不知道自己面色如土,肌肤肿胀渗血,目光虽然渐渐清明,但样子却比昏迷时还要糟糕上几倍。
“我快死了。”他虚月兑地笑。
“不要……我不要你这么说!求求你好起来!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等你好起来,你说什么我都依你!要我进宫、要我听话、要我做什么都成!求你!”
“傻瓜……我死了,职责也就卸下了,妳可以去任何妳想去的地方,改名换姓,好好过日子……”
“我不要!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任性。”边承欢惨然一笑,灰败的脸色让那笑容更显凄凉,看得段柔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再哭我的心就要碎了。”他轻轻替她拭泪,颤抖的手握不住泪珠。“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在山坡上认识妳的那一剎那,我就应该带着妳远走高飞,直接掳走。”
“这算是笑话吗?”段柔终于破涕而笑。她知道,以边承欢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这种事。
“先强娶了妳,然后再回去跟妳爹娘请罪。”他喘息着说完,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就如同当日一样。“反正,妳也想当场就嫁给我。”
段柔红了脸,却没有反驳。
谁说不是呢?见到他的那一剎那,她不是也早已芳心暗许,纵使当时他演个山贼把她掳走,说不定自己私心里也是开心的呢。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边承欢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手仍紧紧握住她的手。他觉得很累,尽避还有许多话没有说,但他却再也打不起精神,他知道这一合眼可能就是永别,于是依然努力地想睁开眸再看她一眼。“柔儿……妳要好好的……好好的……”
卑,说不完,深深地凝视她一眼,他终于还是不敌强烈的疲惫感,再度陷入黑暗中。
“边大哥……”
段柔颤抖着碰碰他的鼻尖,幸好,还有着些微气息。她狠心抽回自己的手,回头望着再度陷入昏迷的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无论如何,她决不能让边承欢命丧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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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马大夫啊,又名“马要钱”,医术呢,应该是拔尖儿,可是没天良这一点也一样,任何人想请他出马,二话不说都先要二十两银子,看病的银两还要另外算呢!”春大婶儿没好气地喷着鼻息嗤道:“二十两!咱全村的银两加起来怕也还不到一半!饼去年头好些的时候,一个馒头还只要一文钱哪!二十两!多少人倾家荡产也筹不出来,真亏他说得出口要得下手!”
“银两我来想办法……”段柔揣测着自己胸口藏着的小吧包里究竟有多少钱。多亏了锦儿死活都要她带在身上,否则这下到哪里去凑钱?“那位马大夫要去哪里找?上次您说在百里之外?”
春大婶儿跟春樵子面面相觑,半晌,春樵子终于呼出一口水烟,叹口气道:“百里之外的大夫是有良心的,不用那么多钱,如果姑娘真的请得起,那个马要钱就在二十里外的市集里。”
“好!我明天就去请他!”
“小泵娘,妳当真要去?那市集龙蛇杂处,马要钱也非善类……这样吧,老朽陪妳一块儿去——”
“不不,我自己一个人比较快!我怕……我怕……”怕边承欢等不了那么久。这句话她说不出口,但黯然的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望着她的神情,春樵子理解地点点头,“那姑娘万事可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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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还没亮,段柔便出发了。她走了好远好远的路,一边走、一边跑,走得她的脚好酸好疼。她这一生从来都没有这样感激过自己的脚程,普通人要走上一整天的路程,她只花了两个多时辰便到了。
从早晨一直走到快晌午,终于让她走到了。不远处的确就像春大婶儿所说的有好几间棚屋,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各种蔬菜食材一应俱全,正是这附近唯一的市集。
大婶儿说过了,棚屋最深处有个王胖子所开的摊子可以兑银子。春樵子说王胖子这个人跟马要钱一样不老实,要她小心,于是进市集前,她先从锦儿给她的小吧包里挑了件朴素首饰紧紧握在手里,但愿这小首饰够兑她所需要的银两。
日正当中,棚屋附近热闹极了,棚屋外还有个小圈子豢着些猪只牛羊待卖,四处的叫卖声听起来虽然吵杂,但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感觉像是天籁一般。
她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多么新鲜有趣,如果边大哥也在……甩甩头,她连忙提醒自己还有要紧事要办,眼下可不是分心的时刻。
穿过人群,她找到了大婶儿所说的摊子,一个脑满肠肥的黑汉子坐在摊子后,正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掮着风。棚屋里热极了,胖子身上的衣衫全湿透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隐约传来,但她还是壮着胆子悄悄凑上前去。
“请问王……王大爷吗?”
摆汉子斜着眼睛打量她,那张肥滋滋的脸笑得全挤在一起了。“俺就是王胖子,小泵娘找俺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家里没粮没米,爹娘让小娘子来给胖子当小姨子换点粮食啊?年纪小点儿没关系,王胖子别的没有,把妳养得白胖白胖那点儿本是却还是有的,嘻嘻嘻嘻!”
段柔微微蹙起眉。这人讲话粗俗就算了,偏偏那双贼溜溜的老鼠眼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她灵机一动傻笑起来,用手一抹嘴,装出天真无邪的笑。她看来原本就比同年龄的女子还要稚幼,再这么一装,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个傻丫头。
“王王王王大爷,我娘……娘要我来来来来兑兑兑……”
“兑银子是吧?”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王胖子满腔热血都给浇熄了,他不耐烦地伸出手,“拿了啥东西俺来瞧瞧。先说好,咱可不收什么破衣服、破鞋子,咱又不是开善堂的!”
