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游艇慢慢靠了岸,厨师也早在他们不知不觉中溜得老远,而他们分离的时刻也近了。
这三天的缠绵、深情缱绻都将告一段落,虽然非常美好,但也仅止于非常美好而已。
他们站在船头紧紧依偎,享受着海风送凉、彩霞光辉斑斓。
他低下头来将她拥入怀中,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希望这世界就此静止。
如果这里就是他的归属,那该有多好。无需再次出航寻觅,无需再一次空虚叹息。
他深深地吻着她,探索着她依然紧闭的那扇心扉;其实他可以做到她的要求,他真的可以再多爱她一点——是的,“爱”,不只是喜欢。
她再一次融化在他的柔情蜜意之中,依偎着他宽阔温厚的胸膛,几乎要感动落泪。他们相识的日子如此长久,占据她人生当中一半以上的时间,他之于她,已经像是亲人——突然,某种奇异的闪光唤醒了他们。
闪电?
这么好的天气会突然闪电?
他警戒的目光四下搜寻,这才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沙滩上不知何时突然多了许多人,几盏亮晃晃的摄影灯摆在沙滩上,架出了一个户外摄影棚,摄影师手中的相机正不断啪啪啪地拍摄着。
她错愕地望着那群人,摄影师的方向正好对着他们;天色已晚,他也许什么也没拍到——这是想骗谁啊!那么大一艘雪白游艇会没拍到?!
“我想他没拍到我们。”男子安慰她。“他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看来也不是狗仔队伪装的。”“……”“要我派人去把胶卷取必来吗?”他贴心地问。
“不。你就要离开了,没必要节外生枝,我会处理的。”她淡淡说道,却不再投入他怀中。夜风微凉,两人突然都感到有些寒意。
“那我走了。”男人叹息。她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转而凝视沙滩上的人群。
他的爱霎时发冷,温度又降到“很喜欢”的程度。唉!没办法,他从来就不是容易高烧的人啊。
而她的燃点更高,瞬间的意乱情迷点燃不了什么感情。凝视着沙滩上的人群,她注意到靠船最近的阴暗处搭着一个户外休息棚,棚沿大大的印着:情“真”意深?摄影。
“真”摄影。那个“真”字,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女孩推开玻璃门,一阵滚烫热风率先卷入门内;她熟练地绕过挡在路中间的超大花瓶,迅速在吧台上就位;还没开口,脸上已经先堆满快乐的笑容,双手不住拍着桌子。“超级梦幻冰咖啡,超级梦幻冰咖啡,特大号!雹仔,你回来啦!”柜台后如山似的高壮男子微微颔首,双手抱胸。
“你好幸福喔,居然可以放三天大假耶。”女孩夸张地露出一脸痛苦表情。“有乐音姊姊这么好的老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老板无良啊!唉,我想你是不会明白我们这种人的苦处的。”虎仔微微瞇起眼,致命的眼神往柜台底下的女子冷冷扫瞄。
咖啡店的老板娘岳乐音笑咪咪地放下了手中正在练习的小楷,直起了身子。“满满今天这么晚下班啊?”“苦命咩。”女孩涎着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我那个老板好没天良喔,这种天气居然去沙滩上外拍,我们全都烤成人干了,真的很可怜很可怜。”“嗯,是满可怜的。”乐音依然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伸手拍拍女孩的头,当她是小狈似的安抚。
“妳知道他是怎么虐待我的吗?”女孩板起脸,横眉竖眼,压低了声音咆哮:“陈满爱!这个模特儿的头是怎么了?!”接下来换成娇弱的女声:“可是老板,这个发型是——”又换成粗暴男声:“是个屁!
