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老板选是没有回来。已经第三天了,他像是突然从人闲蒸发了,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通电话也不打。
他去了哪里呢?这是他的家,他一定会回来这里,但……梁少勋的话突然跃进她脑海:什么都准备齐全才出发,那是穷人才做的事。
弥生他们当然不是穷人,他们可以随时就飞过半个地球,也许现在正在南非看狮子,或者在澳洲的大堡礁赏鱼。
她跟老板才分开三天,却突然觉得上次见到老板,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老板去了哪里呢?她好想念他。
大树他们都在楼下的摄影棚里睡着了,虽然大家都各自把工作完成了,但要把四个人的作品全组合在一起,还是需要耗费大量心思,现在他们全都累翻了。她也好累,但却越累神智越清楚。
爬上静悄悄的二楼,将所有的灯一一打闭。
她看到老板坐在计算器前工作的身影,看到老板穿着破破的T-Shirt走到冰箱前拿饮料打开冰箱,里头只有几瓶啤酒跟一盒也许是“上上上上个月”买来的蛋糕。
不用打开盒子她也知道,里头一定是巧克力蛋糕或者巧克力慕斯或者巧克力饼干。老板很笨,老板一直以为她不知道:他,根,本,不,吃,巧克力。
老板从来不吃甜食。
彬许这是他身材始终能保持得那么瘦削的原因。
但这却是她一直发胖的原因。
大树说得对,老板始终心怀不轨,努力养胖她,好让她不至于灵巧得能够暗夜逃亡,不至于美得能够吸引某个像溯风那样的王子前来追求。
老板真的很笨。像她这样的女孩根本到处都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无法更普通。所以当溯风出现,她立刻就心旌动摇,毫无廉耻地背叛了他。
这样的她怎么能怪老板此刻跟弥生正逍遥地在地球的另一端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呢?
打开老板的书房,淡淡的烟味飘出,那曾是她数落了他多少次的毛病,他总是改不掉,但他尽量不在她面前抽烟。老板说:我也不想慢性谋杀妳。
现在老板真的不会慢性谋杀自己了,妳高兴了吗?陈满爱小姐。
叹口气,她推开书房内的另一扇门,那是老板的私人禁地:暗房。平时是绝对不准进入的地方,但这个时候她只希望能在每个老板曾逗留过的地方作一番巡礼,管它什么禁地不禁地。
暗房的灯亮了,猛地一看,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望着那满室的照片,她全身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映入眼帘的,是她的照片,整间都是。最醒目的一张,就贴在暗房工作桌前,那是一张拍立得……上个月某个夜里,老板请她吃蛋糕的时候拍下的。老板当时说:“因为我还剩下一张底片。”那个全世界最不浪漫的老板,将那张她张开血盆大口吃蛋糕的照片,贴在工作桌的台灯上。
下午梁少勋送来礼盒,神情委靡地说:“晚上家里要举行一个小宴会,小姐希望妳来,她说有很重要的人物要介绍给妳认识。”“老板在你们那里吗?”满满只急着问,语气听起来比较像是:“你们把老板软禁起来了吗?”梁少勋无言点头。
“跟弥生姊在一起?他为什么不回来?”“我怎么会知道!”梁少勋恼怒地猛一挥手。“我怎么会知道他也跟其它想占小姐便宜的混蛋没两样!”然后他就走了,全身上下散发着忿忿不平的怒火。
另外三个人望着满满孤寂的神色,上来拍拍她的肩。
“老板不会的。”美心很肯定地安慰她:“他不是那种人。”“我本来也这样以为……”满满垂下眼,失落之情爬了满脸。
“那就不要去,让他们那对奸夫婬妇─”美心狠狠踢了可罗一脚!
