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
版诉我,
如何能让你不再爱我,
不再等待我,
月兑离绝望与失落的深渊,
重获新生。
三月是樱花开得最美丽的季节,傍晚时分,空气中仍带有强烈的寒意,夕岚雾——地笼罩着枝头,不经意洒落的晚霞,在一大片樱林中投下迷离的氖团。
在樱林最深处,有一栋枝桠几乎垂到地上的樱树。
这棵樱树上盛放的樱花,既不是白色的,也不是粉红色的,而是尖端有着如初雪般的女敕白,花瓣中段则渐渐转为粉红,连结着枝桠的部分,却透着晓雾般的粉紫,美得离奇。
壁臣肩上披着保暖的羊毛外套,凝视着枝头上娇妍的樱花。
这一刻,时间彷-停止了流动。
一阵微风吹拂过来,扬起了他的发丝,也吹起一阵缤纷的樱花雨。
希勒瓦望着站在花雨中的冠臣,那幅景象如同在破晓时分降临的光之神,只要惊动了他,就会在转瞬间消逝无踪。
他伸出手臂从背后将冠臣锁进怀里,俯下头让自己的脸颊与他的熨贴着。
他必须将冠臣锁在怀中,尽情感觉着他的体温,才能让自己相信,在他眼前的冠臣并不是他因为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影。
壁臣略显纤细的身躯有着一瞬间的僵硬。
希勒瓦的碰触已无法令他保持全然的冷静,寂静得近乎凝滞的心湖渐渐泛起轻微的涟漪,分不清是紧张、抗拒,或是其他。
“冷吗?”希勒瓦误以为他的僵硬是因为寒冷。
他将冠臣的手包进温暖的掌中,给予他纯然的热度。
“在想什么?”希勒瓦低声问着。
壁臣的心总像是在-远的那一方,但他不只是想要占有他的人,更想拥有他的心。
岑寂了许久后,冠臣才淡淡地开口,“这株樱树叫什么名字?”
“泣樱,是“御室樱”的品种之一。”
所谓的“御室樱”,是由花匠特-为日本皇室所培育栽种的樱花,是极为名贵罕贵的品种。
而“泣樱”名称的由来,并非有着令人忧伤的故事,而是因为它的花瓣如同眼泪一般掉个不停,也像个哭泣的少女,因而得名。
“泣樱吗……”冠臣喃喃低语着,“很美。”
“即使再美,也及不你,它们是为了陪衬你而存在的,冠臣。”
希勒瓦轻柔的掬起冠臣弧度优美的下巴,温存地吻住他的唇。
世界上所有的美丽都是短暂的,眼前如烟如雾般盛放的樱花不也相同?
一旦花季结束,所有的花朵皆会纷纷凋零落地,在泥泞中溅污、腐朽,终至消弭于无形。
中国不也有一样的-句吗?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生就一张能夺人心魂的容颜,这样的命运是幸,还是不幸?
蓦地,一抹-色闪过冠臣的眼眸,他-开脸,拒绝了希勒瓦的求欢。
希勒瓦霎时不悦的-起厉眸。“冠臣?”
他没想到冠臣会抗拒他!
壁臣冷漠地回视他犀利且逐渐酝酿着风暴的黑眸,“虽然我的行动受制于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给予我应有的尊重。”
“不要用那种冷冰冰的口气对我说话!”希勒瓦克制者几欲爆发的怒火低吼着,“既然你已经有了受制于我的觉悟,你就应该明白自己不该有逾越本分的要求!”
“那么,我的本分是什么?”冠臣反问着。
希勒瓦一咬牙,一字一句地回答道:“配合我的需求,直到我不再需要你为止。”
“我想知道你可有厌倦我的一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厌倦了我,就请你放我自由吧。”
一切都与三年前一样!三年前,冠臣也是用这样冷漠的语气向他索回自己的自由,三年后仍然相同。
“我不会有厌倦的一天!”他几乎是立即打破了冠臣心中仅存的希冀。“我可以达成你所有的愿望,只除了自由。”
“我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希勒瓦。”
“为什么急着离开我?难道有另外一个让你在乎的人在等着你回去吗?”他的黑眸倏地-起骇人的风暴,“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够拥有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协定,冠臣,你不想看见你的国家被一颗核弹夷为平地吧?”
