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
纪府上下一片喜庆,少爷要成亲了,府里当然人人面带喜色,无一例外。
为了独子的婚事,一向节俭的纪府里外布置一新,光是用红布将阖府上下围了一遍就花去了数十匹,让苏州城里的人大感讶异。
有什么好奇怪的?苏盈袖就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那家伙算准她爱极了白衣,不肯轻易变换服色,这才用红布将里里外外包了个遍,让她那一身白衣成为最醒目的一点,无论如何她别想在白天混水模鱼出去,无奈,她只得妥协。
晚上?说到晚上,她就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那个道貌岸然的纪吟风居然不顾男女之嫌的跑来跟她秉烛夜话──她想杀人啊!
“临风小筑”是苏盈袖现在住的地方,近两日来每到夜幕降临,小筑的房门就大敞,只见纪吟风捧著书或拿着棋谱待在外厅,一待就是一个通宵。让纪府上下议论纷纷,搞不明白他们少爷到底在做什么。
调息运功一周天,苏盈袖神清气爽的从床上跳下,瞧瞧外面那个捧着圣贤书用功的男人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他真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她离去吗?她动动手指头就办得到了,只是──现在这亲事嚷得满城风雨,真就此一走了之,只怕恩将仇报这个大罪就终身甩不掉了。
“喂,纪吟风。”她走到他对面坐下,“打个商量如何?”
他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好。”
“我答应同你成亲,让你们纪家下了这个台阶,但是你得立个字据,三个月后写份休书给我,如何?”
“休书?”纪吟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缓缓将手里的古书放下,“没写过。”
苏盈袖一脸的好奇,“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没写过也该见过吧。”
他扬了扬唇角,“读书人讲究的是糟糠之妻不可弃。”
“那陈世美怎么出来的?”她不以为然。
纪吟风怔了一下,失笑道:“那也不代表所有的读书人都会如此。”
“一纸休书而已,你就写不出来?”
“七出,妳犯了哪条?”他反问。
“七出是哪七出?”她很好奇,依稀记得母亲说过世上男儿休妻靠的就是七出之款,可是具体是哪七条,她始终也没搞清楚。
纪吟风忍不住逸出轻笑。世上果真有如此女子啊,不明白何谓七出却硬要求休书一纸。
“笑什么?我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啊。”她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
纪吟风阖上书页,很认真的看着她,“所谓七出,就是妻子无子、婬意、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妳想让我写哪一条?”
这就是七出?苏盈袖柳眉一蹙,神情变得愤慨,“无子能怪妻子一人吗?婬意?男人在外面眠花宿柳怎么就没有事?不事舅姑,谁说父母姑婆是妻子一人侍奉的,丈夫是死人啊。口舌就更离谱了,说话都有罪吗?娶个哑巴刚刚好。盗窃?江湖上以盗成名的大有人在,我看人家侠盗夫妻也挺自得其乐的,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呢。妒忌,难道妒忌不对吗?喜欢丈夫才会妒忌的,要是不喜欢他想让妻子妒忌人家都不肯呢。恶疾,这个最可恶了,难道生了病就可以不要了吗?夫妻不是应该相互扶持,不离不弃的吗?”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纪吟风但笑不语,耐心的等到她说完了,才慢条斯理的道:“是妳让我写的啊。”
苏盈袖狠瞪他一眼,“无子、婬意、不事舅姑、盗窃、妒忌、恶疾当然都不能写了,那就口舌吧,谁叫我不是哑巴呢。”
纪吟风为难的看着她,“盈袖,妳没有搬弄是非啊,从妳来到纪家妳就一直在嚷嚷一件事,那就是解除婚约,我想妳真的没有时间去搬弄是非,真的。”
她用力一拍桌子,恶狠狠看着他,“我让你写你就写,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人无信不立,我辈读书人岂能枉顾事实,随意捏造罪名扣加于他人身上乎?”
又来了,之乎者也,她生平最最最痛恨的一件事。
“把你那套酸溜溜的说辞给我收起来,”她在他面前挥了挥拳头,“赶快给我写,明天就要拜堂成亲了,你总不想让全苏州的百姓看笑话吧?”
