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恶人、窃贼沾到,便会感到四肢无力、烦躁欲呕。
“公子明明不是恶人、窃贼,怎么会出现不该有的反应呢?悦晨着实想不透,还盼公子能说分明。”她的双眸闪耀着光采,虚心求教。
她的意有所指教野风为之气结,这个女人分明是一派胡言,可他却不能指着她的鼻尖破口大骂,除非他想承认偷走四神镜与祖传花瓶的人就是自己,否则只能哑巴吃黄连,闷不吭声了。
悦晨再次无辜地眨眨眼,娇声道:“公子肯为小女子解惑吗?”
“是我误会姑娘了,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野风气得咬牙切齿,既然她刚才说中毒后会有的反应仅是四肢无力、烦躁欲呕,这对从小就吃尽许多苦头的他来说,一点也不难挨。
他甚至想大声嘲笑她,真要对人下毒也该拿出上得了台面的剧毒来,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么点小毒也好意思拿出来,简直是贻笑大方。
“原来如此,看来又是我误会了公子爷。”她给他机会了,是他不愿意接受,怪不得她喽。
野风冷哼了声后率先离开,不愿窝囊地在小苞同中担心身上的小毒。
“公子慢走哪!”悦晨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话中带着笑意,轻挥手。
“姊姊,你怎么没说中了暗香的人在烦躁欲呕后会月复痛如绞?”悦桐一脸同情地看着那挺得笔直的背影,扬高声儿问。
“会怎样对公子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啊!鲍子又不是恶贼。”悦晨跟着扬高声儿,故意说给他听。
本欲离去的身影在听见姊弟俩的谈话后瞬间定住,他僵硬且缓慢地回过身,瞪着他们俩。
“还有什么中毒后会有的反应是你忘了说的?”野风一颗心气到烧灼,她一定是故意的。
他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错在不该小看余悦晨,错在太自以为是,使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除了月复痛如绞外,就没了。”她耸耸肩,希望他别再逞强了,快点承认吧!
“月复痛如绞是吧!”野风轻皱眉,嘴唇抿成一条线,坚定地在内心告诉自己,没关系,他又不是没有过吃错东西月复痛如绞的经验,顶多多跑几趟茅厕,忍一忍就过去了。
“对,听说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剧痛。”她粉唇轻启,好心地提醒他。
野风瘪瘪嘴,当她是在吓唬他,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再次冷哼了声,甩袖大步离去。
“姊姊,他不理我们呢!”悦桐嘟着嘴,天真地道。
“没关系,等他真正尝到苦头,就会回头找我们。”
暗香的毒性除了余氏族人外,没人会解,是以她才会对他使出这道杀手鐧,逼使他不得不屈服。
“爹说中了暗香的毒会让人痛到在地上打滚欸,阿光哥哥也真是的,为什么非得等到在地上滚过,才肯来找我们?”悦桐对姊姊说过的话深信不疑,既然姊姊说这人是阿光哥哥,那他就是阿光哥哥。
“或许他觉得我们在说谎骗他吧!”
“明明爱说谎骗人的是阿光哥哥啊,亏我当初一直以为他是个很好的大哥哥。”悦桐不满地嘀咕,以前他可是很喜欢走遍名山大川、总是请他吃东西的阿光哥哥,所以在得知阿光哥哥偷走四神镜时,大受打击,哭了好久呢!
“没关系,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一回,咱们姊弟俩再也不会被他骗了。”悦晨以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
“没错!”悦桐跟着中气十足回应。
姊弟俩相视一笑,慢步悠哉地走回“松竹客栈”,等他晚点儿乖乖送上门。
尽避真面目被余悦晨姊弟拆穿,野风仍是以说书老人的模样回到“松竹客栈”,他在暂居的小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经过几次恶心呕吐后,脸色惨白,像个病弱书生,奄奄一息地瘫坐在墙角。
“可恶的丫头!以为我会被她的话给吓着吗?呕!”他趴在木桶上干呕好一阵,已经将能吐的东西全都吐光了,整个人难受到只想让人一棒击昏。
野风抬起发颤的手臂,拭去额际冷汗,想到自己竟变得如此窝囊,忍不住自嘲一笑。
“明明我才是恶人,该是我欺凌他们姊弟俩才对,怎会变成我饱受摧残?”愈想愈觉得心酸悲哀。
又干呕了好一阵后,月复部突地隐隐作痛,他登时头皮发麻,整个人僵在那。
“还来啊?”原以为余悦晨对他使的毒上不了台面,可现在尝到苦头后,再也不敢小觑轻忽了。
“月复痛如绞究竟会是怎么个痛法?”饱受折磨的他觉得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地府了,痛苦万分。
难道,他真的要屈服了吗?
