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梦啊,恶梦!只要一闭眼就会出现两个漆黑深洞,当黑洞的距离越拉越远,越拉越远,逐渐看清楚黑洞是什么时,瞬间颜敏申就会满身大汗的惊醒。
牙,两颗黑压压的缺牙黑洞,恐怖啊——
这次不过睡个午觉,他又惊醒了。
满身的冷汗,欲哭无泪。
烦哪,衰啊,前途堪虑啊!
怎么、怎么会这么倒楣!
他抹着汗,摇头叹气。
“我说老头啊老头,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就是你呢?”唉!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几次叹了?两百次有了吧?
“不,大概有三百次了。”
咦?是谁在回声?原本委靡不振卧躺在长凳上的人瞪眼,就瞧见一抹大大又幸灾乐祸的刺眼笑脸出现在他面前。
“宋连祈!”
“中气还挺足的嘛,听仆役说,你从早到现在叹气超过三百次了。怎么?何事不顺畅?”宋连祈迳自找了他对面的长凳坐下。
“没事!”颜敏申没好气的一哼。
“是吗?这几日你足不出户,你爹还以为你病了,急派人通知我过来慰问,但我瞧你这病嘛——没药医!”
“什么没药医,你别胡说!”他坐直了身。
“你敲断的那两颗门牙正是你未来丈人的门牙,又接不回去,怎么医?!”
“那两颗门牙不是我敲断的!”他立即哭天抢地的辩白。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同罪。”
“够了!”他不能承受的大喊。
“那你打算怎么办?”消遣够了,宋连祈决定放过好友。
他几乎要不顾尊严的掩面啜泣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事他还没向任何人说过,这小子倒是消息灵通,可比神算!
“是数儿告诉我的,她记忆力超强,曾在绸庄见衣老爷光顾过,所以当天就认出来他是谁了,那天她躲在远处偷看到衣老爷跌断了牙,才慌张的跑回来告诉我这事。”
“当时她怎么没告诉我?”他吼叫。
“她又不知道你与衣姑娘的关系,你要我谁也别说的不是吗?那日回来她只告诉我当天你发生什么事,原来有人恶有恶报,枉顾朋友妻不可戏的道义,这会是自食恶果了。”宋连祈冷哼。这家伙老是以逗弄数儿为乐,目的是要让他跳脚,这下可闹出篓子来了,活该!
颜敏申发出一声哀嚎,双掌抱着脑袋,真想死了算。恨不得能将那两颗断齿给老头接回去,就当作是大家误会一场,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呜呜……
“想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这怎么行,那老家伙会宰了我的!”他立刻面露惊恐的猛摇头。
“所以呢?不打算娶人家女儿了?”
“娶,当然要娶!”这他又一脸的斩钉截铁。
宋连祈好笑的睨着他。“怎么娶?私奔算了。”
“私奔?这是个好主意耶!”他霎时无比喜悦,宛如在死胡同里杀出了一条生路。
“你真想这么做?”宋连祈愕然。自己随便说说,他还真打算照做?
“没错,就该这么做!”颜敏申用力拍了下大腿。
眼下与那老头的仇是不共戴天了,不如带着玉露远走高飞,两人逍遥过日子!
“这是你的一相情愿,私奔要两个人同行,衣姑娘她愿意抛下养育她多年的亲爹吗?”
“这个嘛……总得对她晓以大义才行,不过凭我的舌灿莲花……她应该愿意跟我走吧……”他越说心越虚。其实对那女人他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她对他一直是床榻上热情,床榻下冷清,老说他妨碍她练筝、弹筝,说不定哪天出现了把好筝,她随时就可以把他一脚踢开,迳自沉浸在筝律中,没他更清静。
所以,她会跟他走吗?这答案好像昭然若揭了?
