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不好了!项姑娘她、项姑娘她──”随着急促的叫喊,只见一名年轻人气急败坏地奔进大厅,打断了厅里的谈话。
“怎幺回事?”尉迟策放下手上的竹卷,皱眉道。
“项姑娘……好象要走了。”年轻人用力咽下一口气道。
“走?你有没有说错啊?”魏英走上前。
“我也不知道发生什幺事,刚才项姑娘和王晋从林子里回来时,就一路哭着回来,然后,她就关进房里不肯出来,像是在收拾行李,王晋现在还在她房门前看着,叫我来请首领过去。”
“该死的!”尉迟策低低咒了一声,连忙放下手边的工作,快步赶往后院。
才一拐过回廊,王晋立刻眼明嘴快地趋上前,澄清道:“首领,你总算来了,我发誓,这真的不关我的事!”
“首领,你去留项姑娘下来……”其它人也七嘴八舌地请求道。
尉迟策看着众人的反应,不自觉挑高了眉毛──当初他决定要收留项虞贞时,他们甚至还举手反对,曾几何时,这群人已经变得这幺喜欢项虞贞了?
“到底是怎幺回事,快说!”他沉声道。
王晋以他所能最快且最精简地将在林子里的谈话过程讲解一遍,并且再三强调绝对不是他惹虞贞哭的。
“你就是没事太爱讲话才会这样!”魏英调侃道。
“现在,你们先去忙自己手边的工作,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在厢房附近逗留徘徊。”尉迟策下令道,从王晋的话中,他大致可以推敲出虞贞想要离开的原因──这个傻女人!
其它人虽然很想留下观看情况的最新发展,但碍于首领未来的幸福……唉!惫是乖乖回去干活吧!
待所有人都走后,尉迟策才走到门边,敲门道:“是我,开门。”
门里一阵静默,以隐约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和些微的杂声。
“虞贞?”他唤她。
房里的人似乎并没要开门的打算,尉迟策提口气,一掌击开房门。这突来的“开门声”,让房里的虞贞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幺?”他微愠道。该死的!她果然在收拾行李。
“我……”一见到尉迟策,项虞贞已哭肿的双眼,再度充满泪水。“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你该死的当然可以待在这里。”
虞贞泪眼迷蒙地望着他,像个孩子似地楞楞说道:“可是……你们没有炼仙药……”
“我们本来就没有炼仙药。”
“你为什幺不早告诉我?”
“你没问。”尉迟策有些啼笑皆非,觉得这段话实在是很荒谬好笑。
“现在我知道了……”虞贞低下头,继续手边的整理工作,湿润的眼又涌出了新的泪水。“所以……我不能再留下来了……”
尉迟策箭步向前,一把扣住她的包袱,粗气道:“难道没了仙药,这里就不值得你留下来了吗?”
虞贞拚命地摇头。“我不晓得该怎幺办……”她不想就此下山、不想就此离开他们,可是……她不能放下大哥不管。
她只要想到这点,心里就愈加地伤心难过。
尉迟策沉着脸,叹口气妥协道:“给我一个理由,我立刻送你下山。”
虞贞贴进他怀里,仍然拚命摇头哭泣着,她现在心中一片紊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幺、要做什幺。
而尉迟策的这句话更是让她感到莫名的刺痛,她终究还是无法在这里久留。
“真的只要一个理由,你就送我下山?”她问道,不知怎地,她希望能确切听到他开口留她下来。
“嗯。”他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
“是吗……”她略微推开他,若有所失地应道,完全掩不住失望的神情。
殊料,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却深深揪住尉迟策的心──
“事实上──我根本不想听任何理由……”他突然一把扣住她,嘎声道:“我希望你留下。”
“真……的吗?”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为什幺?”
尉迟策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审视着她布满泪水的小脸,半晌,才沉声道:“我要你留下,没有为什幺。”
像是承诺,又像是保证,尉迟策轻柔地在她的唇瓣覆上他的吻,温柔、深情,但是霸气;他不断吮吻着她,倾注他所有的热情,像是怕她就此会消失似的……
打从他救起她的刹那,她就一点一滴地走进了他的生命当中,他在乎她,甚至──不想让她离开。
他炙热的力量立刻感染了她,虞贞紧环住他的腰,原本混乱的思绪更加彻底混乱……她不愿意去细想,此刻,她的眼前、心中只有尉迟策一个人。
一滴略带咸味的泪水滑进两人的嘴里,尉迟策才喘着气,轻轻放开她,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的。
“别又哭了,你脸上有伤痕,小心沾到眼泪会疼。”他怜爱道,小心翼翼拨开沾在她脸上的发丝,他该拿她怎幺办?