他森冷的语气彷-地狱来的使者,看着他,就如同看见最-暗的黑夜。
壁臣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再也逃离不了他的掌握。
“你总是用这样的理由逼我就范。”
如果冠臣敢离开他,他就要-了他的家人、-了他的国家,甚至让全世界沦为陪葬品也无所谓,而他所做的一切,就只为是为了得到冠臣而已。
他残酷的要冠臣背负沉重的罪恶感,为的就是要将他囚禁在自己精心打造的牢宠中,一刻也不愿与他分离。
希勒瓦苦涩地一笑。
“但我的条件也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只要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的身边,不是吗?”
希勒瓦明白,他的逼迫只会让冠臣的心离得更远,但是他-无选择。
即使明知道这样会伤害他,然而,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深深的无力感令希勒瓦沉默了,他将冠臣扯入怀中,紧紧地搂住他。
“爱我,好吗?”他哑声低语着,“我只想要你的爱,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从他口中流-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魔咒,蛊惑着冠臣的同时,也暴露出他无能为力的无奈。
托起冠臣的容颜,希勒瓦蓦地锁住他沉默而绝情的双唇。
壁臣在那个吻中尝到一丝深刻的痛苦,而心中那道隔绝爱与恨的城墙,也在无人注意的时刻,悄悄地崩塌了一角……
临睡前,冠臣到浴池里泡了个澡,换上仆妇为他准备好的浴衣。
蓝色斜纹的图案,与希勒瓦昨天所穿的是同一个样式,只是比他的小了两号。
一边擦拭犹滴着水珠的湿发,一边走进-房。
因为知道冠臣怕冷,所以,屋-的暖气都开得很强,但是,刚从温泉池出来的冠臣则因为觉得有些热,因而伸手将空调的暖气温度降低一些,不意覆在发上的毛巾竟滑落到榻榻米上。
壁臣正要弯腰拾起,却有人抢先一步-起毛巾。
“希勒瓦?”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希勒瓦沉默地走近他,经过了傍晚的争执,两人之间的气氖依然有些僵凝。
他摊开毛巾,温柔的为冠臣擦拭着湿发。
壁臣知道,那是他无言的道歉。
“你把头发留长了,为什么?”
壁臣由着他为自己擦拭,淡淡的回答道:“磊说我的项部线条看起来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他的颈部修长,略显纤细而白晰,的确相当诱人,尤其是当他穿着V字领的上衣,例如浴袍,隐约露出细致的锁骨时……
“磊?”希勒瓦危险地-起眼睛。
他是谁?为什么能以一句话改变了冠臣的想法?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想及冠磊,冠臣的眸光柔和了些许。
“殷冠磊吗?他就是你的弱点,你唯一在乎的人?”他的语调变冷了。
他调查过殷冠磊,知道他是一个举世闻名的国际大导演,同时也是冠臣唯一的亲人。
虽然殷冠磊已经有一个美丽的名编剧女友孟安卓,但他对冠臣的占有欲依然强烈,三年前,他与“四方罗-”直-纽约分部救回冠臣,其行动力与决断力令人不容小觑。
当他知道冠臣心中比他更重要的人就是殷冠磊时,一种又闷又恨又妒的情绪顿时如狂潮般席-了他。
“不要重施故技,再拿他来威胁我,”冠臣的眼神中有着浓浓的警告意味。“我跟你之间的恩怨,与他无关。”
这是希勒瓦第一次看见冠臣向来平静澄澈的眼眸如此冰冷,如此有“情绪”。
然而,即使如此,他的容颜依然超凡绝俗得令人屏息。
此时的冠臣冷酷、美丽、高洁、-然不可侵犯,不要说是碰触,就连妄想独占他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就像云端上的星子,即使伸长了手也-不可及,如同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毛巾从希勒瓦的手中掉落,他倏地揽住壁臣的后脑,俯下头来激烈地吻住他的唇,如同品尝着一道世界上最精致美好的餐点般-恋着他的滋味,几近着迷的需索着他的一切。
“这三年之中,你的身影日日夜夜的缠绕着我,”他贴在他的唇瓣上,哑声说着:“你在纽约分部待了一个月,而我真正能亲眼见到你的时间,甚至不满二十四小时,我也不懂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我记忆至今……”
他的吻蜿蜒而下,落在他细-、白晰得近乎透明的颈项上,感受着他-搏的跳动。
“只要能够得到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早在三年前你踏进“宙斯”纽约分部,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你便已臣服了我的心。”他喃喃诉说着,带着些许悲哀的情绪,“但是,你的心吗?告诉我你的心在哪里?”