纪吟风点点头,“说的也是。”然后从一边拿来笔墨纸砚,蘸好了墨,笔却顿在半空中,闪着笑意的眸子看向她,“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妳不会食言?”
“我们江湖人一诺千金。”苏盈袖信誓旦旦。
笔走龙蛇,遒劲有力,看不出一个弱质书生写出的字倒是满有一股阳刚之气,苏盈袖在一旁暗自赞赏。
字据、休书很快就写好了,她收起字据,想拿休书的时候却被纪吟风按住。
“你后悔了?”她挑眉。
“我是怕妳反悔,所以休书我先保存,三个月后再交予妳。”他抽走休书,折好,放入自己的袖内。
苏盈袖撇撇嘴,点头,“也好,有字据我还怕你什么。”转身向卧室走去,然后突然转过头道:“喂,你今晚可以回自己房里去睡了,天天像狗一样看着我,不累啊?”
纪吟风笑道:“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宁愿做狗,因为只有狗才会被美人堂而皇之的搂抱于大庭广众之下。”
咦?苏盈袖歪首看着他,眼睛慢慢瞇了起来。这个登徒子,居然占她便宜。
“我在说狗而已。”他笑得很真诚,没有丝毫的杂念。
她白他一眼,继续往里走去。
“当然了,妳抱我,我也不会反对的。”
苏盈袖霍然转身,纪吟风依旧笑得一脸的云淡风轻。这家伙果然──成亲前一天晚上,纪大少爷再次被人扔出了临风小筑,这回看到的人更多。
第二日,一大早临风小筑就热闹了起来,喜娘、婢女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扁嫁衣就试了不下三套,哪有人连做嫁衣都做这么多套的?是不是纪家实在有钱没处花啊,这让苏盈袖眸底的火苗是越烧越旺,却不能阻止喜娘忙碌的手脚。还得继续忍受一群人在她脸上,头上抹来抹去,插来插去的,然后她有一个深刻到死都不会忘的切身体会──新娘真不是人干的。
难怪以前看到新娘总会在出嫁这一天哭得淅沥哗啦,原来是被人整得要疯掉又无法发泄才会以哭声来表达。
懊不容易终于一切搞定,苏盈袖被人在头上盖上红巾,安坐于床沿,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可以不受她们摆布了。
当喜乐响起的时候,喜娘的脚步再次走近,笑道:“恭喜新娘子,现在咱们该上喜堂去了。”
真聒噪!苏盈袖不耐烦的蹙起眉头,任由她扶着自己走出门。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得出去,又不是七老八十还得让人扶着?
越往前走,人声越嘈杂,乐声越响亮,她知道离喜堂也越来越近了。
听着司仪宏亮的嗓音唱着礼,苏盈袖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注视。
当司仪唱到“夫妻交拜”时,她听到一个冷傲的声音响起──
“不能拜。”
是他!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轻若鸿毛的脚步靠近,她丝毫未动,就那么站着、等着。
“万事通说妳到苏州嫁人,我还不信,现在我终于可以肯定新娘真的是妳。”
纪吟风打量着打断婚礼的男子,一身的江湖劲装,透着一股江湖气息,容颜俊美中透出一股孤傲之气,就像一柄没有剑鞘的剑发出迫人寒芒,使人不能近其身。
“敢问这位公子与她认识?”他猜测着这人与苏盈袖的关系。
“苏姑娘,妳连应一声的勇气都没有吗?”
众人听到了骨骼嫌诏声。这男子与新娘子有仇?