听着他体贴的话语,虞贞再度抽咽起来;想到当初她刚来寨时,尉迟策对她的态度很冷淡,他对她的好,总是深藏在心底,如今,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日渐加重,她实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留下来。
“我大哥──现在一定很担心我……”她哽咽道。
“别担心。”尉迟策将身形娇小的她紧揽在胸前,抚着她的秀发轻柔道。“我今天一早已经派人专程送信去咸阳给你大哥了。”
专程派人送去是比托人带去更保险的做法,在他们狙击秦始皇的计划还未行动之前,一切都要小心。
“信?”虞贞惊讶地盯着他。
“你托王晋带下山的那封信,记得吗?”他高深莫测地说道。“我另外还写了一封给你大哥。”
“你写信给大哥?为什幺?”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虞贞点点头,看来像是又要哭了。“谢谢你为我所做的……”
“第一次见到你时,实在看不出你这幺会哭。”尉迟策难得地调侃道。
听他一说,虞贞吸吸鼻子,立即澄清反驳道:“我以前不是这幺爱哭的,我也不知道为什幺……”
尉迟策刚硬的脸部线条,因她这句话而变得柔和,他温柔地搂着她。“你愿意留下来吗?寨里的人都不希望你走──他们需要你。”
“那……你呢?”
尉迟策顿了顿,环抱着她的双臂更加紧缩。“我──也需要你。”
他的真情流露,让项虞贞感动万分,她相信自己已确确实实爱上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我决定留下来……”她紧紧倚偎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她知道自己的决定绝对是对的。“为了大家……更为了你。”
闻言,尉迟策几乎是有些激动地抱着她。
自从楚国被秦国灭亡之后,他已经在这深山之中生活了十几年,若非上天的安排,他根本不可能会和她相遇。
因为,在世人的眼中,尉迟家族早就在十多年前使化为尘土,他和尉迟封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两个人。
如今,他何幸能拥有她,而这份淡淡的幸福,竟让他感到有些许的不真实。
而她,有权利可以得到更好的,但──反常地,他就是无法对她放手。
深吸口气,尉迟策缓缓拉开彼此,淡柔道:“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幺地方?”
“跟我来,等一下你就会明白了。”
项虞贞不晓得尉迟策要带她去哪里。
她信任地跟着他,任他带着穿过她前一天才走过的那条杂草丛生的神秘小径。
在经过她失足跌倒的斜坡时,项虞贞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什幺地方?”
“等会儿就知道了。”尉迟策依旧牵着她的手,穿过了花丛,朝瀑布的方向走去。
蓦地,从瀑布的彼端传来一连串的轰隆巨响,顿时只见一阵黄色的浓烟从瀑布的水帘之后快速窜出。
虞贞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她抓着尉迟策的手臂,颤声问道:“那……是什幺?”
见状,尉迟策反而拉着她,快步朝浓烟的方向跑去。
“小心点,这叶子会刺人。”拨开一丛隐密的矮树,他提醒道。
从尉迟策急促的语气中,虞贞可以感觉到他其实也是和她一样紧张。“我……我们到底是要去哪里?”
穿过树丛,赫然有一条小径出现在眼前,沿小径而走,他们竟然来到瀑布的水帘后方。
不过,最令虞贞吃惊的是,她从没想过在瀑布后面,竟然会有一个山洞──也就是现在浓烟冒出的地方。
“咳!咳!懊死的──”在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到山洞口时,在浓烟之中,突然听到一串的咒骂和咳嗽声,随即,一抹人影快速从浓烟中冒了出来,没头没脑地朝他们一头撞来。
就在项虞贞还来不及意会这状况之前,尉迟策已箭步上前,扶住那位显然已被呛得头昏眼花的老人。
“师父,你还好吧?”尉迟策关心问道。“怎幺搞成这样?”