我要的是一个人,不是一只刺猬!马上重做!”咖啡屋的老板娘笑弯了腰。
“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也讨不到一块蛋糕啊?”女孩叹口气,双手托着粉腮,一脸淘气的笑。“到底要怎么样可怜才能骗到妳一块蛋糕?”“嘻嘻,那是骗不来的,只有真心真意的人才有机会吃到蛋糕喔。”“我是很真心真意啊。”女孩一脸真诚地举起手,另一手认真抚胸。“我,陈满爱,真心真意祈求善良美丽的老板娘请我吃一块蛋糕。”老板娘一愣,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唉唷!拿妳没办法耶,妳可真是直来直往啊。”“那我可以吃蛋糕了吗?”“不行。”“唉唷……”满爱愁苦叹息。
常客都晓得,“遗忘咖啡屋”的蛋糕是不卖的,只有美丽的老板娘得以馈赠;偏偏那蛋糕好吃得无与伦比,吃过的人全都赞不绝口,令没吃过的人垂涎不已。于是乎,来这里骗一块蛋糕已经成了常客们日日勾心斗角的戏码。
“这蛋糕美得简直是一种罪恶。”满满忍不住指着玻璃冰柜里的蛋糕指控。“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么大的草莓、这么美的雪白糖霜跟俊俏得迷死人的巧克力搭配在一起,却又不准人吃,很残忍耶。不然妳不要摆出来嘛,这根本是引诱犯罪。我再吃不到的话,真的会上来抢了。”“我没地方放嘛。”老板娘无辜辩解。“蛋糕当然放冰柜,总不能跟冰箱里的食物摆在一起啊。”玻璃门再度打开,女孩浑然不觉,依然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继续控诉:“我今天真的好惨好惨。泡在海水里大半天,牛仔裤全黏在身上,被太阳烤、被海风吹,还要被不断碎碎念的“麻豆”荼毒;傍晚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得好冷好冷,我一定得了重感冒,但是这时候如果有一块像这样的蛋糕——”一只大手没好气地敲在她的头顶上,赏她一个爆栗。“够了没有?”女孩双肩一缩,吐了吐舌头。“唉……今天停车位那么好找啊?”男人没好气地放下扛在肩上的大背包。“早知道妳会来骚扰人家。”“不要紧。”乐音笑咪咪的。“满满好可爱,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都精神了。”“那有没有蛋糕可以吃?”“妳还讨。”男人举起手猛地压在她头上不准她吭气。“真是够了!妳是被猪附身了吗?在车上吃得还不够啊?”“两杯特大号冰咖啡。”厨师粗声粗气的将咖啡推过来。
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被推到他们面前,香气顿时飘散开来。女孩努力深呼吸,发出幸福的叹息声。“这咖啡真是好香好香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香的咖啡啊。虎仔,这是“超级梦幻”冰咖啡——”她回头露出小雹牙对着男人低声咆哮:“我要喝咖啡!不要再压我了!都被你压矮了啦!”虎仔冷眼一瞟,帅气地转身走回他的玻璃厨房。
“虎仔什么时候才会笑?”“妳管太多了吧妳。”男人摇摇头。这家伙有时候真是过动得让人受不了;不但行为过动,脑筋也同样过动。
“乐音姊姊,这样吧,改天如果我能让虎仔笑,妳就赏我一块蛋糕好不好?”她又涎着脸,露出小狈般讨好的表情。
岳乐音忍俊不住。“好啊,妳要是能让虎仔笑,我就赏妳一块蛋糕。”“妳说的喔,妳说的喔,千万不能反悔!”女孩的表情像是中了头奖,喜孜孜得彷佛蛋糕已经摆在眼前。
“妳千万不要赏给她,不然这辈子妳都要被她骚扰。”男人叹息着,从地上将背包内的相机掏出来,开始检视今天的成果。
“蛋糕蛋糕,我最爱的蛋糕,超级美味无与伦比、全宇宙最好吃的蛋糕……咦?我的相机呢?”“……”满满在包包里东翻西找,到最后不得不将大包包里的所有东西全倒在吧台上,各式眼影、口红、粉扑、腮红、粉饼、项练、戒指、奇怪的小纸条、搭配服装用的丝巾、手帕、帽子等等等等,族繁不及备载;她所带的东西数量之多,令人瞠目结舌!只见她不断在成堆成堆的物品中翻找,扫过来又扫过去,可惜还是没见到那台小小的桃红色相机。
“哇!不得了了!相机不见了!惨了啦,我一定是忘在海边了。怎么办怎么办?今天拍到小雪耶!名模小雪耶!我还答应同学要把相片借他们看的!”她从吧台上跳下来,不断跳动着,希望相机会从她身上奇迹式的掉出来。
男子又是无声叹息。
“哇!快点快点!送我回海边去找,说不定现在去的话还可以找得到!手机!对了,打手机给小许他们,说不定他们收器材的时候有收到我的相机——”桃红色相机趴地一声贴在她额头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哇!懊痛——相机耶!我的相机耶!哇!太棒了!喔,对了,老板,你的2?!记忆卡明天能不能借我?