可罗痛得低子。“很痛耶!我又没说错─”“刚刚那个人说那位公主又想介绍什么东西给妳认识?她还不死心啊?务必把妳除之而后快就是了?”大树没好气地冷哼。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是KellyKing吧。”KellyKing他们面面相觎,表情犹疑不定。
“呃?是“那个”K.K吗?”“不是、其实是一个卖豆花很有名的KK”满满瞪他们一眼。“不然勒?”“哗!”他们惊叫。“时尚图腾”是每个服装设计人心目中的圣经,被昵称为KellyKing自然是他们所知的唯一真正时尚教主。
满满把弥生给她的提议对他们说了一次。
“那妳老板呢?”等在摄影棚里的三个人听到了这个消息竟然没有欢呼,他们不约而同的反应就是问出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原以为自己必然会有答案,此刻却不再如此肯定。
“妳为什么不去争取?”可罗突然叹口气。“换作是我,拚了命也要去争取。”“我怎么能阻碍。”“这种屁话我真是听得好烦。既然是这样,你们干嘛死活也要把我拖回来啊?难道你们不是在阻碍我的“幸福”吗?”“那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还不都是妳自己“以为”的幸或者不幸。”满满突然眨眨眼,像被下了迷糊咒的人突然醒了过来一样。
可罗同情地拍拍她的肩。“妳一定不知道,他可能真的会从妳生命中消失,永远永远。”她曾经想过,但那种可能的迫切性与真实性却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显得如此真实。
“就好像你们。”可罗叹口气,感性地说:“我知道,你们真的也很有可能从我生命中永远消失,所以我爬也要爬回来。”“你根本没有爬。”大树又冷哼了。
“这是象征性的比喻,你到底懂不懂啊!”“说得那么煽情,很恶耶。”“所以说没感性神经的人真的一点都不性感。你这家伙念什么服装设计?你回去作木工吧你─错!作木工也需要感性。唉!这种木头脑袋,我真不知道你能做什么了……”他们又开始斗嘴。美心捧起了盒子走到满满身边。“嘿,我来帮妳换衣服好不好?等一下可罗可以帮妳化妆。”“没问题。”可罗猛地又转过头来露齿而笑。“就算那个王弥生真是天仙下凡,今夜我也要教她在妳面前黯然失色。”她没想到自己还会来这里。仰望着城市中的宫殿,她不由得轻轻叹口气。
她不知道,今天这里的男主人会不会换成是老板?如果真的换成了老板,她会有什么反应?
“喂,要不要我们陪妳上去?”可罗问。
“他们又没邀请我们。”“保护自己的朋友,谁说需要什么鬼邀请函来着?”大树一愣,突然别开脸,吶吶地哼了声。“总算说了句人话。”“满……”美心握住她的手,真诚地望着她。“妳要跟老板一起回来喔,我们等一下去拿海报,约在遗忘咖啡厅好吗?”“嗯……”不知怎地,此刻听到“遗忘”这两个字,隐约有些不祥预感。
深呼吸一口气,满满下了车,朝车里的朋友们挥挥手,然后转身面对这间巨大的城市宫殿。
今天她身上穿着MIUMIU土耳其篮小礼服,雪白蕾丝搭着土耳其篮,将她的肌肤衬托得皎洁如玉,小女孩般蓬松的短裙拉长了她的双腿。脸上的妆是可罗的精心杰作,强调了她狭长的眼眸跟精巧可爱的唇。
脚上的鞋是美心跟大树的杰作,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双廉价的高跟鞋,硬是用布料将它整个翻修过一次,古罗马绑带式的凉鞋上有着手工繁复的篮花。
今天的她,是大树、美心、可罗的精心杰作,平凡无奇的女孩要进入城市宫殿与高贵的公主一较高下……奖品是:她的老板成海阔。
此刻,她已无退路……她的手提小包包里藏着秘密武器,那是老板贴在台灯上的照片。如果老板日夜对着那张血盆大口都不觉得恶心,除非那张照片贴在那里的作用真的是“镇邪”,否则她应该会有胜算。
顶楼电梯“叮”打开了,穿着紫色服饰的侍者微笑着弯下腰来招呼她。
满满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颜色在灯光下居然与这些侍者无异。
平凡女与贵公主的第一回交手,她输了。
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刚刚伙伴们给她的所有勇气已荡然无存。她想转身逃走,不知道为何自己居然还能站在这里而不腿软。
原本的客厅已经变成宴会厅,家具全都彻掉了,几张布置华丽的长桌在靠近窗边的墙下一字排开,上头毫无疑问摆满了山珍海味。
说是宴会,其实人数并不多。也因为人数不多,她的存在根本无所遁形。
她很肯定其它人全看到她了,他们交头接耳。这是啰家的小姐?是某位千金吗?是时尚界的新星?他们都猜错了,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助理而已。
弥生慢慢朝她走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满满,妳今天真美。”她的话听起来是诚心诚意的,满满立刻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槐疚。她怎么可以有那么卑鄙的想法呢?这是弥生,她根本无需靠着贬低他人来自抬身价啊。
“我来帮妳介绍几个人……”满满僵硬地跟着她走,目光在屋子里搜寻,但始终没见到老板,老板到底去了哪里?
