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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熊出没 第九章

作者:染香群类别:言情小说

的确,接下来的几个月,应元忙得晕头转向,每天能够爬回家都已经是深夜了,有气无力的跟薄吧道了晚安,就昏死在床上。

避接管送的工作落在家齐身上,很诡异的,她和家齐成了不错的朋友。

家齐是个坦然不惧怕别人目光的人,这点让向来拘束的薄吧很羡慕。他不像应元那样的拘谨细心,总是在捷运站等她,他大剌剌的把车开来公司门口,很大方的将她接走。

老板娘对于这样的发展虽然觉得有点头昏,到底还算是可以接受的。

总之,她和家齐承受的结婚压力瞬间轻了很多,算是双赢的局面。

只是,和家齐处得再好,她还是比较喜欢和熊先生相依的静谧时光。但他那么忙,想要跟他说说话都成了一种奢侈。有些时候,怆然会无预警的上袭,让她小小的脸笼罩着无名的寂寞。

“-不习惯应元这么忙?”家齐察言观色,“难道他之前都乖乖龟在家里?”

“啊?”薄吧脸上薄办,“忙?他除了工作,就是回家呀!”

家齐瞪大眼睛,“哇靠!他真的转性了?两年前他还是天南地北乱跑,没个安定的时候呢,原来失恋的打击对他这么大呀!”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他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完了完了~~万一薄吧追究起来,他会被应元活活打死的。他这个老朋友难得动了真情,偏偏女生都很小心眼、爱比较。他赶紧开发个新话题吧,不然应元的拳头可不是好玩的。

他偷偷瞥了一眼,发现薄吧失神的看着窗外。

“是呀,失恋的打击对每个人来说,影嫌诩很大吧!”她低下头,眼角隐隐有着泪光,却噙着温柔而了解的微笑。

这一刻,连他这样的人,都得承认薄吧很美。

“-不想问吗?”真奇怪,女孩子不是都很爱死缠烂打吗?

薄吧摇头,“他想说就会告诉我。同样的,我若想说,就会告诉他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陷入回忆中,“现在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不会痛了,我有他了啊,过去不会痛了,不再痛了……”

办灯了,家齐踩下煞车,他转头看着有些恍惚的薄吧。有些替老朋友高兴,却也有种惆怅的羡慕。这世界上的人何其多,能够知心的又何其少,何其渺茫。

“-是幸运的,应元也是幸运的。”他轻叹一口气,“时间点对、心态也对,你们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家齐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模糊的笑了笑,“也把你们的幸运分一些给我吧,我很需要。”

薄吧怯怯的轻拍他的手,让他感到很安慰。

他的老朋友,是遇到一个值得的女孩了。

长久的忙碌终于有了结果。会议盛大的在台北召开,会场塞满了人,交谈都是英语,来往都是绅士淑女。

之前应元很高兴的带着薄吧去买衣服鞋子,希望她也能到场。薄吧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家齐强烈的反对,为了这件事情,应元和家齐还大吵了一架。

“那天我有事不能来!”家齐大声抗议,“谁来陪薄吧?”

应元很不自在,虽然知道家齐不是威胁,但是这几个月家齐和薄吧处得太好,让他实在有些难以忍受,“我会全程陪着她的!”

“你是主办人,怎么可能一直陪着她?”家齐生气地对着薄吧说:“不要去!薄吧,-不要去……”

“为什么不要去?”应元真的火大了,“她是我的女朋友!我要把她介绍给我所有的朋友知道,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场跋吗?你说个理由我听听看!”