办巾之下逸出轻笑声,苏盈袖道:“傲视江湖群侠的血剑前来道无情贺,小女子真是感恩不尽,只是纵有天大的事情也得过了今天再说。”
蚌闻剑出鞘的声音,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刀光剑影的场面,顿时有人发出尖叫。
“再叫就杀了妳。”此话一出,全场立时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到。
纪吟风伸手挡在新娘身前,彬彬有礼的道:“这位公子,今日乃是晚生大喜之日,就如盈袖所讲,再天大的事情也得过了今天再说。”
苏盈袖轻而易举的将纪吟风带到自己身后,直直的迎上面前的那柄剑,她知道剑就对着自己的面门,但她无惧。
“苏姑娘,普天之下敢这样无视我血剑的人大概也只有妳了,果真是艺高人胆大。”冰冷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丝的钦佩。
“真的只有我吗?我彷佛记得一年前有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也是这样面对你的剑,在一处万丈悬崖边上被你刺中身坠崖底,粉身碎骨的吧。”苏盈袖说得非常的轻描淡写,却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她人呢?”血剑无情的神情顿时激动起来。
“粉身碎骨了啊。”
纪吟风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的妻子在调侃人,而且是蓄意已久。
“苏盈袖,我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剑往前递了半寸,红巾飘动。
“我有就好了。”苏盈袖声音中的笑意更加明显。
剑动、身动,众人大开眼界,没想到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的纪府居然娶到了一位身怀绝技的儿媳妇,莫不是以后要走江湖路?
但见喜堂红影飘忽不定穿梭于剑光之间,游刃有余。
纪吟风越看越只有摇头的份,妻子摆明就是在逗人家玩,而且还玩得不亦乐乎,好像完全不记得今天是拜堂的大日子。
众人困惑的看着新郎官若无其事的走到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彷佛很有闲情逸致去欣赏那一对打得热火朝天的人。
“你何必非得今天问我?”听风辨位的躲过一剑,苏盈袖问出心头的疑问。
“过了今天,天下之大,何处找妳?”血剑无情剑花一挽,一副不把那碍眼的红巾挑下来就绝不罢手的模样。
“我有那么难找吗?”
“动用江湖三帮四派七十二洞的人都找不到,不难找吗?”
这么难找?纪吟风不由得模了模自己的下巴,一副思考的表情。
“可你找到我了。”苏盈袖有些小小的郁闷。
“那是因为妳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天数太久,这是妳行走江湖六年从未有过的事情,连万事通都啧啧称奇,强烈建议我一定要来找妳。”
“哇!那个混蛋,出卖我他有什么好处?”苏盈袖发出惨叫,简直比被剑刺到还激动。
“不说他就得死。”他的回答很干脆。
“林南英,你一直攻我的面门,难道你爱上我了?”
明显有旧椅碰撞的声音,纪家这位新妇说的话很耸动!
林南英的剑势一顿,收剑退后,目光冰冷的看着她,“我只是讨厌跟一方红巾说话。”
苏盈袖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的样子,“今天我头上的东西是要我的丈夫揭开的,你再不情愿也只好忍着,不得不说你挑的日子真的非常的不好,你要是昨天或者明天来,我肯定面对面跟你讲话。不过,挺幸运今天不必看到一张讨债脸,下次见面我一定谢谢万事通。”
林南英的脸色当下变得更难看,越发的像讨债脸。
“你,马上跟她拜完堂,把那碍眼的布给我揭下来。”长剑指向正端起茶碗准备喝茶的新郎倌,苏盈袖已经是江湖中的异类了,想不到她嫁的丈夫也这么的怪!
司仪被迫用颤抖的嗓音唱礼,“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喜娘找来了喜秤,纪吟风在喜堂就挑起了红布,当下喜堂一片惊艳声响起。
满头的珠翠也无法夺去那张眉目如画的秀雅容貌的光彩于万一,一双明眸流彩无限,一身鲜红的嫁衣越发显得她肤自如玉,灵气逼人。
纪吟风为之一呆,没想到上妆之后的她会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苏盈袖,她人到底在哪里?”
