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最卑微的愿望都被斩断,双双彻底绝望,沉重的黑雾笼罩全身,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就像任人宰割的俎上肉,再也无力挣月兑。
“你好好想想我所说的话吧!”许金花不许自己心软,老爷与夫人已死,她有责任好好照顾小姐,即使双双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绝不能让双双夺走属于小姐的幸福。
她将话丢下后,便不再多言,毅然决然离开了双双的卧房。
被留下来的双双但觉一股寒意笼罩全身,宛如坠入冰窖一样,冷得她不住打哆嗦,再也哭不出泪水的红肿双眼茫然望着雅致的卧房。
曾经她是那样快乐幸福的待在这间房里;曾经只消她一睁开双眼,严释策就会在床畔对她展露最温柔迷人的微笑,所有与他发生过的事皆美得不可思议。
彬许是她没资格得到幸福,或许是因为与他有过的种种太过美丽,以至于在转瞬间破碎幻灭。
娘亲说的对,做人不可不懂知恩图报,不管她有多爱严释策,不管离开他是否会痛不欲生,都不能厚颜无耻赖着他。
她不能让严释策为她背负背信弃义的恶名,因她饱受诸多责难,遭世人唾骂,那简直比杀了她更教她痛苦万分。
严释策待她情深意重,她不能自私陷他于不义,不行!
除此之外,她也不能让爹娘因她而蒙羞,无颜见人;更不能让小姐因她无所依恃,零丁甭苦。
扁想到为了成就自己的爱情,会害惨这么多人,她就难受到喘不过气来。
“我该要懂得放手的,不是吗?”哭哑了的嗓音说服自己放下,不要再自私执着。
只是呵只是,她的心,似被人正用利刃刨挖着,鲜血淋漓,好痛哪!
书房内的气氛凝窒阴郁,严释策望着坐在对面一派轻松的冉芷凌。
“好茶。”冉芷凌娴静优雅地品评西湖龙井。
严释策面无表情地看着未婚妻,他为她能够安然无恙逃出生天一事感到开心,但仅止于此,他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冉姑娘喜欢的话,改明儿个可以带一些回去品尝。”他淡笑说着,言下有不留人之意。
冉芷凌捧着茶盅的手顿了下,唇角轻扬,并未对他明显的逐客之意动怒,但也不表明她究竟是走还是留。
“冉姑娘自称是严某的未婚妻,但不知当年的订亲信物何在?”她的眉宇、神态,依稀存有童年的影子,他几乎可以完全确定她就是冉芷凌,明知翡玉衔尾螭龙就在自己手中,仍旧要这样故意问上一问。
“因为某些原因卖了。”原本泰然自若的冉芷凌听他提起玉佩,脸色略显难看。
他摊开双手问:“卖了?那我要如何确定你就是真正的冉芷凌?”
“你已经确定在客房里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是双双,而不是我,不是吗?不过你会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当然,你可以找冉府的仆佣过来证实,看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冉芷凌。”
冉芷凌心里暗暗犯着嘀咕,都怪某个笨蛋不懂得翡玉衔尾螭龙的价值,当她听见那个笨蛋得意洋洋告诉她当了十两时,整个人气得都快厥过去了。
思及双双正窝在房里伤心欲绝,严释策的唇紧抿成一直线,额际隐隐可见浮跳的青筋。
“我会找他们过来证实你的身分,在此之前,唯有暂且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倒是若证实了我的身分,不知严当家是否会履行对我爹娘的承诺,在年底前迎我入门?”冉芷凌不疾不徐放下手中的茶盅,水亮明眸无畏地对上严释策深幽的黑瞳,要求他给个答案。
她那合情合理的要求,着实教他无法拒绝,他全身紧绷,不满与不愿涌上心头,几乎要爆发了。
除了双双以外,他从没想过要娶别的女人为妻,就算对方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真正该娶的女人,他依然不愿违背自己的真心。
她挑了挑眉。“难道你不打算履行婚约?你一改初衷是否与双双有关?”
“无论我是否改变主意,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一概与双双无关。”纵然旁人说双双与冉芷凌情同姊妹,可眼见为凭,在不了解冉芷凌的性情如何之前,严释策绝不妄下定论。
极力撇清双双与他的决定有所关联,就是不想冉芷凌责怪无辜的双双。
冉芷凌怀疑的看着他。“是吗?”
他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无须怀疑。”
冉芷凌耸肩优雅一笑。“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了。”
“仆佣们已经将西厢房整理好,你累了的话,丫鬟会带你过去休息,若有任何需要,只消吩咐一声即可。”
“你为什么不问我那一夜逃离后所发生的事,莫非你一点也不好奇?”
