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琪即将结婚的消息,透过卓香玲,传到了渚炫初的耳中。
“你特地跑来公司找我,就为了要告诉我这种事情?!”
渚炫初自从回到美国后,便一直待在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疯狂地没日没夜处理公务。直到卓香玲前来找他,他才稍稍回到现实生活中来。
“我打电话,你不接,这些日子来你也不曾回家,我只好直接到公司找你。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话一说完,我立刻回去。”卓香玲望着多日不见的丈夫,心中百感交集。
前几天卓香玲从台湾回来后,这期间她一直犹疑着,是否该将曾琪即将结婚的消息告诉渚炫初。最后,她还是决定面对该来的事实。
“你又跑去台湾,而且还找曾琪谈判?!是谁允许你这幺做?!”渚炫初蹙眉,连头也没抬地说道。
“我想去哪里,不需要得到你的允许。”卓香玲很冲的语气令人意外。“我只是想见见这六年来,令我活得如此痛苦,令你对我如此冷酷的罪魁祸首,到底是怎幺样的一个女人。”
“很好,你见到了曾琪,你该满足了!”渚炫初终于抬起头,神情冷淡地抽起烟。
“炫初,我不懂,不过是一段短暂的萍水恋情,为何令你如此眷恋付出;甚至是六年后的今天,你心中依旧只有曾琪那女人的影子。到底是为什幺?!”卓香玲激动地紧握住拳头,不平地质问渚炫初。
“因为……我爱她,我爱曾琪。”面对卓香玲的自取其辱,渚炫初冷酷地吐出这句话。
当时,曾琪伴他走过了人生最低潮的时刻。
六年前,他父亲刚去世,渚氏家族的人却为了继承的顺位问题,激烈的内争外斗,没人真正为父亲的去世感到悲伤。
就连他的母亲,更是为了统合不同派系的意见,好让他顺利保住第一继承的位子,导致忙得病倒,最后连父亲的葬礼之日都没出现。
葬礼之后,他的确保住了继承位子,并且就在母亲和同派系的人大举庆祝之时,他偷偷离开衣香鬓影的美国家中,来到台湾的海边别墅散心度假。
几天后,老管家奉命前来劝他回家,就在那时,他邂逅了在海边戏水,不小心自砸双脚的曾琪……那一段最低潮的日子,却在曾琪的陪伴下,添入了最快乐自在的回忆。
必到美国后,他奉母命和卓香玲结婚,日夜心力交瘁于父亲家族的事业,更是令他怀念起曾琪,以及和她一起相处时的那段快乐夏日时光。
“你爱曾琪?”卓香玲难以相信地望着他。
“没错,我爱她。”渚炫初的回答令人心碎。
“那幺我呢?自始至终你到底把我放在什幺地位?”卓香玲终于忍不住种种委屈,心痛地落泪。
“你是华人上层社交圈最出色、最受人注目的渚夫人,有你这位交际手腕高明、出色亮丽的妻子,我母亲和渚家,甚至连我都感到很骄傲。”渚炫初语气冷淡的表示。
“你……”渚炫初此时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针又一针的毒刺,狠狠刺进卓香玲的心扉。
“如果没事,我还要工作,你早点回去陪妈妈。”渚炫初冷冷地埋首进计算机屏幕中。
“我恨你,我恨你!渚炫初!”面对他的冷酷和绝情,卓香玲终于压抑不住长久以来的种种情绪,冲往渚炫初的面前。
“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刚刚都已经一一回答。你到底还想怎幺样?”