“你确定?”瞧着他忐忑心虚的表情,宋连祈只能憋住笑。
“没试试怎知不可能?!”胸膛一挺。这时候,狗急跳墙,人急悬梁,不硬着头皮干也不成了。
“那,你就试试吧。”露出微笑,宋连祈笑中带着极度怜悯,对面慌了手脚的男人看出后,一脸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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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要事”相商,所以等不及入夜,才午后颜敏申就模进姑娘的寝房了。
天气日渐转秋,午后薄凉,床榻上的人裹了条被,整个人缩进被里,只露出几绺黑发,看得出是将长发全部绑束起来,背对着他面墙躺着小憩。
轻车熟路的进房后,没见晴雨在一旁伺候着,他轻手轻脚地绕到床榻上,月兑了鞋,灵巧的跟着钻进被窝,手搭上了床榻上人儿的腰肢,就着她的肩膀,脸庞在那磨来蹭去去,蹭得床榻上的人儿身子一僵。
颜敏申察觉了。“宝贝,别紧张,是我。”他几乎没有在大白日造访过她,难怪她会吓着。
背里的人没有应声,想来是因为安心,所以又睡了。
其实近日他心神不宁,老是恶梦连连的睡不好,此刻有美人暖香怀抱,他也想跟着补眠,但今天有事,可没办法这么做,再说,现下大白天的,他得有话快说,以防万一有人闯入,那可就不妙了。
“宝贝,别睡了,我有话要说。”他抱着她轻晃,不时在她香肩上烙吻,手也不老实的在她腰上模来模去。
背里的人肩膀勉强动了一下,算是被他吵醒了。
他满意的笑了笑。“你听我说,咱们这样也不是办法,总是要突破……”
挪了个姿势,他舒服的更贴近她,想着要怎么说才能顺利说服她眼他私奔。
“你也知道的嘛,我对你一片真心,日月可鉴、天地同证,若日后你喜欢筝,我就夜夜陪你抚筝,或也可以你弹筝,我击筑,咱们、咱们夫唱妇随,日子惬意畅快,你说这美景可动人?嗯?”感觉不到她的反应,他有些心急。是他的话不够动听,还是她又睡着了?
圈着她的手使了几分劲,微微掐进她肉里,怀里的人身子一扭,表明清醒着。
他又是一笑。“别睡着,我话还没说完,日后我陪着你天涯海角填谱寻筝,只要你欢喜,咱们日日吟歌奏乐,你说好不好?”
人儿没吭声,不过轻晃了一下头。
“不好?”颜敏申脸色微变。这女人果然不好搞定。“别这样嘛!”
他撒娇的又黏了上去,紧紧的抱着她。咦?怎么好像有些结实?难不成这些日子她又偷偷搬了不少筝回府,才练出这样的腰肉?之后得严格看守她才行!
“以后咱们日子还长,你想怎么过,咱们就怎么过,我都听你的,不过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先听我的,嗯?”他亲匿的又在肩头上一吻。
人儿,抖了一下。
咦?尽避入秋了,有他暖炉般抱着,她还是感到凉意吗?被褥里的大掌捞住了可人儿的手。
奇了,不凉嘛,还挺热的,不过变得有点干粗,不若以往柔女敕,怎么回事?近来做了什么粗活吗?算了,这事回头再问,这会暂时没空。
“玉露,我说……”他声音刻意放柔,“咱们……咱们私奔好不好?”他深吸一口气,不能再拖拖拉拉了,终于说出口。
背中的人浑身一震。
这反应还挺强烈的,她不会马上就拒绝他吧?颜敏申因紧张而急速吞咽口水。
“我会这么提议也是不得已的,你知道我向你告罪过,你爹那牙是我……我是无心的,而且我不知道他是你爹,我想你爹他是不会满意我这个女婿的,所以我这个……就是想说,不如咱们离家一段时间,等他老人家气消了,咱们再回来请罪好不好?”
完了,她在发抖了,是兴奋的发抖,还是气炸了?
“玉露~~”
抖得更厉害了。“玉露~~你答应我好不好?”
剧烈的抖颤。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这会是强烈的震动。
“好什么?”
“还问,就——”不对,这声音来源不对,好像不是由他抱着的人传出来的,而是——“咦?玉露,你什么时候下床的?”颜敏申望向声音来源处,不禁愕然。他明明一直抱着她的啊!