家齐语塞良久,“……那不是薄吧的世界。”

“是不是她的世界,轮不到你决定!我才是她的男朋友吧?”应元严厉的回嘴。

“轮不到我决定,也轮不到你决定。”家齐骂了一声,“算了,薄吧,可以的话,不要去吧。”

当然,薄吧还是去了,而她终于明白家齐的苦心。

的确,尽避应元忙碌不堪,但还是将她带在身边。问题是,她几乎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更糟糕的是,她虽然听不懂,但是看懂了别人讶异不信的目光。

“这是你女朋友?别开玩笑了。”

这种目光让她很受伤。等她搞清楚另一个艳光四射的女郎是应元的前任女友,她只想转身逃跑。

那位女郎款款大方的走过来打招呼,和粗犷的应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她呢?她只是墙角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罢了。

女郎亲切的向她问候几句,发现她不懂英文,只是温柔的笑笑,“-,都中国人,别讲英文充洋鬼子了。嗨,-好,我叫丽佩。”她伸出乎,有力的握了握薄吧。

“从奈及利亚回来了?”应元很有风度的笑了笑,“这是我女朋友,薄吧。”

“是科威特。”唤作丽佩的女郎大方的笑笑,“薄吧,-的名字真好听。”

他们聊了起来,即使是中文,也像是遥远不可及的世界。她从来不知道,在人群中,可以感受到更深沉的寂寞。

无力的发现,她亲爱的熊先生有对强壮的翅膀,曾经随时可以展翅飞翔在她从来没有梦想过的天空。

他们……这样的不同,她,连英文都听不懂。

“应元,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家。”她好不容易抓到可以跟他说话时时候。

“怎么了?”应元依旧温柔关心,“哪里不舒服?”

“……我睡觉的时间到了。”她勉强挤出合理的理由,“有些困。”

应元有点为难,还是下定决心,道:“我送-回去。”

“不不不,捷运站就在外面而已。”薄吧慌张的摆摆手,“你是主办人,跑了像什么样子?回家的路上已经加装路灯了,很亮,别担心。”

即使如此,应元还是交代了又交代,才下放心的目送她离开。

靶受到背后温柔关心的目光,薄吧不敢转头,她怕一转头,就会哭出来。

必家的一路上,她都在想,她在想应元和她之间的差异。

从来没有发现到应元的这一面,也从来没有探求过应元的过去。她很单纯的认为,过去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

但是所谓的“现在”,乃是无数的过去累积而成。她从来不知道,在另一个场跋、另一群人之间,应元是这样的发光发热,这样耀眼……

这样渺小不起眼的她,真的能够和应元在一起吗?

她站在家门口发愣很久,慢吞吞的拿出钥匙,发现门居然没有关好,半开半掩的。是似云没把门关好吗?

最近似云在疯社团,都弄到很晚才回家,甚至很少回来。她向来对似云很放心,但是似云今天却反常了。

“似云?”她推开门,一个黑影突然扑了上来,让她吓得尖叫。

“薄、薄吧姊……”昭荣攀着她,满身酒气,“似云要跟我分手了,她不会回来了……”

“你把似云怎么了?”薄吧心里一阵发冷,猛然将他一推,整个屋子喊人,确定似云不在屋里才放心下来。但是昭荣又黏了上来,可怕的酒臭席卷了她。

“我对她怎么了?是她对我怎么了!”昭荣又哭又叫,“她居然要跟我分手!我也不过是问她和那个野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野人?”薄吧一面设法扳开紧黏着的昭荣,一面小心翼翼的问着。

“-也被他们骗了!薄吧姊。”昭荣非常激动,“那个男的说对-好,喜欢-,都是借口!他只是想要借机接近似云,我早就看穿他的伎俩了,他们本来就是同类人……”他痛哭起来,“那个混帐,到过几十个国家、出过书,很了不起吗?我就知道他只是想要抢走我的似云!但是似云……似云啊!-为什么跟那种男人是同类,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耀眼、这么优秀?”

他凶猛地摇着薄吧,“薄吧姊!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才是同类,同类啊!普通人就该跟普通人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吧!”

“你说,似云和应元吗?”薄吧呆呆的问,“你认为似云相应元在一起?”