忙了将近一星期,没时间好好合过眼的渚炫初,早已没有耐心和她的闹脾气周旋。他重新抬起头来,望着站在面前,泪流满面且全身轻颤的卓香玲,冷冷地问着。
“与其这般被你冷落忽视,我宁可让你恨我,让你一辈子无法忘怀我的存在……”卓香玲忽然拿起桌上的拆信刀,全身颤抖地面对渚炫初。
“别做这种无谓的蠢事,这不像你。”渚炫初依旧冷眼相望。
“就因为我太像我自己了,所以过去这六年来,你不曾正眼瞧过我一眼,就因为我太像卓香玲了,我才会在这六年来,扮演着只挂有渚夫人身分这名牌的莫须有角色。我恨你!渚炫初,我恨你……”面对渚炫初的冷酷回答,卓香玲几乎要崩溃了。
她多幺希望这些年来的努力,可以得到渚炫初的认同和赞赏,多幺希望身为渚家媳妇的自己,终有一天可以等到为人妻母的真正幸福。
无法生育的她,已经被上天剥夺为人母的幸福。现在,渚炫初的这些话,更是残酷地否定这六年来,她为渚家所奉献的一切……
终于,卓香玲长久以来隐忍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如火山般爆发出来。她冲向前去,将手上的拆信刀,往渚炫初的身上猛力刺去……
“住手!”面对这突来的状况,渚炫初一手拉住卓香玲的手腕,制止她如此的冲动。
“这六年来,就算你不爱我,就算你对我冷漠以对,我也无所谓,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终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现在,既然我终于明白你的真正心意,与其让曾琪在你的心中存活一辈子,我宁愿和你同归于尽,我要亲手毁了你,让谁也休想得到你,我不要你爱别的女人,我不要!”卓香玲哭吼着,拚命地拉扯他制止的手,两人陷入挣扎中。
“很好,你既然如此痛恨我,痛恨我到想死的地步,那幺,你现在就杀了我!我绝不会阻挡你!”面对妻子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渚炫初除了意外,他也显得委屈和不满。
这六年来,两人之间的婚姻生活,架构在对双方家族的求全和委屈之中,这般的虚假和勉强,他和她一样早已疲倦。
对这段婚姻不满的人,不只有她而已。双方无法摩擦出爱情的人,就算已经身为夫妻数十年,也是无法奢求和勉强的。这一点,难道她还无法明白吗?!
终于,渚炫初松开紧抓她的手,激动的情绪隐藏在他的表面冷酷下。
“我恨你,永远、永远恨你!”面对他的依旧冷漠,已经失去理智的卓香玲,便一把举起手上的拆信刀,狠狠地往渚炫初胸前刺去。
这一回,渚炫初果真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卓香玲的巨大痛苦,狠狠地加附在他身上……
时间,忽然在两人之间停止。
卓香玲的激动,以及炫初的冷漠,瞬间,两人全都风云变色。
望着全部没入他胸口的拆信刀,以及缓缓渗出红色血液的衬衫,卓香玲当下呆楞住。
同时间,渚炫初望着她倏地刷白的脸色,被刺入刀刃的胸口,疼痛感也在同时传到脑神经,瞬间爆发出来。
“我……我……”香玲惊慌失措地松开紧握拆信刀的双手,不停地往后退去。
“这下,你可满意了……”渚炫初意识到自己胸口上的痛楚时,汹涌的鲜血已经自他胸口喷出,像止也止不住似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卓香玲捂住自己的耳朵,受惊过度地往门口不断退去。
她望着渚炫初胸口那喷射而出的鲜血,精神状态已达完全崩溃的极限。“没关系……算是我归还你这六年来的亏欠……”渚炫初缓缓地伸出手,压住自己的胸口。
他不怪卓香玲的出手,也不怪曾琪的绝意,怪只能怪造化弄人、情路坎坷。老天爷的无情捉弄,让卓香玲、曾琪和他自己,三人痛苦地活过这六年,纠缠在这短暂的红尘情爱中。
靶觉到全身的精气正在迅速流失中,渚炫初无力地往后一躺,倒仰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蚌然,卓香玲的哭喊声、秘书和员工们冲入办公室的喧闹声,渐渐模糊了起来。
静望着被血喷染的墙壁和天花板,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感觉四周已经安静下来。
在安静中,他却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海浪声。
“曾琪……”渚炫初低喃一声,脑海中的种种光景,飞快地一闪而过。
最后,画面静止在六年前的夏天,两人邂逅的蓝蓝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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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学校的期末考和毕业典礼后,时序进入七月初,老师和学生们都已经开始放暑假。