“满?”满满连忙回头,她已经随着弥生来到一个小团体面前站定。这个小团体有三个人:一个个头娇小、戴着黑框眼镜,眼神锐利、模样脸肃的中年女子。一个高大英俊、但略嫌发福的金发帅哥跟一个有着红发雀斑的可爱美女。
中年女子的模样她在哪里见过?怎么会这么眼熟呢?她绞尽脑汁,但贫乏的脑袋却可怜兮兮的扭搅不出任何线索。
“KellyKillg,Tom.Su。”满满的脑袋中有炸弹炸开。她呆愣着,完全反应不过来。
“Kelly刚结束在日本举行的亚洲秋冬系列发表会,顺道到台湾休息几天,我请她来跟妳聊聊天、作个初步的认识。毕竟将来妳们要长久合作,先认识一下彼此对你们来说比较好。”弥生说。
“妳好。”Kelly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对她开口,满满感动得简直要掉下眼泪。这可是Kellyking啊!
纵横时尚界二十年的女王,竟然用中文向她问好!天哪,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荣耀的事了!
他们全都望着她,满满突然惊觉自己失态,连忙低下头。“妳好,我是陈满爱,请多多指教,很荣幸认识你们。”Kellyking轻轻笑了起来。“很有朝气的年轻人,我喜欢有朝气的年轻人,不像这两个。”她斜睨着旁边的两个人。“一个是笨蛋,一个是白痴。”“Kelly,”红发女子朝她扮鬼脸。“我们也很有朝气啊,不要这么容易见猎心喜嘛。”“就是就是!我们绝对不是笨蛋白痴双人组。”金发帅哥笑嘻嘻地答腔。
弥生在他们身边淡淡微笑,似乎很乐意完全扮演一个陪衬的角色。过了好半晌,见他们能聊,她才轻轻告个罪转身离开。
Kelly询问着满满过去的经历、未来的期望、最擅长的项目、最欣赏的设计师‘Kelly问话的口气很温和,一点都不像在考验新人,就连她身边的两人也对她极为友善。这是因为弥生的关系吗?像她这种等级的服装设计系学生,在她学校有一大把。比她能干、有眼光、有天分的更是无法计数─她的眼角望见一缕灰紫色烟雾从不远处的露台飘进来,直觉告诉她,老板在那里。
“妳想来为我工作吗?我得先告诉妳,帮我工作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跟妳所想的完全不一样,那是很吃苦的─陈小姐?”满满一怔,心里顿时有了决定。她抬起脸,坚定地微笑。“我很肯定您将会在这里找到一个非常非常出色的助理,不过,那个人不是我。”Kelly点点头,像是赞许,又像是理解。“那么,我的助理在哪里呢?”“虽然这样说非常的冒昧,不过您会在台湾停留多久?”满满说着,将弥生刚刚所说的话一字不漏背出来:“我希望您能跟他聊聊天、作个初步的认识,毕竟将来你们要长久合作,先认识一下彼此对你们来说比较好……”露台上夜凉如水,住在这座城市宫殿里最大的好处,是夜里的温度比平地略低,尽避外头的都市已经热得七荤八素,这里却是微有凉意。
弥生走到成海阔身边,又将相机举起来他跟她之间始终隔着一台相机,她忘了他们是否真的曾经四目相对、望进对方的心底深处过?
“我们的合约已经结束了,你可以放下相机。”“我知道。但我宁愿拿着。”“现在我是这里的主人,而你是客人,我希望你别拍照。”成海阔耸耸肩,终干放下相机,然而她依然没能望进他的眼底,他转向脚底下的夜色,又点燃了一根烟。
“刚刚你都听到了?”“嗯。”他们不需要打诳语。这种高来高去的对话证明了他们至少有一部分的心灵是相通的,这真神奇。
“那你呢?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等满满离开之后。”“她不见得会离开。”“她会。她跟你不一样,她对未来的期待、憧憬比你强烈得多,她年轻。”“所以妳千方百计诱惑她,就是要她离开现在的地方?”“我选以为我是提供一个寻梦少女完成梦想的天使。”王弥生涩笑。
“我们都知道妳不是。”成海阔转过头来,冷冷地朝她一笑。“妳的演技还是很烂、妳或许喜欢满满,但妳对她的好意绝不是因为喜欢。那只不过是妳血液里的海盗成分作祟,非要抢夺些什么才高兴。对吧?即便那是可怜小女孩手上唯一的玩具。唯一不同的是妳用更多的玩具去交换,看起来好像很善良,其实结果还不是一样,都是抢劫。”王弥生抿起唇。“一直以来,我提供了你们很多更好的选择,都是出于善意……那些都是你无法提供给满满的、无法给你自己的,但那不是交换,我未曾对你们提出过条件。”“妳不需要对我们提出条件,妳希望我们留在妳身边,有了妳所提供的那些,许多人都会自动选择那条路。”“你这样说太不公平了……”她闭上了眼睛,难堪的感觉让她愤怒─她讨厌被拒绝。
“我为什么要对妳公平?”成海阔恶劣地靠近她美丽的脸,他的表情残忍,毫不留情。“是妳自找的。
妳想把我最喜欢的人从我身边夺走,无论我是否留在妳身边,妳都没给我留余地,我为什么要对妳公平呢?王弥生。”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她的名字、过去他即便有需要,也只是礼貌性的称呼她“王小姐”。王弥生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竟带着三分厌恶、五分不耐。
