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淳,你还要在这里坐多久?起风了,我们回去吧!"小潘无奈地看着易淳淳。
自从她从台北哭着回来后,她整个人都变了,就连平日的爽朗笑容也消失无踪。
他担心她会想不开,做出傻事,所以这阵子只要没带客人,他都会陪着她;就算自己没空,也会请店里的人帮忙注意一下。
"你先回去,我再坐一会儿。"淳淳坐在船帆石上望着蔚蓝的海域。
在这里,不会有恼人的游客,除了小潘他们和她以外,一般游客是爬不上这块大石头的。
小潘无奈地摇摇头。"好吧!那你记得回来吃饭啊!"
自从淳淳搬出梦海后,就一直住在他店里楼上的套房,却又不说明原因,就这样任由梦海空着,这在当地可是一件大事,虽然大家都会不断地揣测原因,却也没多事的加以追问。
连一些梦海的常客,因为订不到房而改订其他民宿,但几乎都还是会来他店里问问梦海的情况。
淳淳一直将梦海经营得很好,怎么会说走就走,说关就关呢?
他也知道这件事铁定是和欧阳-廷有关,却又不好开口问,只好由着她消沈;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外,其他人是很难插手的。
"嗯,我知道了。"淳淳还是没有回头。
叹了口气,小潘由船帆石一跃而下,直入海里后,再游回岸边。
淳淳一个人坐在上头,她替自己感到难过。
难过什么呢?她难过自己竟然无法如同自己所说的那般绝情、那般潇洒……
她想他,她疯狂的想他,想得心都痛了,却又没有勇气和他联络,就这样让自己像个活死人般每天坐在这边,任由一滴一滴千愁万绪的眼泪伴着她。
一个月了,她其实是很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你可终于来啦!你和淳淳到底怎么了?她怎么会突然就搬出梦海?那可是她看得比她的命还重要的地方啊!"小潘一见欧阳-廷出现在店里,马上迎了上去。
欧阳-廷必以一抹苦笑。"是我的错,让她伤心了……她在这里吗?"
在他一天当三天用的将手边的公事处理完毕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梦海,却意外的发现,淳淳真的已经离开那里了,这令他感到椎心般的难过。
诚如小潘所说的,梦海对她来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地方,如果她都能抛下梦海了,那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抛下的?
这个念头令他起了一阵寒意。
这辈子他从没这样害怕过,他怕淳淳会抛下他,而他不要这样!他不允许这样!
"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地谈吧!认识她那么久,我还没看见她掉过泪,可是这一个月来,她却几乎把眼泪拿来当饭吃,天天以泪洗脸。她是一个好女孩,如果你不懂得珍惜,那你就该死!全垦丁的男人都不会放过你的,至少我一定排第一个!"
从小潘正经严肃的神情看来,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的。
"我知道,不然我就不会这么狼狈地赶来了。"他看来的确很狼狈,身上的西装绉得像酸菜乾一样,脸上也有掩不住的疲倦。
唉……看来两个人都过得不好,小潘也不忍再折磨他们,转身拿了一件泳裤及T恤,交给他。
"换上吧!"
欧阳-廷挑起眉,疑惑地看着他。
"她在船帆石上,相信我,凭你这身行头,绝对上不了那里的!"
船帆石也算是著名的景点,一般游客大多只能在岸边看看、望望,但他们当地人可就把那边当作是跳水练习台。
他若是光凭这身西装,恐怕连游都游不到船帆石,更别提要攀上去。
"好!"
"顺便告诉她,今晚我们不等她吃饭了。"
"嗯。"
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都了解的眼神!
"我们真的就这样分手了吗?"欧阳-廷站在淳淳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就怕吓着了她。
听到他的声音,淳淳只是肩头一颤,却没有回头,也没回答他。
来了!他真的来了!他终于来了!他的出现让她心中雀跃不已,但是却又倔强的不愿承认。
见她没反应,他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移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他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很生气,也很难过,但是今天我一定要对你说清楚,如果……我说完后,你仍然坚持不要梦海,也不要……我的话,我会尊重你的决定的。"
看她仍然将目光放在远方的海平线上,他继续开口。"我第一次来垦丁时,确实打算只要待三天就要拿下梦海所属的土地,那时甚至不太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简陋的'饭店',而且还有人愿意投宿?!直到看见你阳光般的笑容,以及你和房客之间像老友般的深厚情谊,才渐渐改变自己的想法。"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又接着说:"所以我留下来了,为了你,也为了梦海。我爱上了梦海,爱上了垦丁,更爱上了阳光般的你,这是我所始料未及的,而且陷得比我自己所想像的还深,因此我决定为你做点事。
"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希望能为你留下梦海,所以我建议董事会另外再找其他更适合的地点开发,而他们也同意了,目前我们正积极的在东部进行新的开发案,垦丁这边……公司其实已经放弃了,而我也查出奥信为什么会在公司放弃这边的开发案之后,还来找你说那些话的原因。"
听到这边,她终于有点反应了,至少她的肩膀没像刚刚那般的僵硬,只是仍倔强的不愿看他。
他接着又说:"其实公司方面并没有要奥信过来找你,这一切都是我们公司的周董事自行决定的;不巧的是,他正是奥信的总裁,所以他才能这么做。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我挡了他的财路!