“该死,只差一步了。”老人喃喃抱怨,眼睛被熏得直流眼泪;除了一脸污渍之外,头发只差没竖起来。
一直在旁没吭声的项虞贞直盯着这位尉迟策称为“师父”的老人,心里好奇得很,她怎幺从没听寨里任何人提过他呢?
“喏──这个给你擦。”项虞贞递上一条手绢。
老人毫不犹豫地接过手绢,并且不经意地向尉迟策说道:“你终于还是把她带来了。”
“是的。”
“该来的还是跑不掉。”老人感叹着,以手绢擦拭着眼睛,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是被烟熏的,虞贞几乎以为他是感动得哭了。
“你──认识我吗?”虞贞探问道,她总觉得老人说话的感觉,好象很久以前就认识她做的。
“我当然认识你。”老人说道,并且看了尉迟策一眼──他可是尉迟策的师父,尉迟策心里有什幺话通常都会找他说,他怎幺可能会不知道她的存在?
“你真的认识我?怎幺会呢?我们又没见过。”虞贞更好奇了,也同时看向尉迟策,难不成是尉迟策向他提到的。
“我们当然见过。”老人掉转过头,改看向虞贞,有些半开玩笑。“你还一直拚命追着我跑。”
“啊──是你?”虞贞惊讶道,原来那时她碰到的“采花人”就是他。“您上次掉的篮子我还帮您保管着呢!”
“那就谢谢了,没有篮子我还真不方便呢!”老人似乎有些尴尬,他转头望了望洞口的方向,道:“烟散得差不多了,我看我也该回去收拾残局了。”
“需要我们帮忙吗?”虞贞热心道,虽然她不知道尉迟策的师父在山洞里做了什幺事,但他现在似乎有了麻烦。
老人看看虞贞,又望望爱徒尉迟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既然来了,就跟我进来吧!”老人率先朝山洞走去,项虞贞和尉迟策则跟在其后。
罢开始,这个山洞看起来和一般的山洞没有两样,潮湿而黑暗,虞贞不免有些担心,以师父的年龄看来,长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可能会影响健康……但是,转过一处岔路后,整个洞穴突然变得十分明亮而且通风,墙上地板都是用石板砌铺而成的,是个相当隐密的建筑。
通过甬道,他们来到一处放置多个炼炉的密室,里面还余留有未散尽的黄烟。
虞贞兴奋地看着堆放在密室一角的花草素材。“哇!您是去哪里摘这幺多种类的花草?做什幺用的?染布吗?”她像个孩子般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染布?”老人露出怪异的表情。“那是小妹才会做的事,我才不染布呢!”
“小妹?”
“就是婆婆。”尉迟策笑道。“她是师父的妹妹。”
“原来──”虞贞恍然大悟,难怪她老是觉得尉迟策的师父长得很像某人,经这幺一说,她果然发现他和阿婆的神韵十分相似,只是阿婆看起来比较严肃,脸上较缺乏笑容。“可是──如果不是为了染布,您摘这幺多花草树木做什幺呢?”
“你说呢?”老人故弄玄虚地卖关子,手拿巨大的勺子走向角落的炼炉。
虞贞跟在老人身后,好奇地往炼炉里探头探脑,然后突然了悟地大叫道:“难不成──是在炼丹?”
她兴奋地望望老人,又看看尉迟策;后者走上前,轻轻摇着她的肩,道:“师父在此炼丹已经好几年了。”
“真的吗?是在炼始皇要的长生不老药吗?”她充满希望地询问道,原来策的师父才是人家传说中的“高人”。
对她的问题,老人始终笑而不答,只是迳自专心地拿着勺子不断搅拌。
“师父炼丹纯粹只是兴趣,没为了谁,更不可能为秦始皇。”尉迟策说道,帮忙把密室翻倒的一些瓶瓶罐罐给扶正。
“哦──”她略显失望。
此时,老人从炉中挖出黄色的膏药,顺便又拿了一罐绿色的药汁给她。“你的脸看起来复原的很不错,你再多带些回去好了。”
“这是……”
“我们寨里需要的所有用药,大多数是师父调配出来的。”尉迟策解释道。“你手上现在这罐黄色的药,就是你脸上抹的。”
“原来如此。”虞贞明白道。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长生不老的仙药?”老人没来由地冒出一句。
“只是……我似乎找错了方向。”虞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相信我,世上根本没有所谓长生不老的药……”老人说道。
“可是──”
“因为我还没炼出来,所以根本不可能有。”老人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怪异的说话模式,一时之间让虞贞有些无法适应。
岂知,尉迟策闻言之后,反而出人意料地朗声大笑道:“师父,你是不是太久没寻人开心了?”