我们要拍海报,我好穷好穷……”“妳好像忘了说什么?”男人没好气地冷哼。
“你真是个好人?”女孩将相机捧在胸口,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露出天真无邪又造作到极点的无辜表情。
“……”岳乐音忍不住大笑。“天哪!满满,妳真是太可爱了!妳放心,如果他愿意开除妳,我这里很乐意雇用妳喔。”“能为美丽动人又大方的乐音姊姊服务是我的荣幸。我每逃诩要吃很多蛋糕喔。不供三餐不要紧,蛋糕是一定要的——请问一天帮妳化三次妆、做三次造型可以吗?”满满开心地笑着,重新跳回吧台的座位上。
“喔喔,那就不用了。妳只要提供妳源源不绝的活力跟幽默给我,我就感激不尽了。”岳乐音笑着指指身后的玻璃厨房。“后面这家伙挺需要的。有妳在身边,说不定我可以少看一点臭脸喔。”“我一定让他笑!准备好蛋糕吧,姊姊,我很快就会来领奖品。”她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听着两人叽叽喳喳的聊天,男人只是低着头检视相机屏幕,他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深沉,眼神黯了黯。
这次拍摄的结果果然如他所预期……满满已经很努力想做到他要求的感觉,但毕竟还太年轻,呈现出来的效果——真是糟透了。
整体服装的搭配虽然前卫新潮,但以他对客户的了解,这样的搭配恐怕并不符合名门淑女所需要的格调;模特儿脸上的彩妆太过浓艳,幸好绝大多数的相片是在黄昏时分拍摄的,暗色系色彩让这些照片看起来透着一股异国绮丽的风情,后制的时候他可以在计算机上再更强调这样的效果,将败笔转为特色。虽然机会十分渺茫,但也许可以说服客户大胆启用这样的风格。
然而他心知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他给满满机会磨练,就该接受磨练的过程中必然会有许多失败作品产生。
满满所做的发型、彩妆跟服装搭配在基本的配色学上来说都是正确的,但“正确”跟美是两回事。这次模特儿们整体看起来就是太工整僵硬、土气十足,缺乏自然流线与美感……她们看起来活似人体模型。
他是个摄影师,不是服装设计或造型设计师,但他知道凡与美有关的事务都是需要天分的;如果没有天分,那就只能用严加磨练来弥补先天上的不足,显然满满不是那种天才型的设计师。
“哇!懊美好美喔。虽然我的相机很烂,可是拍出来还是很……美耶。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化妆术有这么高明。”满满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技术当中。“哇!这条披肩转成头巾的用法真是太出色了。你想我去买的话可以享受员工价吗?”满满转向他,有些意外地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太惊喜的表情。“那……打八折?”“……”“成海阔老板,难道你不觉得本小姐第一次出击的表现简直是无懈可击吗?”话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但他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从她眼底那一丝脆弱却看出了她的紧张,她其实没有十成的自信,她其实很需要被肯定。
“糟糕透了。”满满的心刷地往下沉,笑容僵在脸上。
望着她低垂的头,他有些于心不忍,但他只是继续,没有留情。“在现场我就告诉过妳了,妆不要化得那么浓,跟妖怪没什么两样;妳应该尽量配合客户的要求,套装就是套装,别自作聪明硬要拆开来穿,除非妳想当街头艺术家,不然就应该知道客户至上的道理。”“……”满满的头越来越低,差不多要贴到桌上去了。
“这次的拍摄算是失败了,得找时间重拍。”“对不起……”满满泫然欲泣地轻声说道。