壁臣依照约定不曾抗拒,给予希勒瓦想要的“心甘情愿”,然而,自始至终,他的-搏却全然不曾为了回应希勒瓦的吻而狂跳失序。
希勒瓦可以得到他的吻、他的人,但是,他却无法撼动他那颗无爱无憎、无欲无求的心。
壁臣的毫无回应,就像一盆冷水几乎-熄了希勒瓦所有的激情,但他仍不愿放弃,不愿接受被冠臣排拒在心门之外的事实。
希勒瓦将他压进柔软的床榻中,解开他腰间的束带,让浴袍如同凋零的花瓣般散落开来。
“冠臣……”
他抚模冠臣夺人呼吸的容颜,凝视着他那双依然澄澈、依然美丽,也依然平静如昔的双眸。
“你恨我吗?”希勒瓦-哑地低声问着,黑眸中有着无法言喻的黯然与痛楚。
壁臣依旧沉默着。
“你能爱我吗?”他再问。
壁臣-过脸,闭上眼睛。他的心始终是座空城,不曾容纳过爱恨的情绪,亦不曾回应过任何人的情,如今亦然。
他的漠然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地刺入希勒瓦的心。
爱上了冠臣之后,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心痛。
“即使你不爱我也无所谓,”希勒瓦的吻梭巡过他的每一处肌肤,健美修长的身躯叠上了他的,眼中饱含着痛楚与炽热的烈焰,凄然一笑。“我可以等,等到你的心墙瓦解的那一天。”
在一瞬间,彷-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包裹住壁臣冰冷的心,许久不曾真正跳动的心,在这股暖意中缓缓苏醒。
他进入了他,逼近他的灵魂,贴近他的心墙。
希勒瓦凝视着他宛如温热的蜂蜜般的琥珀色瞳眸,执意地忘却一切,在短暂的火热中寻找片刻的永恒……
鲜红色的温热液体如同溃堤的河般,一步步地逼进他的脚边,米白色的地毯上全染上怵目惊心的鲜红色彩。
他蹲躯,用手触模那鲜红的液体,黏黏稠稠的,带着令人不快的腥味,就像……血。
他顺着血液的流动方向往前走,来到家中的客厅。
那里有着一男一女,他们的手上都持着尖锐的刀,争吵得十分激烈,然而,他却完全听不见,空气中彷-缺少了传送声音的介质般,眼前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场默剧。
突然,毫无预警的,女人疯狂地举高刀子,往男人的心脏刺去──
锐利的刀刃穿透人体的声音无比真实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令他震惊得另愣在原地,鲜红色的血液如溃堤的河流般蔓延……再蔓延……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崩溃地大喊着──
“不──”
希勒瓦被一声像是会撕裂人心的颤抖嘶喊惊醒。
是冠臣,他正陷溺在噩梦之中痛苦地挣扎着!
“不……不……”
壁臣失去血色的唇不断逸出破碎的噫语,像个就要被舍弃的孩子般无助。
“冠臣!醒醒,冠臣!”他抓住壁臣的肩膀摇俺着。
希勒瓦的声音根本传不进冠臣的耳里,他依然被梦-苦苦地纠缠着,呼吸既轻浅又急促,那模样几乎要把希勒瓦的心给扯碎了。
“冠臣!那是梦,那只是梦而已啊!壁臣,醒过来!”
他的呼唤无法将冠臣从噩梦中拉回来,最后,他把心一-,猛地俯身堵住他失去温度的冰冷双唇。
希勒瓦的吻炽热且温柔,带着冠臣迫切需要的抚慰。
梦-的阴霾逐渐退去,冠臣的神志亦逐渐清明,空洞而失去焦距的眼眸渐渐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清澈。
希勒瓦移开了唇,黝黑深邃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冠臣仍然有些苍白的脸庞。
“你还好吧?要不要紧?”希勒瓦紧紧地抱着他,充满磁性的嗓音有着压抑不住的心急和-哑。“刚刚你几乎要把我吓死了!”
只要忆及刚才冠臣的模样,希勒瓦的心脏就揪紧着几乎发疼。
希勒瓦身上的汗比冠臣更多,强劲得让他的身躯隐隐发疼的手劲,显示出他有多么害怕失去他!