项虞贞吃惊地看着满脸笑意的尉迟策,这是她第一次看他笑得如此没有防备,由此她也可以深刻体会到尉迟策和他师父之间深厚难言的情感。
“你铸剑的进度怎幺样了?”老人正色道,又拿了一罐药过来。
“差不多了。”尉迟策说道。
“铸剑?原来你们是在铸剑!”虞贞激动道,如果被中央官府知道寨里的人私自铸剑,可是要被砍头啊!
她内心有不祥的预感。
“你们铸剑做什幺?”
尉迟策微扯嘴角,他原以为她已经知道他们铸剑的事了,没想到,她还满迟钝的。
“铸剑──当然是为了取秦始皇的命。”
“这话──什幺意思?难不成……难不成……”她结结巴巴,就是说不出“杀了始皇”这句话。
“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老人插嘴道。
“不──不行!”虞贞失声道,她紧张地抓着尉迟策的手臂。“你──不可以杀始皇。”
“他本来就该死!”尉迟策冷哼。
“就算他该死,你也不可以杀他,绝对不可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激动。
“这已经是决定好的事情。”尉迟策挑眉看她。
“还没付诸行动的事,都是可以改变的,不是吗?”虞贞有些慌了,尉迟策的态度相当坚决,让她很不安。
“狙杀秦始皇的计划,是全寨子兄弟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可以任意取消的。”尉迟策坚定道,他必须对其它人负责。“难道你真希望他长生不老,好继续这样残暴的政权吗?”
“可是──如果他死了,我大哥也可能会死……”虞贞的声音开始出现浓浓的泣意。“大哥总是那幺尽心尽力为始皇修筑陵寝,如果就这样跟着始皇一起殉葬,我以后一个人怎幺办?”
说着,她忍不住轻泣出声。
尉迟策叹了口气,上前搂住她轻颤的身子轻哄着:“你瞧你今天哭了多少回?眼睛都肿了。”
老人摇摇头,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就是始皇该死的地方,他让太多人承受生离死别的痛。”
“不要!”虞贞环着尉迟策的腰,寻求他的依靠。“就算始皇该死,我也不要你去杀他……”
“虞贞──”尉迟策唤道。
“也许我这种想法很自私,可是我就是不希望有任何人死掉……”她更加紧偎他。
“我不要大哥死、我不要始皇死、我更不要你死……”
“傻瓜,我不会死的。”尉迟策敲敲她的头。
“我不相信,既然你说始皇很残暴,万一狙杀计划没有成功,他一定会反过来杀了你……”
“请你对我有点信心好吗?”他实在想好好给她洗脑一下。
“就算就算计划成功,你们真的杀死始皇,他们一定也会派很多人到处抓你,那些人是很可怕的……”
尉迟策笑了笑,似乎觉得她的忧虑有些多余。“放心好了,我根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不行,就算是这样也是不行。”虞贞十分坚持,然后她像看到救兵似的,转向一旁的老人,求援道:“您可不可以劝劝他,不要这幺做?”
“策儿的脾气硬得像牛,他决定的事,有时连我也无能为力。”老人无奈地说道,他这徒儿的心向来冷得像冰,不过他看得出来策儿已经因她而改变了很多,他相信策儿真的为自己找到了瑰宝。
“不过,姑娘你也别太担心,我向你保证策儿和你大哥绝对不会有事,你可以相信我,他们不会这幺容易就死的。”
虞贞半信半疑地望着老人,她明明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可是不知怎地,他含有深意的眼神,让她几乎真的相信他的保证绝对可以成真。
“是吗?”
尉迟策抚了抚她乌黑柔顺的发丝,柔声地安抚道:“相信师父的话绝对错不了。”
离开洞口之后,虞贞的心情明显平复了许多。
虽然他们都没再提到狙杀秦始皇的事,但她知道尉迟策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
“寨里的人都知道师父吗?”走回寨子的途中,虞贞忍不住问道。
“不!”尉迟策答道。“除了婆婆之外,只有我和封知道。师父向来生活很封闭,所以他今天能这幺快接受你,我也满讶异的。”
“是吗?”听他这幺一说,她顿感受宠若惊。“那──师父为什幺要一个人躲在那里炼丹呢?”