不!想他堂堂男子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既然可以挺得过前面的四肢虚软、烦躁欲呕,相信月复痛如绞也难不倒他。
野风浑身冒冷汗,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倒卧在地,承受一波波排山倒海接踵而来的剧痛。
“啊……”翻滚过身,抱月复痛苦低吟。
“该、死的……毒……”他全身上下汗水淋漓,月复部痛到像是有好几把刀子正不断挖刨着。
难怪余悦晨不再与他纠缠,原来早就胜券在握!
猛地,月复部又痛得彷佛遭野兽嘶咬,他额际青筋浮跳,断断续续地喘着气。
“可……恶!我……要忍……一定!”在痛苦难耐之际,野风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可是来去自如的一阵风,岂能被这区区小毒打倒。
他拚命地深呼吸、吐气,再深呼吸、吐气,回想着从小到大遭遇过的种种艰困,企图忽略月复部传来的痛楚。
他忍!他忍——
忍到汗如雨下、忍到牙根咬出血来、忍到眼前一片黑暗、忍到巴不得自己已经死去时终于放弃了,他用力撑起疲软的身躯,扶着墙壁往房外走去。
可恶!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挫败算不了什么。
他一边说服自己这只是暂时屈服,一边往余氏姊弟的睡房走去。
这段路漫长得恍若没有尽头,好不容易总算来到他们房门前,见到房内点亮的烛火,他既恼怒却又松了口气,恼的是余悦晨早已料准他会低头;喜的是,无须再遭受痛苦折磨。
他举起颤抖的手,无力敲着掩上的门扉。
房内正忙着吃烤鸡腿的悦桐兴奋地对上姊姊的眼睛,见姊姊对他颔首后,立刻跳下椅子跑去开门。
“余悦晨,你赢了,四神镜的确是我拿走的,交出解药。”他疲累地倚着门框,毫不罗嗦,直接认了。
“公子,快请进。悦桐,把门带上。”余悦晨面对带着老人面皮的翟野风,仍是唤他公子。
翟野风瞪了她一眼,脸色难看,步伐蹒跚地走入房内,坐进她对面的椅子。
“好的,姊姊。”悦桐用力嘶咬下鸡腿肉,开心地掩上门扉。
“解药。”野风没好气地摊开右手掌心要求,为了不让她看笑话,他极力忍住剧痛,不在地上打滚。
“四神镜。”悦晨仿照他的动作,摊开右手掌心,要他交出四神镜。
“现下四神镜不在我手中,你先交出解药,我再带你去拿四神镜。”野风在心里犯嘀咕,四神镜已被偷走两年了,想也知道不在他这,他现在哪有办法拿四神镜换她的解药。
“我怎么知道你拿了解药后,会不会翻脸不认帐。”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瞧他,可没傻到先给解药。
“你用眼睛看也知道,以我目前的情况,要是没有解药,根本就没办法替你取必四神镜。”他暗骂自己,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先前在胡同狭路相逢时,他就应该挟持余悦桐,威胁余悦晨交出解药啊!