“我喜欢满满……我也喜欢你。我的理由很单纯─”“尽量用这个理由安慰妳自己吧。因为妳喜欢她,所以要把她流放到天涯海角、眼不见为净的地方,被妳喜欢的人真是可怜。”成海阔冷笑。
弥生深吸一口气,终干承认自己在这次战役中完全失败,虽然心有不甘,却输得彻底,就好像过去的几次战役一样……“小姐、”穿着唐装高大刚毅的男人无声无息来到身后,梁少勋跟在一旁,他们两人恭谨低头。“数据全检查处理过了。”“嗯……弥生没有回头,倚着露台,心里有些悲伤。
“那两个人,带回来了。”男人又说。
“把他们送去给我妈吧。”她挥挥手,算是结束了这个问题“……”刚毅的男人沉默,眼底写着不赞同。
“可是小姐,他们处心积虑想害死妳,在船上那一次,还有海上平台─”“我表姨跟我表姨丈做这种事无非是想我死。我死了,妈妈就可以重新掌权,他们就可以予取予求。”“既然您知道会这样─”“所以把他们交给我妈妈。如果她要我死,就会放掉他们。如果她想我活着,当然会除掉他们。”成海阔倏然一惊!望着王弥生,发现她说得很淡然、平静无波,彷佛世间事本是如此─如果早点知道她的这一面,他会不会……心软?会不会同眼前这两个男人一样,内心翻腾不休,保护横生?
弥生终于叹口气,涩涩一笑转向成海阔。“我想你是不会考虑留在我身边了,我给你的时间也够多了。
既然不愿意留下,宴会结束之后就走吧。在那之前,请不要再拍任何照片,你相机里的底片也得留下,可以吗?”成海阔又微微一怔,没想到结局来得这样快。“我们的合约……”“结束了。”弥生挥挥手。“我不会把那些照片公诸于世,除了我的照片之外。其它的照片数据你都可以拿回去。”她穿过男子身边时停下脚步回头,朝他微微一笑:“反正你也不在乎对吧?”成海阔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说他不在乎当然是假的。如果他不在乎,怎么会在这里停留这么多天不回摄影棚了为了那些照片、为了十几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声名,他只能被王弥生软禁,有苦说不出。
“我是真心喜欢满满……跟你。”弥生背对着他轻轻诉说,屋内光线明亮,但露台上她拉长的背影却显得格外寂寞。“如果将来……我是说如果,也许你们可以来喝咖啡……”成海阔连忙转过脸不去看她,他内心果然波涛汹涌难以平息。那两个男人用一种看着致命死敌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只能清清喉咙,粗嘎地开口:“才不要?…”弥生的双肩垮下。
“妳的咖啡难喝死了。不如……换我们请妳喝一杯咖啡吧?”如果一日不见真的如隔三秋的话,那么他们已经十几年没见了。她的感觉甚至比十几年还要更久。
露台上的灰紫色烟雾不见了,瞇瞇眼快速在宴会中搜寻一遍,正好在他进入电梯的瞬间望见他的背影。
一股恶气不由得往上冲。这可恶的老板!竟然打算就这样扔下她?
满满转身向Kelly道歉,再转身追着那条身影而去。
“我会等妳。”这句话言犹在耳,此刻他哪里等她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好像他们根本是陌生人一样!
满满越想越气,电梯的速度慢得像蜗牛,好不容易冲出大楼,哪里还有老板的身影。
宽广的马路上车水马龙,她穿着华美的MIUMIU服,傻瓜似的站在人行道上,出租车呼啸而去,每辆都对着她按喇叭。
不争气的泪水涌了上来。她很努力想教泪水倒流回去,免得弄脏了可罗为她精心化的妆─可是那又何必呢?女为悦己者容,现在要给谁看?又有谁会煞费心思穿过半个都市替她买来咖啡?又有谁会在三更半夜替她找来一晚热腾腾的咸粥?
“妳在找谁?”突然,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满满蓦然转身,那人真的就在灯火阑珊处,倚着行道树,点着一根飘着灰紫色烟雾的烟。
霎时间,她惊喜交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跺脚。这一跺,廉价高跟鞋的鞋跟应声而断,满满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往地上跌。
成海阔的动作极快,他像有预知能力似的,大步一跨,在她倒地之前便扶住了她。
满满吓了一跳,眨眨眼,不由得喃喃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了。”成海阔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指指她的鞋跟,上头竟然有张被撕下来、她却不知情地踩上去沾黏在鞋底的卷标,那卷标跟着她跑了大半个都市来到这里,一半露在外头的纸上,用铅字打着:
199“那后面的数字,我想是没有零了。”满满红了脸,简直不敢相信他连这种细节也能看见!