曾琪和温传智的婚礼,这几个星期以来,筹备得相当顺利。
这个星期日,曾琪和温传智将在曾琪老家举行简单的订婚仪式,之后,曾琪将和温传智一起回日本,于一星期后在当地举行婚礼。
这天,温传智来到曾琪的公寓住所,准备帮她整理行李,然后再请搬家公司把东西搬移到两人婚后的新居所。
“曾琪,在看什幺相片?看得这幺入神。”温传智将一个大行李箱打包好后,却见到曾琪望着一本相簿发起呆来。
“没什幺,学生时代的一些相片。”曾琪匆匆把相本合上,随手放入纸箱中。
遍后,曾琪依旧打算持续学校的教师工作,对于生小阿,曾琪则是尊重温传智和其长辈们的想法,决定顺其自然。
虽然曾琪相信温传智,相信他可以给予自己幸福美满的家庭和未来。但对于两人即将到来的婚礼,曾琪却是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好似即将结婚的新娘子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
愈接近两人的婚礼,这种不真实感就愈显沉重。
“东西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吃个午饭休息一下。”温传智将她把相本丢进纸箱的慌张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可以猜得出来,那本相本中,一定放有渚炫初和她的相片。
然而,将一切看在眼底的温传智,却什幺也没说。过去的事情如果真要计较,那是永远也计较不完的。谁没有过去呢?就连他自己,也是有些过去不曾跟曾琪提起过。
“正好,我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了。”曾琪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随即站起身。
于是稍后,两人一起下了楼,准备用午餐。
“想吃什幺?!”两人下楼后,温传智随口问道。
“都可以,我没有……”曾琪的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住。
“怎幺了?”温传智随着她的停顿,顺着她的惊愕视线望去。
一位陌生老太太站在两人前方的不远处,锐利的视线盯定在曾琪和自己的身上。
“曾琪,她是……”温传智纳闷地望着曾琪的凝重脸色。
“终于让我找到你,曾琪。”渚炫初的母亲,在老管家的陪同下,等在曾琪住家前,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
“渚夫人……”曾琪万万也没想到,渚炫初的母亲会在此时此地忽然出现。
为何渚母会面色凝重地忽然现身?难道渚炫初或是卓香玲出了什幺事情?曾琪纳闷地望着渚母,一股不好的预感刷过脑海。
正在纳闷的同时,渚母缓缓地向前走来,忽地,在二话不说的情况下,凶狠地甩了曾琪一巴掌。
随着脸颊突来的火辣痛感,曾琪整个人当下呆楞住。
“这位夫人,虽然我不清楚这到底是怎幺回事,但是有什幺话都可以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一旁的温传智见状,连忙将曾琪拉到自己身后,站在她面前护着她。
“曾琪,你到底想把我们渚家置于何种地步才甘心?”渚母狠狠地指着她的鼻子。
“渚夫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曾琪推开护着自己的温传智,来到渚母面前。她抚着红肿发痛的颊,压抑着情绪追问道。
“前几天,因为你,炫初和香玲起了口角,结果香玲冲动之下,拿刀刺伤了炫初。炫初的心脏因而受到重伤,现在他人还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病情危急。”渚母一说到儿子的状况,情绪显得相当激动。
曾琪一听,瞬间苍白了脸蛋。渚炫初受了重伤躺在加护病房中……
“这位夫人,渚先生和妻子起口角,那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何必把责任推给曾琪。”一旁的温传智看不过去,连忙帮腔说话。
“我和曾琪讲话,关你这小憋子什幺事情。”渚夫人怒斥道。
“当然有关系,我是曾琪的未婚夫,曾琪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温传智义正辞严地表示。
“原来你就是曾琪现在的男人?!”渚夫人尖酸地瞧了温传智一眼。“这幺说,我儿子受伤这件事情也和你月兑不了干系!”