“那当然!绝对不会有错的!”昭荣指着自己眼睛,“我调查过那个混蛋了!他跟似云……就是同类人啊!到处乱跑,会多国语言,书还念得极好,他一定想带走我的似云……所以似云才会跟我分手的!”

薄吧的脸孔渐渐变白,“你就这样去问似云?你就因为这样去问似云?”

“她要给我个交代啊!”昭荣喝醉的脸孔分外狰狞,“不会错的!那个男人和其他平凡人不同。他拿到很多学位,见过很多世面,有很多有力的朋友啊!我赢不了他……赢不了……似云要给我个交代啊!我当然要问她,要问个清楚啊~~”

生平第一次,薄吧打了人,她猛力的朝昭荣的脸颊巴了一个耳光,手掌整个麻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她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我、我从来都跟你不是同一类的!”她握着小小的拳头怒吼,“我不会去质疑我爱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我不会被忌妒烧昏了头,盲目的只看到自己要看的、听到自己要听的,大脑不拿出来思考!你、你怎么可以胡乱诬赖似云,诬赖你爱的人?为什么可以这样自以为是的伤害她?你不知道身体的伤害会痊愈,被语言伤害的心灵不知道几时才会愈合吗?”

她从来没有发过火,看到她发怒的昭荣,畏缩着往后退,抱着头哭了起来。

甩着发疼的手掌,她觉得无法呼吸,气冲冲的出了大门,刚好跟回家的似云打了个照面。

似云眨了眨眼睛,听到屋里传来昭荣的哭声,她懊悔不已又内疚,被冤屈的感觉涌了上来,“我真的没给他钥匙,备钥早就拿回来了,我也没有做那些事情,我没有跟野熊……”

似云哭了起来,向来能言善道的她居然口拙得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场初恋居然是这样不堪的渐渐腐败,她既无能为力,又不知道如何收拾,“真的很对不起,薄吧姊,请-相信我……”

薄吧看了她一会儿,将她揽在怀里拥抱。“我相信-,我们走吧!-和昭荣都要冷静一下。”

牵着哭得像是泪人儿的似云出门,薄吧反而宁定许多,踌躇了一会儿,她试着拨电话给家齐,没想到他马上开车出来接人。

默默听完薄吧有些结巴的解释,他望了望楼上,“我可以叫警察来把他赶走。”

“不要。”薄吧阻止他,“他只是喝醉了。留下案底教他以后怎么办呢?”

“哪会留什么案底……”家齐咕哝着,“到我家过一夜?旅馆不太安全,我家总还有空房间的。你们在我房间里将就一下,我睡书房。”

似云乏力的看他一眼,没有反对,薄吧扶着她,上了家齐的车,直驱他家。

薄吧看着哭诉的似云睡着,才帮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来。

“哭完啦?”正在书房喝啤酒的家齐晃晃罐子,“要喝吗?”

“我不爱喝酒。”薄吧讪讪的坐下来,有些惭愧。真糟糕,不爱喝酒,不爱抽烟,几乎什么都不爱……她这个人真是没有丝毫乐趣。

家齐耸耸肩,从小冰箱掏出一罐果汁,“喝吧。”

拿着果汁,薄吧垂首想了一会儿,“似乎不是谁的错。”

“当然是那个男人的错。”家齐灌着啤酒,“谁让他长了个猪脑袋。”仔细看了薄吧一会儿,“-会怀疑吗?”

“怀疑?谁?”薄吧抬起头,“你说似云和应元?我当然相信他们。”

“应元的人格我是可以打包票。”家齐有些怏怏不乐,“但是-这样毫无条件的信任别人,将来会吃大亏的。人性的丑恶令人难以想象。”

“我喜欢他们。”她苍白的脸孔浮现一丝温柔的笑容,“我天天和他们在一起,我认识他们,相信他们。人性也可以很圣洁的。”

“那是-没有遇到过丑恶,”家齐的情绪很不好,“所以……”

薄吧晃了晃果汁,突然笑了起来,“我只交过两个男朋友。我前任男朋友就是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的。”