“摄影师有个好镜头是很重要的。”他忍不住窃笑,打从她一进王家大门,他便把她从头到脚好好研究个透彻,否则怎能满足他那饥渴的心。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对她的思念又岂只是十几年而已。
“你……很过分耶!”满满又羞又恼,不住地槌着他厚实的肩膀。“看到了也不告诉我,要是别人也看到怎么办?”“妳还敢怪我啊?要伪装成公主的话,起码要把价格卷标撕掉啊。”“这才不是伪装!”“不然这是什么?”“这是……这是……”充满爱意的话梗在喉咙,满满的口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
成海阔揉揉她的发,这种公主式的发髻根本不适合她,她还是披着半长不短的头发,成天哀嚎着要去剪掉或者要去烫起来才对。
“可以站起来吗?”满满尝试着起身,脚踝完好无缺,但是她摇摇头,蹙起眉一副痛苦的样子。“不行,好痛喔。”“唉,那叫出租车好了。”“我还不想回去。”“那妳想做什么?”“散步。”“……”成海阔好气又好笑地瞪她。“现在不能散步的人是妳吧?”“是啊。”满满倚着他,转头哼了一声“我好不容易打扮得这么美,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去。”“那妳想─算了。”成海阔摇头,认命地低子让她攀上背。
趴在老板温暖的背上,满满将头依靠在他的肩上,熟悉的气息钻入心肺,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眼眶泛红。
“其实这不是……伪装。”将脸藏进他的颈窝,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勇气。“这是我的战袍,是为了挽回老板所做的努力。”成海阔的脚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行道树下很安静,几乎没有行人往来的都市宁静大街,车水马龙已远去,他们突然拥有一个安详都市。
“你说过你会等我的。”见他不说话,满满有点委屈。“可是你好几逃诩不回来,是我在等你。”“我是老板,老板经常要出差的。”思索了半晌,他竟只能说出这么个普通借口。
“你出差,那谁来等我?”成海阔停下脚步,将她放下来,没好气地娣她。“那不然怎么办?”“你起码要带着这个。”满满将那张有着血盆大口的照片递到他眼前,成海阔立刻往后弹了一大步。
“妳干嘛把我镇邪的照片拿出来?!”“这样才能在外头也百邪不侵啊。”满满双手插着腰,理所当然地回答。
她没追打他,真叫人意外。成海阔有趣地凝视她。“为何要百邪不侵?我以为我很缺女朋友。”“你本来缺。”“哦?”满满胀红了脸、鞋跟断了,她不能再跺脚;想说的话堵在胸口,随着坪坪乱跳的心上下起伏。
望着她低低垂着的眼眸,那模样好可爱。成海阔轻轻叹息一声,将她拥入怀中。“没关系,我会等妳。”“那如果……我一直一直都说不出来呢?”“那我就一真直等,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等到我们都成了老公公、老婆婆,只要妳一直都在我身边,妳就可以守护妳的秘密直到永远。”“可是我没有秘密。”“我知道。”而他有。他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天大的惊喜,正等着送给她。
“其实……我真的有一个秘密喔。”满满抬起头,红艳艳的唇弯起一抹可爱的笑。她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伤口,我永远不告诉你,我是怎么弄伤的。”因为那是属于老板的记号,只要望着这个记号,她就会想起当初那份想为了老板而努力的心情。
成海阔笑了,他亲吻那刚刚结痂的伤口。他当然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因为满满替他做的衣服上,沾染了许多血迹,而这个胡涂虫根本没注意到。
不过……就让这个傻瓜永远保存着这个“秘密”吧!让她每次望着这个伤口,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泛起充满神秘的微笑,反正……他爱看。
尾声满满他们四个人抱着海报进了“遗忘咖啡屋”。明天就是“真正的”毕展了,大家的精神都很亢奋。
经过七天的展示,每个小组的作品大家都看过了,接下来要看的是设计师、服装与模特儿之间的默契。
看起来好看的衣服穿在人身上未必会同样出色:出色的衣服选了不对的模特儿,效果可能会扣分等等。
这些都是他们将来毕业之后必须注意到的细节。
因为他们太穷了,而满满想找弥生、老板跟始雨当“免费”模特儿的计划又失败,所以他们只能很悲惨的用自家人上场。也就是大树、可罗、美心跟她自己。大树跟可罗不用说了,都是超帅的衣架子,但她跟美心可就惨了,一个只有一六五,另一个甚至连一六○都不到。
不过,反正学生们都很穷,能真正找到专业模特儿来担纲演出的也不多。许多同学到最后都是亲自上场,体验一下当模特儿的有趣经验。就算他们不是最好的,应该也不会是最烂的吧?