“我没上过床。”床边的衣玉露脸色发青的看着他。
“嗄?那我抱着亲的人是谁啊?”
“是我!你这哪来杀千刀的浑小子?!”只见被窝里的人突然怒气冲天,粗鲁的掀被,满脸怒容的转向一脸天崩地裂的颜敏申,转身的刹那,一张口,门牙的位置露出了两个黑压压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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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上,颜敏申卓尔不群的身影配上呆若木鸡的德性,堪称一绝。
衣荣雄手里拿了把关刀,怒发冲冠的怒视着刚逮到的婬贼。
私奔,居然有人敢诱拐他的宝贝女儿私奔?!
不知死活!而且这不知死活的人原来还是他的仇人,他恨不得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仇人!
“该死的东西!说,你进玉露房里几次了?”要不是今儿个他心血来潮想到女儿房间聊聊心事,不巧女儿出门赴宴去了,心想女儿午后就会回来,便在她房间打个盹,想说等个把时辰就能与女儿谈心,怎知老天有眼,居然让他逮到婬贼,而且这婬贼一进房就搂人,占尽便宜,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还熟门熟路的,莫非这王八蛋与女儿暗通款曲已久?!
不下百次……但这能承认吗?会不会被打死啊?颜敏申冷汗直流的偷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大关刀。“我……这个……”他抖得牙齿打颤。
“还不说!”桌子立时被拍得嘎吱大响。
“两次。”这话不是颜敏申答的,而是衣玉露说的。
“两次?”他瞪眼。就两次?“哪两次?”
“上个月,与这一次。”她答得流利,镇定得很,不像颜敏申,那模样有如风中残烛。
衣荣雄眯起细眼来。“是这样的吗?”他恶声恶气的问向颜敏申。
“是!是是是这样的没错。”他急得马上点头。
衣荣雄老眼一瞪,相信自己的宝贝女儿不会骗他,说两次应该就两次。
但这两次,干了什么事,敢让这死小子一上门就直冲她的香闺,而且还大吃女儿的——他的豆腐?!甚至一声声恶心的宝贝都叫出口,当场让他鸡皮疙瘩掉满床。
“那见面时,你们都做些什么?”
“我们……”在床上滚……这能说吗?颜敏申又心惊胆跳的瞄向大关刀。这刀锋利得很,看起来有人经常磨,这老头经常要砍人吗?
“上个月颜少爷派人送了我一把阴阳筝,为了回谢他,我请他进房里弹了一曲月里红酬谢,当时晴雨也在场,不是孤男寡女,爹可以放心。”衣玉露又一派平稳的说着,刻意与颜敏申撇得很清。
颜敏申听着不满却又无话可说。虽说她也是要保护他不被砍死才这么说的,但是心里头就是不痛快啊,她不承认她是他的女人,呜呜……是不敢承认啊,而这一切偏偏是自己造的孽,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哪!
“晴雨!”衣荣雄立即大呼,因为缺了门牙,叫声还有点漏风。
“是,老爷。”晴雨马上站出来。
“你在场?”
“在。”小丫头只看了一眼小姐,咽了口唾沫,便轻轻点头。
“那次真只是弹筝?”
“他……留不到一个时辰小姐就……礼貌的请颜少爷告辞了。”晴雨又低声说。
“我就知道问题出在你这小子身上!我家玉露谨守礼教,但你居然心怀不轨,一次见面就敢直闯姑娘闺房,这不打紧,还厚颜无耻的勾引我女儿私奔?!你这乌龟王八孙子,你我的前债还没了,现在居然还敢打我闺女的主意,你这是癞虾蟆想吃逃陟肉!”他气爆了,大刀拿在手上差点滑下来砸到脚。
“小心!”颜敏申双手及时捧住了即将倒下的大刀。
衣荣雄脸暴红,老羞成怒。“该小心的人是你,我劈了你——”大喊一声,重新捞起关刀,一个手劲就往他的俊脸砍去,他脖子一缩,惊险的避过。“还敢躲,去死吧!”