“冉府一门之所以会惨遭横祸,皆因我而起,我深感歉疚,不知该如何弥补。你当时一定很不好过,我不愿再触及你的伤心事,所以并未想要追问。”一谈及此事,俊逸的脸庞就满布阴霾,他亏欠她的,这一辈子都还不了。
“事情确实因你而起,你也的确亏欠了我,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已从旁得知事情始末的冉芷凌想到冤死的爹娘及家仆,她的心就悲愤不已。
“你请说,只要是我能力所及,一定尽心为你办到。”就算她想要他的命,他都无话可说。
“我要你务必让真正的祸首受到应有的惩治。”她说什么都无法原谅姓申的。
“这事就算你不提,我也不会放过姓申的,你大可放心。”他坚定向她许下承诺。
“好,那我就信了你。倒是你这么爽快答应替我报仇,其实心底早就认定我就是冉芷凌是吗?之所以想要再找人确认,是否想拖延与我成亲的时间?”她抛下对申家的仇恨,话锋一转步步逼近,非要他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不可。
“是你多心了,凡事都得有真凭实据,不能仅是口头上说说不是吗?”他坚决否认到底。
“随你怎么说,既然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奇,若没事要问的话,那我去找双双了。”她款款起身。
“你找双双做什么?”严释策听闻她要找双双,整个人立即警戒。
“我与双双名为主仆,实际上情同姊妹,现下她丢失了记忆,想必正陷入痛苦深渊,我这个做姊姊的怎能不过去看看她、关心她?”
“从前的你或许与她情同姊妹,可眼下的你对她而言是陌生人,你去了只会让她遭受更大刺激,我想,你还是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去看她会比较好。”她是个不会让人轻易看穿心思的女人,他对她仍存有防备之心。
见严释策那么宝贝双双,她不怒反笑。“你放心,我说过,我和双双感情很好,我不会吃了她的。”
纤细身影莲步轻移,不理会他的制止,坚持要去见双双。
严释策霍然起身,大步流星追了过去。
发现他追上前,冉芷凌优雅旋过身。“我要与双双说些体己话,不适合你这个大男人在旁,除非你认为我会伤害双双,否则你不该跟过来。”
她的一番话止住了严释策心急如焚的步伐,他明白绝不能明目张胆怀疑她,不然对她无异是极大侮辱,再则他害她家破人亡,亏欠她甚多。是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冀求她与双双真的感情深厚,不至于失去理智,做出伤害双双的事。
见他止住了步伐,她轻巧一笑,不再多言,翩然去找双双。
尽避心下烦躁不安,严释策仍不得不强迫自己目送她离开,直到她走远,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颓然走回原位坐下,疲惫地将脸埋在双掌间。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小嫂子并不是真的嫂子,这是真的吗?”自商行回来的严释文一踏进府里,就听说这惊逃诏地的大消息,急忙忙奔到书房来跟大哥求证。
严释策抬起困顿的脸庞,低哑着声:“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难怪我虽然觉得小嫂子很可爱、很讨人喜欢,但就是觉得她言行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大哥,你是何时发现真相的?是今天才知道的吗?”严释文有如连珠炮地说了一长串。
“不,在我和双双遭遇杀手袭击后,我就发现她的身分有问题了。”
“既然如此,为何你一句话都不说?故意让她将错就错?”严释文被他弄糊涂了。
“因为我喜欢她、因为我爱上她了,就这么简单。”他定定看着弟弟,说出他的心意。
“啊……”严释文结实被他的坦白吓了好大一跳,可也正是如此,使他更加清楚看见哥哥的决心。
不管双双是不是千金小姐,她与大哥是那么相爱,这样完美的一对俪人要人如何狠心拆散?
“你怎么说?”他屏气凝神,不希望释文反对他与双双在一起。
严释文深吸了口气,表明态度。“只要大哥喜欢,我就喜欢,无论大哥作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大哥。”
“好弟弟。”有了释文的支持,严释策顿时觉得拥有更多力量,无论横亘在眼前的是多巨大的风暴,他都有办法挺身闯过。
严释文害羞地模了模鼻子。“嘿嘿!你现在才晓得吗?”
严释策抬起右手,精神十足说道:“兄弟同心!”
释文意会的也抬起右手与他相互拍握。“其利断金!”
兄弟俩相视一笑,信心满满。
荧荧烛光,照亮了幽暗的房间,小春被双双屏退后,房内仅剩她一人。
她犹如斗败的公鸡,双肩垮下,再也提不起任何斗志与精神。
她知道自己已无多少日子可以留在严释策身边,在离开他之前,她该把握时间多看他几眼,或是索性极力疏远、避开他,以免离去时她会反悔、不舍离去……
“释策,我就要离开你了,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难受?”她幻想严释策人就在眼前对她展开双臂,一如以往她伤心难过时,将她纳入宽阔的胸膛。
正当沉浸在幻想中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双双猛然抬头,欣喜喊道:“释策!”
他来了!他来看她了!
她抛开裹在身上的棉被,赤足下床去开门,当门扉打开的那一刹那,她看见来人,唇角的笑容蓦地僵住。
冉芷凌笑着询问:“双双,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请进。”双双退到一旁,让冉芷凌进到房里,随后忐忑不安的掩上门扉。
她怎么也想不到冉芷凌会来找她,她想说什么?是否已看出她心系于谁?会不会觉得遭受背叛,很生气?
“坐啊!你怎么傻愣愣地站着?”冉芷凌见她呆立在一旁,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畔。
双双乖乖坐在她身畔,双手扭绞成一团,一个字都不敢吭。
“双双,我见你气色很好,看样子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双双点头,以细小的声音恭敬回她:“是。”
“严释策刚刚跟我说,他对我深感歉疚;同样的话,我也要跟你说,我对你深感歉疚,那一夜若不是你挺身为我牺牲,我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我欠你的,穷其我这一生,都还不了。”
那一夜对冉芷凌而言是场可怕的恶梦,她相信对双双亦然,虽然严释策没说,可她已从方总管口中得知,那一夜双双伤得极重,差一点儿就命丧黄泉,好不容易转醒,却丧失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