“别跟我说对不起,跟妳自己说对不起吧。学了四年的服装设计,妳到底学了什么啊?”“……别这么严厉嘛,人家也很努力——”抬起头,恰懊望进乐音有些尴尬的眸子里,满满可怜兮兮地苦着脸。“我被骂得好惨,可怜成这样……能不能分我一块蛋糕?”噗地一声,虎仔喷出了口中的酒。他很努力地扭着有些扭曲的脸,想把严肃的表情扭回来,但无论如何就是办不到,只好转过身去佯装没事,但双肩的颤抖很明白的泄露了他的心情——他正在笑。
岳乐音不可思议地瞪着虎仔。“你……真是逊爆了。”于是,满满赚到“遗忘咖啡屋”的第一块蛋糕。她眼里含着眼泪,但脸上带着大坑阡颐的笑容。
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反省的意思啊!成海阔忍不住叹了口气。遇到这种女孩,真是冤孽。
“妳仔细看图片嘛,真的不一样。”满满瞇起眼,原本就已经十分狭长的眸如今瞇到只剩下一条细缝,左右打量着杂志上的服装。美心的缝纫手艺果然很好,真的做到了十成十的像,但穿在模特儿身上却有说不出的怪。
“我也觉得不一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哪里不一样。”美心苦恼叹气。
一旁的大树嘴里皎着尺,正在剪裁另一块布枓;苏格兰风的布枓美极了,也贵毙了。他每个动作都经过小心谨慎考虑,每一刀都剪得小心翼翼,务求将布料的功能发挥到极致,就算是只多出一块十公分的布都能多做一朵胸花或者发簪,丝毫浪费不得。“大树大树,你来看问题到底出在哪?”满满摇头放弃,她的眼睛都看得酸了,却还是看不出问题所在。
大树只獭洋洋瞄了一眼便答:“气质不像。”“什么叫气质不像啊?说得很抽象耶。”“关于气质这种事……”大树慢吞吞地开口:“是要讲天分滴。”娇小的美心跳起来,手上的针线包暗器似的飞出。
“喂!”大树吓了一跳,手上的剪刀歪了歪,他大惊失色连忙跳开。
“哇!剪歪了!”“什么?”满满跟美心都大为焦急,连忙冲上前去察看。“剪歪多少?没有很多吧?只一刀——”“搞什么嘛,你要小心点啊,很贵耶。”“还怪我啊!是谁没事那么没气质用暗器伤人啊?”三人围着布料仔捆检查大树手上的剪刀到底偏离了几“厘米”。
摄影棚内的冷气早就关了。他们付不起额外的冷气费用,三人一挤在一起,汗水就从额际冒出来。虽然成海阔早跟他们保证过不会收取额外的租金,但他们几个还是谨守分际不敢逾矩。
这个地点离学校那么近,免租金,场地大得可以让模特儿穿上服装走台步练习,有免费的灯光可以测试效果,还有免费的摄影师不时过来替他们拍几张超水平的照片,他们简直是走了狗屎运,再也不敢有半点奢求。
“呼…真的好热喔……”美心首先受不了,连忙冲到窗口深呼吸。她个子十分娇小,怕热的她经常满头大汗,表情总是槐疚非常,没有任何一个服装设计师会像她这样会流汗的。有时候其实天气并不热,但只要她稍微紧张些,手心就会涌泉似的冒出水珠。
“才五月天,怎么会这么热呢?”满满也来到窗口透气。
“怎么办?只剩下一个多月,我们真的来得及吗?”美心沮丧地托住下颚。
满满只能苦笑。身后的大树倒是开口了。
“不要那么紧张,还有一个多月啊,我看其它人的进度也不会比我们快到哪里去。”“我们是不是选了太难的题目?”“就是因为很困难所以才要做啊。”迎着夜风,舒爽的空气让满满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越困难的事情越有价值,如果一点都不难,岂不是谁都会做吗?又怎么彰显得出我们的能耐?”门外的人听得唇角不由得微微往上弯,弯出一抹笑。满满虽然成天喳呼喳呼的挺吵人,可是遇上正经事时却是很有骨气的。
“话这样说啦,可是……”“来喝咖啡吧。”摄影师的门始终开着透气,成海阔直接提着纸袋进来。“袋子里还有两条蛋糕,客户送的,你们吃吧。”“哇!太幸福啦!”满满欢呼一声,立刻冲上来,饿鬼似的抢了纸袋转身就跑。“老板,你真是个好人,居然这时候送消夜来慰劳我们。”大树跟美心无奈地相觎一眼,这家伙的脑袋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啊?成海阔为何要“慰劳他们?除了满满之外,他们都不是他的员工,硬是占据了摄影棚害他晚上没生意可做不说,还得三天两头带食物来“慰劳”他们?这种老板真是好命苦。