"虽然我每年让董事会得到丰厚的分红,但是却无法满足他,他要的是将他自己的人马拱上执行长的位置,让他能实际掌握奥亚的主导权。"
"这一切起因都是因为我,才会连带的影响到你,影响到梦海。但是请你相信我,奥亚确实已经放弃垦丁的开发案了,任何人都不能再来抢走梦海,即使是奥信银行也一样;他们早已不是梦海的债权人,根本没有资格可以来找你,更别说是威胁你……"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对她摊开来说。
他说完后,她仍然宛如雕像般坐着,不愿看他一眼,但心防却早已因为他的说明而一片片的瓦解……她早就不恨他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的。"虽然她没看他,但他还是肯定地点点头。
"那意思就是奥信在欺负我喽!"听得出她的语气透露着不爽。
"嗯……好像是耶!"
她低啐。"王八羔子,下次他们要是敢再来骚扰我,我绝对告到他们倾家荡产。"经过他的说明以后,她才知道自己被奥信还有那个什么周董事的给骗了。
不过她还是不能轻易地原谅他,谁敦他千开始也骗了她!
她缓缓地转头看他。"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竟然让她就这样哭了整整一个月?!眼睛很痛耶!
"我……我我……是你没给我解释的机会,那天你这么潇洒地转身就走,根本都不听我的解释!"他真是觉得自己委屈毙了。
淳淳不满地反驳。"我潇洒?!你不知道我那天心有多痛吗?还说我潇洒!"
"相信我,当时我连心痛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因为我的心在你转身的那一刻就碎了。"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在整我吗?"害她想他、念他、咒他整整一个月。
听她这样带点撒娇意味的抱怨语气,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这总比她死气沈沈的样子要好太多啦!
"因为新的开发案以及一些已经答应董事会的条件,我不得不先将事情处理好,才过来找你。"
"那你就不能先打个电话给我吗?"她质疑道。
"小姐,你肯接吗?"他打电话打得电信局都想过来拆线了,还是没能和她通上一句话。
"那你……"她试图再找其他理由。
他却识相地先主动"认错",免得两人要耗到晚上。"是,都是我的错,我想我们是不是另外找个地方坐会比较好?太阳都快下山了。"这还是他生平头一遭坐在这么高的"石头"上,而且下面还是海呢!
"嗯……好吧!"是该下去了,风已经越来越大了。
淳淳站起来,往前跨了两步,打算跳下海中。"走吧!"
欧阳-廷脸色苍白地看着她的动作。"你……该不会是要从这里跳下去吧?!"他连靠近崖边的勇气都没有,他实在不太愿意让她知道,其实他是有惧高症的。
罢刚一心想见她,所以不顾一切地攀着绳索上来,可是现在要下去了,他才发现自己竟有些腿软。
"对啊!我们都是这样下去的,就当作在跳水一样。"她说得理所当然。
"呃,我想我还是从原路下去好了。"别说从这边跳下去了,就算要他从上来的地方,再攀着绳索下去,恐怕都有些困难。
她终于注意到他异常的举止。"你……会害怕吗?"
他仍然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嗯哼,怕是不会怕啦,只不过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罢了。"
"是这样吗?"淳淳扬高语调,她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说法。
她两眼一溜,随即扬起一个夸张无比的笑容,任谁都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充满企图的笑容。
欧阳-廷发觉自己打了个寒颤,她这笑容──太、太、太恶魔了!
"你……爱、不、爱我?"
她轻柔却又带着威胁的口吻,让他几乎要两手抓着耳朵跪下,高喊"爱死了"。
"爱、爱、爱、爱啊!"硬着头皮回答她。
淳淳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就一起从这儿跳下去吧!"
斑!耙骗她,还让她流了这么多的眼泪,她当然得扳回一城才行!
其实从这边跳下去,确实需要勇气,她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后,才敢跟着小潘他们跳下去。
"不用吧?!爱一个人不是这样表现的。"他知道一个堂堂的大男人这样扭扭捏捏实在不好看,甚至有点丢脸,但他实在没勇气往下跳。
"可是我想要看你从这边跳下去!"
"这──"
"嗯?"
"好……吧!"他无奈地往前踏了两步,越靠近崖边,他的眼睛就越眯起来。
淳淳满意地盯着他靠向崖边,更满意地看着他露出害怕的神情,她以前可从来没看过他这样的表现。
扒~~原来他有惧高症啊!