“难道万事通没对你讲吗?”她一副好吃惊的表情。
“他知道?”林南英的脸色非常差。
苏盈袖把红巾抓在手里玩弄着,漫不经心的道:“我把人交给他已经半年了呢,所以问他可以知道答案,问我就不晓得了。”
“那妳刚才为什么不讲?”林南英的手筋暴起。
“哦,你打扰了我的婚礼啊,总要回报点什么我心中才会平和,难道不是吗?”她冲着他嫣然一笑,笑容纯真中带着几丝顽皮。
林南英最后投给她一记厉目,然后飞身而去。
“哇,你这样没礼貌的人,晚几年娶到老婆是应该的,这叫天谴。”苏盈袖得意扬扬的冲着某人的背影小声说。嘿嘿,这下又有热闹可看喽,江湖果然不是个寂寞的地方。
“娘子,与人为善何必一定要斤斤计较?”纪吟风走到她身边,笑着摇头。
她甩着红巾,不怎么认真的道:“有人让我的心情不好,我就一定不会让他的心情舒畅,这是我的公平原则。”
用力将红巾甩出去,在天空旋转出一个优美的花形,犹如一朵徐徐绽放的蔷薇开在屋顶。
“各位亲朋好友,可以开心的去吃喜宴了。”她露出羞惭百花的笑容,轻易的安抚了众人方才被惊吓的情绪波动。
纪吟风拉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回到新房,然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苏盈袖站在桌前专心的摘着头上的钗环。搞不懂,把这些东西戴上去就能显示富贵荣华了吗?将被盘起的长发放下,顿时感觉舒服多了,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嫁衣,大红大紫的颜色她一直是不大喜爱的。
一双修长白净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帮她除上的嫁衣。
“谢了。”她随口道谢,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缓缓回过身去,蹙眉道:“纪吟风,你不用向亲友敬酒吗?”她好像记得别人的婚礼上新郎此时都是在喜堂敬酒的,怎么他不去?
“我只是担心自己没有三帮四派七十二洞的朋友可以拜托。”他淡淡的笑道,将她月兑下的嫁衣整齐的放到一边去。
苏盈袖不禁失笑,“我已经说过江湖人最重承诺的,你何必如此?”笑着摇摇头,走到衣箱边打算翻找一件称心的衣服出来穿上。
纪吟风与她同时拿起了那件杏黄色的衣裙,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看不出,你还会帮人挑衣服啊。”她将衣服一抖,俐落的穿到身上。
“妳要出去吗?”他问。
“我敢出去吗?”她反问。
“不敢。”他好看的眉扬起。夜幕还没降临,洞房花烛夜都还没过,新娘子怎么敢离开新房。
“废话。”她啐他一口。
“可是,妳穿衣服干什么?”
这回苏盈袖瞅着他的目光可就不那么清柔平和了,“纪──吟──风──”
纪吟风翻开自己昨日看到的书页,说道:“多月兑一件衣服没什么差别的。”
她的美目霎时火光四溢。这个家伙实在太欠扁了,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不良企图。
书页泛黄的古书被人横空抽走,一张染着火焰的娇颜出现在眼前。
“出去敬酒,我要休息一会儿。”七早八早的被一群人挖起来折腾到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但是绝对不要和这个看似温文的家伙同处一室。
“大家不会介意我敬不敬酒的。”纪吟风笑得很懒散。
“圣人不是教你以礼待人吗?”她哼了一声。
“我滴酒不沾,众所周知,自然也毋需敬酒。”他揭开答案。
“哈,不喝酒?”这个倒是让她感到好奇,“不会喝,还是不能喝?”
“不想喝。”他笑着欲伸手要回自己的书。
苏盈袖往后退开了一小步,柳眉挑得高高的,“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吧。”
“洗耳恭听。”
“今后同房不同床,出门我尊你为夫。你干什么我管不着,同样的我干什么你也别管,三个月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纪吟风笑了笑,欣然点头同意,然后顺利拿回自己的书,依旧坐到桌前开始翻阅,彷佛在他的眼中书才是他要相处一辈子的娘子。
这也没什么不好!苏盈袖莫名觉得心头有些闷,忍不住就这样开导起自己来。
走到床前掀开被褥,然后傻傻的看着床褥上的大枣、栗子、花生。这是干什么?床是用来睡的,不是用来摆水果的啊。
“枣子早生贵子,花生,是让妳花着生,有儿有女。”纪吟风带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想来一定是看到她发呆的样子了。
“无聊。”她撇嘴。三个月同房不同床,能生得出来那是神仙。动手将床上的东西清理到桌上,这下总算可以休息了。
当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时,纪吟风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托腮望着犹如婴孩般熟睡的妻子,怜爱的神情溢满眸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起身点燃了喜烛,洞房在灯光的映照下一片火红,而她就像睡在火海中的白玉女圭女圭。
轻轻走到了床边,俯首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
璨璀晶亮的水眸蓦然睁开,与他两两相望,“有事吗?”