不对,差点忘了那小子力大如牛,他大抵是没办法箝制得了,所以还是得针对余悦晨出手,总而言之,他就是蠢,才会尝到苦头。
“你自个儿明白,为何我无法轻易信任你。”实在是他太会以真诚的双眸与诚恳的话语骗人了,使她不得不认定他所说的每句话皆为谎言,好防止自己上当受骗。
“所以现下是陷入死胡同了?”翟野风挑挑眉,深吸了口气,试图坐直身子,不要软倒下。
悦晨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娇笑道:“当然不是喽,我会给你解药,让你带我们去取必四神镜,不过那解药仅能暂时舒缓痛楚,并不能完全解开身上的毒,除非四神镜回到我手中,否则你永远也拿不到解药,如何?”丑话先说在前头,以免事后换他指着她的鼻尖大骂她是骗子。
“为了活命,我能不同意吗?”野风讥笑扬唇。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假若你没有偷走四神镜,我也不会这样对你。”他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恃强凌弱的大恶人,可是说到底,这全是他自找的,如果可以选的话,她一点都不想这样对他。
“对,全是我这个大恶人自作自受。”野风讽刺地自嘲道。
“阿光哥哥,你不是大恶人。”一直默默在旁边啃鸡腿的余悦桐突然认真地说道。
“我不是大恶人?”他怔了怔,疑惑地看着吃得满嘴油光的余悦桐。
“爹和姊姊还有族人们说你是恶贼,不是大恶人啊!”悦桐纠正他的错误,大恶人是指无恶不作的坏人,恶贼指的是无所不偷的盗贼,完全不同。
悦晨没想到弟弟竟会当着他的面说他是恶贼,担心他会为此动怒,右手偷偷抓住臀下座椅,倘若他敢对悦桐动手动脚,她就要拿椅子砸他的头!
“悦桐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恶贼。”他并未恼羞成怒,反而是大方承认,反正再难听的谩骂都听过了,没啥大不了。
他的承认,反倒让悦晨有点不好意思,她悄悄松开抓着椅子的右手,尴尬地扯扯嘴角。
“所以现在余姑娘可以给我这个恶贼暂时舒缓疼痛的解药了吗?”他所说的话、所做的动作,无一不带有嘲讽意味。
“当然可以。”悦晨自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泛着药香的黑色药丸递给他。
野风接过,仰头吞下药丸后,不着痕迹地觊觎瓷瓶内的药丸,猜想真正的解药定也在这该死的丫头身上,他一定要找到机会取得解药,让她再也无法掌控他。
“药你已经服下,现下可以告诉我四神镜在哪儿了吗?”她急于得知四神镜的下落,深怕它早已遭到毁坏。
“你尽避放心,四神镜好端端地在京城里。”服下的药丸起了作用,肚月复感觉到一股舒畅的凉意,不再绞痛,他以手拭去额际残留的冷汗,好整以暇地应道。
“京城的哪里?”
“你别急,进京后我自然会告诉你。”他压根儿就没打算替她取必四神镜,他可是受人信任、无所不偷的一阵风,倘若出马偷回他人要他偷的东西,就会坏了行规,万一事情传出去,往后哪有人肯再出高价要他偷东西?他才不会蠢到自掘坟墓。
“为何现在不能说?”话都说开了,她不懂有什么好隐瞒的。
“对啊!阿光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悦桐将烤鸡腿吃得干干净净,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为免隔墙有耳,事情泄漏出去,目前仅有我知道会比较好。”野风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要他们听他的准没错。
“是这样吗?”总觉得他言不由衷,悦晨对他充满怀疑。
悦桐舌忝了舌忝带着肉香与油光的手指,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假如连这么点小事你都无法信任我,就算我说出四神镜在京城的哪户人家里,你也不会信吧!算了,反正我是烂命一条,不要你的解药了,咱们就当今天的事不曾发生过吧。”野风霍然起身,作势要离去。
“等等!别走。”悦晨见他要离开,急忙唤住他。
“余姑娘,你我心知肚明,你一直在怀疑我这个人,不错,我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是谎言,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我无话可说。偷走你们族里的圣物是我不对,我活该以命偿还,虽然是委屈了尊贵、重要的四神镜,不过也只能这么做了。”野风眼睫低敛,掩饰眸底精光,故作一脸受伤地道。
他那饱受伤害的表情,再次令余悦晨觉得自己是大恶人,虽然他有错,但她也不该一直以言语及鄙视的态度凌迟他啊!
“对、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再怀疑你。”她诚挚地向他道歉,希冀能得到原谅。
“阿光哥哥,你别走!”悦桐赶忙用力抱住他的双腿,深怕他不接受姊姊的道歉,负气离开。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不会再随便怀疑我了?”野风得了便宜还卖乖,挑着眉没好气地问,早就料准这傻姑娘为了取必四神镜,绝对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绝对不会,我愿以名誉起誓。”悦晨举起右掌,向他保证。
“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相信你了。”牢牢吃定她的野风一派大度地摆摆手,不与她计较。
“谢谢你,那么我们明儿个就启程出发到京城吗?”她迫不及待要取必四神镜回到余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