无论如何,单是想到四年来的辛劳总算要结束,他们依然非常开心!包何况她还准备了惊喜要送给这群伙伴。
“虎仔!”满满跳到吧台前比个四的手势。“超级梦幻冰咖啡四杯!”虎仔居高临下,只是用那双睥睨的眼睛淡淡望她一眼。
“快打开看看。”“好好好。”大树将海报打开,一百八十公分高的海报相当巨大,他退到咖啡屋门口,将海报举得高高的。“怎么样?好看吗?”“哗!照片真美耶。咦?怎么会选有人的照片?”满满突然问。
“那里有人吗?”可罗指着照片。
他们三个人同时回头嶝着他鬼叫:“你瞎啦!游艇上那两个人那么明显!”“啊?是吗?哈哈哈哈。”可罗挥挥手打哈哈。“我真的没注意耶。”“你是白痴啊?!他们又吼。
“那不然……就己经印了啊……”可罗哭丧着脸,垮下双肩。“唉,我对不起你们,我真是闯祸精,一回来就没有好事,我看我走好了─”另外三个人立刻给他一顿好打。
可罗抱着头惨叫:“不要打啦!那都己经印了嘛,反正也很美啊,计较那么多。”“幸好不是选那些有模特儿的照片。那些都真的不能用,被发现的话要被告的。”“没有吗?那上面这两个人是谁?”夕阳余晖映照着海面,海水在光芒中沸腾,波涛滚滚,一艘雪白游艇占据了画面一角,船头上正有一对情侣在忘情拥吻─“我不知道。路人甲跟路人乙?”满满耙着头傻笑。“这是五月初我跟老板出外景时拍的,后来拍海报照片的时候我跟老板借了记忆卡,所以里面所有的东西就全到我计算器里了,谁知道可罗那么会选,就选了这张。”不知道为什么,照片里的人好眼熟……照片她当然是看过的,但之前看的时候游艇没这么明显,船头上的两个人也没这么清晰,印成大图之后……“嘎!”虎仔送来咖啡,望着海报,突然从喉咙发出怪异声响。听到他的声音,岳乐音狐疑地从柜台后探出头来,看了几秒之后连她也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呃……这海报有什么问题吗?”可罗耙耙头发,他看不出这张照片哪里不对,气氛、场景都很好啊,他们为何个个神情怪异?
“我可以请问一下这些海报是要做什么用的吗?”岳乐音开口,即便是她,口吻听起来也有些异样。
“呃……”满满还努力瞇着她的小眼睛,想弄清楚为何这照片怎么看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们这次毕业展的主题是“橱窗”,明天最后的高潮戏是每个组别都会分配到一个展示橱窗,模特儿们必须在橱窗里展示衣服,这是活生生的PK赛,精釆作品的橱窗前会挤满人,失败的作品橱窗前可能只有流浪狗。这是要贴在橱窗里面作布置的。”“这海报要贴在橱窗里展示?!”岳乐音傻眼。
“是这么说没错。有什么不对吗?”乐音忍不住……笑了!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跟泪都掉下来了还是止不住。最后她捧着肚子,指着那张海报说:“满满,妳真该睁大妳那双可爱的小眼睛好好看清楚,床……床头上那个女人是谁?”“是“船”。”虎仔终于逮到机会,义正词严地好好纠正了她。
“对……对对,是“船”……船─唉唷!我的肚子好痛!天哪!炳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她终于理解了,为何王弥生会突然找上成海阔跟满满。原以为世界真的那么小─喔,不对,世界真的很小败小,小到某人跟王弥生在船上偷情,竟会被他们拍了下来。
“四块蛋糕,赠送!”乐音老板娘边笑边豪爽地从冰柜里端出四块美丽的蛋糕。
兵荒马乱!整个现场就只有这四个字可以形容。
学校的大礼堂被区分成十六个小区块,每个区块正前方摆着巨大的透明橱窗,橱窗后头则跟帐棚直接连结,方便模特儿更衣出入。
为了让空间更大,所有帐棚的后半部都是空的,用巨大的布幔遮盖,现在里头挤得满满的都是人。每个组的模特儿、化妆师、设计师全都在里头。每一个小组至少会有三名模特儿、一个化妆师跟四个设计师,有些小组的组成人员甚至更多。于是那座超大的室内帐棚从外面看起来就成了个巨大的怪物,不时伸出手手脚脚,这里隆起、那里凹陷。
“动作快一点!七点整就要开始了!”不知道哪里传来呼喊声,那简直像是催魂依的声音─让所有的人更加慌乱。
“不要动!我叫你不要动!”“针戳到我了啦!”“这衣服怎么穿?该死的!拉炼卡住!叫你不要用便宜货─”四处都有人在说话、争吵、哀嚎,这哪里是什么毕业展,这根本是个战场!