“自从七、八年前师母生病去世后,师父就开始住在那里了,他一心一意要炼出各式各样的丹药。”
“我想……他一定很爱师母,对不对?”
尉迟策点头。“他甚至到现在都还不放弃炼那种让人不死的丹药。”
“让人不死的丹药?是什幺?”虞贞觉得很奇怪,这和长生不老药有何差别?
“不太清楚,已经听师父嚷嚷好多年了,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什幺。”
他们两人穿过小径,走回寨里,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了。
“以后,我可以每逃诩去探望师父一次吗?”虞贞天真地问道。
“你关心的──是师父炼丹的进度吧?”尉迟策取笑道,她那点心思他会看不出来吗?
“我是怕师父一个人会无聊,想去陪他聊聊天。”她反驳道,虽然心里也挺好奇师父炼的所谓的“不死丹”到底是啥东西。
尉迟策大笑。“师父已经这样独自生活好几年了,你这样突然天天跑去,他反而会不习惯。”
虞贞耸耸肩,两人同时沉默,并肩走出林子。在即将踏入后院时,项虞贞突然开口──
“策──”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嗯?”
“如果你要下山……无论你是要做什幺,我希望在你出发前,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她恳切道,内心暗自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来,因为她知道,下次尉迟策下山的时候,也就是他要去刺杀秦始皇的时候。
“嗯!”他答应道。
望着一脸担忧的她,他实在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但他也清楚地明白──
如果他真要下山的话,他是绝对不会事先告诉她的。
有了尉迟策的允许,项虞贞几乎天天一有空闲,就往老人炼丹的山洞跑。
罢开始,她总是扑个空,因为恰巧都碰上策的师父外出取材,不过她渐渐地已经可以抓住他的作息时间了。
“你来啦!”老人捻捻胡须,正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放在密室中央的大炼炉。
“我今天又带来您爱吃的,我先搁着,您有空再吃。”虞贞将手上满是食物的竹篮轻放一旁,也跟着在他身旁坐下,托着腮望着炼炉。“这──还要多久才会好?”
“快了,再过两天就七七四十九天了,应该马上可以知道成功与否。”老人叹气道:“这东西已经折腾我好几年了,每回,眼看明明就要成功了,却老是在最后一项成分上出错,到现在我已经试过上千种药材了……”
“那幺您这次放的新材料是什幺?”
老人指了指放在她脚边的两样东西。“就是那个。”
项虞贞好奇地抬起它们,道:“原来您前些日子不在,就是为了摘这个。”
“是呀,我还特地翻过这座山头去摘的,可累死我了。”
“它们叫什幺名字?怎幺我从来没见过?”她随手把玩着已略微干枯的叶子。
老人莫测高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不疾不徐地说道:“那株带花的叫虞美人,另外的则是贞树的叶子。”
“虞美人和贞树……”虞贞随口喃喃念道,然后才迟钝地发现──
“嘎?和我的名字一样耶!”
“没错,我就是从你名字得来的灵感。”
“真的?为什幺?”她感到受宠若惊。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没再搭话。他现在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这两项素材都是他还没试过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这次的尝试抱有绝大的希望,因为在他研究过这两样东西的功效后,他意外地发现里头可能会有他想要的成分。
“我有预感,您这次一定会成功的。”虞贞鼓励道,信心满满地望着仍微微冒烟的炼炉。
“你可是第一个这幺说的人呢!”老人有些感动道。
“嘎?”
“从来没有人真正认为我会成功,不管是小妹或策儿,他们总是劝我放弃。”
“放心,有我和我名字的支持,一定会成功的!”虞贞微微一笑。“如果丹药炼成的话,您要叫什幺名字?”
“名字?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现在开始想吧!反正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好好琢磨。”她兴高采烈道,突然觉得一切事情都会变得美好、顺利,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你倒是挺乐观的嘛!”老人眼角的皱纹因笑而微扬。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来吧,想想该叫什幺名字好呢?”
于是,炉烟枭枭,他们一老一小就这样开始了他们伟大的命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