“希勒瓦……”
“刚刚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作了什么梦?”
壁臣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什么,-担心,我已经习惯了。”
他不想再陷入那个恐怖的回忆中,回想那些会令他痛苦的过去。
“习惯了?”希勒瓦审视着他带着些许伤痛的眼眸,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你作这种梦已经不只一次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冠臣!”
面对希勒瓦固执而坚持的眼眸,冠臣知道,如果他始终保持缄默,希勒瓦一定不善罢干休的。
“我梦到我十二岁那年……”冠臣的眼眸因为痛苦的回忆而变得有些黯淡,“目睹我的父母死亡的那一天。那时候已经算是深夜,我父母亲从外面回来,一回到家,就站在大厅里吵了起来。”
希勒瓦静静地聆听着,现在冠臣所说的,是他一直不知道的,冠臣的过去。
“对我和磊而言,我们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他们不断苛求对方、伤害对方,从来就没有想过两个孩子需要父爱和母爱。我和磊都有一种感觉──总有一天,这个家庭一定会无法再维持下去。
“那一天也是相同的情形,他们重复惯例,不断地争执着。我的父母亲其实是很相爱的,但是,他们却也同样地无法只爱一个人。”
希勒瓦微蹙起剑眉。“无法只爱一个人?”
“他们都有许多的爱慕者与追求者,也习惯拥有一、两个情人,他们无法满足于单一的爱情……两个人都是如此。因为爱得太深,信任却不够,所以……”
壁臣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他们杀死了对方,就在我和磊的面前。因为目睹了父母死亡的刺激,之后,我和冠磊接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但是,那一晚的事情,我们还是无法忘记,于是变成梦-持续不断地纠缠我们,直到今天──
“所以,我才想当医生,即使能多挽救一条人命也好……我不希望再看见有人在我的面前死去……”
“不要说了!”希勒瓦低吼着,将冠臣苍白的脸压进自己的胸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身躯。“对不起,我不该逼问你的,对不起。”
壁臣摇摇头,轻轻的推开了他。“希勒瓦,我已经没事了。”
门外传来了轻叩声,被惊动的仆妇尽责地前来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壁臣赶忙起身,拉开门后,歉然地以日语对仆妇说道:“没什么事,对不起,吵醒了你们,你们回房休息吧!”
“你们在说什么?”希勒瓦也坐起身来,皱着眉问道。
壁臣有丝毫的挑起眉,“你听不懂日语吗?”
“只懂一点点。”他不太情愿地承认着。“很皮毛的一点点。”
希勒瓦能说一些简单的生活日语,稍微难一些的就不行了;然而,他的中文却很溜,而且是标准的台湾北部腔,因为他一直是用中文与冠臣交谈的。
“那你是怎么跟她们交谈的?”
希勒瓦有些懊恼地道:“我派人训练她们说中文,因为我不知道你竟然会说日语。”
难怪他来的第一天,她们是以中文对他表达欢迎之音,当她们知道他懂日语后,那些仆妇也就乐得用日语与他交谈了。
壁臣笑了,如同旭日初-的朝阳般和煦动人。
他的笑容让希勒瓦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他从来没有妄想过冠臣还会对他微笑,而这个得来不易的笑容,对他而言格外地珍贵。
“冠臣……”他动情的低唤着,知道自己会在这个笑容中沉溺一辈子。
当希勒瓦的眼眸变得深沉时,冠臣竟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对不起吵醒了你。”冠臣立刻转移了话题,“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你再睡一下吧!”
“那你呢?”
“我一旦作了那个梦后,就无法再阖眼了,所以,我想到院子里去走一走。”
“不行,现在外头的气温很低,出去一定会感冒的。”他一把将冠臣拉回身边,强迫他在自己的身旁躺下。“如果你不想睡,我就这样陪着你说话,直到天亮为止。”
“希勒瓦……”冠臣有些无可奈何地叹息。
“我不会再碰你的。”
他的眼里充满了歉疚,“如果不是我抱了你……你也不会作噩梦吧?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所以……不会再碰你了。”
希勒瓦与其他疯狂地追讨他的真心的众多追求者不同,他不再要求冠臣回应他的爱,也不再强要冠臣的身体,他是那样在乎着他,重视着他的每一个感觉。
然而,柔情的蚕食比起狂霸的掠夺更令冠臣难以招架啊!
面对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的希勒瓦,冠臣第一次失去了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