满满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这辈子从没这么大过,突然变成猫头鹰了。她不断在帐棚之间跑过来跑过去,随时汇报战况:“隔壁快好了喔!快一点快一点!大树你在磨蹭什么─美心的头发好怪,没有贴海报真的没关系吗?我觉得我们的橱窗好空喔,别人的橱窗都好精釆,可罗可罗─”“妳出去!妳出去啦!”可罗火了,将满满一脚踢出帐棚。“又还没轮到妳,不要进来挤!”“可罗!”“滚啦!再进来我就扁死妳!”可罗在里头没好气地胞哮。
满满瑟缩了下,这下她可把可罗惹火了。不过这样正好,他们应该就快到了,她现在就去大门口接人。
她真是兴奋极了。就是这一天了,就是这一天!这一定是改写他们命运的一天,值得庆贺、值得骄傲的一天。
他们学校的服装设计科素来非常有名气,每隔几年总会出现几个赫赫有名的设计师,所以虽然他们的服装设计科班数很少,却一直都高居新鲜人选科的前几名。他们每年必定会举办的特色毕业展当然也是业界盛事。看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们能变出什么花样,已成为服装设计界一件小小的娱乐新闻。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绝对绝对不会想到今天晚上有多么不同。
今天晚上,举世闻名的“时尚图腾”总编KellyKing将会来到现场!
天哪!扁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全球的时尚界下半年谈论不休了。今天晚上来看展的人果然不少,川流不息的人潮涌入礼堂大门,满满挤啊挤的,好不容易才挤出大门,看看手表,还有五分钟表演就要开始了。Kelly在哪里?她该不会食言吧?
她拚命跑到大门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大门附近的确来了很多等着进场的人,却没有Kelly的踪影─还有,老板也没了踪影?他答应会来看展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到?
五分钟很快过去,满满急得快哭出来了,礼堂里传出广播的声音,表演即将开始─真糟!难道Kelly食言?难道因为她不再是弥生所庇护的小可爱,所以对她许下的承诺也不再重要?
满满慢慢踱回礼堂,心里头感到怅然若失。虽然她一直没对伙伴们提起这件事,但她心里始终相信Kelly-定会来,但现在好像……礼堂里陷入一片黑暗,明亮的投射灯开始旋转……“首先,我们展示的是第一组的作品,由林凯儿、张春丽……等八人所设计的作品。作品名称是:“世纪之初”。”投射灯咚地落在第一个展示橱窗,礼堂里登时响起如雷掌声!十分钟之后,礼堂再度陷入黑暗,满满回到自己的橱窗前。再过不久就轮到他们这一组了。
Kelly跟老板选是没有现身,她的兴奋喜悦之情慢慢降温,沮丧渐渐升起。
第二组的表演也结束了,该轮到她到后台去,因为他们这一组分成两段式的表演。一开始是可罗跟美心,接下来就是她跟大树。她才跨出步伐,身旁便有人拉住她的衣袖。
“咦!你们─”满满吓了一大跳!拉住她衣袖的是美心,可罗与大树闲闲地双手抱胸站在一旁。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满满忍不住大叫,引得周遭的人全都侧目看她。
“嘘。不要急,专心看表演啊,听说这一组的作品很棒喔。”“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满满继绩尖叫!