“老板,你晚上还出去帮客户拍照啊?”塞了满口的蛋糕,满满亲昵地欺上来,一脸小人谄媚的笑。“好辛苦喔,要不要吃蛋糕?”闪光灯一闪,相机喀噤的声响就是成海阔的回答。他不置可否地抽出拍立得拍出来的相片,甩了甩,对她的问题恍若未闻。
“不要乱拍人家吃东西的样子啦!”满满抗议。
成海阔睨她一眼。“就剩一张底片,很占空间。”一张薄薄的底片会占空间吗?这疑问闪过满满的脑际,但也仅止于一闪而过,半点痕迹也没圈下。
“这年头没有人用拍立得了。”“妳管我。”满满大口大口地吃着蛋糕,咖啡的香气让她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不管成海阔如何给她冷眼此时此刻的她全都不在乎了,只把幸福的笑容堆得满头满脸。“喔天,真的好香喔。呜,真是太幸福了。”“走之前记得——”“把摄影棚收抬好。”满满笑嘻嘻行礼。“晚安了老板,祝你好梦喔老板。”成海阔股着她,半晌之后摇摇头,转身走出去。
成海阔一走,美心立刻趋前。“满满,妳老板对妳真好。”“还好啦。”满满笑嘻嘻地,又回到桌前继续进攻蛋糕。
“喂!可罗还没回来,妳放尊重点。”大树手上的皮尺百发百中啪地一声在她手背上弹了一下。
“呜,人家还没吃饱啦……”“蛋糕是让妳吃饱的吗?”大树没好气地瞪她。“我看妳那个老板对妳十成十、心怀不轨,说不定他是糖果屋里的老巫婆转世,先把妳养得胖胖的,然后再一口吞掉。”说到最后,他意有所指地窃笑,眼里闪着有趣的光芒。“说的也是。我到这里工作之后好像真的胖了不少……”满满低头看看自己纤细的腰肢。之前她可是水蛇腰,一百六十五公分高的身材却配上23吋的小蛮腰,多少人看着她的腰,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不过那是半年前的事了,到“真摄影”之后不知道怎么搞的,越吃越胖,只不过半年时间,腰围足足多三吋。
“所以我说妳老板真的很疼妳啊,都十点多了还专程替妳买咖啡送蛋糕。”美心笑道。
“妳想太多。昨天我才被他狠狠的削一顿。”满满嘟嚷:“残忍死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是喔……”美心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老板也是为妳好嘛。”“什么为我好?那么凶,一点面子也不留……满满叹口气。“我也知道自己不长进,可是我有在努力了啊,给我一点赞美是会死啊。”“做不好就是做不好,赞美妳什么?”可罗从外头回来了,满身大汗照样俊美得无懈可击。“赞美妳很努力的失败了吗?”“唉唷!不要这么说啦。”满满抱着头申吟。
“满,如果妳连这问小小摄影棚的工作都不能做好,将来想当一流设计师的机率很低吧?”“呜……你们怎么都把我说得一无是处。没那么糟吧?真那么糟的话,老板早就开除我了访还留我在这里混吃等死吗?”“所以说妳老板很疼妳啊。”大树贼兮兮地笑了起来。“不是那么疼妳的话,妳早就失业喽。”夜深了,楼下的摄影棚久无声息,一直埋首在计算器前处理相片的成海阔起身伸个懒腰。从窗口往下探,棚内还有盏小灯亮着,想必满满又打算留在那里熬通宵。这丫头真伤脑筋,仗着年轻有本钱就这样摧残自己的身体。
创作是讲灵感的,脑袋空空的时候熬几个通宵还是一样熬不出来。
他起身往楼下走,走到门边又回头抓了件薄毯。现在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这时间再要满满骑车回市区也太危险,楼下摄影棚的床是现成的,床单也刚换过,干脆让她在那里过一夜好了,反正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满满侵入他的生活大约是半年前,她一点一滴蚕食鲸吞他的生活空间,慢得几乎看不出来;等发现的时候,满满已经成为这里的一部分,她真是个懂得令人完全不设防的危险家伙。
蹑手蹑足来到二楼,门虚掩着,里头灯光幽暗,没半点声息;满满想必是累坏了,竟然连门都忘了锁,楼下的大门可别也敞开着吧?