大刀换手再劈,颜敏申只得苦着脸再闪,但怎么也不敢回手挡。
“衣老爹,饶了我吧,我是真心喜爱玉露的,你就成全吧。”他一面躲大刀的攻击,一面告饶。
“放屁!你这小子当街都敢调戏良家妇女了,说什么真心,你这无耻的人格我清楚得很,屁一个!”大刀再度不留情的劈上。
“你误会了,我是同数儿开玩笑的,她是我朋友宋连祈的娘子,我与她也有多年的交情了,经常这样说说笑笑的——痛!”颜敏申紧急闪刀,不意却教板凳给绊了一下,正中小腿肚,痛得抱腿哀嚎。
“那更该死了,连朋友的妻子都敢调戏,你不是人,是禽兽!”衣荣雄又冲上去,这回大刀举得高高的,也不与他玩捉迷藏了,相准颜敏申俊挺的鼻梁就要挥刀削下去,这刀握得吃力,几乎用尽吃女乃的力气。“受死吧——哎——呦!”
败好,原本抱着头准备受死的人,这会心全凉了,因为老头的第三颗门牙,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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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内,颜敏申造访了衣府五十多次,几乎不分日夜,得空隙就“光顾”,但每次人才接近大门,就有乱箭射来,不然就赫然出现小李飞刀,再不就是有恶狗咬人,这七天来,他浑身伤痕累累,却仍不屈不挠的往死里去,火里冲。
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请求衣老太爷原谅,让他抱得美人归?
这日,奇迹似的,他头戴战士头盔,身穿借来的铁甲衣,照例要往死里冲锋陷阵,但人一路杀到大厅,居然没中任何一支箭,也没被狗咬上一口。欸,是有神助吗?太轻易入内,他反倒心惊,讶异不已。莫非有诈?
战战兢兢的踏上大厅中央。喝!老头已经四平八稳的坐在前头的太师椅上喝着茶,似乎正等着他,而他的女人则是一脸无奈的坐在一旁,他以询问的眼神瞧向女人,无声掀动薄唇,来个隔空对话。
如何?
不妙。
多不妙?
败不妙。
那今天这场面是?
见招拆招。
你爹有什么招?
死招。
死招?!
嗯,弄死你的招。
“啊!”他吓出青脸,但也不可能丢脸的回身逃命,口水一吞,当下心一横的飞身冲上前,二话不说,跪下后便扑抱住衣荣雄的大腿。
“老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君子不念旧恶,大人大量,就原谅我吧?”他先哀嚎告饶再说。
“滚。”衣荣雄抽回被抱住的脚,冷冷的一声。
忍着凉飕飕的气氛,他再接再厉。“老爹,这是我专程奉上的白毫银针,绝对是我精挑细选的上品,请您老笑纳。”他将头压低低的,低声下气,好声好气,再加上无限谦卑的将一两重就要百两银的顶级茶种双手送上。
这时绷着脸没一丝笑意的衣荣雄,在脸颊几度抽动后,拉开嘴角,朝他露出了阴森森的黑洞缺牙,他一看又想作恶梦了。
一旁的衣玉露美目一翻。爹出招了,这家伙不会好过的。
“老…老爹……”颜敏申几乎吓得站不住脚。
衣荣雄咧开嘴,身子微微向前倾,老脸再差一吋就碰到他的鼻子,然后缓缓伸出食指,异常阴冷的指着第一颗缺牙。
他一窒。“当、当时我没动手……是你想挥拳揍我才会……出事的……哎哟!对,都是我的错,我承认那日心情不太好,所以才会顶撞老人家,我该死,该下十八层地狱!”原本还想解释辩白,但忽然腰间被人一捏再一扭,白女敕小手的主人正“不动声色”的在警告他,他立刻识相的改口认错。
就见衣荣雄脸色没变,一样臭,就在恐怖的沉默后,又缓缓的伸出像鸡爪般的食指,幽愤凄怒的指着自己嘴里第二个黑洞。
颜敏申如丧考妣,忍住脚软想溜的冲动。
“那……那件事我解释过了,是误会不是吗?我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做出调戏良家妇女的举动……哎呦!”这会他小腿被人用力踢了一下。“啊,我是说,我这人轻浮无礼,回去反省饼后,真是辗转难眠,痛定思痛,决心改过向上,以后稳重待人……”这么作践自己,总成了吧?他偷看了一下老头。娘咧,老脸还是一样吓人。他抹了脸,偷瞄向衣玉露。
如何?唇语交流再度开始。
耸肩。
难道态度还不够低下谦卑?