“那那那那那……”她舌头打了七八个结巴,骨碌碌的眼睛往不掩住调皮的笑。
“唉唉唉唉唉!拿来吧妳,蠢丫头!”王胖子厌烦地瞧着她那淌着唾液的樱唇,忍不住叹口气道:“可惜啊,长得还不赖,偏偏是个傻子,现在仔细一看,嘴还有点儿歪呢!真是……咦……”
正嘟嚷着,低头一看傻丫头手上的金饰,他却结结实实楞了一下。这可不是凡品,两只小小的金蝶栖息在一片花瓣儿上头,金蝶约莫只有指甲片儿那么大,可是模样却是活灵活现,手工极为精巧细致。
这王胖子早年在京城里走动,是因为犯了事才不得不跑路回乡,也算是开过眼界的家伙,一看这金饰便知道这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首饰。
“丫头,这玩意儿哪来的?”
看出王胖子惊诧的眼神,段柔大大地张着子邬,“那是娘娘娘……娘家爷爷给的……”说着又假哭了起来。“娘家爷爷死死死死死了……”
“别哭别哭,我没叫妳哭!快说,这东西妳家里还有没有?还有几样?”
段柔一个劲儿摇头,心下也有些急了。“兑兑兑……娘说要兑兑兑银子,你兑不兑?”
“兑!当然兑!说,妳要兑多少?”
这可真的把段柔给难倒了,她真不知道这小首饰可以兑多少银子。
王胖子眼中精光一闪,笑嘻嘻地掂了搪首饰。“这样吧,这玩意儿虽然小,可是手工可也精巧可爱,又看丫头可爱的样子顶合大爷胃口,大爷我就大发慈悲兑个十两银子给妳如何?”
“十两?”段柔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不成,娘说要兑五十两,要……要请马马马要钱……”
“五十两……”王胖子微微瞇起眼。“那可不成,这小东西值不了那么许多钱,妳拿回去好了!”
段柔楞楞地望着王胖子,他真的把首饰还给她,还满不在乎地抖着腿儿。
彬许单这一件首饰真的值不了那么多银两。段柔沮丧地低着头转身离开,躲到暗处悄悄地又把身上的荷包打开,又拣出一样首饰。
为了怕不够,这次她拣的是一条金玉珠串,上好美玉刻成镂空的玉珠,用金丝细细密密串在一块儿,可以勾在发簪上也可以串在腕际。这小玩意儿光是看着已经觉得赏心悦目,总该值钱了吧?
于是她低着头又踱回王胖子身边,悄悄地递出那一条金玉珠串。“再再再加上这个,五十两……娘说的。”
王胖子眼睛顿时为之一亮。这丫头片子来头不小,竟然有这上等玩意儿!别说五十两,这两样东西加起来上百两也值得!但他还是装出懒洋洋的模样,摇摇头——这丫头是傻的,不拐她拐谁去?她身上说不定还有,非得全刮出来不可!
段柔原是假哭,但此时却忍不住真的哭出来。她呜呜咽咽地站在那儿犹豫半晌,正想转身离开,却发现王胖子眼角那丝狡狯光芒,段柔心中大叹自己果然是个傻丫头,险些被这狡猾的胖子给骗了。
“呜……呜呜呜……娘……娘说要五十两,娘说要是兑不到这些银两,叫我不许回家……呜呜呜,我该怎么办才好……呜呜呜……”
王胖子冷眼望着她。直哭了快一刻钟,段柔做出绝望的表情,起身摇摇蔽晃地甩头就走。
“喂喂喂!”王胖子连忙叫住她,“傻丫头,妳去哪儿?”
“回家去。”
“妳娘不是说没兑到银子不许回去?妳还得去找马要钱看病不是?”
“是啊,可是兑不到银子嘛!我饿了。”
王胖子眼中精芒一闪,说道:“这样吧,妳身上还有多少东西全给我,我兑给妳一百两银子,再请妳吃顿好的,妳说好不好?这样回去也不会挨打了,妳娘一定大大夸赞妳聪明伶俐。”
这王胖子果然没有良心,幸亏春樵子夫妇事先提醒过她,否则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段柔摇摇头,“就这两样了,这个小珠珠原先我想留着自己用的,我要留给自个儿当嫁妆!”说着露出大大的笑容,“现在你不要,我又可以留下来给自个儿当嫁妆了,做新嫁娘去别人家一样有好吃的!”
王胖子摇摇头,开始觉得厌烦。
苞这丫头说那么多做什么?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嘛!先兑给她,再派两个手下跟着她回去,到时候他们家有多少全给抢过来,再连现在兑给她的银两也一并抢了不就得了,何必多费唇舌!唯一可惜是要损失二十两,马要钱那家伙见面就要钱的……唉!不过看在这些玩意儿值不少银两,就当是工本费好了。
“好吧好吧,大爷我看着妳可怜,兑给妳啦!”
段柔大喜过望,却还是装出可惜的神态。“五十两啊?”
“对对对!五十两!快拿来吧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