成海阔轻轻推开门,忽地眼角窜过一条人影,他直觉不对劲,那人身材太高,动作也太快。
他的眼睛迅速在室内绕过一圈,满满正趴在摄影棚内的道具床上睡得香甜,棚内的摆设如常,唯独放置摄影器材跟胶卷的柜子被打开,里头乱成一团。
小愉!成海阔扔下手上的毯子,正低下头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门内的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过来笔直往门板上撞。
砰地好大一声,门关上之前成海阔也以肩膀抵住门,这一下撞击不轻,他顾不得肩膀上传来的剧痛,猛然跳进屋内。“满满!”那人见苗头不对,甚至不愿转身与他相对,直往窗口冲去。
成海阔心焦如焚,根本不想去追赶小偷,只狂奔到床前握住满满的双肩一阵乱摇。“满满!满满!”那么大的声嫌诩没惊醒她,该不会是那小偷对她做了什么事吧?成海阔不断摇着她的肩膀,另一方面眼光在她身上四处搜寻,深恐会看到一摊血,或者一把刀之类的。
“咦?不要摇了,头很痛耶。”满满突然醒了,睡眼惺忪地打个呵欠。“啊?老板,我又睡着啦?”“……”他确定她身上没有半点伤,头上也没有被敲击的痕迹,但那么大的声响竟然吵不醒她,到底有多累啊?成海阔跌坐在地上,努力深呼吸了三十秒。一方面是因为恐惧,一方面则是因为怒气;不这么做的话,他可能会亲手焰死她吧。
“怎么了?”满满傻乎乎地贬着眼睛努力清醒。
“没事……”“那你干嘛那么大声叫我?”满满揉着被握疼的肩膀嘟嚷。
“我没有很大声,是妳在作梦。”他撒谎,心脏不住狂跳。
“是哦?”满满继续用力贬服睛,眼皮很重啊,怎么努力都掀不起来的感觉。
“睡吧。”成海阔叹口气,走回门口,把扔下的毯子拿回来扔给她。
“小心别感冒了。”“我有锁门喔老板--”满满一把抱住毯子,又爬回床上倒头就睡。
妳有锁门?那小愉大概会穿墙术。成海阔哭笑不得地望着她、满满的头一沾到床,立刻又沉沉睡去。
走到被打开的柜前,大略扫视了一下,最贵重的摄影机没丢,呼--?幸好没丢。这小偷真是没眼光,这台相机三十几万呢,可说是他最贵重的身家,连这也不偷,可见小偷是随意闯空门误以为他们是一般住宅吧。
满满轻轻地打着呼,可见真是累翻了。算了明天再来检查到底损失了什么东西吧。
只是,当成海阔检查好一、二楼的门窗,确定没问题之后再回到三楼,他却愣住了!
三楼的暗房跟计算器室居然在短短的时问内被彻底的翻过一次!
近期拍的相片跟计算器主机全被搬走了!这个贼,未免也太大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