加油吧。
你不能帮我说句好话吗?
不能。
为什么?
你会死得更快。
嗄?!
再抹了把脸。好吧,靠自己了。
张口才要继续数落自己的不是,衣荣雄又伸出鸡爪手了,这回他手指发颤,而且颤得凶,颤得火,颤得暴怒的指着自己全新的第三颗新鲜黑洞。
颜敏申也抖了,抖抖抖~~外面是炙阳高照的艳阳天,而这里,衣府大厅,却是冰天雪地的流放区。
“老爹,这应该不能算在我头上,是吧?是大刀太长,而你太矮……你娇小了点,才会绊倒……”他涎着惨笑。
这回女人没有暗示,是衣荣雄自己摇头了,阴森森的笑,就出现在一张缺了三颗门牙的老脸上,嘴一张,门前一字排开,幽黑中还透着冷光。
颜敏申登时心底发毛,浑身恶寒。
“若不是你,我会教自己的大刀绊倒吗?你这该死的仇人,竟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我面前,既然大刀砍不死你,乱箭射不死你,恶狗也没办法将你咬到残废,那么,为了永除后患,老夫今天就愿意‘敞开门牙’,听你说话,你还有什么话尽避再说吧。”衣荣雄再度将门牙敞开给他看。
他不禁嘴角一阵抽搐,喉头也像被异物堵住一般,哪还说得出一句话来。
“你说啊,怎么不说了?这非要来送死的行为一定有理由的,不可能是因为老子的门牙而感到愧疚,只是专程登门道歉这么简单吧?”
“我……”他眸光迅速垂下,再往一旁的女人瞧去……这女人真的见死不救?
可恶,一句话也不帮腔,枉费他为她出生入死,一片真心,呜呜……他眼中几乎要闪出悲愤晶亮的泪花了。
就见衣玉露只是歉然的看着他,檀口轻启。
不是我不帮,我是为你好。
别说了,你这无情无义的女人,我算是认清你了!
喔?
狼心狗肺!
嗯?
绝情绝义!
冷血刽子手!
……既然如此,那你想怎样?
我、我、我——还能怎样?男子汉咬断舌头和血吞,除了自己受死拚了,还能怎样?!
没良心的女人,为了自保居然弃他于不顾,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是为他好!斑,分明是为自己的无义找理由!
尽避现下四面楚歌,他还是要勇敢一战。“老爹,没错,我会这么冒险犯难的来见你,是有理由的。”
“喔?什么理由说来听听。”衣荣雄冷笑。
“我、我——”几度深呼吸后,他说了,“衣老爹,我要娶你女儿衣玉露!”他几乎要欢呼了,他说出口了!
但他说完这话后,气氛立刻凝结,极度的凝结,彻底的凝结。
约莫一刻钟后,衣荣雄终于有动作,挖了挖耳朵。“你刚说了什么?我应该听错了吧?”又用力掏出一块耳屎弹了出去。
“我要娶玉露!”好不容易说出口了,绝不退缩!
大厅上,衣玉露的脸首次出现红晕,眼底更泛出感动。这男人是玩真的……
心底暖暖的,这份喜悦甚至超出了当初得知有绝世筝谱时的激动。
只是这厢在感动,那厢这会的气氛却不是凝结可以形容了,冻结,对,就是冻结,颜敏申深陷冰窖之中了。
可即使如此,他仍奋力破冰。“我要娶玉露,我决心要娶你女儿衣玉露!”不顾一切的大喊。
“住口!”以为他吼得已经够震撼了,想不到衣荣雄这老头门前无牙,说话漏风,竟中气十足,吼得比他还震天。
他僵住了。“老……爹……”
“住口住口!老爹是你这混帐小子可以叫的吗?你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今生无解,来世绝义!”