"放心吧!只要会游泳,从这边跳下去都不是问题的。"用力地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
不过,也太用力一点了吧?!瞧他都开始咳嗽了。
"咳、咳……是不是只要我从这边跳下去,你就愿意原谅我?"他这样搏命演出,总得要捞回个好处吧?!
淳淳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嗯……我考虑看看好了!"
"不行考虑,万一我跳下去时怎么了,那我岂不是带着遗憾?"他要一个肯定的答覆。
"不要这样乱说!懊吧!如果你愿意从这边跳下去,我就原谅你!"她挑-地看着他,从他仍不愿站到崖边的态度看来,她怀疑他有跳下去的勇气。
"好!我跳!"瞧他那副慷慨就义的样子,淳淳忍不住轻笑。
"嗯,加油吧!"
他一把抱住她,落下深深的一吻,彷佛在诀别一样,这样的举动着实令她哭笑不得。
只见他缓缓地走到崖边上,眼睛直视着前方,完全不敢往下看,还得淳淳在后面提醒他,才再往前站一点。
闭上眼,深呼吸后,他以不甚优美的姿势往下跳,直到确定自己落下水后,他才睁开眼睛,并游到一旁,等淳淳下来。
原来这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难嘛!
等淳淳跳下来后,两人才一起游向岸边,回去小潘的店里。
"小姐,你真的够狠喔!惫真忍心把梦海放着让它荒废掉!"欧阳-廷看着游泳池里满满的小树枝及落叶,一脸的无奈。
一早他就和淳淳一起来到梦海,准备整理整理后,再重新开张。
昨晚两人在曼波开诚布公地长谈了一个晚上,总算是达成了共识,也平息了她的怒气,愿意再回来经营梦海。
"-!什么叫作我狠?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离开时心有多痛!"淳淳生气地反驳他。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如果够聪明的话,就不要在这个话题上再打转。
"嗯!"其实她也迫不及待要动手整理了。
当初赌气的离开梦海后,她也很后悔,只是走都走了,要是再自己跑回来,也很丢脸;还好他有来找她,不然她真要为自己当初的冲动后悔一辈子。
洗完最后一批床单,淳淳几乎累瘫在游泳池边的躺椅上,而欧阳-廷正拿着刷于努力地刷着游泳池。
他从没预料到自己会有顶着大太阳做"苦力"的一天,不过……他喜欢!这种大太阳底下流汗的感觉真好,最重要的是,他心爱的女人也在一旁。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喝点水?"淳淳看他这样汗流浃背努力的工作,还真有点小靶动。
他没停下刷地动作。"快好了,等刷好冲乾净,放水的时候再喝吧!"他一心只想赶快清理完毕,注满水,好跃入池里游泳。
"好吧!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嗯!"
淳淳想起昨晚小潘交代她的事,再度开口。"昨晚小潘说今晚要请你一起参加他们的聚餐,你要去吗?"
今晚是潜水俱乐部的会员聚餐,会员几乎都是当地的年轻人;如果要和当地人熟识,并且打成一片,最快的方法就是参加这个聚会。
"你会去吗?"他比较在乎的是她会不会去?
她偏着头想了一下。"嗯……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当然会参加!"其实她根本没缺席过,这样的聚会对她来说,是可以收集一些资讯与建议的地方,她通常都会参加。
"那我当然也会去,妇唱夫随嘛!"他扬起大大的笑容,而这样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耀眼夺目,令她着迷。
"恶心!跋快工作啦!"嘴里喊恶心,但心里可是在偷笑着呢!
"遵命。"他心情愉悦地一边哼着歌,一边用力地刷着游泳池内的瓷砖,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唉呀,你的动作太慢了,还是我来帮你吧!"明明就是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在大太阳底下工作,还嘴硬。
淳淳跳下游泳池,拿起地上的水管,刚开始还很规矩地帮忙冲洗他刷过的地方,可是冲着冲着,却冲到他身上来了。
"-!小姐,你搞错地方了吧?!你应该冲那边才对,怎么会冲到我身上来了?"拨了拨被她洒湿的头发,用刷子指着自己刚刚刷过的地方。
"我怕你会热嘛!你瞧,这样不是凉坑卩了?"淳淳调皮地说着。
她真的是故意的!
"既然这样……那我怎么好意思自己一个独享?"话才说完,他就扔下刷子,回去抢她手上的水管。
她当然死命地护住水管,嘴里还不断地发出警告。"不行喔!我穿的可是白色T恤,碰到水会变透明的!"
不警告还好,这一提醒,让他更加坚定非得抢到水管不可。
从他变得黝暗深沈的眸光及微微勾起的邪魅笑纹看来,她知道自己是难逃魔掌了,还是赶紧丢下水管,逃离现场才是上策。
可惜,最终她还是逃不过他的魔掌,直到黄昏,游泳池还是没洗完,两人却已枞像是游了几十趟泳般的全身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