“妳不饿吗?”
“当然饿,我已经一天水米没打牙了,喜娘居然告诉我说新娘子不能随便吃东西,难道新娘不是人啊。”
纪吟风轻笑,“这是规矩。”
“规矩还不是人订的啊,改了就好了啊。”苏盈袖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她看来一切繁文缛节都是狗屁。
“我叫人送饭菜进来。”
“谢谢了。”她毫不吝啬的对他露出迷人的笑靥。
纪吟风眼神一紧,急忙向外走去。
不多时,可口的饭菜就被人送进了洞房。
“纪吟风,过来一起吃啊。”她热情招呼着自己的新婚丈夫。
纪吟风慢慢走来,与她一同坐下用饭,“盈袖,还是不要连名带姓的叫吧。”
“哦,要我叫你相公,我办不到,感觉好难受。”她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叫名字就好了。”
苏盈袖点点头,“你的名字真的挺有意思的,吟风?吟风弄月,不过幸好不是风花雪月。”
纪吟风看着她,勉强压下口内的那口汤,却被呛得咳起来。
“喝那么快干什么?”她递过了一条绢帕。
看着那条月白锦帕,纪吟风目底浮起笑意,要是让母亲知道她身上带的是白色的绢帕,怕不要大惊失色,今天可是喜事呢。
“对了,纪吟风,我问你,你们苏州的新娘出嫁都要做三套嫁衣吗?”她想来想去还是搞不明白,决定还是问个水落石出,否则今晚肯定睡不着。
说到嫁衣,纪吟风忍不住又笑了,“母亲说要绣上花开富贵,琴瑟合鸣,父亲说还是百鸟朝凤好。”
“那你肯定是主张幽兰翠竹喽。”好像她挑中的也是那件。莫名其妙的脸上有点热,只好借着吃饭将头低了下去。
纪吟风意味深长的一笑,不着痕迹的将她的绢帕纳入了自己的袍袖之内,“那是不是可以解释成我们夫妻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苏盈袖霍然抬头,“喂,纪吟风──”
“吟风。”他笑着更正。
她不以为然的撇嘴,“好吧,吟风,这种肉麻的话你最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跟我讲,我怕自己的胃受不了。”只是巧合罢了,他居然也能说成这样,真离谱。
“那是说不吃饭的时候就可以讲了。”他马上做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苏盈袖缓慢的放下了筷子,极不友善的看着他。
纪吟风马上摆手,“今天妳绝对不能把我扔出去。”
是了,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把他扔出去是不太雅观。可是,不把他扔出去,她心里会非常不舒服。
苏盈袖的手挨到纪吟风身子的时候却突然有了大转变,灵巧的十指慢慢的折磨人心的移向他的衣带,声音柔得似可以掐出水来,“相公,时候不早了,奴家伺候你就寝吧。”
纪吟风一头雾水的看着她突如其来的温柔。
苏盈袖的右眼突然轻轻的眨了眨,他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是了,门外肯定有人听房的。
“时候确实不早了。”他实话实说,二更已过了呢。
办烛投影到窗棂映出两条贴近的身影慢慢走向床榻……
烛光突然熄灭,洞房一片漆黑。
纪吟风感到一只柔滑的手捂到自己的唇上,一缕幽香钻入鼻中,迷人的嗓音在耳畔轻轻的响起──
“不许胡思乱想,乖乖躺好。”
可是,他已经开始心猿意马了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但纪吟风却觉得他的洞房花烛夜彷佛太过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