“安啦安啦。”礼堂的灯又暗了下来,满满只是急得乱跳。“怎么搞的?你们都在这里,那谁来表演……”“紧接着是第四组,由陈满爱、方可罗、林大树及周美心四人所设计的“冬之初阳”。”投射灯停在他们的设计橱窗前,掌声如雷自然不在话下,周遭更多的是惊讶不已的缅窃私语镁光灯闪烁个不停。
“喂,那是谁?好眼熟。”“那个男的?”橱窗里的男人拿着相机眺望远方,他侧着身子展示他身上所穿的衣物那是她的老板,成海阔先生。
“女的啦!避他男的是谁!”男模特儿的肢体似乎有些僵硬,但反正大家的眼光也不在他身上,他们所注视的是另外一名女模─她一头发丝白似雪,衬得她如丝缎般光滑的肌肤闪闪生辉。她彷佛是雪中的精灵,顾盼之问流露着不属于这尘世间的美。
那是始雨。
“好美啊……”赞叹声此起彼落,镁光灯闪个不停。
“咦!难道是……传说中的……”“海贼王的女儿?!”呼!“海贼王”的女儿啊,这名字真威风,很适合始雨跟弥生。满满的眼中波光邻邻。
“做得很好。”突然,她身边有人操着生硬的中文这么说着。
“Kelly!”满满大叫一声。果然,Kelly跟她的两个伙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边,正专心地看着表演。
“妳说这些全是他设计的吗?”Kelly的目光停团在可罗身上。
“是我们的设计,但可罗的确是我们的灵魂。他样样都行,样样都精,如果没有他,我们这次就完蛋了。”满满很快地说完,大树、美心跟可罗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他们张大了口,傻愣愣地望着KeIly。
不像脑袋迟钝的满满,他们当然都认得Kelly,每一期“时尚图腾”的编辑页都会出现她的照片,此刻的她甚至比杂志上的还要不真实。
“可罗,这位是Kelly。她需要一名助手,我想你们会相处得很愉快。”满满说着,忍不住哽咽,这时候的美心已经忍不住趴在大树胸前哭了起来,而大树……他们家最勇敢的大树,高高的抬着脸,两泡泪水哗啦晔啦地滴在美心头上。
可罗惊愕地望着她。“满,我不能─这是妳的─”“你可以。这工作我做不来,只有你能胜任。”可罗不知该如何是好,Kelly望着他笑了笑。“年轻人,你没把握吗?”“我?没把握?”可罗终于醒了,他微微昂起脸。“谁说的!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还要有把握。”“那很好,你得到这份工作了”大树跟美心已经抱头痛哭到没办法控制了。
Kelly投下的震撼弹才刚开始,但表演在此时结束了,掌声不断响着,久久不停,直到下一场的灯光已经亮起,他们橱窗前还是挤满了人群。
就在这时候,始雨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她身上还穿着表演时的服装,雪白的假发让她看起来虚幻又美丽。她走到满满跟前,骄傲地昂起了下颚。“怎么样啊?”满满望着她,眸子里的水光汹涌泛滥。没跟他们从鄂霍次克海回来的始雨居然在这时候出现,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她什么话也没说,上前紧紧地拥住了她。
始雨有些尴尬,她别开睑,不自在地清清喉晴祖。“这算是道歉。”“妳不用跟我道歉,我根本没怪过妳。”始雨别开的脸上表情错综复杂,她轻轻地哼了声“我是说妳抱我,算是道歉。”满满笑了,泪水沾在衣服上,又哭又笑。“都好,随便啦。”始雨终于笑了,她不断撢着衣服上的泪水,又笑又骂:“谁叫妳弄脏我的衣服,这件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周围的人们听了,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杜交名媛段始雨最喜欢的衣服。”这句话不断被传颂。
“开店的时候通知我,我要VIP喔。还有……”始雨走了两步又回头,有点不耐烦似的。“喝咖啡的时候记得找我,弥生家的咖啡啊……啧啧。”“咖啡?什么咖啡?”始雨走了,满满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出口,她彷佛看到弥生……那是弥生吗?接着她看到那条穿着唐装、刚毅又高大威猛的身影,这下就能肯定了,那真的是弥生。
泪水又涌上来了。很少哭的她,今天的水量似乎特别大,幸好这是每个毕业生专属的病症,今天她有痛快流泪的权利。
然后老板来了,怒气冲冲地。“满、满……”“啊糟了……”满满转身想逃,成海阔一个大步揪住她的衣领。
“妳这家伙,妳在我衣服上乱绣什么东西?”看着他结实的胸膛,周围的人全都掩子邙笑。穿着这件衣服表演可真的要很有勇气呢。
“呃……我又不知道你会穿着表演……”满满低头忍住,她现在可不能笑,万一笑了,她铁定会被老板“施以酷刑”“ILoveManMan?!”“那是我的名字。”她试图解释,但再也忍不住笑,整张脸都扭曲了。“老板,你穿这件衣服好帅喔,胸肌真是傲人……”“……”成海阔气得七窍生烟。原本他并没有注意到,直到他发现其它人全对着他指指点点,低头一看,才发现T-Shirt上头印的字─第一个Man印得很清晰,后面那个却浅得几乎看不到。喔喔,这个可恶的满满!
“哦?是吗?这是妳的名字?”成海阔又好气又好笑,这时候的满满已经狂笑着挤进人群中逃走“ManMan小姐!妳千万千万不要被我逮到!”“我、不、会!”拥挤的人群中,满满狂笑的声音传来。她逃得很慢,真的真的已经非常慢了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