家齐愣住了,有些狼狈的道歉,“抱歉,我不晓得……”

“这没有什么。”薄吧苦笑,回忆这些,她的心已经不会痛了。“她跟我很像,都是内向、害羞,不起眼的女孩子。当我跟前任男友为了结不结婚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居然利用了她的单纯,将她骗到手。”

虽然不再痛,但是心疼的感觉却一阵阵涌上来。“前任男友只是想结婚而已。我虽然很爱他,非常非常爱他,但是也很清楚,老是因为打架离职,没有安定工作的他,不是结婚的好对象。我希望他能改变,但是他不想改变,只是想要结婚,有个家可以回,有人洗衣服、烧饭,可以给他零用钱。”

她轻轻的吁出一口气,“只要可以结婚,谁都可以。所以他利用了跟我最亲密的朋友……他们先有了小阿才结婚的。很可笑的是,等他们结了婚,我才发现我怀孕了,我做了生平最后悔的事情……”她的眼角出现了泪光。

良久,没有人说话,只有未熄的香烟白烟袅袅。

“生下来对他也不见得好。”家齐喝完啤酒,“放心,我不会跟应元说的。”

“我没有瞒他。”她含着泪光微笑。

家齐端详她一会儿,“-不恨他们吗?这是双重的背叛……”友情和爱情的背叛,她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为什么还能够相信?

“我了解我的朋友。”她露出一个楚楚的笑容,“我知道,被寂寞啃咬是多么痛,若不是痛得受不了,不会连那种人都好。不,我并不恨她,我甚至不恨前男友。我只觉得他是个混帐,他让我最好的朋友受了很多苦。”

原来……i也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原来,看起来不起眼平凡的女孩:心里也有一片宽阔的海洋。

他似乎被洗涤了,平复了心里的创痛。

“我今天晚上其实是没有事情的。”他坦承,“但是今天的会议……我的前任爱人跟我前任好朋友都会出席。”他耸耸肩,“没错,寂寞咬人很痛的。”

薄吧看着他,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我应该陪-去的。”家齐低了头,“-一定感到很尴尬吧?应元在很多人眼中都是闪亮的存在,对-,会有很多评比,尤其是丽佩也会去……”

“我见到她了。”薄吧笑了笑,有些无奈的,“很漂亮,也很体贴。”

“薄吧……”家齐想要安慰她,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她安静了一会儿,低头喝着果汁,“你知道吗?其实我最喜欢应元来接我的时候,他的眼睛会亮起来--明明是我要回家。他的眼睛那样闪亮,像是在说:“我回来了。”

她只是内向,并不笨。她隐隐的知道,现在的应元,只是暂时敛起翅膀的鹰隼。今天,也只是证明了她的第六感。

但是她还是好喜欢……喜欢应元眼中-那间的光亮。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她在心里默默的回答,张开双手。

她……并不是昭荣,不会阻止心爱的人起飞。

虽然是不同的世界,但是当你邀游那自由广大的天际时,请你记得,默默的,有个人在等你,张开双手的等待着。

“只要他还要“回家”,我就会一直等他。”她笑着,露出非常美丽的笑容,虽然眼角有点晶莹的泪光。

家齐还想说些什么,寂静的街道突传来紧急煞车的声音,他张望街道,微微的笑起来。“看起来,有人急着“回家”了。”

没有多久,大门传来惊逃诏地的敲门声,连似云都被吵醒,蓬着头发、睡眼惺忪地出来看。

家齐将门打开,只见气急败坏的应元一迭声的说:“薄吧有没有在这里?她提早走了,但是家里只有一个醉得一场褒涂的王八蛋!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真是气死人了!”转眼看到薄吧,他嚷起来:“-果然在这里!到底是怎样?那个混蛋小子我赶走了!有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看起来凶狠的眼睛,流露着诚挚的、渴望的光芒。

薄吧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双手,扑进他的怀里。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