“不、不要吧……”
“滚,想要娶我衣荣雄的女儿,作梦,作你的春秋大梦!”衣荣雄怒不可遏。
“我……我……与玉露是真心……”
“什么?你说什么?!”
“我与玉露,是、是真——”
“闭嘴!”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玉露,我问你,你真背着我与这小子有奸情吗?”见女儿难得的眼神飘忽不定,这还得了!“女儿,你照实说,你敢说爹就信你!”
站在角落的颜敏申一听说衣玉露说了她爹就信,眼睛登时一亮。有救了!他立即拚命以眼神示意自家女人实话实说。赶快承认他们的奸……感情。
脸蛋儿一红,她咬着牙开口,“爹,其实……我与他……没奸……”
“什么没奸情,你这时候睁眼说什么瞎话?!”她爹都翻脸了,她还不表态,难道真要让他爹棒打鸳鸯不成?!颜敏申不得不为自己的爱情和性命出声。
衣荣雄脸色再变。“玉露。”他看向女儿,甚至露出了和善谅解的笑容。
衣玉露见了只得暗叹,再看看身边殷切期盼她说出真相的笨男人,干脆直接叹出声来了,“唉,爹,其实我与他,确实——”
“够了!”衣荣雄突然高举起手。“不用再多说一个字,爹明白了。”他牙门前光溜溜,笑得也溜溜,森溜溜。
“你明白了?真明白了?”颜敏申兴奋不已。他总算要出头天了!
“嗯,你等我一下,我进屋去小解,马上就出来。”他笑嘻嘻的点头。
“小解?呃……好的,您老请小心慢走,小的我会在这乖乖等候,您慢慢来,别急。”颜敏申涎着媚笑,哈着腰恭送。
太好了,早知道就强迫那女人早点供出实情,他也不会受那么多罪,真不懂她在想什么,差点就谋杀亲夫,害他死了至少五十几次。
送走老头,他一脸轻松的找张椅子坐下,舒服的等着未来老丈人解手后回来谈亲事。
“还不走?”一道含着焦急的冷声在他耳边响起。
他不满的看向即将成为未婚妻的女人,一股新仇旧恨涌起。她是怎么了,不帮他就算了,还老扯他后腿,现在还要赶人?!
“走什么走,我等着你爹说亲呢。”
“说什么亲,你命不长了,还不快逃命去!”衣玉露拉过他就要往外走。
颜敏申扯住她,硬是停在大厅内。“搞什么?你爹不是说明白咱们之间的事了吗?那一切就没问题了,为什么要走?”
“笨蛋,就是因为他明白了,我才要你快走的。”
他蹙了眉。“什么意思?”
不知死活!“我爹我还会不了解吗?他现在恼你恼到极致,恨你更恨上天,没啃你的肉就算不错了,巴不得砍死你泄愤,但这个气也只是他个人恩怨,少了齿,也还忍得下来,不过事情一旦牵扯到我,他唯一的宝贝女儿被染指了,他不知情便罢,一知道铁定会把你剁成肉酱,让你尸骨无存,如果我再为奸夫说上一句好话,他八成会将祖传的泰山金枪拿出来了。”
“祖传的泰山金枪?”颜敏申这时候才知道事情不妙,脸色大变。“这、这会比上回的关刀还吓人吗?”他不住颤声问。
“会,见了你就知道——”
“臭小子,你有种留下别跑,我要宰了你!把你剁成肉酱,让你尸骨无全,曝晒荒郊——”像是为了印证女儿的话,老头由内堂杀出来了。
颜敏申惊愕的瞪着他手上的东西。泰、山、金、枪!体积比关刀要大上一倍,粗长的一根赤红铁棍前头绑上一个大圆锥,圆锥上有数百支细金枪,这万一被刺上一枪,再这么一转,当真会被绞成肉泥了。
我的娘呀!他立时就面无血色起来。
“想娶我女儿,你做鬼后再来提亲吧,我杀——”