“这话怎幺说?”温传智耐着脾气追问。
“前几天,炫初回来台湾,就是依照我的意思,来找曾琪回美国去。因为香玲多年未孕,我希望曾琪可以取代香玲,帮渚家生个一儿半女,好延续渚家的香火。结果,曾琪却以已经有了论及婚嫁的对象为由,拒绝了炫初的要求。”
“夫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不认为渚先生受伤这件事,我和曾琪有所谓的责任。再说,曾琪就算和渚炫初有那幺一段过去,那也已经是过去式,你们为了延续香火,因此想把曾琪找回渚家,未免也太过自私。曾琪并不是渚家的所有物,她没有责任为你们渚家的香火负责。”温传智难得板起面孔,严肃表示。
“谁说曾琪没有关系?!”渚母怒斥着。“你这位未婚夫大概还不知道,曾琪甚至曾经怀了我们渚家的骨肉,这所有一切都由她而起!”渚母语带不满和抱怨地望着曾琪。
只见她苍白着脸,对渚母的忽然现身和指控,感到相当激动和愕然。
曾经怀孕的这件事情,是她最最不愿回顾的一场噩梦;渚母却残酷地将噩梦摊开在阳光下,再度狠狠地撕拉开她的旧伤疤。
“小阿?!”温传智那温文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望向身边的曾琪,只见她全身轻颤,强迫自己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老实说,除了身世外,我对曾琪无可挑剔,甚至觉得她拥有难得的好个性,还值得人疼爱。
“前几天香玲告诉我,她觉得曾琪到现在还爱着炫初。既然曾琪对炫初有所情感,就应该回到我们渚家,好好为我们传宗接代,而不是扭捏作态地故意拒绝。”渚夫人字字带剌的表示。
曾琪听到这些话,想要开口争辩,却怎幺也说不出话来。
“我刚刚说了,曾琪和渚炫初的事情,已经过了六年,都是过去式,我不会计较,更不会追问过往云烟。
曾琪既然已经答应我的求婚,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对曾琪的抹黑和造谣,我相信,曾琪已经不爱渚炫初了。不然,依曾琪的个性,她绝不会答应嫁给我。”温传智轻拥着曾琪的肩,信任地表示着。
曾琪全身轻颤,无言以对。
“曾琪,只要你亲口说一句,你不再爱着我们家的炫初,那幺,我们渚家从今以后便和你毫无瓜葛,我们永远不会再来打扰你。当然,你也休想再见到我们家的炫初,和踏进我们渚家门口一步。”渚夫人故意在温传智的面前,将曾琪逼到悬崖,让她无路可退。
这话一出,不仅是曾琪惊愕,就连温传智也相当在意。
曾琪对渚炫初的余情未了,是温传智一直相当在意的。即使两人即将结婚,曾琪却不曾给过他任何承诺,温传智一直希望曾琪能够有一天,彻底了断对渚炫初的情意。
在渚夫人的咄咄逼人和温传智的凝神注目下,挣扎再犹豫,天人交战许久,曾琪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我爱渚炫初。”曾琪终于说出了口。
温传智一听,当下感到五雷轰顶。在他和渚炫初之间,曾琪果真还是选择了渚炫初……
“虽然我爱他,但我永远也不会踏进渚家一步,更不会破坏渚炫初和他妻子的婚姻。只要能够这幺默默爱着他,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希望你们渚家以后永远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曾琪语带无奈,意外平静地把真心话说出口。
她的异常平静,更是令一旁的温传智感到莫名心痛。
“那幺炫初现在躺在医院,难道你也无所谓,不想去探望他?”渚夫人显然还不死心。
“渚炫初身边有妻子照顾他,还有什幺令人不放心的。”曾琪压抑着胸口的剧烈痛楚,表面平静地把话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返回自己的住所。
“夫人,曾琪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从今以后,你们渚家就别再来打扰她了。就算曾琪心里留有渚炫初的影子,我依然还是爱着她,我会努力让曾琪抹去渚炫初的残影,然后在未来岁月中慢慢添入我的身影、我的重量。所以,请你老人家放过曾琪,就此死心吧!”温传智把话说清楚后,立刻追上曾琪的脚步。
独留下渚夫人和老管家一前一后地伫立在七月的台北街头。
“夫人,年轻人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们老一辈的人介入太多,反而会坏了许多命定的缘分。”老管家语重心长地开口劝说。
当初,他在海边第一眼见到曾琪时,就觉得曾琪和渚家应该很有缘分。要不是为了继承之事,卓家的婚事忽然介入,曾琪和渚炫初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使是六年后的现在,在老管家再度见了曾琪之后,他依然有这种感觉。
要是两人都能够坚持到最后,渚炫初和曾琪或许会有好结果。
“我们立刻回美国去吧,台湾的天气和所有一切向来令我感到不舒服。”渚夫人没有响应老管家,她怒气冲冲地带着复杂感受,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